天王的养成方法- 第71部分

那人的伤好了之后，他开始躲着他。

在家里，跟父亲面对面的时候甚至没有脸抬头看他。

三十好几快四十岁了，他却一直都像个幼稚顽劣的孩子，无可否认年幼时的遭遇扭曲了他的性格，灭顶的灾难和那之后十多年的孤独让他的心智无法像正常人一样长大，然而真正反省的时候才意识到，伤害和阴影并不是他无法走出来的理由，他只是太过于软弱罢了。

所以他才痛恨那样的唐译。

被同样的人伤害，他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却变成了这种样子。

而唐译却可以从那个人的阴影中走出来。

以至于他那么恨他。

然而这种恨，却不过是给自己的怯懦的理由罢了。

就如同父亲说的，错的并不是唐译。

他将自己的怨气和怒气都施加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身上，却连听到真正伤害过他的人的名字时都吓得头脑空白，胆小如他，可耻到让他自己也羞愧的地步。

然而现在意识到这些有什么用呢。

他还是那个胆小怯懦的他。

一个有着大人的外表，内心却连普通的孩子都不如的家伙。

他及时有应对商场上人际关系的能力，却没有应对私下里跟他的过去有关系的人的能力。

即使知道自己做错了，却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已经伤害他们那么深。

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苏皓渊缓缓将车停在了唐译的车旁。

唐译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苏皓渊的车也开了进来。他连忙快走了两步，在对方下车之前绕进了庭院里。

苏升披了件外套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迎了出来，唐译连忙超前跑了几步。

“您怎么出来了。”

下午六点多的冬天，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气温也比白天的时候下降了不少。

苏升却不在意地“呵呵”笑着，将唐译的手包进温暖的手心里。

“挺冷的吧？来，快进来。”他说着抬眼看到了苏皓渊，眼神闪了一下，没说什么，转回身拉着唐译进了屋。

厨房里和平时一样飘来了阵阵饭香，老保姆端了热饮过来，说着“先喝点热的暖暖胃”又走进了厨房里。

唐译坐到沙发上，面前的矮桌上摆满了零食。在他还没来的时候苏升翻箱倒柜，把家里的零食全都翻了出来，年纪大了，倒有点老小孩的样子。

“小译瘦了，”苏升看着唐译略有些瘦削的脸，眼里满是心疼，“最近很忙吗？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

唐译微笑着垂下眼：“忙是忙了点，但每天都非常充实，其实还好。”

“像你们这些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的，得让身边跟着的人提醒着点，三餐一定要跟上。最近虽然没雪但天气干冷，年前年后这几天尤其冷，一定得注意保暖……”

苏升唠唠叨叨地念叨着，长者的嘱咐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而是感觉到一种温情。

这种感觉跟恋人或者朋友给他的不一样。

年纪大的人，身上总有那么股威信和让人尊敬的感觉，就如同在弥补他缺少的父爱，上天让他遇到了苏升，唐译一直对跟苏升的相遇心存感激。

苏皓渊磨磨蹭蹭地进了家门，路过客厅的时候苏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却像是没看到，转身上楼去了。

叹了口气，苏升转回头继续跟唐译聊了起来。

其实他叫唐译过来也没什么事，有大半年没见了，太想念了，最近年关将近，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趁着金龙奖给他的慰问电话就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了。

以前是不知道唐译的身份，等他知道的时候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后来又碍着苏皓渊，怕刺激他，一直没敢跟唐译见面。

在医院那一次误打误撞地见了个面，好歹给了苏升一个跟他亲近的理由。

其实说实话，苏家一直都是亏欠唐译的，而这份亏欠他们这辈子都还不完。

但以苏皓渊的脾气，苏升也无法埋怨他什么。

那个孩子从小就神经纤细，后来又出了那种事，而忙于事业很少关心他的自己也一直心存愧疚，在苏皓渊面前总是说不出重话。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迁就了苏皓渊，也就必然伤害了唐译。

每次想到唐译，苏升都是想见又不敢见。

但最终还是敌不过想念的。

聊了会儿近况，知道唐译现在过得不错，苏升才提起了唐译跟昊天解约的事。

“这些我都不知道，在报纸上看到新闻发布会才知道这么回事，”提起这件事，苏升非常内疚，“如果我早知道……”

“是我自己想离开的，”对于这件事，唐译早已释怀了，其实最困扰他的也只是对昊天的不舍罢了，“其实说到底，是昊天让我走上这条路，给了我目标和自由，您能不介意我就已经松了口气了。”

