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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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月-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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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欢发觉她身体一阵一阵痉挛发抖,脸儿也苍白惊心,不禁眉头一皱,顾不得礼数,碰触下她的手,结果吓了一跳:“手这么凉?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幼幼没回答,转身就走,跌跌撞撞的,仿佛随时会摔倒,她像在梦游一样,脑际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瑾成哥哥不要她了,她被抛弃了,瑾成哥哥不要她了,她被抛弃了……
    她的想法很天真,一心一意喜欢孟瑾成,把他当成日后托付终生的人,孟瑾成就像她生命中的一根支柱,而这根支柱如今崩塌分析,使得过着锦衣玉食生活无忧的幼幼,平生头一回感到了绝望,她看着前方一棵大树,眼神直勾勾了一会儿,蓦然冲了上去。
    “砰!”地一声,她只觉天旋地转,飘浮虚空一般,背后传来男子震痛的呼喊,却不是她的瑾成哥哥。

  ☆、第14章 '养伤'

幼幼醒来的时候,额头缠着绷带,面庞苍白无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具被摔坏的白瓷娃娃。
    她睁眼没多久,就觉床畔呼啦啦围上一团黑影,好多人的脑袋在她面前晃动,激动的、焦急的、欣喜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五妹,你总算醒了!真是吓坏我们了。”
    “为了那个臭小子,你怎么如此想不开!”
    “以后听话,千万别再做吓哥哥们的傻事了好不好?”
    “你不知道,你一出事,娘差点也跟着病倒了。”
    “五妹,咱不稀罕姓孟的臭小子,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回头三哥一定帮你物色个比他好一百倍的出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把整个房间弄得跟闹市一般,幼幼睁着眼,只是空洞无神地盯着床顶发呆,待记忆一点点回笼凝聚,眸角徐徐滑下一线晶莹的泪痕,不顾周围关怀担忧的话语,她重新阖上眼,不发一言。
    公玉煕垂头丧气地走出悠鸣居时,听到赶来的家仆禀报,不禁一惊:“王爷还没走呢?”
    “是,这会儿正在中堂。”
    谁也不曾料到,幼幼会因孟瑾成的事大受打击,居然发展到撞树自尽的地步,消息传到丰国公府,闵氏当场昏厥不醒,国公爷既要担心闺女又要守在妻子身边,连太医都左右来回跑,如今国公府上下可谓乱作一团。
    公玉煕头痛地抚抚额头,但想到接下来要见容欢,忙振作精神,随家仆前往。
    中堂内,奉茶的小丫鬟紧紧盯着那人的手,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男人的手能生得如此好看,就仿佛用昂贵的羊脂雪玉雕琢而成,骨节均匀,干净修长,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可说完美无缺,那肌肤是接近透了明的白,如雪欲融,比女子还要细腻几分,单看那指上佩戴的玛瑙扳指翡翠玉戒,便已彰显出其尊贵不凡的身份与地位。
    他轻轻呷了一口茶,润上水泽,纤薄有型的唇愈发红了,偏近妖娆,跟涂了胭脂一般。至于那张容颜,小丫鬟杵在原地,几乎要看得痴了,后被其他的侍婢提醒,才红着脸退下。
    不久,公玉煕举步而入,看到容欢正坐在堂内用茶,旁侧立着近卫韩啠,忙恭敬唤了声:“王爷。”
    容欢仿佛若有所思,被他这一声惊醒后,不禁搁下茶盏起身微笑:“好了好了,还这般拘礼做什么。”略一停顿,问,“幼幼现在如何了?”
    公玉煕想到当时幸亏有他在场,否则幼幼还不知要发生怎样的情况,其实公玉煕也有点出乎意料,以往容欢在公国府上走动不多,自己私底下与他也交流甚少,但这回幼幼出事时,是容欢亲自抱着幼幼冲回房间,公玉煕想象不到像容欢那样极修边幅的一个人,居然会撕掉自己的袖子给幼幼止血包扎,看得出来,他对幼幼是格外心急担忧的,当然,公玉煕虽为容欢的反应吃惊,但绝不认为容欢这种惯于风花雪月的花花公子,会对幼幼这样少不更事、乳臭未干小丫头上心。是以容欢今日的表现,让公玉煕颇为刮目相看,觉得他是个顾念表亲情分,至情至义之人,心内存满感激。
    “太医说了,幸好没撞到要害,否则不堪设想,今后需小心照看伤口,多加休养便是。”末了一叹,“唉,这傻丫头,为了个孟瑾成,竟然做出如此傻事来!”
    容欢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开口:“我能不能看看她?”
