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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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里-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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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缩了缩脑袋,心里却起了一丝疑惑:难道送她出来的是三少爷?可那天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他忽然打自己一闷棍是什么缘故?周念是否也参与其中?她有些不悦,如果他们不想自己把事情传出去,直接说就行了,想要自己出府,也可以坦白开口,她能依靠的无非是他们,就算再不情愿,也不会违抗他们的意思,他们为什么要打晕她?!

再想到跟二叔回家后,连出门都会受到限制,自由度远远不如现在,她又有些犹豫,是不是该留在福宁街多住些时日?至少在这里没人知道她是谁。

不过她并没有受虐倾向,一想到留在福宁街意味着要天天做很多活,又要挨程大娘的骂,还有可能挨打,她又不太乐意了。依程大娘目前的精神状态,根本没心思教她什么,她留下来也只是白受罪而已,倒是石掌柜为人那么好,她有些舍不得。

考虑再三,她终于下了决心:“二叔,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的,咱们回去吧!”再怎么说,跟着二叔总比受人奴役强。

路二叔满意地点点头,便带着春瑛重新回到云想阁,程大娘已经不在店里了,想必是回了楼上的房间,石掌柜正拿着一本账册跟长生说话,见他们进来,忙站起身:“路老兄,今儿实在是太失礼了……你吃饭了么?小春做了饭菜……热一热就好,咱们喝两杯吧,算是我向你陪罪……”

路二叔摆摆手:“用不着客套,方才是我气急了,倒误会了老哥。我都听春儿说了,多谢你那么照顾她。”

石掌柜搓着手,胖脸上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哪儿呀,我也就是……”不等他说完,路二叔便转头问长生:“你想好了吗?我打算今晚上就带侄女儿走。横竖你哥哥不在京里,又没什么大碍,你便应了吧,赶明儿我请你吃酒。”

长生无奈地道:“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着?去吧去吧,万一平安哥生气,我定说是你硬要我答应的。”

路二叔不在意地笑笑,便要春瑛去收拾行李,连饭都不必吃了。春瑛犹豫地看着石掌柜,向他行了一礼:“掌柜的,对不起……”

“说啥呢?”石掌柜笑眯眯地,眼神里却有些伤感,“你认得路吧?记得常回来看看,好歹在一个家里住了这么久……”

“哎。”春瑛声音有些哽咽,低头回房把那几件随身衣服都包好了,带上碎银和做好的绣活,走下楼来,还远远听到程大娘在房间里大骂狐狸精。她暗叹一声,重新回到店里,再次与石掌柜道别。

离开时,真的有些舍不得。春瑛回头望望云想阁,月光下,它显得那么安静。在这里住的几个月,虽然劳累,但也很充实。如果有机会,她会回来看望石掌柜一家的,希望程大娘聪明些,别被小妾打倒。

一步三回头地走近了路二叔准备好的马车,春瑛才想爬上去,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二叔,能绕到街尾去吗?我有个朋友住在那里,我要跟他告别一声。”

第一百零四章 当小胡子遇到二叔

春瑛想起了胡飞。那天在他家时,还想着有空要过去帮忙打扫一下屋子呢,谁知这几天她都没开云想阁,而现在又要离开了,一场相识,总得打声招呼才好。

路二叔没有反对,便驾着马车来到了福宁街尾,才到达巷口,便听到巷子里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春瑛掀起车帘望去,只见程家小院门前点了盏灯笼,里头静悄悄的,门前却站了三四个牛高马大的男子,正盯着胡飞家的小院,相互交头接耳。远处有几个街坊躲在角落里偷看。

这是怎么了?难道又有人来找胡飞麻烦?春瑛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二叔,后者不动声色地盯了那些人几眼,小声问:“你要去的就是那一家?”见春瑛点头,便道:“若是你认得角落里的人,咱们就到里头去。”春瑛会意,陪着路二叔避过那几个男子,来到偷看的街坊们身边。其中一个正是程家邻院的妇人,忙拉过她的手:“嘘!胡小哥也不知倒了什么霉,房主忽然带着人上门了!”

春瑛吃了一惊,忙望向胡飞家的小院。院中隐隐传来了胡飞与一个陌生男声的交谈。

那男声道:“二公子,并不是我有意为难您,实在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不过是个小老百姓,得罪不起贵人,您就行行好,搬出去吧?”

春瑛有些担心,听这房主的话,肯定又是胡大少在搞鬼,胡飞该不会冲动吧?

门口的几名男子紧紧盯着院内,但并没有动作,胡飞开口了,声音里隐隐带着怒意:“你也有脸说自己是读过书的?!书上说,人无信不立,我已经付了租金,又立下了文书,你怎能出尔反尔?!”

