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为媒- 第48部分

“那，联名上表的事就劳烦相国大人了，小王明日便要奉命去夷陵赈灾，朝中诸事便全仰仗相国大人了。”慕容瑾也抱拳回礼道，“还有，希望相国大人信守承诺，大业得成之后要还我母妃自由之身，另将宝钗送与小王，除此之外小王别无他求。”慕容瑾此番言语不过是为了让杜泽益以为他是个贪眼前小利却不识大局的人，只贪财好利，要那宝钗而后去挖宝藏，不再卷入朝廷纷争，的确是高明的迷惑人的手段。

“一言为定！”杜泽益一语铿锵，喜笑颜开，满口应承。

其实他哪里有什么宝钗，不过既然慕容瑾以为他有，还不如就将计就计，到时等皇十四子登上了太子之位，他还管你什么盟约不盟约，自然是卸磨杀驴，哪里凉快就将慕容瑾打发到哪里去。这老狐狸算盘也算得很精，越老越精。只不过他低估了对手的智力和实力，他只想着去利用慕容瑾，却料不到慕容瑾反过来利用他。他千算万算，却还算漏了一着，他兄弟杜泽群手握重兵，却不一定完全站在十四这一方，十四是他亲外孙，可毕竟不是杜泽群的外孙，说起来，慕容瑾是杜泽群的女婿，二皇子才跟镇国大将军亲呢。到时候若真要逼宫什么的，杜泽群还指不定站哪边儿呢。可杜泽益一心只想着杜家人要齐心，要助他外孙夺位，却忘了他兄弟杜泽群还有另外一个人选可以支持。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方才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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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是十五了。

该是轮到琦颜当值，她因为心里装着事，醒得格外早。本来是想一起床就去乘仙宫找泓汶公主，可转念一想，还这么早，公主肯定还没起身，便打消了念头。细细思量，决定还是等跟香裔换了班再去，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琦颜早早便来太子妃寝宫伺候，等候了半个时辰太子妃才醒。锦华脸色也十分憔悴，她最近心绪浮躁，很容易动怒，琦颜每次伺候都分外小心。这次也不例外，琦颜侍奉得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只管低头做事。还好太子妃也没故意挑错找茬儿，一上午在风平浪静中挨过去了。

快到奴才们的午饭时间了，香裔该来换班了。琦颜暗暗松了一口气，只盼香裔快点来，她好早点儿解脱，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

正伺候着太子妃用膳，突然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太监匆匆来报：“太子妃，大事不好了！今天群臣联名上表启奏废黜太子，太子殿下今天上朝遭众臣多番责难，只怕大事不妙啊！”

太子妃大惊失色，手中玉筷铮然落地，与此同时，琦颜斟茶的手也是一抖，茶水星子飞溅出来，溅落在太子妃绯色细绸衣袖上。

锦华顾不上责备琦颜，急急向太子住的正宫赶去，适逢香裔来接班，琦颜便急急退下了。一出太子妃的寝宫琦颜连饭也顾不上吃，便掉头匆匆向乘仙宫赶去。她实在没想到前夜她无意中偷听到的话语这么快就全被证实了。

她一走，便有人飞快跑去向太子妃禀告了行踪，刚刚明明大惊失色的锦华，此时却在听完宫女的禀报后嘴角漾出一丝笑意，她苦心的编排，终于让她看清了眼前的迷雾，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琦颜急急赶到乘仙宫，正好慕容弋在宫中。琦颜便将前日夜里听来之语全数告知了慕容弋，只是撞破那通奸之事只字未提。

“你哥哥他现在在哪里？有人要谋害你哥哥，你一定要救他啊！快去告诉他，叫他提防蕙妃他们，他们要算计他！”琦颜焦急催促。

“皇兄今日一早便已离开京师前往夷陵赈灾，这事五天前便已定下的。”慕容弋神色古怪诧异，先是惊讶于她竟然不知，随后才想到他既然没告诉过她，东宫的人又怎会提及此事，她自是不会知道。

琦颜张大了嘴，这么说那夜她听到的早不是什么密谋暗算，而是早已定下的计划，而且，根本就不是蕙妃和相国的谋划！这么说是有人给她下套，故意引她上钩！那日的情形突然明晰起来，先是有人故意将她引到石苑，原来是故意要让她听到那席话，这两日她一直疑心这里面有诈，不敢轻举妄动，可，她还是经历太少涉世未深，终究着了人家的道儿。想想看，若不是担心她的瑾哥哥遭人毒手，她根本不会如此冲动行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慕容弋见她突然间脸色煞白，也知道坏事了。

“那你知道这算计你的是谁吗？”慕容弋很快镇定下来。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最近暗中留意我的人很多，跟我同住的刘嬷嬷很可疑，也很有可能是太子妃，也许，她们根本就是一伙的……”琦颜身子微微一颤，想到了太子妃几次三番的试探。

