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桃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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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桃木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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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江总都坐坏了好几张大班椅,他要站起来非得撑住桌子,不信,你看他的办公桌,都被磨出两个手印儿来。还别说,周于谦到他办公室洽谈工作,真看到光亮的桌面上有两个磨得褪色的印子。

江总为了拿下周于谦这个大客户,邀请他去了B城的“天上人间”,走进豪华包房,周于谦看到有五六个清纯漂亮的大学生。他结婚三年,虽然夫妻并不和睦,却鲜少出轨。江总分明是打探过了,以为他对小姐不感兴趣,才费心思找来名牌大学的学生。

来茴那晚就在其中,几个大学生中,她算是最漂亮的,但比起演员出身的李月琴来,就如同山鸡比凤凰,周于谦没有放心思进去,如果没有发生那场冲突的话。

那天在的男人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涉世未深的学生哪敌得过这些人,不多时,女学生几乎都被灌醉了,只有来茴还有警觉心,不管男人说什么,她始终不端杯子,到了中途,她背起包要离开,江总肯定是不放人的,拉拉扯扯中,来茴被一个耳光打得摔到沙发上。周于谦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爱慕虚荣的女孩子,本来就该受点教训,换句话说,来的学生都毫无背景可言,今晚就算是这些人强硬地把她们怎么着了,也只能吃闷亏。

直到扣子被扯掉了几颗的来茴抓了个酒瓶,摆出要跟人拼命的样子,周于谦才喝了口酒,语气淡定地说道:“江总,今天到此为止,我送她回去!”

或许是厌恶江总,亦或是被当时的乌烟瘴气烦透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终归是帮了来茴,而后来再遇到这类事情,周于谦却再未理会过,实在看不过去了,他转身离开,也不愿意给自己惹上任何麻烦。

周于谦一直记得那张漂亮的脸蛋有多倔强,明明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偏偏死咬着唇,他那时候以为,她很坚强,后来才知道,她是害怕得忘了哭,因为…………

她为了谢家逸,可是流了不少眼泪。

“你还没走……去上班?”来茴抬起皓腕,手表上日期显示7月22日,周四。

周于谦忙敛了神,说道:“正要走,你要出门?”

“想去医院看程兰!”

“我顺路送你去吧!”

来茴到医院门口下了车,周于谦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医院门口,如今那张脸上再找不出一丝倔强,他知道是自己的杰作,以钱易物,来茴就是那个物品,议价,签约,成交,付款,简单又纯粹,她的自由,骄傲,倔强,一同被出卖,成了一只没思想没灵魂而被豢养的鸟。

他发现,他对自己的杰作,并不是很满意。

车子朝喧嚣飞驰而去,周于谦埋头浏览文件。不管满不满意,他是商人,只计较有没有赔本,爱情,艺术那一类抽象的东西,不适合商人。

他知道在支票的空格里填上数字,便可以从银行里取出钱来,却不知道该在心里填上什么东西,才能从其它的地方取得同样的东西。

他心里只剩下一种悲凉的空洞,唯一能填充的,只有钱。

程兰仍是没有说话,呆呆地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她的心里却在发霉,来茴只能从她的眼晴里发现一些情绪,忿恨,恶毒,嘲讽,还有……

有那么一种人,受到侮辱或伤害后首先想到的不是振作或反省,而是报复;要报复又没有计划,这时,就会陷入一种自我幻想的状态中,幻想用各种方法报复回去,人家怎么伤害她,她便幻想出狠毒十倍百倍的方法,想着仇人被她的恶毒法子折磨得死去活来,她便有一种心灵被撞击的痛快感。

来茴便从程兰的眼里看到了那种快意的光彩。

那种光彩是她极为熟悉的,小学时,班上最调皮的男生欺负她,用毛笔给她的脸画上八字胡,放学后,死对头小绿特意跑到她跟前,弯腰看了看她低垂的脸,故意“哇!”的大叫一声:“来茴,你看看你的脸哦,好丑!”路上的学生都好奇地看着她,有的捂嘴偷笑,有的放声大笑。来茴哭着跑回家,镜子里的她…………真的好丑!

洗干净脸后,她就呆呆地坐在镜子前,幻想《上海滩》里的许文强是她哥哥,把欺负她的男生吊起来打,然后当着全校同学的面骂小绿:“你是个丑八怪!”

现在想起来,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和程兰的眼睛没什么两样。

来茴陪她坐了一会儿后就走了,只希望程兰和她一样,一两年后就忘了那件事情,就像当初,欺负她的男生上高中时成了她的好朋友,而小绿,也仅仅是比比谁的辫子多,谁的衣服好看,着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虽然小时候,她把那个男生跟小绿列为头号仇人,立志长大后一定要报复回去!

