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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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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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龙?”沈长安有些诧异,玉门关原本的守将曾是跟着当今圣上夺得天下的大将,是当朝正一品的元帅,而周天龙何德何能,初出茅庐的小子,竟得圣上此番器重?

“外头如今都在传,说是洛阳王家捐了十万两白银做军费,街头巷尾都说世子娶了百年世家的小姐,是有福气之人呢。”

不如阿莲的欣喜,沈长安只是浅浅笑着,带着些冷漠,道:“这风向转得倒是快,之前不还说世子和柳家小姐是天作之合,一对璧人么。”

阿莲挥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是他们之前没见过小姐您啊,柳家小姐算什么,那个柳中丞,二十年前不过一介寒衣,若不是当年的沈相爷看中,收入门下,能有今日这般光景么,可就算是如今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一个背叛老师的小人罢了,世家大族都以此人行经为耻,你看看这长安城的氏族大家,有谁肯把闺女嫁给此番背信弃义的人家?活该那柳丰娶不着媳妇!若说教养,柳家的小姐比起您来,差远了。”

阿莲一连说了一通,却没见自己小姐的脸色愈发不好,待她说完,见着脸色发白的沈长安,担忧问道:“可是哪儿不舒服了?奴婢让人煮些粥来,宿醉,肯定伤着胃了!要吃些清淡东西才好。”说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要是让七少爷见着了,可得心疼死。”便出了房门。

待阿莲再回来时,不仅端来了清粥,还带来一封信。

“也不知谁让人给小姐送的信,小姐得先喝了粥才许看信。”

阿莲强硬地将信收在背后,看着自己小姐将清粥喝得一滴不剩,才满意地将信笺递给沈长安。

看过信,沈长安秀眉拧起,不顾阿莲的询问,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给我打一桶水来,一身酒气,得洗干净了才能出门见人。”



五月的长安,虽不算太热,然午时艳阳高照之际,却也有些温度,长安城西北的汉城湖则成了游玩最好的去处。湖面徐徐清风,带着丝丝凉意,两岸绿树成荫,繁花似锦,泛舟湖上,正好欣赏沿岸秀美风。

马车停靠在汉城湖东岸,沈长安刚下马车,就有一名家丁上前行礼:“世子妃,我家大人已在船上等您多时。”

阿莲扶着沈长安,由着那名家丁领路,嘴巴却小声地嘀咕着:“这人可从没有见过,怎么一眼就认出您了?”

沈长安笑了笑,亦轻声回道:“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愚笨?不同人乘坐的马车各不相同,都有讲究的。”

被领上一艘小船,只一个可容纳两人的小船舱,在湖面上尤不起眼。

掀开帘子,胡齐正架着腿悠哉着从杭州新运来的雨前龙井,看见沈长安,客气地伸手做了邀请:“王庭西对茶艺很有研究,不知沈小姐对茶可有研究?”

“郑夫人!”沈长安强调了一声,才在胡齐身旁的位置上坐下,此处位置甚好,靠着窗户,掀开窗帘,湖面风光一览无余。

胡齐了然地点点头,亦不甚在意,道:“郑夫人,在下的船小,只得麻烦您的丫鬟在岸上等着了。”

阿莲一听,急忙喊道:“小姐!”

沈长安用眼神安抚了阿莲,才道:“胡大人与六表哥是旧识,不碍事的,你且在岸上等着,胡大人自不会委屈了你。”

胡齐笑道:“自然,保证你的丫头在岸上舒舒服服,吃好喝好。”

阿莲倒不担心自己,但见小姐说此人与庭西少爷是旧识,想着庭西少爷交友谨慎,与他相交的皆是名仕,也放心下来了,遂跟着胡府家丁上岸,看着小船渐渐划出自己的视线。

“能和王家庭西是旧识,郑夫人可给胡某脸上贴金不少啊。”胡齐给沈长安斟满茶水,递出。

“只是旧识罢了,王家家大业大,六表哥的旧识甚多,怕是自个儿都记不清了,不过朋友却不多。”

一句话堵了胡齐,他却也不生气,仍旧嬉皮笑脸地看着沈长安,问着;“这茶可好喝?”

沈长安点头:“茶是好茶,不过要看怎么喝,和谁喝。”

胡齐耸耸肩,道:“看来我很不受郑夫人喜欢啊。”

沈长安却是平静回道:“上回说得很清楚,若无必要,你我无需再见,我们本就没甚交情。”

“怎么没交情,差一些,我们便要拜了天地呢,过河拆桥可够快的啊,和王庭西一模一样。”

沈长安这才有了些反应,道:“你找过表哥?”

