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董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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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的董小姐-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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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只盼祁璟能早些结束他大仗,早些发现自己失踪,早些发现她留山洞里那条红发带。

两日前,江月以“小解”为借口,请帖穆尔回避了片刻。她身无长物,唯有那两条祁璟相赠红色发带……她将其中一条埋了之前烧火灰烬之中,这样一旦祁璟翻看草灰,推算山洞中有人迹时间,便能注意到自己留下记号。而另外一条,江月则甫一下雪时便趁休息时,绑了一旁枯枝之上。

有了发带提醒,再加上之后雪中留下痕迹……只要祁璟想寻,必能寻到自己。

但令江月忐忑恰恰是他会不会来……她是他什么人呢?值得他冒着这样大风雪来找自己?

第20章 情愫

可他恰恰就是来了,百骑人马,飞蹄奔踏,一地乱琼碎玉。

“不好。”帖穆尔低呼一声,用力攥住了江月腕子,“魏人追上来了,走。”

他一把将坐地上江月提了起来,继而将铺着氅子一抖一甩,披回肩上,作势便要往山林中去。江月隐隐能听到许多人劈林上山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踉跄地跟帖穆尔身后,才走几步,便听到遥遥一声惊呼,“江月——”

回首。

祁璟抢先追到了半山腰处,枝桠掩映,江月看不清他面容。跟祁璟身后将士也认出了两人,搭箭张弓,竟是齐齐指向帖穆尔。

江月站原地,一动也舍不得动,他终于来了,盼了整整四个昼夜,他究竟是没让自己失望。

可是……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了希望呢?

帖穆尔一手仍然紧紧扣着江月手腕,将人拉得离自己近,而另一手则伏腰间佩剑上,好像只要万箭齐发,他立时就能出鞘相挡。

“放人。”

祁璟神色淡漠,胸有成竹。轻轻吐露两字,也是掷地有声。

帖穆尔一言不发,只是将江月腕子越捏越紧,几要折断一般。良久,他缓缓转首,望向江月,“是你给他们留了记号?”

江月腕间早就吃痛,偏她素来善于忍耐,唇瓣抿着,并不吱声。听到帖穆尔问话,她也仅作颔首。

“你不愿意跟我走?”

“我是魏人。”

简单四个字,道明所有原委,她立场,她向往。不是阿古家乡,而是……祁璟为之坚守地方。

两人说话时,祁璟已从身边侍卫手中借来长弓,伸臂挽立,一支长长箭直指江月被控制住手腕。

待江月话音落毕,祁璟倏然松手,箭尖破空射来,帖穆尔和江月齐齐变色。

拉,则伤及江月;扑则伤及自身。唯有推开她,推开弟弟临终前,唯一托付……

“董姑娘!后会有期!”帖穆尔用力一掌,江月急急向后倒去,帖穆尔自己则一个筋斗翻向丛林之中,步退走。

“去追!”祁璟怒吼一声,兀自抢到江月身边,将人拦腰抱住。

“别追了,那是阿古哥哥。”

江月闭上眼,熟悉气味,坚实而牢靠怀抱……祁璟下意识地拥紧怀中女人,一面叫住几个跃入丛中兵士,一面打横抱起江月,“回毓关。”

“阅山,打水,传军医!”祁璟纵马归营,身后百来位英姿潇洒随扈却都被甩了后面。

陆阅山得了吩咐忙去张罗,祁璟则兀自抱着江月回了营帐。

原来这就是,失而复得感觉。

是一辈子都舍不得再放手。

祁璟小心翼翼地将江月放到床上,他紧抿嘴唇掩饰自己后怕,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张口,声音颤抖会泄露他情绪。

他熟练地挽起江月袖口,察看着她手腕是否有伤,当火热重触碰到冰冷,一颗心,始归平静。

“你……”

“我什么都没和他说!你事、营里事,连阿古死因我都没有说!他也没有问我……哦对了,他叫帖穆尔,是阿古哥哥,他只是想将我带回他和阿古家乡,没有别意思!”

不等祁璟问出口,江月自己已经一连串地“招”了。

她知道自己说过不该说事情,这次消失这样久,一定会为祁璟所怀疑。他是那样谨慎主将,自己呢?一个无所事事,甚至还常为他添乱姑娘。

江月说着,眼圈便有些发红。

被人掳走整整四天,风餐露宿,常是饥寒交迫。除了不断地安慰自己,祁璟一定会来,将军一定会找到她,江月还能靠什么去支撑呢?