报复了吗?没有!人生中的磨烂多的是,哪记得了那么多,若程兰也同她一样,面临失去亲人的境地,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认为因爱而抛弃一切,是值得的!

说她来茴不够朋友也好,被打一顿,真的,只是件小事!

尽管,她昨天也被吓到了!

七楼VIP病房里,来如芸被小余和来茴的说话声音吵醒,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定在来茴身上,皱巴巴的黄皮脸笑了笑,说道:“今天不上班?”

来茴剥了颗荔枝送到嘴里,手掌心接着吐出的核,说道:“妈倒是把日子记得挺清楚的,事情做完了,就来看看你!”

小余摊开热毛巾给来如芸擦脸,抢过话头:“茴姐没看到台历吗?你的生日和假日伯母都让我记上了,一到放假就跟我说…………小余,你茴姐今天会早来吧!”

来茴走到病床前,台历正对着来如芸,转头就能看到。她接过小余的毛巾,仔细地给母亲擦起手来,那是一双枯瘦脱皮的手,从前能给她编出满头的小辫子,能给客人做出流行的发式,现在却只能靠别人挪动。躺在床上五年,她就是母亲唯一的支柱,数着日子等她放假来探望,

热毛巾擦过手背,皮肤湿湿的,汗毛和白鳞一样的皮屑被熨平,来茴的眸子里闪过激动的流光,她从包里拿出一管护手霜,挤一点在手心,均匀地涂抹在来如芸手上,柔柔地为她搓着指缝。

“妈,家逸回来了!”她不能再以为延续母亲的命就尽到了责任,与家逸重逢的事,在她心里再也闷不住了,她是那么急切地想找个人分享,而母亲,正是最希望能分享她心情的人。

来如芸激动地张了张嘴,愧疚地望着来茴,终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有女朋友了,妈,你放心,我不爱他了,我跟他现在只是朋友。”来茴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手,眼睛窥伺着母亲的神情。“他说想来看你,算他还有点良心,记得你当初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留一份。但我不让他来,妈,你说,要他来干什么?不是惹着您伤心嘛!”

“有女朋友了?”来如芸低喃着,又说道:“也是没办法的,该你们没缘份。家逸第一次来家里,好像是你们放暑假。那孩子真勤快,我们娘儿不能干的重活,他两天就做完了,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他,以为你们有个好结果,所以,你们年纪小,我也没反对。唉!小茴,既然回不了头就别多想了!”

“我没多想,再说,当初是我提出分手的,这么多年,我哪还会想着回头?”来茴抽出纸巾,抹干净手,状似无所谓地说道。

“小茴,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妈才跟家逸分手的?”来如芸一直介怀这件事儿,看女儿愿意同她谈了,便试着问出来。

“不是,上大学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总是吵架,或许是彼此都太了解了,缺点掩都掩不住时,互相都厌烦!”

“唉,那是你们年纪太小,不懂得该怎么去处理感情!”

应该是吧,那时候的他们究竟怎么了?来茴想不出个所以然,爱情是没有逻辑的,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就开始急躁,互相撕扯,伤害。一旦失去了,理智重回大脑,清醒了!

便清醒着悔不当初!

chapter 10

谢家逸同周于谦签订了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份合约,MOIO新产品的代工,数值高达五千万。周于谦除了让秘书将利润的百分之十汇入谢家逸在海外的户头外,又宴请MOIO各高层在A城的“英皇”夜总会大行其乐。

“英皇”是会员制的,声称“玩乐皆名流,往来无穷丁!”所谓“穷丁”还真给了普通平民面子,进去消费一把,比你往火坑里“扔钱”还来得快。光是这样说,大概会觉得空口无凭,举个实例,A城曾经发生过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被害者就是“英皇”的小姐,抢匪刚抢了两千块现金,那小姐就大喊 “救命,有贼!”抢匪捂住她的嘴,捅了几刀,又从桌上匆忙地抓了一把首饰逃逸了。

那些首饰总共卖了两万块钱,警察逮到他后,纳闷儿地问他:“你怎么不搬走她床底下的箱子啊,那里面可装得有一千万!”