胡齐再次抿了口茶,颇为兴趣说道:“王家大手笔,十万两军费呢,与其给他郑苏易,还不如交由我,好歹我们也曾是一路的伙伴啊,若没记错,郑家与你,该是有些仇怨的。”

沈长安笑了笑,也猜出了胡齐此次邀约的目的,胡齐是胡妃的侄孙,一向与李恒交好,此次李恒兵部失势,想来这一帮人都不太痛快,才道:“王家的事,岂是我能过问的。”

见沈长安这般说话,胡齐却是摇头,好笑地补充道:“可我查探后,竟惊奇的发现,王家并不知军费之事,而长安城内前些日子却有大量中原的名品字画,和手工精良的珠宝珍品转让,你说,是不是巧合?”

沈长安一愣,王家家大业大,所有人都认为军费是王家所出也只可能是王家,却不想胡齐竟有这般细腻心思。思量后,也只是笑了笑,并不恼,道:“都说胡家这一辈出了个二世祖,吃喝嫖赌样样行,插科打诨最在行,却原来是个披着外皮的人精儿,难怪表哥曾和我说是我看走了眼,长安确实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过奖过奖。”胡齐客气拱手,却是说道:“你说,二皇子这回栽了个大跟头,我这个做晚辈侄儿的,是不是得替他出出气啊,想来郑夫人的嫁妆里还有不少是我的聘礼,结果竟为他人作嫁,实在扼腕痛心啊,郑夫人不该对胡某有所补偿?”

沈长安实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已有些后悔赴约,只道:“嫁入郑家,我的嫁妆便都属于郑家的,换成军费,自然也是只给郑家人,胡大人,您府里不是还有御史中丞的宝贝女儿么,如此权贵的妻子,能给你的可是我个升斗小民不敢比的。胡大人若无事,请送我回岸上吧,我家丫头怕是在岸上等急了。”

胡齐听罢,却不理会,只是靠着船舱,眯着眼,半晌,才懒懒说道:“如此美景,当约佳人同游,可惜,我的娘子陪了你家夫君游湖,便只得扰烦郑夫人陪我一程了。”

此时风吹过窗帘,正巧让靠在窗边的沈长安看见外边风景,小船已行至湖中央,而迎面而来的一艘游船上,柳翩翩笑意盈盈,身旁坐着的,正是郑苏易。

看着平静的沈长安,胡齐微微有些诧异,带着几分嘲讽,说道:“你竟一点都不生气?想方设法嫁给他,却是这般下场,你我处境如出一辙,凄凉啊。”

“我才是南平王府的世子妃,该生气的怎会是我?美景赏过了,你想我看的好戏也看过了,胡大人,咱们该回去了吧,这般无聊的把戏,莫再和我耍了,日后再有信送来,怕是等不及拆封便化作灰烬了,胡大人还是省些纸墨的才好。”

胡齐并不命船家掉头,小船却是突地一阵剧烈摇晃,好似两船相撞一般,摇摇晃晃的,癫得船舱内沈长安好一阵晕眩,桌案上的茶杯也是打翻滚落,好一阵动响。

而一旁的胡齐却毫无惊吓之色,很是惬意地笑看着沈长安,缓缓说道:“我想看的好戏才刚开始呢。”

☆、第18章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这么巧,郑世子也来游湖?”

小船平稳后,胡齐走出船舱,笑看着迎面相撞的游船,对着正前方的郑苏易行了个礼。

郑苏易与胡齐幼时也曾是玩伴,却渐渐疏远,除开性格原因,也因胡齐与二皇子的那层关系,如今他与柳翩翩游湖,按说该是心虚,可他却是大方回了礼,道:“胡大人好雅兴,独自游湖?可巧柳丰今日有事爽约,否则邀请胡大人一同上船畅谈一番,柳兄常常赞赏你这个妹夫。”

柳丰自然看不上胡齐,胡齐也不说破,看着郑苏易回头对柳翩翩道:“你大哥既然有事,正巧遇着胡齐,你便同他一道游湖,更有情趣,省得我二人一路无话。”

听罢,柳翩翩抿着唇,压下心中怒气,对着胡齐道:“也好,夫君扶我过去。”

迎着柳翩翩伸出的手,胡齐却没有上前去扶,只道:“夫人还是随世子一道吧,额,船舱中有朋友,不太方便。”

柳翩翩咬唇,带着些颤音,道:“既是夫君朋友,引荐便是,翩翩不会打搅夫君的。”

胡齐却不说话了,让柳翩翩一阵狐疑,犹豫了会,才问出:“船舱内真是朋友?”

胡齐神色闪躲之际,柳翩翩以让下人搀扶着,跨过船沿,一个踉跄,终是走上了胡齐的小船,之后二话不说,便往船舱走去,惹得胡齐脸色大变,急忙喊着:“翩翩,住手!”

可惜,话音刚落,却是晚了,船舱帘子被掀开,里头是倒了一地狼藉的茶水和杯盏,却,空无一人……

柳翩翩一愣,胡齐也是惊住,拧了眉,看着后头打开着的船舱窗户,却不见四周有人落水,心中微微诧异,懊恼自己的大意,却也暗叹沈长安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不成?

