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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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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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童女

一御史巡按某处,每封门,例住轿,见对门楼上一童女,彼此顾盼。女成疾数月而死,御史初不知也。偶一夕,其女忽来求合,天未明去。夜深复来,不知所自。如此数月,遂成病,延医罔效。有司训精于医,诊其脉云:“大人尊恙,非由寒暑,似为阴邪所侵。”御史不能讳。司训云:“伺其再来,可坚留其随身一物为验。”已而复来,坚留其鞋一只。司训持此鞋遍访,有一老妪而见堕泪云:“此亡女随身鞋也。何以入公手?”司训令开棺视之,其足少一鞋。即白之御史。御史托彼厚葬之,因为设醮荐度,其怪遂绝。御史深德司训。及司训升教谕时,又与前御史相值。乃力引应试,于提场时荐之入彀,御史因此罢官。

事载王元祯《说圃识余》。云刘端简公屡言其事,惜日久忘其姓名。

○邹曾九妻

岳州民邹曾九,以绍熙五年春首,往舒州太湖作商,留其妻甘氏于兄甘百九家,约之曰:“此行不过三两月,幸耐静待我。”已而至秋未归,甘氏逢人自淮南来,必询夫消息,皆云已客死。甘不以为信,又守之逾年,弗闻的耗,晓夕不自安。不告其兄,潜窜而东,欲寻访存亡。既抵江夏县,不能前,为市娼谭瑞诱留,遂流落失节。其心绪悒怏,仅及半岁而死。

庆元四年正月,邹方自太湖回程,过鄂州城下,泊船于柳林头。登岸憩旅店,一妇人邀之啜茶。邹疑全似其妻,直造彼室,问其姓氏,答曰:“姓甘,行第百十。本非风尘中人,缘父丧母亡,流落于此。”邹曰:“故夫为谁?”曰:“巴陵邹曾九也。初去舒州时,期一季即返,后更无一音,传云已死。于今恰四周年。孤单无倚,不免靠枕席度日。”邹大怒曰:“汝浑不识得我!”妇曰:“我亦觉十分相似,只是面色黛黑耳。”邹益怒曰:“我身便是汝夫,原不曾死。遭病患磨折,以故久不得归。汝亦何至入此般行户,贻辱于我。叵耐百九舅,更无兄弟之情,纵汝如此。目今与谁同活?”妇曰:“孑然。”邹即令算还店家房钱,携之回岳。是日,就见甘百九,作色责问。百九曰:“尔去之后,妹子一向私走,近日却在江夏谭瑞家。正欲经官,且得尔到,明日即同诣州陈状。”郡守追逐人赴司,未质究问,甘氏于众中出,倒退数步,化为黑气而散,讼事遂止。

○解七五姐

房州人解三师,所居与宁秀才书馆为邻。一女七五姐,自小好书。每日窃听诸生所读,皆能暗诵。其父素嗜道教,行持法书。女遇父不在家时,辄亦私习。年二十三,当淳熙十三年九月,招归州民施华为赘婿。年留未久,即出外作商。至十五年四月通三师书,因寓密信告妻曰:“我在汝家日,为丈人丈母凌辱百端。况于经纪不遂,今浪迹汝(遂)宁'府'。汝独处耐静,勿萌改适之心。容我称意时,自归取汝。”女视毕掩泣,即日不食。奄奄如痨瘵,以八月死,华不知也。

后两月,正在遂宁旅舍,忽见女来。惊起叩之曰:“自房陵抵此,千里尚遥。汝单弱妇人,何以能至?”答曰:“缘接得汝书后,愁思成疾。父母不相怜,反行责骂。已写一帖子置室中,托言投水,切莫相寻。由是脱身行乞,受尽苦辛,经行霜雪,两脚皆穿,仅得见尔。”华视其衣履破碎,拊之而哭。携手入房,饲以肉食,及买衣与之,遂同处。