她从没有这样思念过一个人,小时候对父亲想念,都没有这样强烈过。那是她依靠,她庇护……是她这世间仅剩,朝夕共处倚赖。

“我知道。”祁璟耐心地等女孩儿说完,终于重开口,“我只是想问你,这几天,有没有受伤。”

江月一怔,但见祁璟透出些无奈,却仍是想要安慰自己表情,“我相信你,所以,我只是……担心你。”

女孩子窝帐子里沐浴,祁璟盘腿坐帐外,半靠着身后柱子,随手拣了地上树枝,漫无目地划拉着。

似有若无地香气随着帐内氤氲湿意传了出来,像是一味天然催情剂,让祁璟有些蠢蠢欲动——不是生理上,是心理。

不知不觉萦绕上心头情愫,将他缠得越来越紧,紧到祁璟终于不能逃避,唯有正视。

江月这一次失踪来得太可怕,犹如敌军毫无预兆一场偷袭,险些逼得他丢盔弃甲仓皇而逃。而这一切情绪都凌驾于他自以为“责任感”之上……他之所以紧张、担心,甚至是恐惧,根本不是因为江月是当朝清流董孝儒后人,也不是因为她是他恩公嘱托,是因为祁璟自己,真真切切地乎着她。

是他乎,让江月失踪变得重要。

是他乎,让祁璟选择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战争之后,依然义无反顾地去找她,生怕须臾错失,都会为她带来危险。

祁璟还记得,搜寻黄昏时分,他已经筋疲力竭,连眼皮都打架,偏偏这个时候,他忽然从一个山洞中发现了她痕迹……是那条红缎带!

接着,他不停不休,顺着山麓上行,很便又看到了第二条,像是山野间红梅,迎风而展。祁璟是彼时方能确定,这发带不是她无心遗失,是刻意为他留下记号!

她等他!

仿佛一刹那,祁璟回到了他首次踏上战场那年,热血胸口激荡,连胆怯都被那股子冲劲儿所吞噬,只想着挥剑杀一个,再多杀一个萨奚人!

杀掉那些胆敢屠城蛮夷!杀掉那些曾给他大魏蒙上耻辱萨奚人!

此刻,祁璟也只想追回江月,追回他真真切切挂念人,倘使有人敢伤她分毫,他也决不会对他们手软!

而上天保佑,她安然无恙,甚至依旧可以揪紧他衣襟,靠他胸膛。

是以,一次有惊无险失去、一次提心吊胆挂念之后……祁璟缓缓闭上眼,这辈子,就不让她离开了吧。

永远不失去,便永远不会再体验这样煎熬。

原来,这就是母亲百般敦促,对他期待——安定下来。

原来,这就是对安定渴望。

江月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拨开帐子,她正准备开口唤人,却发现祁璟已经靠门边睡着了。

他神色宁静,呼吸平匀,手里却还握着那两条自己留作标记朱红发带。

江月忍不住心中一暖,回屋放下了手巾,转身出来,将祁璟一条胳膊搭了颈后,奋力扶起了高大男人。

祁璟仿佛不甚满意地哼了两声,他睡眠其实一向不深,人是充满警惕,只因多日不曾得到彻底休息,所以睡得格外沉。

江月倒也不抱怨,只是连哄带劝地拖着男人回到里间,小心地将他床上放平。

“将军呀……”

睡梦里,祁璟好像听到一声模模糊糊地低唤。

“谢谢你哦。”

“嗯。”

元月结束,二月魏北,依旧寒冷。

江月裹了个小薄毯子,坐祁璟下首,帮他整理着旧日文书。祁璟则坐主位上,一封接一封地看信、回信,笔耕不辍。

祁璟知晓江月虽然性子不闹,却格外害怕没事做。其实,她并非贪玩,只是一时闲不住,寻常找些小忙请她来帮,江月总能欢欢喜喜地答应下来。

摸透了江月这个脾气,祁璟特地带了她来主帐,一则是能找些不算累活儿请江月分担,再则是,有她陪身边,祁璟心里说不出高兴。

像是童年时候,吃到母亲亲手包粽子,又甜又糯一口米咬下来,备感满足。

“诶?怎么你近都写写画画……也不打仗了?”

祁璟笔锋一顿,拉下后一笔悬针,方抬首解释:“萨奚人被我军重创,一时半会儿整不出军马来攻毓关。”

看着女孩儿似懂非懂表情,祁璟索性撂了笔,领着江月去看铺地上地图。他指着毓山以北,耐心道:“春夏之际,萨奚人往往只住他们祖辈生活草原上,不会南下。直到入秋,河流干涸,大雪封山,粮草物资极缺之时,再来袭扰大魏边境,抢粮食,抢女人。”

江月听到这里才点了点头,“所以,马上要回暖了,他们不会再来攻打咱们了?”

祁璟听到那一个“咱们”,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对。”

这是江月第一次看到祁璟笑,她险些怔当场……像是一把淬了血寒剑,忽然软成了一弯月光,叫人心里说不出熨帖与宁和。

一个刚硬如斯男人,竟也有属于他绕指柔。

第21章 雍州

有了事情做时间,总是过得飞。仿佛不知不觉中,已经春暖花开,曾被一片大雪笼罩魏北草原,终于露出了它本来面貌。漫无边际绿色,是江月人生第一次见到壮阔景观,可以策马驰骋,恣意放纵,不需要有半点束缚。

