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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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往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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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天接到一份电报。楼下传达室的李大爷告诉我,那电报是他妻子拍来的,说他妻子今天到北京,要他去接站。李大爷看到电报内容了。”

施大爷唯恐情绪激动,意思表达不清,一字一句说得非常慢。

“李大爷肯定搞错了,他哪有两个妻子。李大爷在胡说。”

“李大爷不会胡说的,”施大爷说,“我怕你上当受骗,高文那小子我看不地道,没准在外面胡搞。”

“他要有两个妻子,不是犯重婚罪了吗?不会的。施大爷。”

“高文一大早跟你一道出去的,现在上哪儿了,你知道吗?”

“好像是上他朋友那儿玩去了。”

“他昨天夜里在我小便的时候跟我说,他这几天不住这儿了。这事我想有些蹊跷。这几天他干什么呢?昨天他接了电报之后神情就不对劲,我还以为是他父母得了什么病了。”

施大爷傻傻地望着盛珠,继续说:

“你一定要多留心。防着他点。”

“没事。我知道他的。”

“你今晚不回来睡啦?”

“我在工作的地方睡。这是单位规定的。”盛珠哄骗着老头,“高文晚上陪我在那儿睡,所以不回来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去把钱拿给你。”

盛珠接过钱,离开这儿之前,说:“施大爷,我会常来看你的。”

“你要不常来,我就去找你。”施大爷莫名其妙地说,“你新找的工作不就在小庄那儿吗?”

“是的。是的。你去玩吧。”盛珠支吾道。

刘大夫的女儿跟盛珠是狱友,她们同在安徽的白湖农场劳改过,而且在同一个大队同一个小队同一间宿舍。刘大夫的女儿刘薇在两年劳改生涯中跟盛珠结下了深深的友情,刘薇是以故意伤害罪坐牢的,刘薇失恋之后企图跟以前的恋人同归于尽,结果两败俱伤,以前的男友被她从四楼推下之后双腿骨折,而她正要跳楼自杀的时候被男方父亲拽住了,她没有死成却进了监狱。在劳改农场,盛珠处处事事关心照顾身心受到严重摧残的弱小的刘毅,使刘蔽顺利度过了两年劳改生活而没有绝望自杀。

刘薇的父亲是省城精神病医院的大夫。

柯迪疯了之后,盛珠自然想到省城的刘薇。柯迪就是这样成了刘大夫特别关注的病人的。

盛珠很快拨通了刘大夫办公室的电话。一个青年男人回答说刘大夫不在,出去办事了。挂下电话,盛珠又拨通了刘大夫家的电话。所幸的是遥远的电话那端的接电话的声音,正是盛珠所期盼的声音。

刘薇的声音里散发着抑制不注的兴奋。

“怪了,拿起电话时我就有一种预感,会是你打来的。果然不错。你怎么样,找到工作了吗?”

盛珠说:“找到了。在一家餐厅打工。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慢慢来,我相信会越来越好的。我想问问柯迪的病情……我刚打电话到你爸爸的办公室,他不在。”

“爸爸每次回家我都问他。他说病情圣革稳任了,比你临离开合肥的时候略好一点,歇斯底里发作的次数也少多了。”顿了一下,对方说,“不过爸爸正在给他用一种从美国进口的新药,很昂贵,你丢下的三千块钱都花掉一半了。你也别着急,钱用完了我会想办法的,不把他治好我爸爸不会轻易让他出院的。”

“太感谢你了,薇薇,也感谢你爸爸。我暂不给他打电话了。我挣上钱就寄给你,一切医疗费由你代理就行了。”

“我会的。我会的。盛姐,我挺想你的。”

“我也想你。”

“我还想自湖农场,夏天的白湖农场多美呀,柳树那么茂密,像一个无边的绿色屏幕环绕着碧波荡漾的瓦楞河……”

“是的,是很美……”

“傍晚收工回来,夕阳在瓦楞河上像童话般燃烧着,河面上被抹着一层碎银似的金辉……盛姐,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怀念那儿呀。”

“以后我们好好聊吧,我现在要去上班。”

“对了,你上班的地方有电话吗?”

“有。”

“告诉我号码。我以后打过去。”

盛珠告诉完号码就挂了电话,薇薇抒一下情她多花了几块钱电话费,盛珠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不可原谅,其实她真的也想念薇薇,想念白湖农场……

《北京往事》第八章(1)

歌厅里烛支摇曳,彩灯迷离,温馨而又暧昧,盛珠跟着吴老板和“大腕记者”进来的时候,两腿竟有些打颤。

盛珠是第一次进歌厅。来北京之前她就听刘该说:像你这身材,在歌厅当陪姐肯定能大赚。盛珠知道刘蔽其实不愿她当陪姐,是在跟她开玩笑。

《阮村》这篇小说之所以没敢接着继续写,写“盛珠”出狱之后的生活和思想转变,高文主要是不知道生活中有刘薇这么一个姑娘,刘薇对盛珠的思想转变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可惜盛珠在向高文讲述自己经历的时候忽视了她,刘薇似乎是以前的追求性解放的盛珠和现在对丈夫一往情深的盛珠的一个桥梁,一个过渡。

