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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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里的陌生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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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方德先生爱喝啤酒吃汉堡坐在沙发上看棒球赛,维方德先生重达240磅,当他心脏病发作倒在地上的时候,单凭苏瑞一个人,是没法搬动他的。

常山只得说对不起。他想要从头说,却不知从哪里开始。事情太过凑巧,要怎么解释,才会让苏瑞相信他那个时候,确实回不了家。

“维方德先生和我抚养你这么些年,并没有过多的要求于你,但连这一点你都无法做到,你太让维方德先生和我失望了。”苏瑞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有些累,停了一下,才继续说话,“虽然维方德先生不是你的父亲,我不是你的母亲,但我们该做的都做到了,你也满了18岁,可以离开寄养家庭了。等我回去,就通知社会福利局,你可以离开维方德先生的家了。我们的责任已经完成了。”

苏瑞的语调里带着强烈的厌恶,常山不知所措。一定是维方德先生过世让苏瑞刺激过度,才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常山垂头说:“妈妈,对不起,我应该在的。”

“对,你应该在。可是你不在。”苏瑞说。

“我知道我做错了,请你原谅。”常山万分后悔,他要是从舞厅离开时就送云实回家,然后回自己家,也许还来及救维方德先生一命。“对不起,母亲,是我的错,我请求你的原谅。我已经去看过父亲了……”想起父亲躺在冰冷的冰柜里,常山觉得自己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清他的过错。

“别叫他父亲,也别叫我母亲,我们从来不是你的父母亲,你也不用再假装我们是。我们收养你,是为了社会福利局每月定期支付的那一笔抚养金。”苏瑞决绝地说,“那个时候维方德先生失了业,我们需要这一笔收入来维持生活。如今你年满18岁,抚养金在半年前就停止了支付,我们早就尽了我们的责任,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

“妈妈……”常山仍然不明白一向温柔和善的苏瑞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请叫我维方德太太。”苏瑞扭转脖子说:“你离开吧,我想休息。”

常山呆呆地看着苏瑞,仍不死心,过了好一阵,才小心地措辞说:“父亲他已经去世了,你很难过,我同样很难过。但是,母亲,我仍然是维方德家的孩子。”

“不,你从来就不是,不要再假装你是。”苏瑞一定要打击他的善意,不留一点情面。

“母亲,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常山哭了,“如果你们不再是我的父母,那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苏瑞说:“你只是一个奇怪的中国男孩,莫名奇妙地来到我的家里,维方德先生让我善待你,我做到了。现在他离开了,我可以解脱了。”

“可是,妈妈,”常山说:“维方德家就是我的家,你让我离开维方德家,我又能去哪里?”

“哦,那可不是我该知道的了。”苏瑞冷漠地说:“去念大学吧,就算维方德先生还在,你也是要离开维方德家,去念大学了。你只不过把行程提早了三个月,你总不会以为我们会支付你的大学费用吧?去吧,还有三个月,刚好可以挣出你的生活费。等我从医院回到家里,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常山上前抓住苏瑞的手,“妈妈,请别这样对我。”

苏瑞摔开他的手,“我需要休息。”

“妈妈,”常山垂手站在苏瑞的床前,“妈妈。”

“请离开,不要让我按护士铃。”

常山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没用了,苏瑞在伤心之下,听不进任何哀求。

Chaptre 3 养母

苏瑞在医院里住了两天,这两天常山就睡在她病房外的椅子上,希望他的行为可以让苏瑞软化,但苏瑞铁了心不想原谅他,在医生同意她可以离开医院回家之后,仍然不看常山一眼。她换好来时穿的衣服,自己签了账单离开。

常山跟在她身后,一直哀求她,“母亲,”他低声说,“母亲,对不起。”他跟着苏瑞来到停车场,“母亲,我来开车好吗?你需要休息。”

“你听着,”苏瑞打开车门,坐进去,“我希望你能在今天之内收拾好你的东西离开,我不想再在我的家里看见你。从我收养你的那天起,我就成为别人的笑话。你的存在就是告诉别人,我是一个做不了母亲的人。我收养了一个东方孩子,每次我带你出去,别人就会问这孩子是越南的?韩国的?日本的?好象我们有收藏的癖好,以收集各种肤色的孩童为时髦。”

常山几天来都没有好好睡过,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正餐,他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搞得晕头转向,听苏瑞这么说,他失去了理智,问他一直尊敬的苏瑞:“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收养我?你想要一个男孩,尽可以收养一个白人男孩。就算社会福利局把我推荐给你,你也可以表示不同意。”

“是维方德先生决定的,我尊重他的决定。”苏瑞说,“维方德先生死了,我的承诺就不存在了。”