地上倒着的茶杯正好成双,虽船舱无人,可郑苏易却是注意到一艘小船正悄无声息的从胡齐船后划开。

“没想到胡大人竟能与清风做友,境界至高,苏易佩服。”郑苏易拱手说道,不顾柳翩翩铁青的脸,继续道:“苏易还有事情,先行一步,胡大人,胡夫人,告辞。”

不同于那厢船上的剑拔弩张,那缓缓驶向东岸的小舟里,周天龙与沈长安却是互不说话,静得出奇。

静默了好半晌,还是周天龙先开口:“上回不是和夫人说过,莫再与胡齐来往。”

沈长安忆起上回,周天龙说得隐晦,让她不要去小湖畔听曲,那会儿沈长安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他看轻了胡齐,才惹了事情,沈长安素来疑心重,怕错过了一些消息,上回平安无事,让她一时大意,以为这回也是一样……

“说句不好听的,夫人已嫁做人妇,私会男子已是不该,何况是与你曾有过婚约的男子,旁人瞧见都会想偏,何况苏易,他素来心思重。”

沈长安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去认错,只问道:“周将军怎这般巧,也在游湖?”

“我是特地租了船过来的,刚在岸上恰巧瞧见你上了胡齐的船,却没让丫头跟着,便有些担心,还好我跟了来。”

周天龙大方回答,让沈长安有些尴尬,半晌,才道:“周将军有心了,谢谢。”

周天龙摇头,道:“夫人日后更要当心,此次苏易与我一同前往玉门关,已是得罪了二皇子,明日我们离开,怕夫人会有麻烦,还是待在王府的好。胡齐此人心思毒,不是善类,早已不是夫人曾经认识的那个吴下阿蒙。”

沈长安一愣,问出:“周将军怎知我与胡齐幼时相识?”

周天龙也是突地顿住,发觉自己刚才一时情急说错话,遂结巴道:“我。。。我也不知夫人与胡齐幼时相识,我。。。我只是觉着夫人曾有胡齐有婚约,想必曾经认识。。。”

沈长安满怀疑惑,可听周天龙这般说了,也不好在问,只点头道:“我会注意,谢谢周将军提醒。周将军此次出征,望凯旋而归,长安妇道人家,虽不懂什么,却也听过用兵重谋攻,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不战而间离敌军者,为上站。行军有赖天时和地利,人和亦为关键,骄兵与哀兵,必败。”

之后,小船一路寂静,待上岸,周天龙立刻转身往沈长安相反方向走开,好似二人不过是恰巧同船的陌生人,一上岸便分道扬镳。

“小姐,你在看什么?”阿莲跑过来,顺着沈长安的视线望去,那男子的背影,有些眼熟,却不是刚刚邀小姐上船的那位胡大人……

沈长安摇摇头,转身往马车方向走着,说道:“没什么,再陪我去个地方。”



“一身臭味呢,小姐好好的去那么偏远的破庙干嘛,那都是些没礼数的小乞丐啊。”阿莲一边踏进王府,一边问着身上味儿抱怨着,满脸的嫌弃。

远远看见前边匆匆走来的妇人,沈长安立刻用眼神警告阿莲噤声,因她认出那是霜华院的嬷嬷。

嬷嬷传话,说是王妃有请,乍一听,沈长安身形一顿,想起之前府里只有南平王,自在惯了,如今当家主母回来,规矩自然多。

“糟糕,今晨世子还说您病下了,起不来床,如今出门被逮个正着,王妃肯定会斥责小姐一番。”阿莲忧心忡忡地说着:“还是王妃不在府里的日子好过,没人约束。”

沈长安低着头,嘴角却咧开,府里人都知道沈长安与郑玲郡主不和,郡主是王妃的心头肉,如今王妃回府,最高兴的莫过郑玲郡主,却不知,真正开心的,是沈长安……

霜华院内,王妃端坐正堂,面色严肃,待看见王妃身侧的郑苏易时,沈长安才是舒了口气,莫名的心安。

“母亲万福。”沈长安曲腿行礼,阿莲则跪地请安。许久,却不见王妃说话,二人自然低着头,都不敢起身。

半晌,才听王妃缓缓说道:“听闻王家家教甚严,可有背过《朱子家训》?”

“背过。”

王妃点头,“那,背给老身听听。”

此时沈长安双腿已有些泛酸,脚趾微缩,让自己站牢在地面,省得摔倒丢了颜面,才张嘴道:“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守分安命,顺时听天。为人若此,庶乎近焉。”

王妃点点头,继续问道:“《女诫》可有读过?”

“读过。”

“恩,《女诫》七章为何?”

“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叔妹第七。”

“女有哪四行?”

“女有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沈长安答得恭敬,句句不差,南平王妃这才满意,开口道:“起来吧。”

由于曲腿太久,乍一伸直,竟有些站立不稳,还好身边小婢上前搀扶住,才不至于失了颜面。

问过话后,南平王妃再没有说什么,一句训斥也无,只是不再对着沈长安,而是转向郑苏易,说着:“正好晚饭点,苏易,你和你媳妇留下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南平王府的规矩素来是一家人一块儿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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