    公玉煕一愣,有些迟疑:“她方才虽然转醒,但我们跟她说话……没有半点反应,或许现在,她是想一个人静静吧。”
    容欢明白他的意思,男女避嫌,况且自己的要求也确实有点唐突:“既然幼幼无事,我就先行告辞了,等幼幼身子好些我再来。”
    公玉煕忙拱手:“王爷不必担心,这段日子我会派人仔细盯着她,不会再让这丫头乱来。”
    容欢点点头,往窗外望去一眼,仿佛是悠鸣居的方向,方领着人离去。
    幼幼在府里歇养了十余日,情况不好不坏,值得庆幸的是额头伤口撞得不深,如今慢慢愈合,再加上涂抹了秘制药膏,日后并不会留下疤痕。
    自从醒后,幼幼倒没出现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家人继续担心的情况,整个人变得沉默许多,动辄坐在床上发呆一整天,不爱理人,不爱讲话,公玉煕他们过来哄她高兴,说说笑笑,结果幼幼就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显然是嫌他们吵闹。
    闵氏懂得女儿的心情,头一回感情受挫,难免沮丧一蹶不振,况且她打小爱面子,一时想不开自杀,尽管这事被国公府压得死死的不曾外传,但对幼幼而言心里肯定落下一道阴影。说白了就是小姑娘失恋,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即使在自家人面前,也不愿见人。
    闵氏想她现在最需安静,几个儿子偏偏又是心直嘴笨,一安慰人,效果却是适得其反,因此就不准他们常来悠鸣居。
    这日,瑜亲王府派人送来信函,闵氏看过后,思付一阵儿,便去探望幼幼。
    “娘。”幼幼刚用过早膳,此际倚着床头,手执一枚小菱花镜。
    现在她几乎镜不离手,没事就会照上几眼,闵氏当然清楚她那点顾虑,坐到床畔,单手拨开她的前髻,仔细端详后开口:“颜色已经浅多了。”
    幼幼却撅着嘴,神情郁郁:“可看着还是很明显,丑死了。”
    如今她在意起美丑,说明对那事放下不少,可谓好现象,闵氏笑道:“你瞧太妃多关心你,特意拿来宫里的芙莲雪香膏给你用,否则你额上这伤,哪儿能这么快就消下印去?”
    幼幼知道太妃的好,也念太妃的好,可眼下额痕一日不彻底消印,就一日闷闷不悦,每次照镜子都心烦气躁。
    “得了得了,再怎么瞧也还是有的。”闵氏见她又举镜子,干脆一把夺过来,转过话题:“对了,太妃今日来信,想接你去亲王府住上几日,你可愿意?”
    “咦……”幼幼眨眨眼,一脸诧异。
    闵氏晓得她没主意:“你要觉得在府里闷,就去陪陪太妃。”闵氏倒认为让她换个环境,当做散散心也好。况且瑜亲王府家规森严,管束下人十分严苛,有太妃在,定不会出什么乱子,让幼幼去闵氏也放心。当然,一切还得看幼幼的意思。
    幼幼沉默了快一盏热茶的功夫,最后点点头:“嗯,我去。”
    就这样,闵氏回了信儿,没过几日,瑜亲王府便派马车来接她,幼幼带着习侬掬珠上车时,居然看到韩啠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吓得她以为容欢也来了,只因韩啠是容欢的贴身近卫,极少情况下会不在对方身边:“表哥来了?”
    韩啠不笑不怒,生就一张万年冰山脸,听幼幼问及,只是恭敬回答:“王爷早朝未归,得知表姑娘今日前来,特命属下一路护送表姑娘安全。”
    幼幼这才“哦”了声,被丫鬟搀扶着登上马车。
    瑜亲王府位于禄煌巷,属于京城最金贵的地段,哪怕你是达官豪商,没有显赫的身份地位,也是住不来的,这里云集着历代皇亲贵戚以及权贵极高的将臣的王府宅邸,红墙金瓦,院落深远,每一户院门前无不彰显出奢华气派,比起普通街巷,一进入禄煌巷,几乎看不到游走闲逛的平民百姓,大多是众仆围着一顶软轿或精致马车来回穿行,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路人,亦是衣饰光鲜,想来哪座府邸的家婢侍仆。
    当幼幼看到太妃时,不知怎么,眼圈便是一红,泪水也紧跟着簌簌滚落:“太妃……”
    太妃抱住跟小鹿一样直奔来的幼幼,知道她这回受了委屈,一下接一下抚着她的长发:“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
    太妃身上萦绕着一种淡淡的烛香味,是庙里的香,如烟似雾,轻渺幽远,闻得久了,可以使人心神宁静。
    等幼幼哭够了,太妃拍着她的小手轻言:“我一个人实在闷的慌,这次有你陪伴,总算有说说话的了。”
    “嗯……”幼幼揉揉发红的眼睛,声音还带着哭腔。其实她知道,太妃常年朗经念佛,怎么会觉得闷呢,只是想让她在这里养养心神,毕竟在家总要面对哥哥们,他们的关心让她愧疚难过,也害怕他们动不动就责怪她做傻事或是提起孟瑾成,而来到亲王府,至少不会勾起伤心往事,变得自在许多。对于太妃的好意,幼幼打从心底里感激。
    临近午时,幼幼陪着太妃在华轩堂用膳,过会儿一名家仆进来禀报:“王爷回府了,这就过来给太妃请安。”
    幼幼握着玉箸的手指一紧,眼珠子暗中乱转,启开樱口:“太妃,我、我肚子有点疼……”
    “哦,那快去吧。”太妃点头,怕她憋坏了。
    幼幼故作难受地捂住肚子,飞快逃离出华轩堂,等到了林荫甬道,才算松口气。而背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习侬她们追上来了,笑着转过身:“咱们去赏花……”结果看到对方,彻底傻眼。
    “为何一看见我就跑?”容欢伫立背后,冷着张俊脸。
    幼幼嘴巴启阖两下,结结巴巴地答:“我……我……肚子疼……”
    他冷哼:“肚子疼,还有功夫去赏花?”他甫一进院子,就见幼幼跟一阵风似的跑掉了,他当时没多想,下意识就追过来。
    幼幼反应是他后,二话不说,蓦用两手按住额头。
    容欢奇怪:“你捂着那里做什么?”