她纵着小白马前头奔跑,绑成了双马尾头发肩上跳动,祁璟不疾不徐地跟她身后,直至江月觉得累了,他方赶马追上,两人且言且行,享春光。

毓关如今已经修整完毕,祁璟身为主将,自然不必天天亲自守着,因而已经撤回到夏州城内。今日缘是两人都没什么事,祁璟特地带了江月出来跑马,哄她开心。

“前面有个山涧,过去歇歇吧。”

“好!”江月脆声答应,转眸望向祁璟时,满面都是灿烂笑意。

祁璟心里一动,跟着也是微微含笑。两人勒马停住,各自翻身跃下。

“将军,其实你笑起来比绷着脸好看,你年纪好像也不大,干嘛总那么严肃?小心老得!”江月抢先几步凑到山涧边儿上,洗了洗手,全无顾忌地席地而坐。

祁璟微微蹙眉,片刻间已是重展开,“男人哪有好看不好看说法。”

他语气虽淡,但神色并无不悦。江月放下心,拍了拍身边位置,催促祁璟过来,“男人怎么就不好看?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将军嘛,要不苟言笑才能震慑旁人,对不对?”

祁璟不置可否地看了眼江月,拔开了水囊塞子递给江月,继而她身边盘腿落座,带开了话题,“你喜不喜欢这里?”

“喜欢啊。”江月眉眼弯弯,带了几分狡黠道:“这里是大魏土地嘛!只要我大魏,不论天涯海角,我都喜欢!”

祁璟不知江月是故意说来哄他开心,只深以为然地颔首,“正是如此。”

话出了口,祁璟才重想期自己初衷,又是循循善诱地问:“那……你可喜欢留军队里?就像现这样……”

江月不知祁璟心事,倒还当真迟疑起来。

其实,当初会主动为祁璟出谋划策,江月是抱了“讨价还价”心思。希望自己能立几个“小功”,换得祁璟许她离开。可是江月始终不知自己何去何从,与祁璟相处也远不似过去那般僵持,因而这个想法便被她自己搁置了。

此时祁璟重提出,江月情不自禁地便陷入了沉思。

偏祁璟也不了解江月顾忌,当下便有些灰心,他自然知道自己这里条件艰苦,比不上江月过去养尊处优生活,且战火不断,她一个女孩子家,终究是怕吧?

念头转到这里,祁璟脸色已不如先前那般自若,不等江月再开口,祁璟抢先道:“等过一阵子,朝廷旨意下来,我便没什么事了……到时候,我想带你去一趟雍州。”

“雍州?”江月没料到祁璟原是这个打算,眉梢微扬,染上了几分兴奋,“去做什么?”

祁璟见她高兴,有些不是滋味,面无表情地解释:“去看令尊一个门生……他姓方,你识得吗?”

江月笑登时僵脸上,去见过去旧人吗?这要是万一露馅,岂不糟糕透顶?

“你不想去?”问话那位见她踟躇,反而被熨帖了。

江月讪讪,点了点头,“都没什么印象了,还不如留将军身边,为将军分忧。”

“……嗯。”

“嗯?”

绷不住嘴角那位猛地站起身,只能几分说教口吻勉强掩饰,“不想去也得去,不过,你若不喜欢留雍州,我再带你回来就是。”

四月,莺飞草长。

祁璟携上江月,两人轻装简从,一路从夏州城往东,赶赴雍州。三日行程,江月眼睁睁看着荒无人烟边境,变成一座座热闹繁华城池,全然没有陷入战争疾苦。

“第一次来雍州?”祁璟看出了江月陌生与惊讶,一面放缓马速,一面任由江月打量着热闹市集。

江月点了点头,朝祁璟带着玩笑意味地抱怨:“什么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不知道?”

祁璟听出她话音并非正经责备,是以只带着包容地望向江月,并未争执。一行人从街市中穿行而过,待到城东一座颇阔气府邸之前方勒马停住。

这一次出行,祁璟把陆阅山留了营中与他传递消息,身边侍官乃是曾被江月误会做内奸薛徽。薛徽没等祁璟吩咐,已经翻身下马,替祁璟转递了拜帖。“征蛮将军祁璟求见你家主人,劳你代为通传。”

守门小厮听到祁璟名号,业已两眼放光,不等薛徽话音说完,那小厮忙跪到了祁璟马前,重重磕了三个头,“恭喜大将军凯旋!”

祁璟无动于衷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话,那小厮也知趣地并不多嘴,起身便朝府中跑去,一溜烟就绕过了影壁,无影无踪。

江月颇为惊讶地睨了眼祁璟,她万没料到祁璟竟还有这样声望……

“董、董……董妹妹?”

没等江月朝祁璟发完呆,一声呼唤便她身旁响起。江月循声望去,只见马下立着个玉冠锦袍中年男子,他身形微微发福,脸上却堆满了笑意,俨然是识得自己。

江月心思一寰,露出个笑容,“方大哥。”

能这样亲昵地称呼自己,想必就该是此间主人了。江月来前听祁璟说过他名姓身份,方守成,原先是江月未曾谋面父亲一位学生,如今是雍州知州门客,此地开了一家书院,既得以成全抱负,又能教书育人,算是混得不错。

“哎!妹妹竟然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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