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就一直在定定地出神，本来说要给爷爷讲故事听的，怎么讲着讲着自己听下来了？”他靠在病床上，微笑地看着我。
爷爷笑起来的时候跟林晓风是最象的，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最初看着林晓风笑起来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是因为他跟爷爷相似。
“啊……我，我刚刚讲到哪里了？”
我努力地想了下，还是想不起来之前自己在讲什么故事了，尴尬地涨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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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和为贵
“小香香……是不是跟晓风有关的事？”没有想到，爷爷下一句话，居然单刀直入。
我吓了一跳：“没有！爷爷……你别乱想，我只是走了下神。”
“‘走了下神’？”爷爷微笑道，“小香香，今天一天你已经这样呆呆地坐着不说话好几次了……来告诉爷爷看，你想的都是什么？”
我慌忙摇了摇头——没什么，真的……
心里在暗暗叫苦：惨了，若被林晓风知道我让爷爷不开心，还是因为他那边的事情，他一定会很生气！
“小香香，你居然有事不肯对爷爷说……”他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状，“莫非是阿风他不让你说？”
“啊！没有这样的事！”我连忙摆手，“爷爷，不关晓风的事，是我自己在瞎操心他……”
话才出口，已经知道自己讲漏嘴了！
我霎时怔了，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要怎么补救才有用——更甚，我这都已经把心里的事给讲出来了，根本就没有补救的余地了嘛！
“呵呵……不必一副要哭的脸，来跟爷爷说说你的烦恼。”爷爷笑得坏坏。
连这坏笑这两爷孙也象得不行——我苦笑着想，可还是觉得这事不该对爷爷说，嘴巴张了张，又抿紧了，扭捏地说：“爷爷，这事……不必说了！我觉得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小香香……”
爷爷正要说话，此时却进来个蓝衣服的侍女，低了头在门口说：“风少爷回来了。”
我跟爷爷立时都停了不说话，往门口望去。
而我……心里立时缩得紧紧！
完了——怎么竟在这样的时间，说曹操要曹操到，林晓风偏偏就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他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西凤。他进了门就微笑起来，对病床上的爷爷笑着说：“爷爷，我来了。今天精神好吗？”
“阿风啊……爷爷正想要找你呢！”果然，爷爷的脸一沉，不仅没理他的话，反而一副准备要质问他的样子。
“咦，什么事……？”林晓风怔了怔，走到病床前。
——爷爷，爷爷！别这样，林晓风他每天上班已经好辛苦，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我差一点就想要叫出声来，但是这场面我若再说错了什么，似乎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我又不是擅长讲话的人，一时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阿风……你是不是又欺负小香香啦？爷爷上次说过什么，你没有听进去吗？”爷爷板起脸来，声音也凶凶的。
林晓风的眼睛闪了闪，抬眼看我，黑眸里分明是淡淡的愠色——
“香香，什么事？”
他将爷爷的质问，轻易就转到我的身上，问了我个哑口无言，自己都觉得自己十足一个告黑状没告成的笨蛋。
“阿风，我问你问题，你怎么反而去质问小香香？好好地跟我说话。”
一听到爷爷的训话，林晓风的眼神便软了下来，垂眼低声道——
“爷爷，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为止一切都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竟有我欺负她这一说。”
“阿风，不要捕风捉影。‘欺负’这个词是爷爷说的，小香香她可是什么你的坏话都没有讲，还拼命帮你辩护。爷爷是看她今天一天都闷闷不乐，所以问她什么事，可问她又问不出来，所以只好来问你了。”
林晓风又偷着瞄了我一眼，低声回答：“她心情不好，可能有很多原因，也不一定就出在我身上。我忽略了是我不好，现在问清楚。”
这狡猾的人，又将皮球踢给我了……我听得一阵不爽，不由得扁起了嘴，将心一横，冷哼一声说：“这件事纯粹是我自己瞎操心，你没有一点点的责任。而且你也没忽略我，你明明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很不客气地，把那只死青蛙塞回他的嘴里去。