    幼幼道:“没事!”
    没事才怪!容欢下颌一昂:“放开给我看看!”
    “不给!”
    “给我看看。”
    “不给!”
    “给我看看!”
    “不给!”
    越不让他看他越想看,容欢气得咬牙切齿,居然亲自动上手,幼幼却死命举着胳膊不放,二人干脆相互拼起力气,不过就幼幼那小细胳膊小劲儿,哪里比得过一个大男人,没多久便被容欢给挪开了。
    容欢仔细看她的额头,才恍然原来她是怕自己看她的额伤,其实伤口已经痊愈,只是肤色比其它地方稍微深一些。但对于天生爱美的幼幼来说,脸上出现一点小瑕疵,都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事。
    “就为这个?”容欢想她方才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多大一点事,还当她是不愿看见自己呢。
    幼幼瞧他勾起嘴角,当他又要借此戏谑自己,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我知道,肯定难看死了。”
    孰料容欢摇头,语气一本正经:“没有,不难看。”
    呃?幼幼愣住。不过转念一想,这家伙一定又逗她玩呢。
    容欢启唇叮嘱:“芙莲雪香膏你要记得一直用啊。”
    “我有啊。”幼幼答完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在用?”
    容欢笑而不语,这芙莲雪香膏是皇宫秘制药膏,对祛疤最具灵效,是他以太妃的名义,送到国公府的。稍后道:“你现在要是觉得难看,我倒有个不错的法子。”
    “什么法子?”若能解决掉这个头痛的大问题,幼幼简直要对他感激涕零了。
    容欢勾勾手,幼幼赶紧附耳凑近,闻言双目一亮,差点没拍手叫好了:“表哥,还是你聪明!回头我就去试试!”
    容欢挑眉,得意洋洋地一笑:“怎么谢我?”
    幼幼暂且没想出来,脱口而出:“你说吧!”
    容欢指指面颊。
    幼幼登时垮下脸,蹙眉瘪了瘪嘴:“怎么又亲脸啊。”
    容欢无所谓的态度:“不亲就算了,等会儿我回去告诉太妃,说某人假装肚子疼,实际是溜出来赏花。”
    “喂!喂!”幼幼急得要跳脚,一把将他拉回来,立马改口,“我亲我亲!”
    容欢笑笑,俯下身,幼幼左右张望下,然后踮脚,将嫣红小唇往他脸上一贴,便飞速跑掉了。

  ☆、第15章 '朱砂'

幼幼在眉心处点了一点朱砂,红如子规啼血,艳如海棠之泪,藏在弯弯两黛间,就像一颗天生的美人痣,格外娇俏可爱。
    “呀,姑娘这法子想得妙,怎么说呢,简直尤胜从前,更美了!”掬珠口笨,想不到什么诗词来形容,只能拍手称赞。
    习侬倒是勉强邹出一句:“额前朱砂痣,醉卧花间浓。”
    幼幼心内也觉得好看,听她们赞不绝口,更加欣喜地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正如掬珠所说,容欢这主意出的着实妙,既是掩去额伤,又为她本就清丽的容貌锦上添花,唉,为何她之前就没想到呢?
    幼幼以前是对着镜子犯愁,如今是对着镜子臭美,说是自恋都不为过了。
    转眼,她在亲王府已经住了四五日,当真可用“平淡如水”四个字来形容,每天陪着太妃在顾影居聊天或是绣花绣草,偶尔有贵妇到府上做客,讲的大多是礼法佛法,幼幼哪里听得懂,但不敢丢太妃的面,学着太妃的坐姿品茗静听,不时跟着点头,倒是有了几分修身养性的味道。当然,她模样生的好,哪位贵妇见着她,不得把她拉到跟前细端详、赞其貌,更被她额前一点朱砂所惊艳到。是以说幼幼之所以两三个时辰都坐得住,大多一部分是出于虚荣心,不过幼幼总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别扭,却又说不上哪点别扭,似乎除了当她是太妃的外甥女外,还包含了其它意味,总之,她不懂。
    太妃在庙堂念经时,幼幼才有种解放的感觉,当然,这种解放是指身体上,太妃是极讲礼法之人,讲究坐有坐相,站有站姿,一切皆恰当得体,稍有不妥,就要受到崔嬷嬷的提点,是以幼幼每次一回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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