“母亲,”常山听她提到维方德先生,一时把自己的委屈都忘了,拉住车门哀求,“就算是维方德先生的决定,你抚养我这么多年,像天下所有的母亲爱她们的孩子那样爱我,我也像所有的孩子爱母亲那样爱你,不会因维方德先生去世就改变。你是我唯一知道的母亲,请不要这样对我。”

“如果维方德先生还在,那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现在维方德先生不在了,那一切将不再一样。”苏瑞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常山呆呆地看着苏瑞的车子远去,头一次感到那么无力。过了好久,他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自己的车前,把自己挪进去,想发动车子,手抖得钥匙对不准匙孔。他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他没有像苏瑞命令的那样,回去,收拾他的衣物,离开维方德家,那是他不想要的结果。他怕他一回去,看到的是屋子外的门廊上堆着他的衣物,苏瑞紧闭了门不让他进去,任他哭得泪干都不心软。他怕他真的会见到这样的场景。他开了车,往云实家去,车子停在云实家门口的路边,不敢下车。

车子在云实家门口停了一夜,他蜷缩在后座睡觉。云先生早上出来取报纸,看到这辆车从晚上停到早上还在,担心会是陌生人,便想打电话报警。再一细看,觉得眼熟,走到车边朝里看看,见是常山,才放了心,敲敲车窗玻璃。

常山睁开眼睛,看到云先生关切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云先生说,这么在这里睡着了?太不安全了,快进来吧。常山点点头,跟云先生进屋。身体团了一夜,连走路都打晃了。

云家安静地沉浸在晨光里,墙上一副仕女图温柔地看着常山。云先生进厨房拿了一杯牛奶给常山,问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两天都没有来过电话,囡囡往你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常山抹干眼泪喝光牛奶,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云先生听了沉默不语,把手放在他肩上,说,我很难过。维方德先生是个好人,就这样去了,实在是太意外了。来吧,你一定饿了,我给你做菜汤面吃。常山点点头,乖乖地跟着云先生去厨房。

云家的厨房在常山看来就像天堂,云先生云太太时常会在这里像变魔术一样地变出美味的食物。他第一次在这里吃到榨菜肉馄饨,差点把舌头吞下去,烫得舌尖起了泡也舍不得吐出来,惹得云实大笑。

云先生打着火煮上一锅水,从冰箱里取出一袋青菜。常山把那只用过的牛奶杯子冲洗干净,接过青菜来清洗。云先生再取出一小块猪肉解冻,两个人亲密无间地合作着。云家的蔬菜是云太太在在后园自己种的,她总是想念她家乡的青菜豆角竹笋马兰头,买来了种子在后园试着播种,开始的时候不舍得吃,后来多得吃不完,连送人都没人要。常山经常带一大包回家,切碎了喂他家的鸡。维方德住在更远一点的郊区,屋子后面就是荒地。苏瑞不种菜,她养鸡。

“维方德太太可能是一时伤心过度,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云先生用手指戳一下肉,确定是不是可以切了,“等下吃过饭,维方德太太休息好了,我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不管怎样,维方德家抚养你长大,他们是你的父母。”

“我明白。”常山低着头说,“我不会记在心上。”一想不对,又加一句:“我是说苏瑞的话,不是别的。”

“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云先生笑一下,切好猪肉丝,下锅煸熟,再把常山洗好切好的青菜放进去炒一下,加水烧开做成面汤。“前天晚上你及时带囡囡离开了舞厅,免除了好多麻烦。”

常山这才想起还有毕业舞会上发生的事情。“学校怎么说?查出些什么来了没有?”

云先生把煮得半熟的面捞出来放进面汤里煨着,放盐。听他问,手在空中停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说:“据说现场很混乱,有人在饮料里放了迷幻药品。肯扬,你做得很好,我不能想像囡囡要是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当时已经在停车场了,这一点非常重要,这关系到囡囡的名声。你没有让她身处险境,我很感激。要是维方德太太固执己见,我会尽我的一份责任的。”

常山知道云先生的意思。如果维方德太太执意不让他回家,那这三个月,云先生会收留他,直到他和云实一起去大学念书。两人之前就说过要一同去哥伦比亚大学念书。云实一想起要离开云先生云太太独自一个人就觉得害怕,常山答应她,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如果是那样,我会像妈妈说的那样,去租一间房,找一份工作,养活我自己,还有学费。”

“听我说,学校不是真空地带,总会有人有不良的企图。中学已经是这样了,大学只有更加让人担心。囡囡离开家去学校住,我和她妈妈总是不放心,有你在她身边,想来不会出问题。”云先生关了火,把面盛出来,一碗给常山,一碗给自己。

常山捧起碗来先喝一大口汤,两天没有进食,这一口咸淡适宜的面汤喝下去,才觉得饿得胃痛。他埋头呼呼地吃面,一时顾不上说话,直到把碗里的汤都喝光了才抬起头说:“我会照顾好露丝,肚子饿的时候给她煮这样好吃的面。但我会去找工作。”

云先生说:“也好。大男孩了,是可以边工作边读书。我工作的这间公司需要一个收发信件的,要不要来试一下?”

