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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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汉-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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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卦的关上鸟笼,拿起了那张纸牌也似的东西,打开来一看,立即抬头望向李玉翎,摇头晃脑地哼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荆何有志刺秦王而樊于期作了难……”

一顿接着问道:“这就是您的卦,也就是您心里为难的事儿,对也不对?”

这些李玉翎懂,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他真想客串一下子刺秦王的荆柯,要进秦宫得带上樊于期那颗白头,秦天祥不就正像那樊于期么,真灵,真灵,这算卦的是……李玉翎强忍震惊,凝目问道:“先生,我请教……”

“不敢。”算卦的眼一眯,头一偏,用手指了指摊儿上那几个字,那几个字写的是‘文王神课铁嘴落拓生’。”

“这就是算卦的招牌。”李玉翎收回目光又问:“先生贵姓。”

算卦的嘴一笑道:“既知铁嘴落拓生,又何必问这么多,只问我这一卦对不对,灵不灵。”

李玉翎微一点头道:“先生神卜,请先生指点。”

“容易。”算卦的一点头道:“您请边儿上坐坐,等我做完生意,自当给您个满意。”

“等先生做完生意。”李玉翎呆了呆,摇头说道:“恐怕我不能等。。。。。。”

那算卦的道:“不耽误您太久的,您请给我个时候。”

李玉翎道:“先生要我等多久……”

“这样好不?”算卦的道:“您再等我半个时辰,再有半个时辰也差不多该收摊了,您要是怕坐在这儿无聊闷得慌,先请别处走走,到时候您再到我这摊儿上来……”

李玉翎默想了一下,微一抬头,道:“不,我就在先生这儿等等好了,我初来‘承德’,人生地不熟,走远了怕找不着地儿……”

算卦的道:“那您请坐,小秃子,给这位大叔倒碗茶去。”

没人答应,那有那半大孩子人影,敢情这就么大工夫,那小秃子又跑了。

只听算卦的,‘咦”地一声道:“这小子那里去了,这小子……”

李玉翎道:“谢谢先生,我不渴。”

算卦的头转了的几转,没找着那小秃子,一跺脚,狠声说道:“这小兔崽子,回来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转脸向李玉翎陪上歉然一笑:“对不起,只有让您干坐着了。”

李玉翎说了声,“别客气”,独自坐向一旁,他要坐在这儿看看,算卦的是不是真的都灵,算卦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位人物。

他坐他的,算卦的做算卦的生意,这生意没个定数。

算卦的又看了几个相,批了两个八字,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围在他摊前的人也渐渐散了。

看看是不会有人再到摊儿上来了,算卦的轻轻一拍摊儿,道:,‘行了,收摊儿,今儿个这生意就到此为止了……”

转头望向李玉翎,陪笑说道:“累您久候了。”

李玉翎忙道:“那儿的话,先生客气了。”

算卦的挪了挪凳子,向李玉翎近了些,左手两个指头在那儿“叭达”、“叭达”地捻了好一阵。

突然,他抬头凝目,问道:“先生知道当年荆柯刺秦王那挡子事儿?”

李玉翎点头说道:“我知道。”

算卦的道:“那时候樊于期的那颗头,可是樊于期自己割下来的。”

李玉翎道:“这个我也知道。”

算卦的道:“你何不也跟樊于期商量商量去。”

李玉翎道:“先生,我不能这么做……”。

算卦的道:“那您就进不了秦廷,既然进不了秦廷,就别想刺秦王。”

李玉翎心头震动,道:“先生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算卦的微一凝目,倏然一笑道:“您老弟是位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对不对。”

李玉翎微一点头道:“先生说对了……”

算卦的笑笑说道:“吃我这行饭的,一年到头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像您老弟这种江湖上的朋友,我见过多了,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玉翎道:“先生好眼力。”

“过奖,过奖。”算卦的咧着嘴,露着一对大黄板牙,笑道:“其实,吃我这一行饭的,也得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要不然就不够资格吃这碗饭,不出三天非叫人把摊儿砸了不可。”

算卦的往别处扯,李玉翎却只有耐着性子点头说道:“先生说得是。”

算卦的话锋忽转,道:“那么您老弟就该是要去对付一个人,却又下不了手,是不是?”

李玉翎心头一震,道:“先生高明。”

算卦的得意一笑道:“夸奖,为什么下不了手呢,只因为这个人跟您老弟是朋友,对不对。”

李玉翎道:“是的,先生。”

算卦的更得意了,看了李玉翎一眼道:“按说,现在的朋友,不大下得了手,那就看您老弟跟您这位朋友有没有仇,要是有仇的话,朋友就不成其朋友,也就不会下不了手了,照这么看……”

微微笑笑接道:“对付这个人有九成不是你老弟自己的意思,可对。”

李玉翎点头说道:“对的,先生。”

算卦的道:“不是您老弟自己的意思,那就该是别人的意思,既是别人的意思,而您老弟这工作难做,那就是奉命行事,您老弟不得不这么做,要不然就难以交差,可对?”