华资囊颇赡。至绍熙七(元)年冬,欲与妻还三师家,坚不可,乃还归州。明年冬,解三师邻人田乙作客抵归州,遇施华。华延至其居,女出相见。田乙惊言:“七五姐亡去三载,何由得生身却在此?”女曰:“我诈父母云赴水,而潜来访施郎,非真死也。”田大疑讶,仍不欲尽言。及房陵,为三师道所见。三师不信,但举女枢火化,尸朽腐矣。

四年,华迁居荆南。明年,解三师闻之,遣男持书信验。见华与妹情好甚洽。住数月,相率来房州。解氏喜,置酒召会诸亲。诸亲共云:“七五姐不幸夭逝,于今七年,且又焚化了。此殆精魅假托,将必为施郎不利。宜思其策。”三师心为动。明日,招法师来考治,女怡然自若。法师书符未成,女别书一符破之。法师再书灵官捉鬼符,女作九天玄女符破之。法师不复施他技,抚剑顾之曰:“汝的是何精灵耶?”女曰:“我在生时,尽读父法书。又于梦中蒙九天玄女传教我反生还魂之法,遂得再为人,永住浮世。吾常有济物之心,亦不曾犯天地禁忌。尔过愆甚多,有何威神而能治我?”法师不能答而退。女见父母亲戚如初。

庆元元年,解氏尽室游玩郊野。到女葬处,漫指示之。女大笑,走入山,怪遂绝。

○金明池当垆女

赵应之,南宋宗室也。偕弟茂之入京师,与富人吴小员外日日纵游。一日,至金明池上。行小径,得酒肆。花竹扶疏,器用整洁可爱。寂然无人,止一当垆少艾。三人驻留饮酒,应之招女侑觞。吴大喜,坐间以言挑之,欣然相允,共坐举杯。其父母自外归,女亟起。三人兴既败,辄舍去。时春已尽,不复再游。但思慕之心,屡形寤寐。

明年,相率寻旧游。至其处,则门户萧然,当垆人已不见。乃少坐索酒,询其家曰:“去年过此,见一女子。今何在?”翁媪颦蹙曰:“正吾女也。去岁举家上冢,是女独留。吾未归时,有轻薄三少年来饮共坐。吾薄责之,女悒怏数日而死。屋侧小丘,正其冢也。”三人不复问。促饮言旋,沿路伤叹而已。

将及门,见一女幂首摇摇而来,呼曰:“我去岁池上相见人也。员外得非往我家访我乎?我父母欲君绝念,诈言我死,设虚冢相疑。我一春望君,幸而相值。今徙居城中委巷,一楼极宽洁,可同往否?”三人喜甚,下马偕行。既至,则共饮,吴生留宿。往来逾三月,颜色渐憔悴。其父责二赵曰:“汝向诱吾子何往?今病如是,万一不起,当诉于官。”兄弟相顾悚汗,心亦疑之。闻皇甫法师善治鬼,往谒之,邀请同视吴生。皇甫望见大惊曰:“鬼气甚盛,祟深矣!宜亟避之西方三百里外。倘满百二十日,必为所害,不可治矣。”三人即命驾往西路,每当食处,女先在房,夜则据榻。到洛未几,适满二十旬。会谈酒楼,且忧且惧。会皇甫跨驴过其下,拜揖祈请。皇甫为结坛行法,以剑授吴曰:“子当死。归试紧闭门,黄昏时有击者,无问何人即斫之。幸而中鬼,庶几可活。不幸杀人,即当偿命。均为一死,或有脱理。”吴如其言,及昏,果有击门者。斫之以剑,应手仆地。命烛照之,乃女也,流血滂沱。为街卒所录,并二赵皇甫师皆系狱。狱不能决,府遣吏审池上之冢。父母告云已死。发瘗视验,但衣服如蜕,无复形体。遂得脱。

○李会娘

金彦与何俞出城西游春,见一座院华丽,乃王太尉锦庄。贳酒坐阁子上,彦取二弦轧之,俞取箫管合奏。忽见亭上有一女子出曰:“妾亦好此乐。”令仆子取蜜煎劝酒。俞问姓氏,答曰:“姓李,名会娘。”二人次日复往,其女又出。二人请同坐饮酒,笑语谐谑。女属意于彦,情绪正浓,忽报太翁至,女惊忙而去。自此两情无缘会合。

