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辰所选的餐厅，和一路上的酒吧会馆等都改建于吉塘路上的老宅。外表并不张扬，悄悄掩隐在了木质门板之下，从外看和普通的民居并无两样，只有从格外精致的雕花门廊上可窥探出一些端倪。
“程亦辰，你怎么点这么多菜？真是浪费。”
“唔，看来我还是好心没好报了？”程亦辰挑挑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还在细细品味菜肴的江浅陌。
“我没那么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不知怎的，江浅陌突然有些食不知味。
看着对面江浅陌的动作慢了下来，一脸的迷茫，程亦辰低声询问，“怎么了，不开心？”
“唔，没，没有。”低下头，江浅陌仓惶地掩饰。
要不要把今天程老爷子来找自己的事告诉他？可是说了能怎样？让程亦辰帮她解决？还是说等待程亦辰的话来宣判自己婚姻的何去何从？
如果说出后等来的是后者，她该如何自处？像从前一样被抛下，在自己觉得还算幸福的时候？
从高空中跌落的感觉么？有过一次，怎么还有勇气再承受一遍？
江浅陌的欲言又止，神色不安，程亦辰都看在眼里。心中竟是微微的酸涩，江浅陌，我不值得你信任么，为什么有事都不愿意说出来？
轻轻地叹了口气，程亦辰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江浅陌的，“傻瓜，我说过有我在。怎么，就这么不愿意跟我说？江浅陌，你撒谎的样子我又不是第一回见。”
顿了顿，程亦辰一个跨步坐到了江浅陌身边，然后才在她耳边问道，“到底怎么了，恩？”
清爽的男人气息瞬间包围了自己，江浅陌忽的转身抱住了程亦辰，这才闷闷地说道，“老爷子今天来找我了，说只要他在，我就不是他承认的孙媳妇。”
说完，江浅陌还往程亦辰身上蹭了蹭，像小猫似的。
程亦辰不禁哑然失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坏坏地说道，“怎么？是怕我会听从老爷子的话？一向没心没肺的江浅陌什么时候都会为别人的话烦心了？”
被程亦辰说中心事好一阵取笑，江浅陌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挣扎着要起来，“谁担心了？！我巴不得你那样呢，好还我自由。哼，走开呀，我要吃饭了。”
“好好好，我说错话了。”用力抱紧了江浅陌不让她松开，程亦辰决定不再逗她，“不要担心，你只要乖乖在我身后就可以了，这事我会解决的。”
江浅陌还在闹着脾气，程亦辰又说了句，“明天我要赶早班飞机出差，别闹了，我们好好吃饭。”
“出差？要多久？”下意识地，江浅陌接了一句。
“还不确定，B城那的项目有些问题，我过去看看，可能会久一点吧。”放开了江浅陌，程亦辰没有回到原先的位子上，索性坐在了旁边。
对程亦辰的公司，江浅陌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当初程亦辰上大学时就注册了现在的程氏，没有靠程家，仅凭自己的努力，硬是让当初反对他的人刮目相看。
“问题很严重么？要你亲自过去，不是还有沈毅么？”
“沈毅这边有项目在跟进。”
“哦。”
江浅陌便不再问，随便挑了个其他的话题。
吃饭间，程亦辰又讲了好几件趣事，惹得江浅陌哧哧低笑，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为了程老爷子的话让自己不开心呢。再说了，至少她现在知道程亦辰会解决好的。
吃完饭，江浅陌想到程亦辰明天要赶飞机，本想回去让他早点休息。哪知，程亦辰非要拉着她再逛逛，还说江浅陌得添置点东西。
咦？自己什么东西需要买了么？带着疑惑，江浅陌被程亦辰带到了一家店门口。
等抬起头的时候，江浅陌不由大窘，竟然是奥黛丽内衣店！忙转头看向旁边，程亦辰一脸淡定，脸上的表情是再正常不过了。
江浅陌这才想起来，自己总共才几套内衣，有两套不小心勾坏了，还有的肩带已经松了，是该换了。前两天洗澡时忘拿睡衣让程亦辰递进来时，自己好像嘟囔了句内衣得重新买了。
可是，可是！江浅陌不禁在心里默默呐喊，自己是要买内衣了没错，可为什么是程亦辰提醒的她？为什么是程亦辰带她来买啊？！
江浅陌扭捏着不肯进去，程亦辰倒是丝毫不见尴尬，“怎么不进去，不是要买新的了么？”
江浅陌支吾着不开口。程亦辰这才注意到了旁边人的脸通红，像只被蒸熟的虾一样，从头红到尾。稍微一想，便猜到了她在不好意思什么，于是忍不住打趣道，“怎么？陪老婆买内衣不是很正常的事么？难道说江小妞这么害羞？”
还真说对了，江浅陌就是害羞。在她的穿内衣生涯中，哪一次不是她自己去买的？就算当时她妈妈还在的时候，她也从来没让妈妈一起陪着去买过。
江浅陌还记得，一开始买内衣的时候，在店门外看到里面有男生，她都是坚决不肯进去的。
后来大了些，即使没有刚开始那么羞涩，可是只要自己在买的时候，有男生陪着自己女朋友进来，她还是会很不好意思继续慢慢挑选。
