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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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色-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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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哦”了一声,歪起头,悠悠道:“可我现在就是太子妃啊。”
  根据从小到大我和苏启斗气的经验,吵架的时候即使愤怒得心口都要吐血,表面上也务必要做出一副淡定漠视的态度。并且吵架的结果跟你淡定漠视的程度成正比,越淡定你就越可以气得对方吐血,把胸中闷气连本带利还给对方。我这十几年来和苏启斗来斗去,吵架的水准在互相较量中不断升级,如今我和苏启有关吵架的本事基本都已经臻于化境,可以面不改色地听完别人从祖宗十八辈问候到身体某些部位再到精神疾病以及能力质疑,连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
  赵佑仪果然更加愤怒,恶狠狠道:“秦哥哥娶你之前就说过了,攻占苏国只是南朝迟早的事,等南朝把大陆统一,你就再也不会是太子妃了!”
  我在袖子中握了握拳,迟迟没有说话。而我的态度明显鼓励到了她,赵佑仪说得更痛快了:“你是不是觉得你们苏国有多强大?你不知道吧,苏国的漏洞可多了,上到党派纷争的朝堂下至割据一方的藩镇,以秦哥哥的能力,要是想惹起内乱,简直易如反掌。是个人都知道,他娶你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盯着她很认真地问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赵佑仪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你管不着!”
  “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暗暗吸了好几口气,忍住想要掐住她脖子的欲望,“有些话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证明我的理论经验似乎需要修进。苏启勉强称得上是一个先礼后兵的君子,所以跟他吵架只需要动口而不需要考虑动手。然而赵佑仪身为姑娘家,也就无所谓是什么君子不君子,并且她明显也没有想做君子的自觉,只是用一双愤怒的眼睛瞪着我,然后突然伸手重重一推,我一时没有注意,噔噔后退两步,一下子就撞到了身后的假山上。
  这一面假山上只有一处尖利棱角,偏偏我好死不死正好撞到上面。我痛得眼冒金星,蹲下来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半晌之后终于清醒了些,抬头去看赵佑仪,她竟然一副比我还吃惊的样子,怔怔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点失措:“你……没事吧?”
  我张张口,声音却抢先一步自赵佑仪身后冷冷地响起来:“佑仪,你在做什么?”
  赵佑仪的身子颤了一下,立在原地不动了。赵佑娥从树影后面走出来,绕过她把我扶起来,眉目蹙着,一副担忧态度:“太子妃,你没事吧?觉得怎么样?”
  我皱着眉摇头,痛得直吸气,心中直后悔为什么今晚要把阿寂留在东宫没有带出来。如今背后腰际碰一碰就一阵疼,而赵佑仪显然没有做好为这次打人事件承担责任的准备,见到她姐姐后,她的小脸刷地白成冬雪一样,好半晌了都没能融化。
  赵佑娥扭头去看赵佑仪,厉声道:“佑仪,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向太子妃道歉!等会儿我禀明父亲,不把你禁足一月两月你不知道轻重厉害!”
  赵佑仪明显委屈,绞着手指道:“可是……”
  “没有可是!你打人就是你不对!快些道歉!”
  赵佑仪看看我,突然指着我大声道:“明明是她故意撞上去陷害我!我没有错!我才不道歉!”
  我有点儿惊讶地看着赵佑仪,她这个人还真是……难以形容。赵佑娥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突然放开我上前一步,高高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个清脆耳光。
  赵佑仪怔怔地望着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哭什么哭?现在都懂得撒谎了是不是?父亲和兄长究竟是怎么教你的?赵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赵佑娥数落完,回头又来扶我,赵佑仪哭得更大声,我被她哭得头更加痛:“你别哭了行不行?”
  赵佑仪狠狠白我一眼,压根不想理会我,我思索着以前偷窥过的苏启安抚女孩子的招数,想了想道:“你再哭脸上的妆容都花了。”
  这一招还真是灵。赵佑仪依旧抽抽搭搭,但眼泪竟然真的奇迹般的止住了。我回头看了看赵佑娥,她正绷着脸盯着赵佑仪,一副秋后算账的神色,全然没了以往温柔婉约的模样。
  我的眼皮又跳了跳,赵佑仪忽然猛地抬起脸,怨愤地看了我们一眼,扭身飞速跑开了。
  妹妹一走,姐姐转身又要跟我道歉,我摆摆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禄王妃殿下,秦敛前几天告诉我,让我离禄王府上的人远一些。”
  赵佑娥看看我,渐渐又恢复了端庄冷静的王妃举止,轻轻柔柔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了,以后不再叨扰殿下便是。”

  第 十六 章

  、
  我僵着腰回到宴会上,找了两遍都没有发现秦敛的踪影。而苏启被美人簇拥着,显然乐得逍遥,基本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个妹妹。
  我提前回东宫,等进了卧房,才发现竟有人比我回来得还要早。秦敛已经端然坐在了床边,微微侧着头,双腿交叠,手里难得没有操着扇子书籍等物件,只是懒散地搭在腿边。一双眼眸显得几分漫不经心,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打量了一番,才慢慢地说:“你怎么了?”