至于那冤死的小姐为什么不把钱存入银行,而傻傻地放到床底下,这是题外话,就不再深究,但,由此可知,“英皇”堪比天价的消费。

周于谦预订了一套仿造奥地利皇宫的房间,人到齐后,艳丽的妈妈像母鸡带小鸡一样,牵出一群形色各不同的美女,清纯的,美艳的,妩媚的,真是百花齐放。众人陆续点了合自己胃口的。谢家逸放眼望去,要了一个脸上留有几分“纯真”的小姐,周于谦是老顾客,自然有常陪的,倒是不必费心。

灯红酒绿间,“名流公子”已是醺醺陶陶,西装脱下,衬衫敞开,揽着小姐摸捏调笑。周于谦和谢家逸却把小姐扔在一旁,心不在焉地谈些无关紧要的“公事”。

其实,谈“公事”只是个名头,两人中间夹了个来茴,一个是前男友,一个是情夫,这种奇异的关系,加上曾有过节,导致他们在暗中互比着耐性,谁也不肯向对方先露出色令智昏的一面,这无关于爱,而是男人的脸面。

男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明明心里养着个禽兽,却仍是要用锦衣华服来遮遮掩掩,充装门面。

到了下半夜,MOIO的几个手下开始撺掇谢家逸唱歌助兴,谢家逸连连摆手,接着,周于谦带的几个下属也跟着起哄,自作主张地让小姐从排行榜上选了首通俗易唱的歌曲,又把无线话筒塞到他手中。自家同事的面子可以不给,合作公司的面子却不好驳回去,幸运的是,谢家逸上学的时候也有事无事地会在寝室里嚎他几嗓子,唱首歌还难不倒他。

可是,当歌名显示在大屏幕上,再熟悉不过的音乐响起时,谢家逸愣住了,那是首忧郁而伤感的情歌,他很熟,熟得不看歌词也能和上音律,将手中的话筒送到唇边,像演练过千百遍似的,喉咙里自然而然地滚出的歌词……………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

低低的男声,如一片秋叶从枝头轻轻落下,带着凉凉的微风,拂面而过,而那其中又蕴含了几多深情,几多挣扎,扭成一股重力,沉沉地压向心头;转而又成利斧,劈开时空的洪流,跌落回多年前…………

高三毕业时,班上的男同学聚在简陋的卡拉OK厅里庆祝高考结束,没有豪华的包房,没有昂贵的名酒,没有漂亮的小姐,只有一堆穷酸的学生,手抓着750ML装的青岛啤酒,豪气万千地举瓶碰撞,借着几分醉意,他唱起了……………

“秋天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去年的秋天,他的来茴在月光下,在操场上,对他说………我说喜欢你,我喜欢谢家逸!一曲终了,他回头,身后的却只有情绪高涨的男同学,他骤然失了兴致,从椅子上勾起外衣,默默地走向门口,没人发现他的悄然离开。

街上的风含着夜深的凉爽,昏黄的路灯拉长他的影子,人行道上,他歪歪斜斜走到一个小商店前,提起柜台上的话筒,任性地在凌晨拨出来茴家的号码。

“我想你!”他低低地说。“好想抱抱你!”

“可是我醉了,如果还能走到你家楼下,如果能去你家,来茴,我一定要抱够你!”

他说完挂了电话,拿出一块钱付给老板后,坐在店铺旁的台阶上,他醉得不能走了。

“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风越来越急,他久久地仰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仰到脖子酸痛,才把视线转向前方,醉意朦胧中,穿着白色T恤的来茴噙着笑站在他面前。

“来茴,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站起来,走下台阶,手搭上她的肩,是真的,她真真实实地站在他面前。

“我来给你抱的啊!”她笑着。“你走不到我家,我就来找你!你忘了我家的路,我就来接你!”她朝他伸开双臂。“家逸,抱我吧!”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月亮移到头顶,洒下柔和清辉,小城凌晨的街头,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紧紧地抱住她,用倾其一生的热情抱住她。

“你怎么会找到我?”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我们的城市好小,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对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没有感动过!”

来茴,我们不该到大城市的,对吗?不然,你怎么会找不到我?

众人“醉”在歌声里,只有周于谦静静地听着那份忧伤,像是从心底嘶吼出来的忧伤,也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谢家逸的眼里隐约飘浮着一层泪光……

音乐的尾音渐渐消失,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房间,谢家逸笑容可掬地应付众人的称赞,仿佛,他没有唱过那首歌,仿佛,这个房间从来都没有过忧伤。

喧哗又起,小姐的娇嗔声,男人的调笑声,杯壁的碰撞声,谢家逸悄然走出房间,没有人发现他身上的落寞。

宁静的露台上,他背靠着栏杆,海风从身后吹过来,手机屏幕亮着蓝光,上面显示着一串他从未拨过,却烂熟于心的号码,拇指按在拨出键上,久久没有揿下去,因为房间里的周于谦,他永远都没办法如四年前那样,毫不犹豫地拨出去……

他的心里在拔河,一边告诉自己,只是以老同学的身份问声好;一边又在否定,只是一首歌而已,只是想起了往事伤感而已,无关感情,你不是在想她,不是!

大脑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手机却振动起来,“肖钰 来电”覆盖掉那串号码,他滑动手机。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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