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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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谋-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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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庞,水滴顺着他的睫毛滴滴落下。

“皇上……”她张了张口,嗓音已嘶哑得有些难听。

“……”浑身湿透的皇帝徐徐蹲下了身子,修长干净的右手缓缓抬起,轻柔地抚过她怀中灵越的小脸,却只感到了刺骨的冷,一股痛意缓缓冲破了重重伪装,漫上了他清冷的眼。

他的孩子,又这么没了。

极尽痛苦地合上双眸,他良久没有任何动作,面容被冰凉的雨水冲刷着,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它。

江路德忍着方才被踹倒的痛楚,撑着伞来到那玄色身影的身旁,抹了抹面上纵横的泪迹,颤声道,“奴才求皇上,千万保重龙体……”

深吸一口气,万皓冉方才缓缓张开了双眸,站起了身子,望向天际,沉声道,“灵越帝姬,追封为锦华长公主,谥号德安。”

“……”韩昭仪的面上只有一片死灰,她动了动唇,低声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额角又是一阵刺痛,他蹙起眉头抬手揉了揉,云靴一动便朝着皇宫的一方头也不回地走去。

南泱望了一眼万姓皇帝孤独的背影,只觉此时的他竟有几分可怜无助,她从未在他的脸上瞧见过那样的表情,悲痛到几欲死去。

那道殃及池鱼的残暴圣旨,那追封的名号同赐予的谥号,也许便是他身为一个父亲,唯一能为小帝姬做的了吧。

而身为一个母亲,一个在宫中生存的女人,子嗣便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与支柱,如今,韩昭仪成了这后宫之中最可怜的人。

她低低地叹气,感叹世事的无常,也感叹皇家的不幸,皇室中人的无可奈何。

忽地肩头一暖,南泱回头去望,便见田晨曦纤细的右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头,望着,缓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莫要太难过了。”

“……”南泱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望向那哭得几近晕厥的韩昭仪,叹道,“这番话,你该对她说。”

“……”田晨曦的双眼微红,闻言亦是望向韩昭仪,轻声道,“这番话,我恰恰最不该对她说,换做旁人,我尚且能劝一句节哀,但若是对一个母亲,便是说了节哀,又有什么用呢?她的痛她的悲,不是我们这些旁人能体会的。”

“……”田晨曦的话说得极有道理,南泱微微颔首,便又听见她道,“不过,帝姬落水一事,着实是有些不寻常,按理说,寒波湖同韩昭仪的流霜阁相距最远,帝姬不过三岁的孩童,怎么可能失足落到这寒波湖来?”

“现在追究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南泱的眼帘微微掩下,声音里头亦是混着悲酸,沉声道,“帝姬已去了,再回不来了。”

“……”田晨曦只一阵叹息。

南泱心思微动,脚下便朝着韩昭仪的方向走了过去,明溪则连忙撑伞跟上。

青绿的草儿被雨水冲刷得弯了腰,她踏着寸寸青草行至韩昭仪面前,缓缓蹲下了身子,轻声道,“昭仪。”

“……”韩昭仪空洞的瞳孔里映入南泱的脸,却并没有说话。

南泱伸手覆上她冰冷的手,眸子望向她怀中的灵越,含泪朝她微微一笑,缓缓道,“昭仪,只有你好好活下去,帝姬在天之灵,才会安息。”

第51章 情生

灵越帝姬下葬那日仍旧是下着倾盆的雨。

南泱立在窗户前;眼睛里头却沾着几丝阴骛。

今年秋天的雨水实在太多,直下得整个皇宫都有几分压抑;临近冬日的时节;万物都有些蔫,宫里的日子仍旧照常过。

小帝姬逝世;皇帝同韩昭仪到底是生父生母,一时间自是没法儿从悲痛里头走出来,而宫中的其它人却不同;许茹茜的肚子愈发大;身子重得连宫门都甚少出;众嫔妃关心的便不再是帝姬溺水身亡。

正出神地想事情,身后的门却被推了开;明溪的声音便传过来;“娘娘,江路德方才来过了,说是今夜咱们宫里掌灯。”

南泱眼也不抬,眉头轻蹙,背对着身后入门的人说道,“知道了。”

明溪瞧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便上前几步又道,“娘娘,帝姬的事您就别想了,今晚皇上要来,见着您这副模样,他心头就更不是味儿了。”

“……”她合了合眼叹出口气,便望向明溪徐徐道,“灵越帝姬那样聪明伶俐的孩子,便这么无缘无故地没了,若说是她自己跑到了寒波湖落了水,我是不信的。”

“不信又能如何呢?”明溪道,“皇上处死了那日与帝姬有所接触的所有宫人,不也没查出个什么来?”