他盯紧我的眼睛：“……既然这样，有什么事，你就在爷爷面前说出来好了。你自己讲，不是更清楚么？”
我差一点没气得鼻子歪掉——这只瘟神他就非要我来当这个讲是非的坏人哪？！
“我亲爱的‘老公’！”我咬牙切齿地说，“爷爷在问你话呢！你就赶快跟爷爷说了吧，把他老人家这样干撩在一边，可不好啊！”
他的脸上抽了抽，却又不得不面对爷爷质询的目光，乖乖地低下头去——
“我猜，香香是在为我不让她去当模特儿的事情，心里不舒服。”
——什么？！
我立时做了个鬼脸——林晓风你有没有把话说反了！
我因为你不让我去当模特儿所以不高兴？事实是我为了帮你不要错过这个挣钱的好机会，想要主动贡献我自己出来，你却没有领情，我为你以后的将要面对的形势担心而已！谁想要去当模特儿了？
谁知他竟继续往下说着：“林家的所有媳妇，都按着家法走着低调的路线，我只是提醒了她，不能做这种抛头露面的职业而已，没想到她竟然会为这个不高兴。”
“哦？”爷爷饶有兴味的扬起一边眉毛，“阿风，你确定这就是小香香在烦恼的事吗？”
林晓风冷冷地对我笑：“香香，我说的对吗？”
那双黑如星夜的眸子暗暗地涌着波澜——我知道，他在警告我！
上一次我们在爷爷面前失控地吵过一轮之后，他已经数次提醒我，无论如何要作出和睦的样子来。今天，我失落的神情被爷爷捕捉到，让爷爷多心地问了这几句，已经是犯了他的忌，如果我再继续闹下去，他过后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这么一想，心就寒了，而且有种被冤枉了的感觉，老大的不甘心。
——我做错什么了？不就是担心了下林晓风的事，怕他以后顶不住而已吗？搞得好像都是我在兴风作浪，我在给他捣乱似的！
不禁跟他那样冷冷地笑了——
“是，很对，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是我错了，我不该觉得模特儿什么的很有趣，所以就异想天开地说我想去做什么模特儿！”
这么一张嘴，话就收不住了：“我不该想着去抛头露面，外面的事情是你们林家的男人才有资格去做的，我们这些做媳妇的，每天在旁边看着，在家里呆着，你们需要在自己旁边摆个配件的时候，乖乖地梳妆打扮好，凑上去配成对就可以了！”
直到这番话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又把争端挑了起来，矛头还不止指向林晓风，连整个林家的规矩都牵扯上了。
不禁愣了。
我其实没有想着要这样顶撞他的……
当我迎上那双几乎要燃烧起来的黑眸时，心中一片兵荒马乱。
林晓风果然生气了……
我的心中一片后悔的靡音——我好笨，好傻，好没大脑！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冲动……
林晓风为了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高中的功课又不能拉下，还要抽空去学校充出勤，每天这样起早贪黑的已经非常非常辛苦了，我却什么忙都没能帮上他的，还在这里给他扯后腿！
他要我让Vivian_Yang答应续约，我没有想出什么有建设意义的点子来；他叫我想办法说服Tony_Wong，我又做得一塌糊涂；现在我连他对我最基本的要求——每天陪爷爷说说话让爷爷开心，我都没有做到，却竟然还在这里对他咄咄逼人地讲一些没营养的话……
我——我真的是吃饱了太闲了，没事找事！
然而，林晓风果然在爷爷面前就非常隐忍。
虽然他确实已经非常生气，但只沉吟了会儿，便让面上的表情平静了下来，语气平淡地开了口——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香香。你可以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不会想要去干涉你的自由。但是，象模特儿或者影视明星这一类的职业，会令你成为公众人物，而那些报纸杂志单纯为了满足读者猎奇心态的文章和报道，九成九对林家来说都不会是好事——所以我希望你为了整个家族着想，好好考虑一下取舍的问题。”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苦口婆心，循循而诱。
我拧紧了眉，无奈地看着他——我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我本来就知道的啊……只是……只是我其实……
——不行，没有只是，只有认错。
我生生地将自己要辩驳的想法按灭在心底，挤出一丝笑容来：“——我知道了，对不起，晓风。”
我不想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既然我已经帮不上他什么忙……至少不要再帮倒忙。
“也是哦……”爷爷此时才捋着胡子点点头，“模特儿的话确实有点儿勉强了……这真成了职业啊，就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也不能总蒙着面披挂上阵，对不对？”
说到这里，他突然冲我挤挤眼。
……咦？
我被他这突然来的暗示吓了一跳——爷爷他什么意思？
他已然转向林晓风，笑呵呵地继续往下说：“我们家的小香香啊，这么漂亮一小美人坯子，若是去做模特儿啊，爷爷敢说肯定会红透半边天！阿风你说对不对？”
林晓风不乐意地撇了撇嘴，答道：“嗯。”
