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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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里-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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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半信半疑:“您说您先前问过十儿……”

“是。”霍漪微微一笑,“十儿说,她从前是在三表哥院里侍候的,若是我离了这府里,便情愿回三表哥那儿去……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三表哥院里的丫头偶尔来请安,也提过那里缺人手,我只需在外祖母面前提一提,也就完了。你……你有什么打算?尽管说出来吧?”

春瑛犹豫了,她真是恨不得立马说你放我出府去吧我想要自由,但是,听霍漪方才的口气,认为东儿这个“自家人”是“生了外心”,说明对方的思路跟自己完全是两回事,她拿不准赎身这个要求算不算是生了外心。但是这机会实在是太好了,她又舍不得放弃,一咬牙,决定冒点险:“表小姐别怪我脸皮厚,左右屋里没旁人,我就大着胆子说了。”

然后清清嗓子,徐徐道:“我家里父母原是商量过的,因姐姐是嫁到了外头的殷实人家,便打算日后求主人家恩典,叫我也嫁到外头去,因此,本来就只打算让我在府里再当两年差。如今表小姐既然要回家待嫁,自然是不带我们走的了,我留下来,另寻去处,也是麻烦,不如请表小姐帮着说一声,直接放我出去就完了。我父亲已经升了管事,家里不缺我这一二两月钱,加上父亲事忙,母亲一人在家带着弟弟,很是劳累,我回去也能帮衬些。”顿了顿,小心抬眼偷看霍漪,“这样一来,表小姐不用太过麻烦,也不需要老太太烦心,要找地方安插我,您看……”

霍漪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隐含一丝疑惑:“你说……放你出府……是指不给你安排差事……还是……”她有些不解,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家生子,没一个会愿意放弃差事的,那几乎意味着无用,是吃白饭的。

春瑛哪会明白她的想法?还在那里尽可能委婉地说呢:“还请表小姐开恩,直接放我出去吧。虽说闲置也是一样的,但过两年总要再求恩典,到那时,我身上没有差事,就不好求太太开恩了,还不如现在就办妥。”

“这……”霍漪有些为难了,“你是侯府的家生子,虽说如今在我跟前使唤,但直接放你出去……我原以为你也跟十儿一样,想回三表哥院里侍候呢……”

春瑛眼珠子一转,笑道:“我虽是府里的家生子,但老太太早已发话,赐给表小姐了,自然该求表小姐开恩。本来我也想过回浣花轩的,但仔细一想,十儿已经说了要回去,浣花轩能有几个缺?若是安排不下,岂不是叫表小姐为难?何况我比不得十儿,在那院里就没待够一年,仗着表小姐的话回去了,叫那些挤破了脑袋要进去侍候的人怎么想?我可不愿意叫表小姐受拖累。”

霍漪眉头舒展了些,微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有时候嘴上说话不好听,其实心地好着呢。这事儿算不上为难,只需跟外祖母说一声就行,但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一个定了亲的人,接连将两个丫头送到表兄身边侍候,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呢。单安排十儿一个,倒还能说是完璧归赵……”顿了顿,忽然有些明白:“三表哥院里……的确人不少了,虽说这几个月安静了些,总还是有些闲话的……你是个有心气的人,不愿意蹚那浑水,我就成全了你。”

春瑛眨眨眼,屏住呼吸:“那表小姐的意思是……”

霍漪笑道:“我自会向外祖母和舅母请求,管保叫你们称心如意便是。”

春瑛大喜,幸好在几年的规矩熏陶下,没有失态,还记得要下跪磕头:“谢表小姐恩典!”

霍漪笑着受了,又道:“你出去时,就叫桑儿进来吧。”春瑛知道她这是要问其他人了,便再道了谢,退出房去,叫了桑儿,才钻回自己房间里,关上门,便扑到床上乐。

有表小姐开口,这事一定能成吧?一定能成吧?!

春瑛心中暗暗盘算,要是这回能成功,既不用劳烦周念,也不用找胡飞帮忙了!到时候她可以在家帮着照顾弟弟,也可以悄悄帮着打理出租房子的业务,要是借口搬去姐姐家住,甚至能背着人再想些赚钱的法子出来。她立马翻身下床,从床底拉出一只大箱子,打开锁,又从里头捧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匣子,打开上头挂的三把铜锁,看了看里头那近半年来新得的半匣金银首饰,粗粗点了一遍,数着至少也能值上百两纹银,够家里再买一处房产了。这是她的私房钱,若是买的房子归在她名下,她光是当房东,也饿不死,再加上胡飞那里赚得的……

唔,还是得劝动父亲,快点赎身出来,凭着这些钱,再请胡飞帮忙参详参详,找个稳妥的生意做一做,就不怕坐吃山空啦!

春瑛心里越想越美,听得外头有人经过,忙重新将匣子锁好,放回箱子推入床底,坐回床边拿过针线就缝,但注意力就是没法集中。

没过多久,十儿乐呵呵地推门进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她们都在一处玩闹呢!”