次年,清明又到,彦思锦庄之事,仍寻旧约。信步出城,行入小路,忽听粉墙间有人呼声。熟视之,乃会娘也。引彦人花阴间叙衷情。云雨才罢,会娘请随彦归去。彦遂借一空宅居之,朝夕同欢。月余,俞拉访锦庄,忽遇老妪哭云:“会娘因二客同饮,得疾而死久矣。”彦归诘会娘,答曰:“妾实非人也。为郎君当时一顾之厚,遂有今日。郎君不以生死为间,妾之愿也。”

○西湖女子

乾道中,江西某官人赴调都下。因游西湖,独行疲倦,小憩道旁民家。望双鬟女子在内,明艳动人,寓目不少置。女亦流盼寄情。士眷眷若失。自是时一往,女必出相接,笑语绸缪。挑以微词,殊无羞拒意,然冀顷刻之欢不可得。既注官言归,往告别。女乘间私语曰:“自与君相识,彼此倾心。将从君西,度父母必不许。奔而骋志,又我不忍为。使人晓夕劳于寤寐,如之何则可!”士求之于父母,啖以重币,果峻却焉。到家之后,不复相闻。

又五年,再赴调。亟寻旧游,茫无所睹矣。怅然空还,忽遇之于半途。虽年貌加长,而容态益媚秀。即呼揖问讯,女曰:“隔阔滋久,君已忘之耶?”士喜甚,叩其徙舍之由。女曰:“我久适人,所居在城中某巷。吾夫坐库务事,暂系府狱,故出而祈援,不自意值故人。能过我啜茶否?”士欣然并行。二里许,过士旅馆,指示之,女约就彼,遂从容与之狎。士馆僻在一处,无他客同邸,女曰:“此自可栖泊,无庸至吾家也。”留半岁,女不复顾家。亦间出外,略无分毫求索。士亦不忆其有夫,未尝问。将还,议挟以偕游,始敛衽颦蹙曰:“自向来君去后,不能胜忆念之苦,厌厌成疾,甫期年而亡。今之此身,盖非人也。以宿生缘契,幽魂相从。欢期有尽,终天无再合之欢。虑见疑讶,故详言之。但阴气侵君已深,势当暴泻,惟宜服平胃散以补安精血。”士闻语,惊惋良久。乃云:“我曾看《夷坚志》,见孙九鼎遇鬼,亦服此药。吾思之,药味皆平,何得功效如是?”女曰:“其中有苍术,去邪气上品也,第如吾言。”既而泣下。是夜同寝如常,将旦,恸哭而别。暴泻下,服药,一切用其戒。后每为人说,尚凄惨不已。

○易万户

隆庆年间,西安易万户以卫兵屯京师,与同乡某工部君交最欢。二家各有孕。偶会他席,酒酣,随俗割襟,为指腹之盟。已,工部君以言忤旨,谪远州去。万户亦移镇边地,茫然星散。于时万户生男,工部生女,第隔越无由践盟耳。

久之,工部染厉谪乡,举家皆殒,以丧归,葬郊坰之野。万户亦相继卒。万户男易生既壮,与其偶日夜较艺。有兔起草间,生弯弓逐之。至一墅,见长者衣冠伟然,曰:“此非易郎乎?”生下马趋拜。长者携至堂上,酒数行,曰:“吾与君葭莩不薄。”命童子持一裹至,发之,罗衫一角,合缝押字尚半,曰:“二人情既断金,家皆种玉。得雄者为婿,必偕百年,背盟者天厌之。某年月日。某书。”坐客名皆列焉。生缔视之,识其父字,涕下交颐。忽孺人珠冠绯袍,拥一女至,贞色淡容,蕴秀苞丽,目所未睹。生又趋拜。孺人谓长者曰:“极知良缘,先人戒命。第媒妁未通,筐篚未效,如礼何?”长者曰:“交盟无执伐,且仪文末耳。君倘不弃,今夕便可就甥室。”女已避去,孺人再拥之出,交拜花烛,卺饮皆如故事,两情极欢。及明,女又戒旦,生已忘归。展转累月,生忽念家曰:“路当不遥,归可即至。”其家极留款,生知其意,谓马久失调,须骑出盘旋。已加鞭去矣。回视栖处,何有人家,惟群冢丛墓耳。

