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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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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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左眉不由地微微挑了挑,又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教人望不清她的眼中的神色。

明溪细细地望着她,心头慢上了一股子奇异的感受,只觉眼前这位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小姐,竟是道不出的陌生。

当年那个毒害皇帝独揽霸权的一朝女尊,似乎真的一去不回了。

却不知,这于如今这个失去了显赫家世的废后南泱而言,究竟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她微微凝眉,顿觉心头升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皇上驾到——”

宦臣尖细的嗓音绵延拖长,传入了织锦宫的大门,而随之而入的,还有一大群的人。

小宫娥连同明溪纷纷跪了地,额贴着地,齐声道,“吾皇万岁。”

她见状,不禁心头一阵尴尬,而这尴尬里头又夹杂了丝惭愧,算来,她重生到这里也有段时日了,因着这皇帝从未来瞧过她这个娘娘,是以,她也未曾像明溪讨教过,这见了皇帝,她这么个倒皇后不皇后的身份,该如何自称,又该如何见礼。

思索顷刻无果,她咬了咬牙,一把掀开了锦被从床榻上下了床,双膝一弯便跪了地,亦是仿着明溪同那小宫娥的模样,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扯着嗓门儿高声地说了句,“吾皇万岁。”

一时间,四下里竟是诡异的寂静。

她跪伏在地,半晌没闻见什么动静,心头便打起了鼓——果然这礼没行妥当么。

“你大病未愈,又何必行如此大礼,”一道清冷微凉的男子声线远远地从头顶上方飘来,传入了她的耳朵,却像是敲在她心头一般,“都平身吧。”

“谢皇上。”

她又叩了一回首,这才缓缓地从地上站起了身子,明溪连忙上前来搀着她的手臂,她拿眼风儿微微一番打望,却见明溪的双眸中隐隐地闪着一丝泪光同苦楚。

“都先退下吧。”那道微寒的男子声线又响起,教人听入耳中心头亦是一阵发冷。

她始终默默地垂着头,望着脚下的一双绣花鞋,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那道宫门被重重地合上。

演戏,演戏,你现在要做的只是演戏而已。这是你吃饭的本事,不要太紧张,牵着梦的手,跟着感觉走。

她几声深呼吸,心头忙安抚了自己一番。

“朕还真是小看了你,你的命,果真是硬。”

听了这般的一番话,她这才从自我催眠中醒了醒神,缓缓地抬起了头,微微眯了眯眼,就着从窗口倾斜而入的阳光,将这位明溪口中城府极深的美貌皇帝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只见来人身着一袭玄色绣龙的衣袍,长发高束,戴着一顶冕旒,一连串的玉珠子层层掩盖,而那串珠子下头,现出了一双眸子来。这人的一双眼生得极深,面容的轮廓锋利,似刀子削出来的一般,端直高挺的鼻骨下头是一双极凉薄的唇。

她面上浮上一抹端庄的笑,终究还是恭敬地垂下了头,回道,“皇上这话,倒真是谬赞了。”

“……”他面容漠然地望着她,半晌后,又道,“听说,你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失了往时的记忆?”

她微微颔首,容颜恬静淡然,应了声“是”。

“……”见状,那人却忽而笑了起来,他上前几步,一把勾起她的下颔,沉寂冰冷的双眸淡淡地对上她,薄唇微启,道,“你可晓得,朕登基即位之前,便听闻这天下的人说,这世间,没有人晓得你南家大小姐究竟有多聪明。”

“……”下颔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她的眉微拧,望进他的眼。

“人死不能复生,若然,则必有冤情——”他的唇微微勾起,望着她,复又续道,“刑部尚书同兵部尚书联名上奏,要朕彻查南丞相贪污受贿一事,南泱,朕还真是小瞧了你。”

“……”

“你以为,朕会让你南家,你南泱——翻身么?你以为,搬出了月陨宫,你便能东山再起了么?”他松开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淡淡道。

“朝堂之事,”一阵钝痛袭上心口,她伸出右手捂住心口,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面上仍是一派地镇定,淡然道,“与我何干。”

“好一句‘与我何干’!”他端着一副讥讽的笑,定定地瞧着她,半晌方才又道,“无论你失忆一事是真是假,朕都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

“……”

他朝她走近几步,忽地俯低了身子,朝她附耳道,“你南泱此一生,都注定斗不过朕,万皓冉。”

旧伤未愈的身子自是经不起这厮的这番折腾,是以她只觉喉头一阵腥甜,忍了忍,却终究还是没忍住,一道血丝便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其实,你没死,也许亦是件好事。”他缓缓伸出手,将她嘴角的血丝拭去,莞尔一笑道,

“若你死了,朕倒真会少了许多乐趣。”