春瑛忙丢开针线,拉过她小声问:“表小姐叫你去了是吧?你要回三少爷院里去?”

十儿笑道:“那是自然。我本是从那里来的,不回去,还能上哪儿?管家们正找人去侍候新二少奶奶呢,我可不要被选过去!”

春瑛有几分担心:“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又是二等,回去了,是个什么章程?又能再侍候几年呢?浣花轩的丫头本来就多,事儿也多,你就不怕回去了,还要继续烦心?”

十儿哂道:“我又不去争做姨娘,烦什么心呢?自从曼如回了家,几个月了,三少爷也没松口叫她回来,我看浣花轩里必定要升一个上去的,二等自然就会少了一人,我回去正好补上,那几个小蹄子也就不必担心会有新人上来了。我是那院里的老人,事事都是熟的,比在别处强。更何况,我们姓王的正有麻烦呢,若我回去三少爷身边侍候,我家里也能松口气。”

春瑛想想也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道:“那你多保重吧,我已经求了表小姐,到时候放我出府去了。”

十儿张了张口,很是惊喜:“这么说,你也算是心想事成了?了不得!往后你出息了,可记得拔根汗毛给我!”

春瑛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典故,拍了她一记:“说什么呢?!”两人笑成一团。

霍漪将院中诸人一个个叫到跟前问话,大多数人的要求答应了,有些办不到的就没点头,因此院中有人欢喜有人暗愁。春瑛等人心情很好地干着活,过了两日,正值侯府开始为二少爷的婚礼忙碌,小姐们都免了请安,各自留在自己的小院中消遣。春瑛见没什么要紧事,便寻空向霍漪请了假,回家向父母报告好消息。

路妈妈一听就懵了:“你这丫头!好好的差事,辞了做什么?!还说什么放出府来?!”

春瑛忙道:“家里又不缺我这点银子,我回来了,娘就不用再劳累了,您不是常说家里活太多,要买个丫头回来么?爹又不愿意,我回来了,自然不用再买了。”

路妈妈拍桌道:“这是两回事!”又气又急:“快回去跟表小姐说,你也要回浣花轩侍候!”

春瑛不肯,路妈妈要再骂,路有贵便嚷道:“吵什么?!什么大不了的事?!”路妈妈缩了缩脖子,不服气地道:“一个月就少了二三两银子,真真败家!”

路有贵瞪了她一眼,才回头对春瑛道:“辞了便辞了吧,早些出来也好,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年光是学怎么侍候人了,在家多学些家务,也好说人家。”

春瑛眼都睁大了,她可不是为了嫁人才要出来的!

“是谁要说人家?”门口传来一道男声,屋中三人齐齐转头去看,春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飞哥?!你总算……”眼珠子往父亲的方向转了转,“你总算回京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 宾主尽欢

胡飞一手抱着个半尺高的小酒坛,一手提着只竹篮,站在门口,冲着路家三口笑:“路大叔,路大婶,小春妹子,我又来打搅啦,因瞧着门没关,就厚着脸皮进来了,你们别见怪。”

春瑛记起自己刚才太过兴奋,以至于忘了锁门了,眼下顾不得多想,忙起身迎上去,路有贵已经先一步高兴地开口了:“说什么见怪呢?都是自己人!快进来!”又对春瑛道:“你在里头不知道,胡小哥回京已经有十多天了,才进城就来找你二叔,如今在附近赁了房子住,三不五时地过来看我们。真真是个不忘本的好孩子,出息了,待我和你二叔还是一样的恭敬。”接着又问胡飞:“今儿带了什么好酒来?”

胡飞向春瑛笑笑,表示不用她帮忙,便自行走上来,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将酒坛子往桌面上一摆,道:“这是我从南边带回来的,正宗十年陈的绍兴花雕!我想着一个人喝太无趣了,路二叔又是新婚,我不好常去打搅,正好路大叔也喜欢喝两杯,就拿来给您尝尝。”

路有贵一听,便凑近了酒坛子细闻:“闻着这味儿倒正,十年的花雕……唔……好!平日跟人谈生意时,倒喝过几回,只是没一次能尽兴的,今儿我有空,正好陪胡小哥喝个痛快!”便嘱咐妻子女儿:“去弄几个下酒的小菜来,收拾得干净些!”

胡飞忙道:“不用劳烦路大婶和春儿妹子,我方才在路上已买了几色小菜,大叔瞧着可还中吃?”说罢揭开篮子盖儿,露出里头摆放的五个巴掌大的小白瓷碟,依次是蒜泥白肉、糟香鹌鹑、鸡爪子炒酱瓜、盐腌蚕豆和红油耳丝,香气扑鼻。

路有贵一见便食指大动:“好!都是好吃的,孩子他娘,快拿了碗筷来!”