江浅陌一直都不能理解为毛女生买个内衣还要男生陪着。后来，有个要好的死党色色地跟她说，那是因为穿了是给以后老公看的啊，江浅陌你别不好意思呀，你将来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自此之后，江浅陌更加排斥这种现象了。
江浅陌不断地做着心理建设，不就是买个内衣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成年人了，进去吧。但是不管说多少遍，江浅陌还是迈不开腿。
见此，程亦辰觉得好笑极了，原来自家江小妞这么害羞这么可爱啊。于是，不由分说把她拉了进去。
他要她慢慢开始习惯生活中有他的参与。
马上就有热情的导购员迎了上来，“美女你好，需要看些什么，今天刚好有新款到哦，要不要看看？”
换成以前，江浅陌肯定会点点头，然后在拿来的新款中慢慢挑选。可是今天，不是她一个人来啊。她始终觉得别扭的很。
最后还是程亦辰开了口，扫了一眼江浅陌，礼貌地对导购员说道，“麻烦把新款中32B的拿给我老婆试试。”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表情各异。
导购员自然是开心的，“好的，请稍等。”末了，有些羡慕地对江浅陌说道，“美女，你老公很爱你哦，一般没多少人会记得自己老婆穿多大的。”
而江浅陌，在听了程亦辰的话后本就尴尬，那厮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穿多大的了？又听到导购员说了那么一句，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程亦辰则是更加好笑地看着江浅陌的脸愈加通红，红的都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唔，江小妞这么害羞？总会知道的啊。”刻意又靠近了点，程亦辰暧昧地说道。
狠狠地白了程亦辰一眼，江浅陌努力装作很镇定的随着导购员去试衣间。
天哪！这是自己么？
江浅陌瞬间被镜中的自己呆住了，这，这脸也太红了吧。刚才自己就是顶了副这样红的脸在外面被人看了那么久？怪不得她瞟到有一两个导购员看着她捂着嘴笑呢。
都怪程亦辰！江浅陌在心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回了。
“美女，好穿吗？美女。”
江浅陌听到导购员在外面问了一句，刚想说话，却发现后面的钩子把垂下来的头发勾住了，越急越解不开。
“头发勾住了，还没好。”江浅陌沮丧地回了句。
“这样啊，没事，我进来帮你吧。”
无奈之下，江浅陌还是把门开了个小缝。
有人帮忙到底就是好，一下子就解开了。
“美女，这内衣要这么穿才有型。”说着，导购员教起了江浅陌，“喏，每次穿之前啊，用手在外面把胸部往里面推一推挤一挤，否则很容易下垂的。看，现在比刚才好看多了吧。”
以前从没有人告诉过江浅陌内衣要怎么穿，现在被人手把手教着，一下子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瞅瞅导购员，耐心细致，脸色如常。再看看镜中的自己，长发披散在前面，面红耳赤，犹如天边的晚霞燃烧了起来。
最后，程亦辰把江浅陌挑的都让包了起来，刷完卡后在店员的“欢迎下次光临”中出了门。
“美女，不要忘记我教你的哦。”临出门前，刚才的导购员又热情地跑过来说了一番。
“教你什么了？”程亦辰随口一问。
江浅陌哪好意思说，只是不停地加快脚步向停车场走去。
第十九章 手术
“程亦辰，几点了啊？”迷糊中摸了摸床边，咦，没人？这么早就起了？
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翻来覆去，江浅陌终于想起来程亦辰昨天说要去B城出差几天。
洗漱一番，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出门上班去了，江浅陌随手想打开冰箱看看有没有面包之类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手刚放上去，就看到冰箱外面留了张纸条。
一手漂亮的柳体，唔，是程亦辰写的。
“江小妞，早饭在微波炉里，热热就好，千万不要不吃。还有，我不在的几天，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许熬夜，不要不吃饭，有事就去找沈毅。等我回来。”
噗哧一声，江浅陌笑了出来，一向在外冷漠少言的程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这要让人看到，岂不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不过，江浅陌无法否认，这种被人惦念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让她心里暖暖的。
脸上挂着浅笑，带着好心情，江浅陌一路走进了公司。
乘电梯的时候，好巧不巧的，进去的时候看到了岑曳。
显然，岑曳也看到了她。