“如今,南泱不过是个废人,皇上大可高枕无忧,当年那个与你争天下夺皇权的南后,已经死了。”她微微侧头避开他冰凉的指尖,朝身后退了几步,面上一派地沉着大定,望着他,沉声道。

他淡淡地眸子又望了她半晌,只觉眼前这张妖艳绝世的容颜,除却那几分病态的苍白之外,分明还同往时一模一样,却又有几分不一样,然而,他思索了半晌,仍是没能想出究竟是何处不同。

思量无果,他收回视线,缓缓地旋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踏出了织锦宫的大门。

望着那抹笔直玄色的背影远去,她只觉浑身的气力都在瞬间被抽尽了一般,身子一软便跌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真不晓得,这个“南泱”,她姚敏敏还能演得了多久。

同明溪这几个月的相处,她没有漏过任何一处细节,将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前皇后竭尽所能地扮演着。

只是,这个王朝,这个时代,这个皇宫,这个皇帝,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一股子莫大的无助感涌上心头,她的双眼一湿,便觉几滴水珠子快要溢出眼眶,连忙扬起了头,硬生生将那几滴泪珠憋了回去。

那天,她跟着剧组一道,去一处深山取景,却碰上了天杀的泥石流,那场颇是有那么几分惨烈的车祸,说来也真是可笑得很,竟让借尸还魂这般荒诞的事发生在了她姚敏敏身上。

想她这么一个在过往的二十四年岁月中,连一次“再来一瓶”都没中过的二线演员,居然能在临死前得老天眷顾,重生一遭,真不知是走了大运还是倒了大霉。

这个朝代,在中国历史上是没有的,也就是,她那些所谓的历史常识在这里半点用处都没有,她一个现代人,魂穿到了这么个堪比慈禧太后的废后身上,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皇帝的维护,在这深宫里头,又要如何安身立命?

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她只觉一阵疲累,便合上了双眸。

想她姚敏敏,童星出身,从十四岁就开始接剧拍戏,在娱乐圈那趟浑水里头摸爬滚打了整整十年,如今老天还真是垂青她,竟是要她切身实践,来客串一把深宫废后。

不过……她缓缓睁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芒。

根据宫斗小说的铁定律,如今,她凭着从前这个南泱的狠辣手段在整个皇宫乃至王朝造成的影响力,加上自己的看家本事,要在这里混上一口饭吃,应该或许可能大概……也还不算是件难得逆天的事。

“娘娘……”

忽地,门被人从外先推开了,明溪口里唤着,走了进来,却见自己的主子正坐在地上,不禁惊了一惊——

“娘娘,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说着便上前来一把搀上她的手臂,预备将她扶起来。

“不碍事,方才动了气,兴许是伤又犯了。”南泱面容苍白,就着明溪的手缓缓站起了身子。

“娘娘,”明溪的双眸中闪着点点泪光,她望着眼前这面容憔悴的女子,含泪道,“奴婢知你心中有千般万般的恨,你自幼便是相爷捧在手心里教养大的明珠,何曾受过这等苦……只是,如今这境况,你切莫热闹了皇上,先保住你这条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嗯。”她微微颔首。

第3章 心志

接下来的时日倒是难得的清净,皇帝并未再踏足过织锦宫。

一晃十日,南泱仍是每日卧床,将养着遭了大病的身子,期间来探望过她这个废后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原因很简单,却倒不是因为宫中的众人都遗忘了这个曾兴风作浪独揽朝纲的前皇后,而是,大家都持一种隔岸观火的心态,在打望着。

一个曾叱咤风云了整整三载,堪称一朝女尊的前皇后,心狠手辣歹毒无情,虽说如今已被废,后台也垮了,却仍是余威震于殊俗的。

一个原本被打入了冷宫的废后,病于床榻之时,却得天子亲自探望,还搬到了织锦宫,虽说搬回的地方不是当年的凤仪宫,也足够令人咋舌的了。

再者,便是那起死回生一事,更是为这平素里便不安生的后宫,招来了许多怪力鬼神之说,有甚者甚至言道,南泱其人,眉间那朵生来便有的红莲,乃是妖花一株,是以精晓通灵之术。

南泱初初听闻这“妖花”一说时,正手端着一碗清粥慢条斯理地喝着,明溪的话音方一落地,她便被那口清粥和着自己的口水呛了个结结实实。

“噗——”

她黑着脸皮接过明溪递降过来的手巾,拭了拭嘴角,默默汗颜——

难怪现代人发明不出来火药指南针了……古代人民的想象力,真真是令吾辈自叹不如啊自叹不如。

明溪那一厢,仍是满脸的愤慨,忿忿道,“真是荒谬,想当年娘娘你刚出生,相爷与夫人见你眉间生着株红莲,便请来了普陀寺的主持大师判了一判,便道那是株祥瑞之花,是祥瑞之兆,此事普天下哪个不晓得!”