李玉翎暗暗不由叹服,道:“先生分析的极是。”

算卦的道:“这就是您老弟的难处,一边儿是奉命不得违背,一边儿是自己的朋友,下不了手,对不?”

李玉翎道:“正是这样,请先生指点。”

算卦的道:“别客气,我先问您老弟一声,要是您老弟没见过我这个算卦的,您老弟打算怎么办?”

李玉翎道:“不瞒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算卦的抬头说道:“不知道怎么办不是办法,您老弟总得交差啊!”

李玉翎苦笑不语。

算卦的道:“想想看,真要没办法,到头来您老弟是打算抗命呢?还是打算照令行事。”

李玉翎暗一咬牙道:“真要没办法,说不得我只有照令行事了。”

算卦的笑道:“这不就解决了么?”

李玉翎呆了呆,道:“先生这就是给我解决疑难?”

算卦的道:“您老弟以为不是。”

李玉翎道:“先生没有更好的办法么?”

算卦的道:“更好的办法有是有,只问您老弟做到做不到。”

李玉翎道:“先生请说说看。”

算卦的道:“我教您老弟抗命,来个一走了之,您老弟做得到么?”

李玉翎呆了呆,道:“先生我做不到……”

“这就是喽。”算卦的笑道:“老弟是个明白人,要知道这件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嘛是遵命,一嘛就是抗命,你老弟既不能抗命,那只有遵命了,是不是?”

李玉翎苦笑不语。

算卦的站了起来,道:“耽误了您老弟这么久……”

李玉翎跟着站了起来,暗暗一声苦笑,道:“先生别客气。”

他知道他该走了,微一摆手,独自转身而去。

他忘了给卦钱,他算卦的也忘了要,不但忘了要,而是望着他那背影直笑。

说了半天,只得了这么一个法子,实际上这个法子是明摆着的,谁都知道,只有两条路,一条路行不通就只有走另一条,这还用人教么?

李玉翎心里好不烦恼,本来就够烦的,这时候他更烦了。

心里烦,心情沉重,他不愿往“隆福客栈”走,怕去,但脚上却不由自主地越走越近那“隆福客栈”的门。

终于,他到了“隆福客栈”门口,他停了步,站在“隆福客栈”

栈门口那灯光下,他又犹豫上了。

来往的行人都直看他,他没留意,根本也就没察觉“隆福客栈”里出来个伙计,冲着他哈腰陪笑道:“这位爷要住店,您里边儿请,小店有干净上房,不是小的吹,你可以打听打听问问,小店在这‘承德’是首屈一指的……”

伙计说他的,李玉翎根本就没听见。

伙计怔了一怔,迟疑了一下,扭头就要进去。

李玉翎突然开了口:“伙计。”

伙计忙回身答应。

李玉翎道:“你们这儿可有姓秦的客人。”

伙计道:“我们这儿有好几位姓秦的客人,您找那一位?”

李玉翎当即将秦天祥的像貌描述了一番。

那伙计立即说道:“您说的怕是住在三进后院北上房的那位李玉翎猛然想起那纸手令上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三进后院北上房么,真是多此一问。

当即对他谢了一声,迈步进了“隆福客栈”。

进了“隆福客栈”往后走,一进,一进,又一进。

这“隆福客栈”怕真是“承德城”首屈一指的大客栈,每一进院子都够大的,还种的有花木,相当宁静,相当高雅。

进了二进后院再看客房不下十间,有的客房亮着灯,有的客房黑漆漆,不知是熄了灯,还是没人住。

往北看,北上房灯光透出窗外,门关着,显然秦天祥还没睡,却不知道祸己临头,李玉翎心里好不难受,迈着沉重的步履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好半天,他才鼓起了勇气问了一声。

“秦老在屋里么?”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答应,也没听见动静。

李玉翎抬手叩了门,刚一叩,门呀然而开,根本没拴,倒是叫李玉翎一怔,又推开了些。

桌上点着灯,秦天祥是在屋里,可是他躺在炕上,面向里,身上还盖着被子。

敢情他睡着了,忘了拴门,也忘了熄灯。

李玉翎轻轻的走了进去,随手带上了门,门吱吱作响,却没惊醒炕上的秦大祥,这不是个练家子应有的,尤其秦大祥这种高手。

李玉翎的步子够重的,刚才还在门口叫了一声,如今门又吱吱响,怎么都没惊醒秦天祥呢!

