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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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里- 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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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王大回答,十儿便抢先道:“跑那么远做什么?我们去你叔叔家接你就是!你快去吧!”

春瑛笑了,朝他们行了个礼,便赶在王家人出来迎接前,先一步离开了后街,低头往东府的方向去。

腊月里人人都在忙碌,即便偶尔有人望过来,也没认出她是谁,她放心大胆地走到东府旁边的小门,向守在那里的家人问了句:“请问大哥,有一位木掌柜,可是已经到了?”

那家人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原来他等的是你?在呢,你等着!”不一会儿,便引了木晨出来,眼中带着好奇。木晨也不多说,径自对春瑛点点头:“跟我来吧,我都说好了。”

春瑛福了一礼,便随他走进门去,待到了僻静的转角,才小声问:“我爹自那回木二哥写了信来,便立刻捎信给那几位客商去了,不知木二哥可得了回音?”

木晨换了笑脸:“已经得了,劳烦路叔与妹子费心,这几日生意好些了,欠下的账年前必能还上的,若不是路叔帮忙,我还不知会如何呢。”

“木二哥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我爹虽知道不能再回铺子里去,却也不想叫人糟蹋了自己的心血,木二哥能接手,是再好不过了。”

木晨的表情轻松多了,一路引着春瑛到了二门,便对门上的婆子道:“越妈妈,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春瑛了,你领了去见外祖母吧。”那婆子盯了春瑛两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且去吧。”便叫春瑛跟着她进门。

东府的地方比侯府要小多了,前后总共四进的院子,东西也有套院,但格局要小些,也没有正式的大花园,只在院子与院子之间点缀些花木,有些婆子正在翻土挖坑,似乎打算再栽种些花草下去。春瑛一眼扫过,便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那越婆子的裙摆,一直走到西边第一个院子门前,进去后,并不往正屋去,却转向了南厢房。

房内有个年约六十来岁的妇人正坐在炕边看账册,闻声抬眼望过来:“什么事?”

“徐妈妈,这就是晨哥儿要荐的那丫头了。”

徐大娘转头看向春瑛,眼中一闪:“你不是……”

春瑛知道瞒不住她,便微笑着向前行礼:“春瑛见过大娘。”

第二百五十九章 求职与别离

徐大娘的模样与当年初见时相比,并没什么大变化,只是鬓边的头发花白了些,头上的首饰更少了,神情依然淡淡的,端坐在上,随手合上账册,便静静地打量着春瑛,也不吭声。

春瑛保持适度的微笑,非常镇定地站在她面前两米远的地方,眼睛盯着前方的脚踏。

半晌,徐大娘才开口:“我听晨哥儿说是原先路掌柜的闺女,就在疑惑,记得路家大闺女是嫁了人的,二闺女又被撵了,哪里又有个闺女来?原来就是你。”

春瑛福了一福,道:“因全家人都失业在家,又住在庄里,不过是农忙时搭把手,并无正经差事,终究不是长远之法,因听得东府要遴选男女仆役,两府的家生子俱可应选,春瑛便想着来碰碰运气。若是能有福得一差事,也能让家人日子好过些。”

徐大娘笑了笑:“你哄别人倒罢了,我却是不信的。我知道你老子原本管着一家铺子,即便如今革了差事,也有不少积蓄。我不是当家主母,原跟你一样是侍候的人,你哄我做什么?”

春瑛忙笑道:“却叫大娘笑话了,春瑛并不是有意哄大娘,只是……我爹的差事本就油水不丰,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大娘还不知道么?三年下来,虽有些积蓄,也只够一两年的花费,过后就得打饥荒了。再说,家里还有小兄弟在,总不能不想以后的事。”

徐大娘似乎对她的话有些兴趣:“你还有小兄弟?多大年纪?”

春瑛怕她会把小虎调去当四少爷的小厮,记起四少爷年纪似乎只比自己小两岁,便道:“弟弟今年才五六岁年纪,还不懂事呢,整日淘气,一刻也静不下来的。全家人都为他操心。”

徐大娘听说是这么小的孩子,也没兴趣了,只状似无意地说了句:“你是侯府太太撵的人,我们东府怎么好用你?”

春瑛心道来了,便微笑着回话道:“太太当日只是一时气恼才撵的我,一起去的还有另一家呢,如今太太并未有后话,说要处置我一家,而另一家人又再得重用,升了管事,可见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况且太太当日只说撵人,却没说不可以去别的地方当差呀?”

“可她也没说你可以到别处当差。”徐大娘笑了笑,“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担心会驳了侯府太太的脸面。我只是个下人,得罪了主人家的亲眷,反会连累得咱们太太没脸。”

春瑛面上微笑不变:“大娘此言差矣。侯府的太太是什么样人?岂会为我一个小小的丫头,便跟自家妯娌闹别扭?再说,两家原是一家的,我是李家的家生子,在哪个府里服侍,都是一样的。就算是侯府的太太,不也是这么说的么?我曾听别人提过,大娘要在侯府挑人手,太太可是亲口发过话,凡是侯府名下的家生子,只要是身上没有职司的,大娘尽可讨要。难道太太那样精明的人,还会想不到春瑛也是个没有职司在身的家生子?太太既然说了,自然也就是默认的意思。大娘如何不能体会侯府太太的好意?”