“好了,”她将手中的清粥搁到了案上,随意地摆了摆手,笑道,“不过是个胎记,得势之时是祥瑞之花,失势了便是妖花一株,这又有什么想不过的。”

“话虽如此……”明溪的双眸中掠过一丝异样,她微微朝南泱靠近了几分,面上凝重道,

“只是娘娘,你须晓得,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的身世背景都不比从前了,往时候,你将一切心思都放前朝的国事上,后宫的那些女人亦不敢动你分毫,如今,你却要学会应付那些深宫怨妇。”

“……”闻言,南泱左眉微挑,眉间红莲更是为那张美艳的面容平添万种风情,她一阵沉吟,思索了半晌,方才端着嗓子道,“明溪,你的意思,我晓得了。”

明溪颔首,又道,“娘娘,如今这情形,你如履薄冰步步皆险,单是‘妖花’二字,便足以令你万劫不复。”

“……”她的双眸一寸寸地冷了下来,眼帘微敛,单手支着额角,半晌方才又道,“如今我失了记忆,这后宫里头如今呈一派如何的景象,你且说来。”

“回娘娘的话,”明溪恭恭敬敬地应声,这才同她娓娓道,“往时,这后宫里头,呈的是三足鼎立之势。”

“哦?三足鼎立?”她缓缓合眼,轻声道,“哪三足?”

“摘星宫的诤妃,礼部尚书唐潜之女唐梦雪;翰瑄宫的黎妃,户部侍郎江河源之女江璃蓉;还有一个,便是凝锦斋的笙嫔,护国大将军杜铁忠的义女,许茹茜。”

“笙嫔……”她微微蹙眉,又道,“不过一个嫔,却能与两个在妃位的三足鼎立,不简单哪。”

“娘娘,是以,奴婢才说那是往时的情景。”明溪一阵嗟叹,复又缓缓续道,“其实,那许茹茜原本非但是个妃位,还是个贵妃。前年中秋,皇上邀众妃嫔在谢婷苑中赏月饮宴,娘娘你以一句‘政务繁重’便推了这档事,皇上大发雷霆,笙贵妃替你说了句好话,后来便被连降数级,成了笙嫔。”

“如此说来……”南泱沉吟,凝眉道,“岂不是我连累了她?”

“也是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那许茹茜的家父许世清原是临水的一个士大夫,遭奸臣陷害本该抄家问斩,是相爷助了他一把,才让他许家沉冤得雪,后来相爷听说许家姑娘要入宫,便教杜将军将她认作了义女,让她有了座稳当的靠山,相爷待她同她父亲那般的恩重如山,她报答娘娘,亦是分内之事。”

闻完这席话,她心头一阵大惊,双眸蓦地便睁了开来——

从前,她只以为,南泱尚且是如此这般的一个手腕狠辣女强人,想来那南应天也不是什么好鸟,却没想到,生养了这么个闺女的爹,竟还是个老好人么!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微微颔首,一阵沉思过后,忽而又问道,“这后宫众人,对南泱……我这个前皇后的态度,又是如何的?”

“……”明溪垂眸,半晌方才开口,“娘娘封后三载以来,行事做派,素来便是以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著称的,想来,即便如今相爷遭了难,这后宫里头,敢打您主意的女人,也是不多的。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明溪思量良久,终究还是换换道出了一番话,“娘娘往时,一心欲夺万家的江山,也只想令自己的孩儿继承大统,是以,你统共用计令四位嫔妃滑胎,而这四位嫔妃里头,却正有如今荣宠正盛的蒋璃蓉同唐梦雪。”

“……”

明溪一番话落地,南泱只觉一阵疼痛袭上了脑子,不禁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这个短命的前皇后南泱,还真是忒会给她惹麻烦,毒害皇帝垂帘执政也便算了,竟还害了那倒霉皇帝四个未出生的孩儿,也难怪那万皓冉要这般待她了。而今,饶是这后宫里头的女人再忌惮她这个前皇后,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何况,那还是两个荣宠正盛的娘。

明溪抬起眼,打量了一番她面上的神情,一阵思量,这才缓声道,“娘娘,奴婢心头有个想法,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你且说来,我听听。”她点点头,眉心拧着一个结,连带着那株红莲也略微含羞一般。

“如今,皇上虽将许茹茜降为了嫔,但这后宫里头的众人却都晓得,皇上心中,却还是对笙嫔有情的,”明溪微顿,又续道,“如今娘娘你在宫中孤立无援,不如趁机拉拢许茹茜,也好有个照应。”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她微微眯眼,又道,“那许茹茜,是个如何的人?可信得过?可成得了大事?”

“笙嫔许茹茜,此人生性清冷孤高,傲骨铮铮,不常笑,亦从不与人多来往,容貌算个上乘,然而,真令皇上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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