但是两人都没有要打招呼的打算。本来也是，自从上次江浅陌在市场部说了那番话后，岑曳看到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关于她的事也没有再往外说，可也仅限于此。其他的，岑曳还是看不惯江浅陌。
对江浅陌而言，这些人际关系，维不维持的，她无所谓。
经过半个多月的忙碌，江浅陌终于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宣传部的工作算是先告一段落了。部门里的人各个欢呼雀跃，连日来的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忙的跟陀螺一样。
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就出现了晚上要部门经理请吃饭的呐喊。等经理一答应，又是各种欢呼声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
晚上，一大帮人跑去吃饭唱歌。订了个包厢，门一关，什么绅士淑女，全都脱去了平日里的伪装，喝酒划拳样样来，high到了极点。
江浅陌是新人，自然免不了轮番被敬酒。
“江浅陌，来，喝一杯。”第一个端着酒杯来的是坐江浅陌旁边的小胖，平时也是部门里特能侃的家伙。
“不要了吧，饶了我吧。”江浅陌笑了笑，摇摇头婉拒道。
“江浅陌，不给面子啊，这是咱部门规矩，新人在聚餐上总要喝两杯的，再说了咱也共同奋斗了大半月了啊，你不能视革命友谊不顾啊。”小胖丝毫不接江浅陌的招，顺便把旁边另一个美女同事拉了过来劝酒。
“浅陌，我们要心寒的啊，来来来，喝一杯嘛。”
见实在躲不过，江浅陌也只能端起酒杯。这一来，其他人纷纷跑过来，嚷着要再喝几杯。
这完全不像平时一本正经的同事们，难道这就是上班压力大的调节？
其实，一开始江浅陌心里还是打着鼓的，因为喝的不光是啤酒，还有白酒红酒，甚至于还有桃园三结义，五虎情深各种喝法。而这些，在上大学的时候，江浅陌也只有尝试过一次，调的好也就不去说它了，要是调差了，要有多难喝就有多难喝。
要是被程亦辰知道，后果…最后，江浅陌没办法还是硬着头皮喝了。
结果男同事们都大声叫好，说是很久没见过这么能喝的女同事了，完了还硬要帮江浅陌满上再来几杯。
江浅陌想，真是自作自受，活该！
之后众人又去了KTV一阵狼嚎，在将近凌晨的时候，大家伙才各自散了回家。
本想打电话让程亦辰来接，却在拿起手机时才想起他不在，哎，最近记性怎么这么不好？
一路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家门口，无力地靠在墙上，使劲在包里摸来摸去，好久才找到钥匙开了门。进去之后没有多做什么，连鞋都没换，江浅陌直接躺在了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可是这一夜，她睡的并不安稳。梦里，她一直在努力向前奔跑，好像后面有什么怪物在追赶她一样，气喘吁吁，满身是汗，身心俱疲。接连不断的噩梦使她蹙起了眉毛，头也无意识地摇着，双手不停在空手拍打。
时间在静悄悄地流逝，不一会儿，江浅陌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汗珠，夏日里薄薄的睡衣早已湿透。脸上似乎有些痉挛，嘴唇已被她咬的发白，留下一排深深的齿印，似乎在极力掩饰什么痛苦，却始终不肯发出一声。
仿佛不堪重负般，江浅陌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手捂着胃，痛苦地缩成一团。她知道，应该是最近不注意饮食和休息，再加上晚上那些酒，导致现在胃疼的厉害。
想了想，家里好像没有胃药。
虚眼看了看桌上的闹钟，才凌晨4点多，尽管疼得都要受不住了，她还是决定等天亮了再去医院。
可是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江浅陌并不好过，睡睡醒醒，基本上是在盼着天快些亮。
再次迷糊醒来，已经将近7点。真好，终于天亮了。江浅陌想笑一笑，却发现没有力气。
简单梳洗了下，脸色苍白，脚步也很虚浮。每走一步，都要扶着墙，就像在刀尖上行走一般，疼得不能自已。这个时候，她竟还有心思想，自己这个样子，会不会吓到别人呢？
幸运的是，一下楼就看到了辆出租车，招招手，江浅陌又花了极大的力气坐了进去，“麻烦市立医院。”一开口，声音沙哑到自己都被吓到了，更别说司机了。
“你，你没事吧？”司机好心地问了一句。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儿么？”咧开嘴，江浅陌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就是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
吓得司机师傅赶快踩上油门，向前飞奔。
踉踉跄跄地挂了号，好在前面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