盛珠第一次来到“男人们的消费天堂”——歌厅的时候,除了感到紧张还是紧张。

此时一个袒胸露背的丰满女人在歌台上拿腔拿调、动作夸张地唱道:

夕阳醉了,落霞醉了

任谁都掩饰不了

因为我的心旱就醉了

唯愿心底一个梦成真

交你美丽唇印

印下情深故事更动人

是谁带笑,是谁带俏

默然将心偷取了

酒醉的心被烯烧

……

“盛小姐,请坐,请坐。”

盛珠跟着他们来到一号座旁,大腕记者热情地招呼着,并把手搭在盛珠的肩上,盛珠明显感到他轻轻地在她的肩上捏了一下。

蜂拥来的几位小姐立即给他们送来了点歌单、火柴。他们坐下之后,一位小姐单腿跪下,手捧饮料食品簿,问他们需要喝点什么。

吴老板的神情跟大腕记者不一样,盛珠明显感到吴老板有点发憷,从吴老板的表情上盛珠判断这里的消费一定是很吓人的。

吴老板拿着簿子左翻右翻,最后递给大腕记者:“你来吧,你来吧。”

“女士来,女士来。”盛珠知道大腕记者指的是她,大腕记者把簿子递给盛珠的时候向她挤了一下眼,盛珠不知道这一动作意思何在,是对她本人的一种挑逗,还是暗示多点饮料食品,宰一下吴老板?

盛珠把簿子重新递给吴老板,说:“我没进过歌厅,不知什么好什么不好,还是你点吧。”

吴老板点了椰奶、雪碧和蓝带啤酒。盛珠已感到他俩的关系绝非像吴老板吹嘘的那样“铁”,仅仅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饮料送上来之后,吴老板又点了西瓜、菠萝、花生米和朝鲜干鱼。

美国开心果是大腕补点的。大腕记者说女士都喜欢吃这玩艺儿。文人

盛珠把一颗开心果放进嘴里,嚼碎后确实感到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果真很好吃。

那个丰满的女人唱完了“夕阳”之后,又唱了一支流行歌曲。

丰满女人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演唱中:

我带半醉与倦容

徘徊暮色之中

呼呼北风可知道如何觅她芒踪

……

盛珠觉得很奇怪,这个女人怎么老是离不开“夕阳”“暮色”的,看样子她还远没有到那个年龄。

大腕记者喝着啤酒,说:“盛小姐,她唱完了你就唱一支。”

“我不会唱歌,真的不会唱。”

“音乐、画面、字幕都预备得好好的,”大腕记者说,“张嘴就能唱,卡拉就OK……”

大腕记者跟盛珠挨着坐,吴老板隔着桌子坐在对面。

大腕记者始终挂在肥胖脸上的押呢之色令盛珠倒胃,盛珠今晚刚见他时就见他脸上挂着这种神色。盛珠悄悄受到吴老板再三叮嘱,切莫不给大腕记者面子,一定要对他客客气气,盛珠因此强忍着,只是大腕记者在把手按在她的大腿上时盛珠毫不犹豫地把它挪开了。

大腕记者再次邀请盛珠唱歌被谢拒之后,他自己跑上去唱了一首《爱你》:

小时候我就向往舞台

希望我能站在上面

幻想着五彩灯光灿烂

让世养跟我一起转动

有一天终于我已长大

用汗水走出自己的路

这时候我才真正知道一切

只因为你

日出到日落

日天到黑夜

常常都醒在陌生的城币

……

大腕记者摇头晃脑,手舞足蹈,盛珠忍不住笑了起来。

吴老板说:“你笑什么?”

盛珠说:“笑他,就像个熊在跳舞似的。”

说完,盛珠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觉得自己已经铸成了一个错误,未把施大爷知道真相的事及时告诉高文。这个下午由于跟刘薇通了电话,她的思绪一下子远离了北京,飘荡在白湖农场那一望无际的禾田上,飘荡在里板镇长长的街巷中,柯迪那苍白的脸和失神的眼睛无处不在,而在北京经历的这些人和事都虚拟了,不存在了,以至呼高文的事都忘了。

盛珠在吧台那儿看到一部电话,便呼起了高文。

高文在回电话时首先责问她怎么没有以先生呼他,高文说寻呼机响的时候妻子就在他身旁,差点露了马脚。

“我忘了。”盛珠确实忘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歌厅?我都听见音乐声了,一个男的在唱歌,对吧?”

“是的。就是那个大腕记者在唱。”

《北京往事》第八章(2)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问你感觉怎么样?”