  其实秦敛说话语速一向偏慢,带着深刻的长期在宫廷中养尊处优严格训练出来的痕迹。一言一行都是标准的礼仪模板,即便他是在动怒,旁人也无法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这就是他比较讨厌的地方之一。只怕是等到他真正动手的时候,旁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得罪了人,但可惜吉时已过,悔之晚矣。
  我道:“昭明殿后面那个假山的构造一点也不好。明明是好好的光滑齐整一个平面,偏偏在中间多添出一个棱角。我肯定不是第一个因为天黑撞到那里的,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知道夜路走多了,总会摔几脚么。你不在大殿好好呆着,跑到外面做什么?”秦敛朝我伸出一只手,“过来我看看。”
  我被他拽过去,他在我的腰后面不分轻重地按了按,我立刻“嘶”地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腹诽了几句,拧着眉头道:“太子殿下,你身份金贵,让阿寂来帮我就好了……”
  秦敛就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兀自撩开层层衣裳,我顿感腰后一凉,他的手指比空气还要凉,弹过那一块的皮肤,立时引起我簌簌的战栗。
  秦敛没什么感情地说:“很疼?”
  我自觉面孔扭曲得不像话,恨恨道:“要不你去拿头撞撞床角试试看?”
  他笑了一声,又放下我的衣衫,扬声对门外道:“雪燕,拿药酒来。”
  我今天晚上受宠若惊地享受了一回高规格的推拿。秦敛自称这是领兵行军时积累的经验,力道拿捏得刚刚好,淤青的一块渐渐发热发烫,我趴在被子里几乎要舒服得睡过去,却冷不丁听到他开口:“今天那个偷听的宫女,已经逐出宫去了。”
  我“哦”了一声。
  秦敛似笑非笑,一双狭长眼眸在灯火下黑如墨玉,熠熠生辉:“你倒是挺镇定。”
  他的手指滑到我的腋窝,微凉的指尖带着柔韧灵活的力道,让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秦敛俯身下来,头发拂过我的脸颊,在我的耳边低声道:“那个宫女不是我安排的。”
  我“唔”了一声,闭着眼睛道:“我知道。”
  “哦?”他轻笑一声,直起身似真似假地道,“你要是真的知道就好了。”
  宴会之后,苏启和秦敛就变得十分忙。大概是要就岐国的土地进行谈判,国家利益当头,谁都不敢懈怠,所以东宫里就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逮不到可以问问具体情况的人,只能自行猜测。本来认为岐国应该就像一只梨子一样,先下手者为强。然而细想之下又不应该是这样,大抵更合适的形容应该把它看做是一枚金币,不管是如何火烧炭烤油污泥掩,它终究也是一块价值不菲的金子。所以也难怪苏启和秦敛会为之忙得焦头烂额。
  然而等到苏启终于腾出空过来喝茶,我问他有关边界的事情,他却不肯对我具体讲。他的说辞绕得不得了:“我告诉你有什么用?我要是吃亏了你操心我,秦敛要是吃亏了你担心他,你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抓狂:“如果你是一只猫,在你面前挂着一条鱼,却让你只能看不能吃,你会甘愿吗?既然让我知道你们划分了边界,又不让我知道究竟是谁亏谁赢,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呢?”
  “我就是不告诉你。”苏启轻飘飘地道,“想知道的话去问秦敛,看他告不告诉你。”
  我恨不得一爪子挠向他:“苏启!”
  苏启“嗯”了一声,说:“叫声哥哥来听听。”
  我心里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面上还是得道:“哥哥……”
  苏启颇拿乔地应了一声,捏着茶盖漂了漂茶叶,慢条斯理地又重复了一遍:“可就是叫哥哥我也不告诉你。”
  “……”
  只是他虽不告诉我,我终究还是知道了一些有关谈判的细节。朝廷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等国事的消息流传得还是十分快的。苏启有理有节地在朝堂上公然耍无赖,一张舌灿莲花的嘴皮子把一干老臣子糊弄得团团转。他诡辩的口才师承当世最杰出的说客决武子,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而我平时能跟他斗嘴十句以上,一般都是因为他肯让着我。
  虽说这是国事,但是没有人规定国事就不可以八卦。我很想亲眼看看这两位当世翩翩名公子究竟是如何斗智斗勇的,然而大概是谈判的时间过长,中间的许多情节众人都已记不住,我只打听到秦敛的状态出乎意料的不佳,几乎就是站在那里一边听着苏启漫天胡侃一边自己神游天外。后来苏启都已经把臣子们辩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秦敛却还是在神游,最后他神游得连皇帝都看不下去,重重咳嗽了一声才终于把他从天外拽了回来,然后秦敛皱了皱眉,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苏启,狮子大开口这句话,就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
  玩弄政治,讲究的要点之一就是厚脸皮。而苏启显然已修炼成为个中高手,当场面不改色道:“那尊敬的南朝太子殿下,请问您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呢?”