“不了,我会去沃尔玛开送货车搬运货物。”常山摇头说,“谢谢云先生的好意,我想从现在起就靠自己的力量生存。”

云先生不再相劝。

常山把碗和锅都洗了,抹干净手,说:“我先回家去,洗澡换衣服。跟露丝说我来过了,叫她别担心。不用告诉她我家的事。”

“维方德先生的葬礼我们会去出席,至于维方德太太对你的态度,我会尊重的你的想法,不告诉囡囡。”云先生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常山朝云先生鞠个躬,说谢谢你的面。还有云先生对他的善意。常山满怀信心回家去,就算他是一个孤儿,父母亲不知是谁,但有维方德先生和苏瑞抚养他长大,给他一个家,食物和衣服不缺乏之外,更不吝惜他们对他付出的爱心和温暖。常山在他们的善良里得到的慈爱,不比一个正常的家庭少。苏瑞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不会往心里去。

开车回到维方德家,常山用钥匙打开了大门。还好,苏瑞没有狠心到把门锁换一把,也许是心力交瘁,也许是还没想到,也许,她先前说的真的只是伤心过度下失去理智的气话。常山轻手轻脚上到二楼,回自己的房间洗了澡。在医院胡乱过了两天,脱衣服的时候都觉得身上发臭,难为云先生一点没表露出来。

洗完澡,把脏衣服洗了,拿去后院晾在绳子上。绳子上还晾着三天前苏瑞洗晒的床单,还有他临去舞会前换下来的T恤和牛仔裤。他记得他当时急着要去接云实,衣服换下来扔在房间没及时去洗,平时他不是这样的,平时他换下来就拿去洗了,不想让苏瑞操持家务太劳累。

而这一身T恤和牛仔裤带着太阳香晒在这里,那就是苏瑞在他离开后替他洗了。那个时候苏瑞还是他亲爱的妈妈,那个时候维方德先生还在,看着他穿着平生第一套礼服,坐进车里,去接他的小女友,度过他这十八年来最重要一个夜晚,他的高中毕业舞会。维方德先生站在门廊上,开心地朝他挥手,叫他好好玩。

厚实的牛仔裤在炽热的太阳下晒了三天,已经变得僵硬,但太阳曝晒后的香味却更加浓烈。苏瑞一向爱在太阳下晒衣服,而不是烘干机,她也从来没有让衣物在室外晾过夜。 这就是说,她昨天回家后,没有来过后院。后院的鸡也饿了三天了,一见他来就围过来,咯咯叫着要吃的。常山打开鸡食桶,倒了一大碗给它们,又换了清水,洗净手,收下床单和衣物进屋。

屋内很清凉,光线很暗。常山折叠好床单和衣服,放回自己屋里,又去厨房做了一壶冰茶,倒了一杯,拿在手里,去敲苏瑞的房门。敲了又敲,没有人应,“母亲。”他喊一声,还是没有人应。这下他有些惊慌了,生怕维方德先生的事情又再次发生。苏瑞刚从医院回来,伤心之下,也许再次休克了?他使劲敲着门,大声喊,最后他压下门锁的把手,推开苏瑞睡房的门,往里看,这才发现房间里没有人。

他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担心起来,苏瑞会去哪里?

Chaptre 4 客人

苏瑞会去哪里?

常山非常担心。维方德先生刚刚去世,她休克才被抢救过来,又是一个人开车,万一路上出点事情,旁边连个能照顾她的人都没有。常山第一个念头是要拨打911,看是不是有人出车祸,第二个念头是打电话给医院,看是不是有人送院。拎起电话想了又想,最后打给了殡仪馆,问艾伦·维方德先生的葬礼安排在哪一天,他是他们的邻居,不想误了葬礼,又不想打扰维方德太太,让她更加难过。

殡仪馆的接待人员听了毫不起疑,告诉他艾伦·维方德先生的葬礼在明天上午十点,墓穴位置是D片区A排3号。常山又问,是维方德太太亲自来订的吗?她状态还好吗?对方说是亲自来订的,订了墓地还有棺木,已经预付了订金。常山再问是什么时候,他的父母想给维方德太太送去自己烤的核桃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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