苏升看着唐译，真是满心的喜欢。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能够不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已经很难得了，甚至能够这般大气坚强，让他这个老头子都有些汗颜。

不再说这些扫兴的话，苏升跟他聊起了工作上的事。

“工作室的资金周转还行吗？如果需要投资，一定要先找我。”

“现在还不错，起码已经开始赚钱了。”

苏升点了点头：“总之有需要就跟我说，我手上的钱给别人投资是赚钱，给你投资也是赚钱，别跟我客气。当初知道sun和你一起开了间工作室的时候，我还打算跟sun谈谈来着，可惜镜宸比我快了一步。”

一直垂着眼的唐译这才抬起头来：“镜宸？”

“嗯？”苏升看了看他，唐译的表情像是刚知道这回事，“你不知道？”

唐译抿了抿唇角，没有回答。

苏升咳嗽了一声，看来是他多嘴了。

“公司的收支各种赞助什么的，这些关于钱的事一直是sun哥在弄，所以我也不清楚……”唐译笑了笑，微微歪着头，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眼神温暖柔和。

镜宸总是这样。

默默地为他做了一件又一件事。

以他平时喜欢撒娇的作风来看，狐狸做了什么好事应该是叉着胳膊翘着腿扬着下巴一副“快来赞美本大爷吧”的表情等着他的夸赞，但实际上在这一点上，他却总是默不作声地在他背后搞小动作。

唐译倒不会觉得自己依靠了对方很伤自尊，这种想法其实是典型的中二病特征，太过夸张的男子主义其实根本没必要，恋人之间摆上台面也好私底下偷偷做也好，为对方付出其实都是心甘情愿的，如果斤斤计较倒太过小家子气了。

这种通过别人知道对方为自己做的事的后知后觉，除了会有一点被隐瞒着的无奈之外，剩下的就只是感动了。

唐译不免感叹着，那只狐狸啊，以为自己是做好事不留名的红领巾吗。（。_。）

聊了没多久老保姆就已经做好了饭菜，招呼着唐译和苏升去饭厅。

“小渊就不用叫了，”苏升道，“弄点菜给他留着。”

唐译知道苏升的意思，也没说什么，他本就不愿跟对方碰面，也不会再违心说什么客套的话。

只是刚拿起筷子，苏皓渊却自己下来了。

对方就坐在自己对面，唐译眼神闪了一下，苏升朝唐译招了招手：“小译你过来尝尝阿姨的拿手好菜。”

唐译点了下头，端着饭碗就过去了。

苏皓渊抬头看了眼苏升，恰好对上父亲的视线，不自在地别开了头。

一顿饭吃得异常尴尬，苏家并没有那种饭桌上不能说话的规矩，然而原本唐译跟苏升还有话可聊，但苏皓渊过来之后连苏升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倒不是不愿说，其实是不知道在儿子面前可以说什么好罢了。

沉默持续了很久，倒是苏皓渊先开口了。

“我听说sun最近在找编剧？”

唐译今年预定至少要拍一部电影，但剧本却还没决定，sun已经在联络圈内编剧并且在招聘网上发了招聘信息，想直接拉拢进唐朝工作室。

只是有名气的编剧大多都有固定合作的导演，而没什么名气的质量则参差不齐，应聘的更是鱼龙混杂，到目前为止还不错的人选也就只是那样而已。

唐译对剧本的要求一向很高，倒不是心高气傲，只是对他来说与其拍一部干巴巴没什么看头的电影倒不如不拍。

颜宣那边倒是已经准备写下一部剧本了，但即使是改编小说也要花时间挑选原著，自己写的话更需要时间，他一个人干，最早也要等到明年了。

他跟别人不一样，剧本一向是亲力亲为，反倒有些束手束脚。

其实说起来，是没找到放心的编剧罢了。

所以唐译跟sun商量之后决定找一个编剧，跟颜宣一起合作，导演也是现成的。倒不用非要为他量身定做电影，如果不适合他也可以找别人拍，再过个一两年唐朝工作室真正成熟的时候完全可以往外发展甚至自己签约艺人了。

总之不管是对眼下的考量还是以后的发展，现在着手签个编剧对工作室都是好事，如果对方手上恰好有令他满意的剧本自然是最好的了。

唐译不知道苏皓渊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们不过是个小工作室而已，招个人也不至于人尽皆知。

碍着苏升的面子，唐译也没有把厌恶表现得太明显，点了下头。

“你觉得马舒怎么样？”

唐译一怔，抬眼看向苏皓渊。

对方用筷子拨着碗里的蔬菜，垂着眼睑眉心微皱，眼下一大片的阴影，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下巴尖得有些恐怖。