  秦敛道:“还是那句老话,岐国国土各分一半,以鸣岭为界,以北归苏朝,以南归我国。”
  苏启道:“鸣岭以北全是山区,且荒无人烟,开垦土地是有多难相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把这样的土地划分给我们,是想让我们守着山堆做什么呢?没事的时候爬上去晒晒太阳吗?”
  秦敛道:“不要把那里说得好像寸土不生。岐国的都城就设在鸣岭以北,一座苏国都邑的大小,还不够满足你的胃口?”
  苏启道:“既然您把鸣岭以北说得那么好,那我们交换一下,我们要鸣岭以南,给你们鸣岭以北,怎么样?”
  秦敛道:“相互隔界而治,相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不是聪明的做法。”
  如此僵持不下,偏偏两人的耐性还都十分好,从太阳东边升起一直说到太阳西边落下,最后终于还是皇帝发了话:“一国分一半是最公平的。无论如何说下去,结局也都是一样。”
  苏启微微一笑,慢慢道:“那如果我们偏不呢?”
  我得说,苏启的胆子还真是大。孤身来南朝深入虎穴也就罢了,还敢在虎穴里公然踩虎尾巴。如果南朝皇帝就此大怒,背信弃义就地将苏启扣押乃至弑杀,以如今苏国的情势,大概乱成一锅粥也是有可能的。然而等我后来对苏启说起,他却是很懒散地笑了笑,食指中指拈起一粒墨玉棋子,在棋盘右上方落下,很肯定地说:“不会的。”
  我对他这种智珠在握的姿态表示鄙视:“万一呢?要是阵仗不对真的不对怎么办?”
  苏启用比我还鄙视的眼神看着我:“你怎么就不念着我点儿好呢?谈判就是一场赌博,你只要押我赢,就肯定不会输。我美丽可爱的妹妹殿下,你就放心吧。”
  然而虽然苏启似乎对结果胸有成竹,秦敛却也一样没有丝毫失败者的态度。他们两个人掩饰情绪的功夫都是一流,面皮上表露得毫无破绽,如果硬要说秦敛最近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他愈发喜欢折腾我。
  那天他和苏启从天明谈到天黑,回来的时候都已过晚饭时间。我歪在榻上睡得迷迷糊糊,冷不防有个冷浸浸的东西伸到了我的脖子里,让我一下子惊喘醒过来。
  我半撑着身体瞪他,秦敛已经换了便服坐在床头,慢吞吞地收回作恶的手,拿过床头一只柑橘,慢条斯理地剥开,又捏了一瓣凑到我嘴边。
  我说:“我不想……”
  “吃”字还没说完橘子就已被他塞进了嘴里,我努力咽下去,正想说话,结果被秦敛瞅准时机,又把另一瓣橘子塞进我的嘴里。
  “……”
  他的手指流连在我的唇畔,一遍遍摩挲,眼眸一动不动,很是沉默诡异,于一片漆黑深邃中隐了许多的东西。我在他的目光下把橘瓣艰难地咽下去,秦敛终于大发慈悲地把橘子扔回了小桌上。我还没来得及庆幸,突然眼前一暗,一道阴影压住我的手腕贴了上来。
  半夜,我有气无力地陷在被子里,道:“你刚刚明明说好今天只一次的,言而无信真小人……”
  秦敛似笑非笑一声:“那是前半夜,算昨天。现在是后半夜,算今天。”
  “……”我连跟他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幽幽道,“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手腕松开……”
  “不行。”他依旧单手握住我的两只手腕按在床头,俯身下来,咬了咬我的唇瓣,一本正经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我努力侧头向床里:“可是我困……”
  “熙儿。”
  这两个字被秦敛念得格外绵长呢喃,惊得我立刻睁开眼:“你请讲。”
  “突然又不想讲了。”
  秦敛翻身躺下来,将我拢在怀中,把我脖颈上的玉坠子摆端正,又一遍遍顺着我背后的头发,过了一会儿突然慢声道:“如果有朝一日,苏国和南朝兵戎相接了,你会怎么办呢?”
  我抬头看他。秦敛依旧眼神沉静淡然,就像是在说与之无关的天气一般。而我的额头贴着他的心跳,那里的跳动此刻既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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