徐大娘听她这么说,不由得笑了。谁都知道侯府的太太安氏如今不管事,管事的是他们大少奶奶,安氏太太这么说,不过是客气话,也是想在本家那里挽回点脸面的意思。没想到这个春瑛就打蛇随棍上了。真的用了她,将来安氏太太知道时,拿这话堵了,对方也不好意思再发火的,总不好承认是自己粗心疏忽了吧?再说,就算是得罪过安氏太太的人又如何?路家被贬是什么缘故,外孙早就提过了,连她丈夫也在家里感叹过一番呢。这个春瑛丫头,既然本身并没有过错,用了也没什么要紧。

春瑛看着她面上除了三分笑容,便没什么回应,眼神却有些许变化,心中一动,笑道:“春瑛自小便有机会得大娘教导,虽说多年不见,却也不把大娘当外人。请恕春瑛多嘴说一句,大娘要为二老太太、二太太和四少爷四小姐并姨娘们选丫头,只怕多半只能挑小丫头了。二房的主人多年不在府中,又是忽然接了旨意回京里来的,一时半会儿,哪里找熟手的丫头去?不管是侯府还是东府的人,但凡得用的人物,大都有了职司,要是借人回来暂时用着,也不是长久之法,况且又能借到多少人?外头买来的倒好,只是又未必知道咱们这样人家的规矩,倒不如自己调教出来。然小丫头们都是新人,还要慢慢教,等到主人家回到府里,也未必能教好了,反倒是媳妇子和婆子里头,还有可能会出几个懂服侍熟规矩的人来。只是屋里侍候的,总不能没有丫头。两府里,若有那一时没差事在身,但又熟知规矩懂服侍的,太太既已发了话,您不如就选了来,正好能补上这个缺,哪怕年纪大些,也是不要紧的。等小丫头们调教好了,大娘何愁没人使唤?”

徐大娘抬眼看春瑛,神色间微有所动。这话却是说到她心坎里了,只是还不能下决心:“你的话也有道理,只是……这样的丫头能有几个?其中又有几个是老实本分的?若不是有不妥处,也不会被革了差事,总不能一个个去查吧?”

春瑛笑道:“焉能个个去查?况且也不是人人都在左近的,不过选那知道底细、又住得近的相看相看,若是好的,选了来,也好助大娘一把。想来主人家在外地任上,也有几个得用的丫头,只是到底不如京里的人熟悉两府人名并京中情形,二太太身边只添小丫头,已是委屈了,更何况是二老太太?”

徐大娘暗暗点头。她最愁的也是这一点,二太太的来信里,已经提过,新添的人手别的不说,给二老太太的一定要最好的才行,别让那些啥都不懂的生瓜蛋子来惹人生气。她看了看春瑛一眼,忽然想起外孙木晨提过,这丫头是想在二老太太跟前服侍的,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便问:“你这些年在那边府里,都学了些什么?”

春瑛忙恭敬回答道:“我自打那年得了大娘的教导,不久就选进了三少爷院中当差,后来霍家表小姐来了,又被调到表小姐院里服侍了三年多,直到表小姐出嫁才闲置下来。从洒扫上的粗使小丫头,再换到小厨房打下手,再到上房里的细致活计,凡是内院里用得上的本事,我都上过手,最得意的是厨活,女红也不比别人差。我在家学过算术,表小姐身边的姐姐们亲自教过我礼仪,表小姐也指导了几年诗书,我虽比不得别人有才,字帖儿还是能看能写的,也抄过经书。除此之外,不怕您恼,姑太太的大事,我是亲历的,也曾打过下手,再来就是表小姐出嫁前,老太太为表小姐备嫁妆,我也跟着姐姐们见识过了。”言下之意,就是文武双全,什么活都会做,红白喜事都没问题,是个非常全面优秀的好丫环。

徐大娘挑了挑眉:“那年我试过你的女红……”

春瑛忙道:“那时还小呢,如今年年做,天天做,已经大不一样了。大娘若不信,我可以当场做给您看,只不知道您想做什么?”

徐大娘便叫小丫头拿了个绣棚和些针线来,命她做个抹额。春瑛暗忖这种东西通常都是中老年妇人比较爱戴的,便挑了棕色的碎料子,做了个宽些的抹额,又绣了万字和简易版五福捧寿的花纹。

徐大娘出去料理了一会儿家务,过了一个时辰回来,春瑛已经做好了。她看了觉得不错,试戴了一下,很满意,又问了些厨活方面的细节,春瑛一一答了,还表示可以亲自做两道菜给她尝尝。她只是笑笑便罢。

接下来,徐大娘又考了春瑛服侍的水平,先是叫她泡茶,又让她给自己梳头、洗手洗脸,再考了几个应对的问题。如此这般忙活了半日,春瑛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她才停下来,看着春瑛始终不变的微笑与恭敬的神色,满意地点点头,道:“我瞧你果然不错,只是我说了不算,还得我们家老太太、太太点头才好。你如今住在庄上是不是?”