虽然上次在拍橙达广告的时候见过一面，但这是唐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他，虽然对他已无半点好感，却也未免吃了一惊。

唐译没有说话，反倒是苏升接口道：“马舒不是一直跟郭磊和刘凯合作吗？”

“这倒也不一定，又不是死规矩，”苏皓渊“哼”了一声，“只要稿酬能让他满意，他也没别的要求了，跟郭磊和刘凯合作，说白了不过是名导给的钱多而已。”

苏升点点头，顿了一下，转头跟唐译道：“小译有兴趣吗？”

唐译犹豫了。

倒不是因为是因为苏皓渊而犹豫，虽然他不需要对方的帮忙，但如果真的合适却碍着跟苏皓渊之间的过节而放弃只是不知变通的蠢货而已，他现在要考虑的自然已经不仅仅是他自己，更是整个工作室的利害关系。

但问题是苏皓渊也说了，对方看的还是稿酬。

一般签下一部电影剧本，钱并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要的是长期合作的对象，或者说是专属于唐朝工作室的员工。

如果按照这个来谈价钱的话，就有点太麻烦了，中间牵扯太多。

他们确实需要一个好的编剧，但如果价钱差太多的话也实在没必要，毕竟好的剧本并不只有马舒能拿得出来。

看他犹豫，苏升又说：“马舒已经接连三年拿下了最佳编剧奖，如果能收为己用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这样吧，我找他谈谈。”

唐译连忙道：“不用了苏董，我回去再跟sun哥商量下。”

“不用商量了，”苏皓渊掀了掀眼皮，“他那边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过几天让他带着剧本去找你。”

唐译有点搞不明白他的意思。

“昊天已经把他签下来了。”

“……”

就在唐译以为苏皓渊在耍他玩的时候，苏皓渊却继续道：“他就给你用五年，算作我的一份投资。”

他话音落下，席间突然安静下来。

说什么投资，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点幼稚。

苏升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苏皓渊，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太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唐译突然勾了勾嘴角，笑了。

“苏总，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垂下眼看着手里捏着的筷子，“或许你觉得这是你在大发善心，¨。电子书¨但很抱歉，如果他已经和昊天签约的话我根本没有用他的理由了。”

如果只是因为苏皓渊的提议，他掏钱用人，倒也没什么，他没那么顽固不知变通。

但这种我花钱找人给你用的“好意”他实在消受不起。

苏皓渊脸色一变，原本苍白的脸却添了几分阴沉。

苏升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轻轻叹了口气。

他突然有点明白苏皓渊的意思了，惊讶的同时又有些无奈和不赞同。一直以来都以自己的心情为优先，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讨好别人，这么做也不过是惹人嫌罢了。

说到底，首先真正该做的，其实是个道歉啊。

唐译吃过饭之后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苏升也没有勉强挽留他，只说以后常来玩。

但他也知道，即使唐译点头答应，除非他亲自打电话，这个孩子是决计不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送走了唐译，苏升回到客厅，看到站在落地窗边发呆的儿子，原本高挑挺拔的身体瘦下来的时候却显得尤其可怜。

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如今变成了这种样子，只是对着苏皓渊的脸，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罢了。

“小渊。”

他叫了他一声，却未得到回应。

苏升顿了顿，缓步走了过去，双手按住了苏皓渊几乎全是骨头的肩膀。

“后悔了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之后身体便骤然紧绷起来。

“唉……”苏升叹了口气，年纪大了，未免有些过于感性，眼角已有了湿意，“你做的事，太过分了，或许永远都不会得到他的原谅。”

“……”苏皓渊缓缓收紧了拳头，“爸……”

“其实你在想什么，我多少有点感觉到了，之前你跟小泽的事我也听他提起了。”

苏皓渊猛地转过头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说来说去，是爸对不起你啊，”苏升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着，顿了顿才道，“出了那种事，是我太不关心你。那时候以为把你送出国是对你最好的安排，却又忘记了你只是个孩子。让你变成这样，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责任，你在我面前不管多任性、不管做出多少无理取闹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你，我想小泽的想法跟我一样，所以对我们，你没必要再纠结什么，我们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心甘情愿。但是小渊，我说过，你不该对一个无辜的人做那种事。到了现在，你能听的进去了吗？”

苏皓渊缓缓闭上半张着的嘴，他看着苏升的眼睛里眼白几乎全变成了红色，他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这种拐弯抹角的示好根本就是多余的。你首先要做的事是跟他道歉。”

“我……”

“那点自尊心要了干什么？”苏升苦笑，“你看你爸爸我，在你面前有坚持过所谓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