“我只是可怜那孩子才那么小,便成了这里的一缕亡魂,她才三岁。”话说到这里,南泱心头又是一阵痛楚。

“娘娘,”明溪叹息着走到她跟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声道,“皇上再过会儿子便要来了,奴婢服侍您沐浴吧。”

戌时许,皇帝的身影果然便出现在了兰陵宫门前,江路德打着灯笼躬身在前头领路,拂子一扬便高声地呼了句“皇上驾到”。

万皓冉的眉目之间隐隐透着几丝疲态,清冷的眸子里头布满了血丝,自帝姬溺水那日起,已是连着数晚未曾睡得个好觉。

南泱着了睡袍便迈出了寝殿,一眼望见那个玄色的身影,便垂了眸子恭恭敬敬地朝他见礼,声音淡漠,“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万姓皇帝今日似乎很是疲累,他随意地摆手,便绕过南泱踏入了内殿,衣衫带起一阵风来,便有酒香隐隐飘出。

南泱望了一眼内殿,又去瞧江路德,声音压得极低,“皇上今日饮酒了?为何他面色那般难看?”

“回娘娘,”江路德仍旧躬着身子,低低道,“您还是自个儿问皇上吧,咱们这些奴才的怎么能晓得。”

“……”南泱闻言便摆了摆手,接着便旋过身子朝内殿走去,江路德同明溪则朝着恭恭敬敬地行礼,接着方才低着头缓缓退了出去。

寝殿的灯火有些暗淡,整个屋子显得阴沉沉的,她望了一眼,只见一个身量颀长的人端端地立在殿中的一方,却是整个陷在烛火的阴影里,教人看不真切。

她心头略微思索,脚下的步子动了动便要去将烛火点亮些,可手还没碰着火折子,皇帝却沉声开了口,语调里头透着几丝古怪。

“就这么暗着吧,太亮了有些晃眼睛。”

闻言,南泱手上的动作一滞,心头生出几丝不解,却仍是放下了火折子,迟疑了瞬,又朝着那人影缓缓走了过去,就在距离那人约莫三步远的地方,他却又说话了,“要说什么话,你就在那儿说吧,别再近了。”

“……”南泱整个人立时便定在了原地,今日这人真真是太奇怪了,一言一行都教人有些弄不明白,倒是教她心头生出了几分隐隐的不安。

“皇上,你怎么了?”她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眉头微微地拧起一个结。

“……”那头半天没有反应,暗沉的阴影里头,那人的身子缓缓动了动,好半晌叹出口气来,语调仍是沉闷,道,“今日事多,有些乏了。”

“既然乏了就早些休息,”她心中隐隐地便明白了些,也不再多问,只是柔声朝他道,“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吧。”

那人又是一阵沉吟,好半晌方才应了句“也好”,这才徐徐地从阴影里头走了出来,南泱这才瞧见,他的神态很是疲惫,眼瞳血丝萦绕泛着微红,整个人瞧上去很是有几分憔悴。

她动了动身子上前几步,便嗅见那人身上的酒气,万皓冉目光淡漠地望着一处,任她将自己的外袍脱去,只着了一件中衣便坐到了床榻上,她的头垂着,所有的表情都被长长的青丝遮掩,手上又动了动,便为他脱去了云靴,这才缓缓直起了身子。

他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身子微动便上了床榻躺了下去,头朝里,始终未曾有过一句言语。

南泱瞅了万皓冉半晌,方才也脱了绣履上了床,放下了床帐,掀开锦被躺进被窝,翻了个身子侧卧着,两人皆是背对着对方没有说话。

帝姬的死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她可以想象,只是如今这情形,他不愿多说,她自也不会多问。

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南泱听见枕旁的人低声地到了一句话,“灵越的小名,叫做欢儿。”

他语调平静,状似带着微醺的浅醉,分明是很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直直地敲入南泱心底,她的眸子动了动,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出生不久时,不似其它孩子总是哭闹,她很爱笑,脸蛋儿上有两个小酒窝,很是可爱讨喜……”万皓冉背对着南泱,清冷的眸子因着上脑的酒劲有了一丝迷离,微微地合着,薄唇轻启,似是带着几分笑意,又道,“朕很喜欢她,她是朕的第一个帝姬,朕的第一个孩子。”

他的语气之中流露出浓浓的宠溺,她从来不晓得他竟也能有如此亲切的一面,一时间有些怔,缓缓地翻过身子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有些微堵。

“她足岁的那年,朕当着众人的面说过,待她年满十五及了笄,便封她为长公主,赐封号锦华,朕要她锦衣玉食,一生荣华。”说罢他微微顿了顿,声音更为低沉,“当年的承诺,如今却提前了这么多年便兑现。”

“……”南泱被他话语中深切的悲哀所动,只觉眼眶一湿,便有一行水顺着面颊没入了枕巾。

万皓冉微醺的眸子缓缓挣了开,里头已是一片赤红,他动了动身子,便将头深深地埋进南泱温热的颈窝,鼻尖尽是她沐浴后的淡雅体香,只觉心中的悲楚似是淡去了几分。

“皇室的悲哀便是如此,朕对不住灵越,也对不住韩昭仪,”南泱只觉颈项传来一阵湿热,心中蓦地便涌起一股不忍,双手缓缓地抬了起来,轻轻地放在皇帝的肩上,又听见他的声音似是有了几分哽咽,沉声道,“天下是朕的,可朕也是天下的……”