春瑛应着,又道:“我二叔在大少爷家里做管家,他家就在狗尾巴胡同,您有话尽可往那里传去。”

徐大娘点点头,道:“那你先回去,等主人家送了信来说明起程的日子,我就叫你,你三天内必得到府,然后在府里预备迎接老太太、太太和少爷小姐们。侯府那头我会跟他们打招呼的。”

春瑛心中松了口气,正要屈身应下,却听到她忽然问:“差点忘了,你可懂得怎么捶腿?”春瑛怔了怔,下意识地答道:“从前也捶过,大娘要不要试试?”其实并没什么经验,只是帮母亲捏过肩膀。还好徐大娘并不深究:“那就好,老太太腿脚没以前利索了,正爱有人在跟前捶捶呢。”

有人进来回话,徐大娘便命春瑛退下去了,春瑛走出二门,心里暗暗决定回去以后就练按摩捶腿,忽然看到一个陌生的小厮站在二门外,一见她便跑,她正莫名其妙,却看到那小厮领了木晨前来。

木晨一边抹着汗一边道:“你可是好了?我还要赶着去见王伯伯呢,快走快走。”春瑛忙跟了上去,一路上为他为自己说的好话道谢,木晨倒不在意:“还请妹子在十妹面前多多美言。对了,昨儿有一位魏塘来的鲁老板,催着要九月欠下的一笔货款……”

春瑛心中不悦,但刚刚得了好处,没理由立刻把人踢了,只得应道:“那位鲁老板我记得,最是小气了,货款能拖上两三个月,已经极难得了,兴许是因为快要过年的缘故。木二哥不如备一份礼亲自上门去求?他其实极好奉承的,又爱吃东四牌楼白玉斋的吉祥果,木二哥去白玉斋把每样点心都买一份送去,他必欢喜。只是要拖,也只能拖过正月,再往后他就该翻脸了。”

木晨暗暗一算,两个月尽够了,忙作揖谢过春瑛,兴冲冲地领着她出了门,便丢下人径自跑了。

春瑛去了二叔家里,又用老法子,请附近的孩子帮着传话,请了胡飞来见了一面,可是胡飞晚上约了人吃酒,只能匆匆见一面,临走前把一个银丝镯子送给她,道:“你可记得那年我送你的玉珠儿?把它嵌在这镯子上随身带着,可别丢了。”

春瑛不解:“这是做什么?”

胡飞只是笑道:“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说罢塞过镯子,急急跑了,春瑛一路追出院门,才悻悻地回转,仔细看那镯子,发现上头的银丝扭成了一朵朵小梅花,倒是精致得紧,明明不是值钱的材料,却透着华丽,胡飞是哪里得来的?

接下来,是回家、学习、练习、过年,不知是否因为胡飞立刻就要离开的缘故,春瑛总觉得打不起精神来,但又不想让胡飞担心,只能勉强挤出笑容,陪着他贴窗花春联、布置屋子、扎灯笼、放炮仗、包饺子……

才过了年初三,胡飞就回京城,正式出发南下了。那一日,春瑛看着他走远,便回房间闷了一日,第二天开始不停地练习给人按肩膀捶腿,直捶得路妈妈和秋玉都一见她就跑,十儿更是几日没冒头,才稍稍收敛了。

进了二月,又是春回大地。京中传来消息,二房已经到了半路,不日就要进京了。

第二百六十章 二房的女人们

春瑛站在一旁,恭谨地低头听候吩咐。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瞧着眼生,虽然表面上似乎同样镇定,但那时不时眨眼的表现泄露了她的紧张。

正座上头坐的是二太太卓氏,三十多岁年纪,长相说不上美丽,但气质很是端庄温和,细细的长眉,淡淡的脂粉,雪白的肌肤,额头上不见一丝皱纹,一头青丝盘成简洁的发髻,包了乌绫帕,又插着两枝碧玉簪子,除却一对玉珠耳坠和一只青玉镯子,就没别的装饰了。她喝茶时漫不经心地拨着茶碗盖,露出纤纤十指,上头的指甲没涂丹蔻,却明显是经过精心护理的。

徐大娘坐在脚踏上,把府中事务一一禀报卓氏,又说明了新安排的几个近身侍候的丫头媳妇子和四少爷出门使唤的小厮,然后指了指春瑛,道:“这是给老太太备下的,叫春瑛,年纪大些,也懂规矩,在屋里使唤,想来还行。”又指了指春瑛旁边,“这一个,是人伢子手里买来的,本名叫良姐,前主人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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