她一直谨言慎行，竟然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只能说明对方真的太精明了！太能明察秋毫，即使聪明如琦颜，谨慎如琦颜，也栽了跟头。若不是心中怀着一腔柔情，或许她便不会留给对方任何一丝把柄，便能逃过这一劫。

“那你不要回东宫了，先在乘仙宫住下。”慕容弋话音刚落，便进来一个神色匆忙的小太监，正是上次琦颜看到的那个。

“禀殿下，外面来了几个东宫的人，说要来拿人。”小太监偷眼看了琦颜一眼。

“什么？你去告诉他们，乘仙宫没有他们要找的人！”慕容弋瞪眼怒斥道，长袖一扫，桌上一满杯茶跌落在地破成了数片。

“他们……他们指名要拿……拿璃湮姑娘……”眼见殿下动怒，小太监立时被吓得有些结巴。

“他们为何要拿她？”慕容弋粗声问，怒火又加深了一层。

“说是……她……偷了太子妃的东西……一定要拿她回去问话……”小太监战战兢兢把话说完，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

慕容弋听罢气得霍地站起来，吩咐琦颜就在殿内呆着，不要出来，而后便旋风似的出去了。

他到了外面一看，才发现竟然连东宫总管李德林也亲自来了。看这架势是一定要带琦颜走了，慕容弋心头火起，强忍怒气道：“李总管怎么有空来乘仙宫？”

“回七殿下的话，老奴是奉命来捉拿璃湮的，太子妃那么厚待她，她竟然不知恩图报，反而行那偷窃之事，实是天理难容。”李德林甩了甩拂尘对慕容弋施了个礼。

“既然说她偷盗，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可别想把她从我这儿带走！”慕容弋一甩袖子侧身厉声道，浓眉紧拧。

“老奴既然来了，自然是有了证据才来的。还望七殿下体谅奴才们的难处，您为了一个奴才和太子妃作对，划不来。”李德林居然说得不卑不亢，语中没有一丝慌乱。

“划不划得来，我心中自有衡量，你且回去。若是真的要来拿人，你叫我皇兄亲自来。”

“七殿下您真会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你赶快回去，别让我叫人赶你走。”慕容弋语气严肃认真，一张俊脸绷得死紧。

“这……”李德林欲言又止，看这七殿下脸色难看，估摸着自己这趟是要白跑了。李德林向七皇子作了个揖，又向身后一众人作了个手势，众人正欲离去，忽听得一声娇喝：“且住！我跟你们走！”

正是琦颜。

慕容弋气得直顿足。

李德林喜出望外，当着七殿下的面不敢对她动粗，是以没敢叫人押她，待到离乘仙宫稍远时，立马将她五花大绑起来。

琦颜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只愿一切都是她想多了，还盼着见到太子妃的面编一番谎话瞒过她，可她被直接送进了专门惩罚犯错宫女太监的囵屋，这便让她看清了，原来不是她多想了，而是真的中了太子妃的计！

囵屋光线昏暗，环境十分恶劣，而且据说这里的长官都十分残暴，嗜杀成性，专以折磨人为乐趣。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身陷囹圄，连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看来真的是太子妃编排了这出好戏，是她太傻，所以才中了圈套。太子妃的手段好凌厉！动作好快！

太子妃锦华，果然是厉害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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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废太子风波（9）

不知道在囵屋待了多久，对琦颜来说似乎格外漫长，漫长到她完全分不出晨昏。琦颜只混混沌沌地坐在冷硬的地上，进来之后她便没再见到过任何一个人影，更别说吃饭喝水，根本没人来送！

琦颜缩在角落里，弓着背紧紧抱住双膝坐着，囵屋里潮气逼人，阴森肃冷。她一直在想太子妃设这陷阱是何用意，万千思绪如春风吹散的柳絮纷纷自心间浮沉。想来，太子妃把她从厨房调出来时便怀疑她了，那个刘嬷嬷一定是太子妃派监来视她，一定是这样的。正冥思苦想着，囵屋的门嘎吱一声自外面打开，一缕强光照进来，刺得琦颜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灼痛，瞳孔不自觉缩了一下，她一抬手，掩住了双眼。

当她放开手看清站在眼前的赫然便是太子妃时，琦颜自管坐在地上一动没动，甚至嘴角一扬，笑起来。

“你笑什么？”太子妃纤细修长的眉微微一蹙，语中没有不悦，只有疑惑恼恨。

琦颜但笑不语，上挑的嘴角勾勒出一抹不屑。

“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见了太子妃还不快快跪下！”一旁的香裔一手指着琦颜厉声喝斥。

琦颜的目光若有若无一扫香裔，轻蔑地瞥向了一边，脸上的不屑愈浓。

“你！！！你竟敢对太子妃如此不敬！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香裔上前一步，躬身一耳光便要扇过来。