归言其事,有知者曰:“盟果有之。第工部举家绝矣,此其幽宫也。郎君不可再往。”生遂舍之。适长安,袭父职,归,即奉檄理卫事。夜出巡堡,至一处。前女抱一子迎谓生曰:“君即忘妾,襁中儿谁之子?此子有贵征,必大君门户。今以相授,妾亦藉手称不负君矣。”生受子顾之,貌酷肖己。大悦,迫而与言,忽失女所在。生屡有娶,皆求佳者,然莫能如女,而亦绝无生息。奄忽十有八载,生倦于戎武。此儿果健有略,竟以自代。

○草市吴女

鄂州南草市茶店仆彭先者,虽廛肆细民,而姿相白皙若美男子。对门富人吴市女,每于帘内窥觇而慕之,无由可通缱绻,积思成瘵。母怜之,私叩曰:“儿得非心中有所不惬乎?”对曰:“实然。惧为父母羞,不敢言。”强之再三,乃以情告。母语其父,父以门第太不等,将贻笑乡曲,不听。至于病笃。所亲或知其事,劝吴翁勉使从之。吴呼彭仆谕意,谓必欢喜过望。彭时已议婚,且鄙女所为,出辞峻却。女遂死。即葬于百里外本家山中,凶仪丰盛,观者叹诧。

山下樵夫少年,料其瘗藏丰备,遂谋发冢。既启棺,扶女尸起坐剥衣,女忽开目相视,肌体温软。谓曰:“我赖尔力,幸得活。切忽害我。候黄昏抱归尔家安息,若能安好,便为尔妻。”樵如其言,仍为补治茔穴而去。及病愈,据以为妻。布裳草履,无复昔日容态。然思彭生之念,未尝暂忘。

乾道五年春,绐樵云:“我去南山久,汝办船载我一游。假使我家见时,喜我死而复生,必不穷问。”樵与俱行。才入市,径访茶肆,登楼。适彭携瓶上。女使樵下买酒,亟邀彭并膝,道再生缘由,欲与之合。彭既素鄙之,仍知其已死,批其颊曰:“死鬼,争敢白昼见形!”女泣而走,逐之,坠于楼下,视之死矣。樵以酒至,执彭赴里保。吴氏闻而悉来,守尸悲哭,殊不晓所以生之故,并捕樵送府。遣县尉诣墓审验,空无一物。狱成,樵坐破棺见尸论死,彭得轻比。云居寺僧了清,是时抄化到鄂,正睹其异。

○韦皋

唐两川节度使韦皋,少游江夏,止于姜使君之馆。姜氏孺子曰荆宝,已习二经。虽兄呼韦,而恭事之礼如父也。荆宝有小青衣曰玉箫,才十岁,常令祗事韦兄,玉箫亦勤于应奉。

后二载,姜使君入关求官,而家累不行。韦乃居止头陀寺,荆宝亦时遣玉箫往役给奉。玉箫年稍长大,因而有情。时陈廉使得韦季父书云:“侄皋久客贵州,切望发遣归觐”。廉使启缄,遗以舟楫服用,仍恐淹留,请不相见,泊舟江濑,俾篙工促行。韦昏暝拭泪,乃裁书以别荆宝。宝顷刻与玉箫俱来,既悲且喜。宝命青衣从往,韦以违觐日久,不敢俱行,乃固辞之。遂与言约:“少则五载,多则七年,取玉箫。”因留玉指环一枚,并诗一首遗之。

暨五年,既不至,玉箫乃静祷于鹦鹉洲。又逾年,至八年春,玉箫叹曰:“韦家郎君,一别七年,是不来耳。”遂绝食而殒。姜氏愍其节操,以玉环着于中指而殡焉。

后韦镇蜀,到府三日,询狱囚,其轻重之系,近三百余人,其中一辈,五器所拘,偷视厅事,私语云:“仆射是当时韦兄也。”乃厉声曰:“仆射,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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