“别扯这些了。施大爷已经知道你妻子来到北京的事了。”

从声音上盛珠就知道高文立即惊慌失措了。

“他是听楼下李大爷说的,李大爷看了你的电报。”盛珠说。

“那……你……怎么说啦?”

“我说……等一下,我把电话拉出去。”

盛珠发觉吧台小姐在注意她,同时又害怕吴老板追来,便拉着电话线来到门外,然后把门掩起来。这下安静多了。

“喂,你听清了吗?”

“听清了。喂,你是怎么跟施大爷说的?”

“我说李大爷弄错了。施大爷怕我上当受骗,他不怀疑我是你妻子,他怀疑你在外面乱搞。我看没多大关系,你若见到施大爷一口咬定李大爷看错了就是了。我说这几天你陪我在餐厅睡,不回去了。”

“对,对,就这么说。我一找上房子就离开那儿。”

“你今天没找房子?”

“今天陪她一天,哪有时间找房子!那位记者没有缠着你吧?”

“怎么,你吃醋啦?”

“没有,”顿了一下,高文又说,“我若吃醋太不应该了,我在守着老婆,哪有权力干预你呀!”

“好了,我呼你就告诉你这事。反正你咬定是李大爷搞错了就行了。”

“知道了。”

“没别的事吧?”

“你就不能和我多说一会儿话?急着去陪那大腕记者?他是记者,我也是作家呀,我不比他低。”

“好了,好了,明天我再呼你。”

“别忘了用先生名义呼我。”高文提醒道。

盛珠推门进来,排山倒海般的迪斯科音乐和狂欢乱舞的人群使她在一刹那间感到懵懂迷惑,她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场合,大腕记者唱完歌之后就放这种强节奏的音乐了。盛珠不知道,她还以为大腕记者在歌台上唱歌,仔细一看,她发现大腕记者和吴老板都在舞池里狂舞。

盛珠在把电话放在吧台上的时候,朝吧台小姐歉意地笑了笑。

性感迷人的吧台小姐笑道:“没关系。一般打电话都把线拉到门外去,营业时间这里根本听不清。”

盛珠在向启己座位走去的时候,大腕记者窜上来一把抱住她:“宝贝,我们抱在一起跳……”

盛珠难受至极,大腕记者从嘴里喷出的酒味令她恶心,她用力一推,大腕记者踉跄后退撞在唱“夕阳”、“暮色”的那个骚女人身上。

风骚女人一边继续扭动一边呵斥道:“干吗,你干吗,想占老娘便宜也不能这么占呀!”

“对不起,对不起,是无意的。”大腕记者连连赔着不是。

盛珠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之后,吴老板撵了过来。

吴老板样子很难看,吴老板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朋友?”

“什么狗屁朋友!他怎么对我了,你看到了吗?”盛珠不甘示弱。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吴老板坐下之后,喝了一口啤酒,说,“要你来就是要陪他的。否则我要你来干吗?”

“陪他也不能这么陪。”盛珠白了眼吴老板。

大腕记者仍旧在舞池中扭动,闪烁不定的灯光使他看上去就像一张纸一样飘来飘去。

“盛珠,”吴老板倏然换一种很温和的语气说,“求求你帮我这个忙吧。”

“让他抱着我跳舞?”

“不仅这样。”

“还要陪他睡觉?”

“是的”

盛珠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吴老板一把拽住她,重又把她按在座位上,可怜兮兮地说:  “我求你了。本来我以为晚上你和他会自自然然地发展到这一步。所以事先我就没跟你说清楚。”

“你跟他说好了?”

“我跟他谈的条件是,他帮我发一篇文章,炒我那张错币,我替他在歌厅包一个女人。你知道歌厅这些小姐咽喉多深吗?不说包,就是要一个小姐陪坐一下,一个小时就要一百块,五六个小时就要五六百。包一个小姐,一夜最低也要两千块。”

吴老板平常那种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神情荡然无存,盛珠觉得眼前的板寸就像一个乞丐一样可怜。

“他还要我包一个星期,”板寸继续说,“一个星期就要一万多块,我哪能出得起?不瞒你说,我的餐厅是新开的,欠了好多债。每天赚上的钱都要拿去还债。我现在就指望这张错币发财了,我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这上面。我不能得罪他,他一炒,一下我就暴发了。”

“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我跟他说,包一个小姐我包不起,但你可以在我们餐厅任意选一个服务员。他同意了。最终他选了你。你那次陪他喝酒时他就盯上了你。”

“你不觉得太过分了?”盛珠站起身,准备走。

板寸两次拉住她,“求求你了。”

“我要不同意,你是不是要解雇我?”

“当然。我是老板,”板寸微昂起头,脸上勉强挤出得意之色,“违抗我的旨意我当然要解雇你了。”

这之后,盛珠经常想,如果当时板寸不是这样说的,而是说“你不同意我也不会解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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