“住手！”太子妃突然出声制止，香裔如箭在弦的掌力只得硬生生收住，右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才放下。“你退下。”锦华面色镇定，低声吩咐，香裔闻言只得退到囵屋外，轻轻将门掩上。

囵屋中便只剩下了琦颜与太子妃锦华两人。

“璃湮，啊不，应该叫你琦颜，”静了片刻锦华开口，“既然你如此反应，想来前因后果也明白得差不多了，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弯了，你只需告诉我，慕容瑾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便可保你性命无忧，甚至，一辈子荣华富贵。你告诉我，他到底有什么图谋？他是不是也觊觎那太子之位？”

“太子妃太看得起奴才了，奴才不过是个小小宫女，跟襄南王素无深交，又怎会知道他有什么图谋？”琦颜翻了个白眼笑道，语气轻松。

“在我面前不必揣着明白却装糊涂，你我都不是傻子，我既然将你捉住，自然是对你们的事有所了解，你若是想欺骗我，你就不怕我暗地里派人杀了他？”

琦颜的脸，刷地惨白，嘴唇轻轻哆嗦了一下。

锦华很满意自己的话对她产生的震慑效果，嫣然一笑，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熠熠光辉。

“太子妃便想如何？想来太子妃已经知晓了不少情况，又何必来问奴婢，奴婢不过是个遭人诬陷的奴才，太子妃要杀要剐，那也都是奴才的命，没有二话可讲。”琦颜面容肃然，清亮的眼眸倏然闪过决绝的冷冽，左手无意识地放在胸口，贴身的内衣口袋里放着慕容瑾送她的平安符，她一直放在心口上，连睡觉时也不曾取下。

“我不杀你，我只要取你身上一样东西。”语音刚落，太子妃锦华右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琦颜玉堂风池等几处大穴，琦颜大惊，顿感浑身酸麻，却动弹不得，没想到太子妃竟然还会这一手！对穴位辨认异常精准，连她琦颜也未必及得上。

“太子妃……”琦颜脸现恐惧，目中惊诧戒备升腾。

“我不过取样东西罢了，你不必如此紧张。”太子妃轻笑，葱笋般纤细洁白的手指已然探入琦颜衣内，琦颜只觉心口上一凉，贴身藏平安符的锦囊轻而易举被太子妃浅握在手，锦华兰花指轻叠锦囊温暖的红色丝线轻捻于拇指与中指之间，她看了看绣工精致的锦囊，又斜眼瞟了瞟琦颜，语气轻慢，“我替你起个赌局，看看你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你一定也很期待吧？他到底是要江山呢，还是要你？这赌局一定很有趣，你说，是不是？”锦华轻笑出声，将锦囊在琦颜眼前晃荡了一圈，五指一拢，纤巧的锦囊顿时隐匿于掌中，只余下指缝间漏出的一丝红穗。

琦颜紧闭双唇，反而没了刚刚的激动，只怔怔看着太子妃。琦颜这时候已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了，关进囵屋之后一番细想便也大概猜到了太子妃拿她的目的，太子妃迟迟没有动手一定是因为她还不确定，虽然蒙骗过太子妃的几率很小，但她还是不能尝试，如今任何一丝希望都弥足珍贵，她不能放过。果然，琦颜这样冷淡的反应倒是大出锦华预料之外，锦华不悦地微微蹙了一下眉，手指狠力揉*搓那细薄微硬的锦囊。

“太子妃为了引我上钩还真是煞费苦心，不过，太子妃做的这些不过白费力气罢了。我喜欢人家，可人家并不喜欢我。太子妃要用我做要挟，这筹码未免太轻了些。”琦颜叹了口气，颇有些哀怨自怜的模样。

“哦，是吗？”太子妃脸上微微一僵，旋即开出一丝笑意，“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太子妃言毕转身欲去，身上环佩叮咚作响，煞是悦耳。

“太子妃——”琦颜突然出声挽留。

“怎么了？”太子妃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太子妃要拿我怎样？”琦颜强压住心中的恐慌，语中仍是一丝轻颤如三月轻风拂过水面，微波漾开。

“你只要好好呆着，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到时候自然有你的好去处。”太子妃语气淡漠。

琦颜心头一颤，最后这句，太过熟悉，廷尉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她便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小命险些葬送，这一次，太子妃要怎样处置她？琦颜静默半晌，锦华竟也没离去，静静立在门口，似乎知道琦颜还有话要说。一时间囵屋中只余透过轻掩的门缝透进来的斜斜的光，万籁俱静，太子妃的背影在斜光中被切成了两半，一半在阳光中，一半隐匿于阴暗。片刻后，琦颜已经调整好心态，不再为自己的命运惆怅，因为不管她的想法如何，她的命运都是掌握在别人手里，身不由己，又何必再自怜自艾。微微抬眼看着她伺候了好几个月的主子太子妃锦华单薄纤弱交错在光影里的背影，心中一阵触动，轻叹，“太子妃为了太子殿下如此费心，可他又领你的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