路妈妈见了也有几分欢喜,一边叮嘱:“不许喝太多!”一边叫女儿去炒两个小菜来,自己便去拿碗筷和酒杯,路有贵又嫌杯子小。春瑛发愣过后,总算醒过神来了,忙劝道:“小杯喝着才有意思,一大碗灌下去,还没尝清楚味道就先醉了。”路有贵这才作罢。

眼见着父亲和胡飞说着说着就喝起来,春瑛随母亲进了厨房,一边拌着家里腌的酱菜,一边试探道:“小飞哥……有没有说他是几时回来的?我怎么看你们好像混得很熟?”

路妈妈切了一碟火腿片,放到灶上,才道:“回来了有小半月了吧?起初他只是去找你二叔的,因你二叔不在家,正好过来了,就一路找了过来。从前我也见过他几回,那时没留意,想不到几年不见,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老到,人也伶俐多了,说起生意经是头头是道。你爹觉得他不错,提点了几句,正好,他那时候正跟一个不大老实的家伙做买卖,幸亏你爹提醒了,不然他就要吃大亏!自那以后,他就常过来了,每回都要捎些礼物,说是谢你爹的提点呢!”

春瑛有些怀疑,真有那么巧吗?而且,胡飞明明早就回了京,不是说要准备报复胡家的事吗?怎么又有闲心去做生意?她回头悄悄再看外头一眼,正好听到父亲说:“这蒜泥白肉的味道,跟家常吃的不大一样呀?我尝着,倒有几分像西边仁寿坊金胜阁的招牌白肉的味儿,那里可是全京城做蒜泥白肉的头一家!”

“路大叔果然好舌头!”胡飞赞叹地道,“这正是金胜阁的蒜泥白肉!我今儿到西四牌坊办了点事,回程时就顺道买了些。我吃着倒还好,并没觉得它比别家强。路大叔爱吃,我下回再多买些。”

“不用不用,那太麻烦了,哈哈……”路有贵虽然推辞了,但脸上的笑意却半点没消退。

春瑛回过头来,心里越发糊涂了。胡飞居然会跑到西城区去买自家老爹爱吃的蒜泥白肉,这是巧合吧?他只是顺道的吧?

这时路妈妈又在感叹了:“这人啊,富贵真是天注定的!从前他头一回来咱们家时,就是个富贵公子哥儿,身上穿的、戴的,一点儿不比咱们府里的少爷差!就是没什么精神,整个人恹恹的。我还跟你冯婶议论呢,说他不是正房太太养的,长得没福气,往后没了爹,不定要怎么吃苦。后来他落魄了,我还嫌你多事,跟他混一块儿。没想到几年不见,他也混出来了,人虽黑了、瘦了,却结实多了,凭着自个儿的本事,跟着下南洋的船跑了几个来回,赚不少银子呢!听说他初时只是带些粗瓷粗碗,夹几批绸缎,再往回运些胡椒、棉花什么的,慢慢地,攒了些银子,便改带值钱些的货物。他是富贵人家出身的,眼光比别人毒,这才几年功夫?听说足有几万身家呢!”

“哪有这么夸张?!”春瑛失笑,继而又有些好奇,“娘,你都听谁说的呀?怎么事事都知道?”比她还要清楚!

路妈妈哂道:“他这些日子常来的,跟你爹是越聊越高兴,什么话都不瞒咱们,我还有什么不知道?说起来也是作孽!他家那大娘和嫡出的哥哥,把这么一个能干的孩子赶出来了,差点儿没逼死!若不是咱们家和你二叔救了他,他哪里有今天的风光?如今他知恩图报,帮衬你爹做成了一大笔生意,你爹得不少好处呢!”

春瑛忙道:“这些话你没在他面前说吧?”

“哪儿能呀?这不是当面揭人的短儿么?”

“那就好!”春瑛再看一眼院子的方向,“虽说当年我和二叔帮过他一点小忙,但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那是他自己拿命拼来的,他愿意帮衬咱们,是他的好意,咱们家可不能仗着这点,就上赶着要好处!”

“这还用你嘱咐?”路妈妈白了她一眼,挥挥手,“你不动手就让开!我来炒菜!”

春瑛忙接过她手里的火腿片,拿油溜了溜,放些冬瓜片下去,炒了炒调味,拿碟子装了,连同香油拌的酱菜一起送了出去。

胡飞陪路有贵聊得正高兴,抬头见她来了,忙起身接过碟子,一闻就笑道:“真香!我自从那日吃过大娘腌的酱菜,就觉得别人腌的都没了味道!如今总算能治治我的馋虫了!”路妈妈在厨房里听得高兴,便嚷道:“爱吃就多吃些!”

春瑛笑了:“你要是真爱吃,就拿一坛子回去!我们家有的是,不过这东西下饭还行,可不能天天吃,那对身体没好处。”

“知道了。”胡飞挟了块火腿片,笑意吟吟地问,“小春妹子,你要不要也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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