她放在他肩上的手缓缓收紧,只觉心中一痛,话一出口,连声音都不似平日的淡漠,柔声道,“皇上,你醉了,早些休息吧。”

“南泱……”皇帝伏在她的颈间,忽地唤了声。

“怎么了?”她眼角噙着一丝泪光,声音仍旧轻柔,轻声应他。

“若三年前的你便是如今这样子,兴许一切就都会不同。”他脑子晕沉沉的,口中含糊不清地问道。

“……”南泱双眸微动,半晌方才低低地应道,“也许吧。”

“朕要问你一个问题……”他唇角勾起一个淡笑,只觉脑子愈发地沉重,话到最后,声音却已低得教人听不见,便在她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南泱的右手抚过皇帝的发,被他身上混着酒香的龙涎笼罩着,只觉脑子都有些晕晕然,睨了一眼窗外,只见外头的夜已深沉,她心头轻叹着缓缓合上了双眸。

窗外月色照入,榻上的两人相拥而眠,枕上的发丝纠缠在一起,竟是出奇的和谐美好。

翌日清晨,南泱头一回没人叫唤就醒了。

她睁着双眸打望了一番身旁,果不其然,皇帝又一次没了影儿,那人晨间总是气得很早,至于早到什么程度,南泱觉着,可能只有打鸣的鸡能同他一比。

只是,若把堂堂一国之君拿去跟打鸣的鸡比,似乎又有些不大妥当,她揉了揉额角,脑中一番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方此时,明溪姑姑推开门进了来,端着面盆朝她缓声道,“娘娘,昨日皇上饮了些酒,您没受累吧?”

南泱被明溪这番很内涵的话问得一愣,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她指的“受累”是什么意思,面上立时便有几分尴尬,又道,“未曾。”

明溪这才颔首,上前扶着她坐了起来,又道,“皇上昨晚的样子也忒吓人了,奴婢起初还担心娘娘,现在看您这样子,才安心了些。”

南泱张了张口,昨晚皇帝的样子确实吓人,却不是明溪想的那种方式,她想同明溪说道说道,又觉得不知从哪里说起,便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明溪从柜子里头取出一件儿镜花绫披帛,替她穿了起来,边穿边说,“对了娘娘,大清早田婕妤身边的莫儿姑娘便到咱们宫里来了。”

南泱疑惑道,“来咱们宫里做什么?”

“也真是奇怪,”明溪蹙眉,心头也很是不解,“说是田婕妤常穿的一件儿霞影流仙裙不见了,翻遍了斜阳居也没见着,婕妤便以为是落在咱们宫里了,结果寻了半天也没寻见。”

南泱闻言亦是蹙眉,好端端的怎么会一件儿衣裳不见了?若是寻常的小贼偷东西,一件儿衣裳也值不了钱,便道,“她宫中可还有其它东西失窃?”

明溪却是摇头,“并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第二更。

晚上就不更文了,要开始存新文的稿了,八月初就可以看新文啦!

第52章 猫误

深秋时节的清晨;露重霜浓,整个皇宫中被一层薄雾笼着;枯黄的叶在秋风的肆虐下被席卷了漫天;枫树林的枫叶却火红了一片,远远望去似火一般妖娆惹眼;偶尔落下一片来,便像是地上盛开了红莲。

笙贵嫔腹中的皇嗣已有七八个月大,她的身子极重;腹部高高地隆起;加之孕期腿部的水肿;致使她走路都有几分吃力,须得有人扶着才能走稳妥。

南泱是在枫树林碰见许茹茜的。

彼时;她正同怀抱大白的田晨曦一道慢悠悠地散步闲扯;远远地便望见了挺着大肚子被碧儿搀扶着的许茹茜,而在她身旁还跟着一个面容娟秀的小姑娘,她目光微动,脑中细细地回忆了一番,方才记起,这是同秦采女一道入宫的袁宝林。

思及此,南泱面上的笑意便淡了许多,却仍是和田晨曦一道迎着走了过去。

“……”许茹茜渐显圆润的脸庞扯出一丝笑来,笑得很是客气,见南泱朝自己走来,便道,“两位婕妤同本宫还真是有缘。”

待走得近了,南泱便同田晨曦一道屈膝,朝着她沉沉道,“臣妾给笙贵嫔请安。”

“不必多礼。”许茹茜声音极轻,缓声道。

“谢娘娘。”二人这才直起了身子站定。

袁宝林一番思量,此前已有了秦婉怡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她自然便晓得了这个淑婕妤的厉害,是以她面上端起一副恭恭敬敬的神态,屈膝见礼,沉声道,“臣妾参见淑婕妤,参见田婕妤。”

“袁宝林平身,”南泱朝她露出一个淡笑,又那眼细细地打望了一番许茹茜挺着的大肚子,笑道,“贵嫔娘娘这是往何处去啊?”

“这段时日本宫一直在宫中养胎,闷得发慌,今日恰逢袁宝林来探视,便让她陪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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