这个死瘟神……叫他夸我一句很难么？应个“嗯”都应得这么勉强——我暗暗地撅了撅嘴巴。
爷爷乐呵呵地冲他晃晃手指头，摇着头笑了阵，又转向我，面上的慈爱表露无遗——
“小香香啊……虽然你可能觉得模特儿做的事情很有趣所以想去尝试，但是，你一旦真的窜红了，以后可就不用指望能清清静静地出门进门，在路上闲逛啦。你这么讨厌被人跟着的人，也不会喜欢被狗仔队在后面天天监视着吧？”
我的面上热了起来：“嗯。”
心里却仍然在快速地思考着爷爷方才的那句话。
——他想要暗示我什么？
心扑扑地跳，脑子转个不停。
“好啦，那这事儿就这么了了，你们夫妻俩也别大眼瞪小眼的，来表个态给爷爷看，让爷爷看看你们和好了没有？”
“爷爷，本来就没有吵架嘛……”林晓风不乐意地嘟起嘴巴，表情好似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看得我心里一热。
他主动地离了病床，走到我跟前：“香香，走，一起扶爷爷起来去吃饭。”
说完，将手递到我的面前。
他虽然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眉宇间的疲累却无法全部掩盖住，相信爷爷也看得出来，他在为很多事情奔波劳累，只是爷爷也不说出来而已。
我真的是……没事找事。
又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听话地将手交给他。他的掌心一直都很热，即使有的时候他的态度很冷，我不觉轻轻地扣紧了他的手，正如他一如既往攥紧我的手一样。
爷爷看到自己的孙子和孙媳妇这样，脸上的微笑更深了，乐呵呵地把手臂交给我们，下了床。
那一瞬间，我却突然开了窍——
……这真成了职业啊，就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也不能总蒙着面披挂上阵……
对了——有没有可能我可以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给Tongy_Wong当这一次的代言人？！如果我主动跟他联络，提出这一个要求作为条件的话……至少会比一口回绝掉来的更好吧？不小心的话，这件事也许行得通……
搀扶着爷爷的手不觉紧了紧，便看见他老人家转过头来，给我一个饶有深味的笑。
我的颈脖后面不禁热了起来……
——爷爷，这就是你想要给我的提示么？你只是每天在这里躺着养病，为什么竟然……似乎对正在发生着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林晓风很久以前说过的话又在我的耳旁回响——
要让自己站到跟那个人一样的高度上去，甚至更高，才有可能看得透那个人的想法，看清那个人下一步会怎么走……
爷爷……
这就是你的眼睛，你的高度，往下看到我们这两个孩子在做的，在想的事情吗？
在德国，当我发现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已全被林晓风看透了的时候，我曾经一度很心虚，甚至被他看着的时候会有种不安的感觉。可是如今从爷爷身上感觉到的，竟然是更深厚的安全感——我并不惧怕他能看透我心里烦恼着的事情，反而更想要往他的善解人意倚靠过去。
只是——心里在暗暗地害怕唯一的一件事——爷爷会不会也已经看了出来，我跟林晓风其实只是在演出一场夫妻戏给他看，其实我们在家是分睡在两个房间，认识以来一直吵架不断，而我……隔着肚皮根本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也许，我们害怕爷爷担心难过，所以努力地演好这一出戏，爷爷却也是相同的想法，在给我们扮演着安心老人的角色……
我不知道谁是真，谁是假，只知道真真假假之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的感觉，慢慢溢满心头，填满了很久以来，从来没有被填满过的某个地方，让我觉得很踏实，很温暖。
有一点酸涩，有一点苦楚，然而那种浓郁的甜美的味道，却永远凝固在最令人眷念的位置上……
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为爷爷多做一点什么。
我虽然是个几乎一无是处的小太妹，但我还有我灿烂的笑容，我可以尽力表演好幽默的笑话，谈论最新最火爆的八卦时事。还有，我可以尽力去做好他至爱的孙子的贤内助……所有能让他老人家开心一点的事情，我都想要去做。
也是为了外婆，也是为了爷爷，或许……我自己也想要这样做——我会学着再多为林晓风着想一点，多为他也做一点我力所能及的事。
简单言之，我想要为这个林晓风称之为“家”的地方，尽我自己的一份力。虽然，这里可能不会是我永远的家，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林晓风扫地出门。但是，我现在应该可以放任自己一点，沉溺在这个“孙媳妇”的角色里面吧……
我只要现在，只要这样一点点的放任就好——因为，他们给我的这种家庭的温暖，早已令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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