李玉翎有点诧异,可是他仍站在炕前轻轻叫了一声。

“秦老。”

秦天祥一动没动。

李玉翎沉不住气了,伸手抓住了秦天祥的胳膊往外一扳,秦天祥转了过来,闭着眼睡得仍很熟,只是鼻间没有气息。

李玉翎明白了,刹时怔在了当地。

秦天样怎么会死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了,是怎么死的?这是一连串的疑问。

定过神来,李玉翎震惊地一把扯开了秦天祥身上的被子,被子掀处,一张白纸飞了起来。

李五翎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那张纸,打开来一看,他身形倏颤,哑声叫了一声。

“秦老……”

那自纸上,写着: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但有仁义,死何足惧。

敢情秦天祥是早知道……这,让李玉翎更难受,更悲伤,这难受,这悲伤,比他亲手杀了秦天祥尤甚。

秦天祥此举感动天地,惊鬼位神,是可媲美那位前辈古人樊于期。

李玉翎自纸上移下目光,他看见秦天祥一手指落在心坎上,他明白秦大祥是自点心脉而亡。

李玉翎双掌一分,把那白纸揉得粉碎,然后他又把被子拉上,望着秦天祥的尸身哑声说道:“秦老英灵不远,我当发重誓,李玉翎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假如我做不到,有如此灯。”

回身扬手,桌上孤灯倏然而熄,刹时,这北上房里漆黑一片。

转眼问,李玉翎从漆黑的北上房里走了出来,直向东面行走,他手里多样东西,那是个圆圆的小包袱。

李玉翎出了‘隆福客栈’特意地往那摆卦摊儿处看了看,那地方空空的,卦摊儿已然收了,那算卦的也早没了影儿。

李玉翎走了,对街一个小阁楼上有一对目光跟着他,李玉翎走的越远,这对目光跟的越远,忽听小阁楼上响起一个话声。

“行了,妹子,扭了眼珠。”

另一个话声随即而起,清脆动人,也带着笑:“大哥就是这么贫嘴讨厌人。”

那先前话声笑道:“妹子别嫌我这嘴贫,我这嘴可救过不少人。”

那清脆话声笑道:“可也杀过不少人。”

那先前话声窘笑道:“妹子这张嘴也够损的。”

没听见那清脆话声,却听见一阵低低的娇笑。

“不管怎么说……”那先前话声又道:“妹子总算瞧见了他,相思债也该了了,这相思病也该了了。”

那清脆话声“嘿。”地一声,嗅道:“大哥真是口没遮拦,当着小一辈的怎好……”

那先前话声道:“这小子懂什么,只知道吃足了睡,睡足了吃,有精神嘛就走进人堆里东摸一把,西伸一下去…只听另一话声道:“那可是您的主意,不是秃子先生的三只手。”

又是一阵娇笑。

那先前话声道:“好小子,你敢……”

只听那清脆话声低低说道:“大哥,别说了,那一个又来了。”

话声倏地止住,这时候,一个穿青衣的中年汉子步履匆匆进了“隆福客栈”,没看见他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只见他走得很快。

那先前话声低低喝说道:“小子,瞧瞧去。”

转眼问,那阁楼下一家店面似的两扇门讶然而开,从里头走出了个半大孩子,正是算卦的那个秃子徒弟。

他托着一双破袖子,一摇一晃地,可是脚下挺好,一阵风般迸“隆福客栈”。

他刚进去没多久,那穿青衣的中年汉子先走出来,脸上的神色很难看,转眼便出来十几丈,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还快。”

紧接着,“隆福客栈”里响起一声吆喝,随见小秃子踉踉跄跄地退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大街上。

“隆福各栈”门口站着个胖子,指着小秃子骂道:“你再敢往里走,只叫我碰上,我打断你的狗腿。”

哼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小秃子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望望手里,手里有个小布包,再望着那胖汉于的背影一笑说道:“胖子,看咱们谁狠………只听那先前话声从阁楼上传了下来。

“小子,见者有份,还不快扔上来。”

小秃子没回头道:“您这是坐收其成,不劳而获。”

“小子。”那先前话声道:“你要是再不扔上来,我可要嚷嚷了。”

小秃子一抬头道:“算你厉害,谁叫您是我师父。”

手往后一扬,那拳头般大小布包直射阁楼,阁楼只伸出一只鬼爪也似的手,一把抓住那小布包又缩了进去,随听那先前话声道:“小子,给你师祖送个信儿去,回来有赏。”

小秃子一皱眉道:“拿我得来的赏,便宜全给你占了。”

话落,甩着一只破袖子往东行去,脚下好快。

小秃子走了,那清脆话声又笑了起来。

“你们这师徒俩真是少见。”

那先前话声道:“别忘了,他叫你一声姑姑,你也有一份。”

那清脆话声道:“沾上了这个边儿,算我倒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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