那房主有些讪讪地:“这……我不是说了,这都是被逼的么……二公子,虽然说书上叫人要守信,但书上也说了人当孝顺父母。你那事儿……唉,到底不大光彩,你又何必再留在这里纠缠不休呢?我听说你如今跟些市井粗人混在一起,整日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叫外头知道了,令尊在九泉之下,也是面上无光。你……你还是快搬走吧!”

一阵沉默。春瑛在外头听得火起,心想那胡家人也实在太过分了,福宁街离胡家大宅足足隔了两条街,胡飞又没偷没抢,脚踏实地自己养活自己,他们怎么就连这样都容不下?!难道真像胡飞说的那样,他们是为了隐瞒自己做过的丑事,要将他逼走吗?!

春瑛犹在这里忿忿不平,街坊们私下表达几句对胡飞的同情,她也跟着附和,却没留意到身边的二叔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望着那堵陈旧的院墙,若有所思。

胡飞没隔多久就开口了:“叫我搬出去,也不是不行。”春瑛听了大吃一惊,街坊们也立刻停下了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房主喜出望外:“当真?二公子,您真是……”

“但我有条件!”胡飞打断了他的话,“当初先母与我只打算找个地方落脚,原是想租一个月的,你坚持要我们付三个月的租金才许入住,我们共付了六两。如今我只住了半个月,你便要我搬走,须得退还五两五钱银子。”

房主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应了:“行,我这就……”

“除此之外!”胡飞再度打断他的话,“当初订立租赁文书时,曾说好了,若是有任何一方不到三个月便要违约,就要赔三倍的银子!如今是你违约了,你须得付我……二十二两!咱现银交易,你今晚给我,我明儿一早就搬走!”

房主听得目瞪口呆:“这……”当初他是想着这对母子不是被赶走就是被接回胡家,总不能真住够三个月的,不过是盘算着多赚些银子罢了,哪里想到如今却是他倒了霉。他心疼地悄悄算了又算,忽然高兴地说:“即便要赔也是十六两五钱!哪里有二十二两?!”

“归还的租金是五两五钱,另加赔偿的银子,怎么不是二十二两?真要认真算起来,这赔的钱数当是照全额租金算的,也就是总共二十三两五钱。不过你当初肯将房子租予先母与我,便是帮了大忙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便只收二十二两吧。啊,对了,屋里还有些家具杂物,都是我那小厮收拾的,我不方便带走,便都折价便宜卖给你吧,三两银子,连那二十二两在内是二十五两。你打算什么时候付钱?”胡飞的语气非常淡定,“你不愿意?要知道这可都是白纸黑字写着的,若想违约……就算闹上衙门,你也讨不了好!”

春瑛在外头听得目瞪口呆,房主在院里早已傻了,随即一脸愤然。明明是这胡二少歪曲了文书的本意,却说得好像是大发慈悲似的。这屋里的东西也值三两银子?!所谓小厮收拾过的,不过是新买了水桶、锅碗等物,把原本的破桌烂椅略修了修,又补了几片破瓦,再新糊了正屋的窗子罢了,连院子里墙角处的杂草都没清理,压根儿就跟当初他们没搬进来时一模一样,这就要他三两银子,真是狮子大开口!

然而,胡大少爷的话又在他脑中响起,“别惊动旁人”、“不欲外人知道兄弟做了这等丑事”、“若是那人不识好歹闹将起来,只问你的不是”、“若办不到,你就给我把铺子还回来,我另租给别人去”,句句都锥心得很。无奈之下,他只得应道:“好……我这就给银子……”想到胡大少兴许会补偿他的损失,他心情好过了些,掏出两张十两的银票,又将身上带的碎银凑齐了五两,一股脑儿堆到石阶上,没好气地说:“二十五!明儿一早你就滚……走吧!”说罢便气冲冲地走了,看到门口自己带来的人,他心头又是一痛。早知道这胡二少这么干脆就点了头,他也无需请人来壮胆了,虽然都是朋友,一顿酒钱却是免不了的。这回真是亏大了,明天定要让胡家补偿才行!

他们一行人一走,巷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但马上又热闹起来。街坊们都在七嘴八舌地数落那房主不厚道,有一位老人拄着拐杖走到胡飞小院门口,高声对他道:“胡小哥,这事儿是王家小子不厚道,都已经租出去了,怎能没几天就把人赶走?明儿我就去寻他老子,好好教训他才成!”

胡飞淡淡一笑,上前安抚老人道:“松太爷不用生气,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也是浪费,再说他是房主,有意要赶我走,我即便赖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他拿出几块银锭,“这里有五两银子,当日为我娘办后事,多亏了各位叔叔伯伯婶娘们的帮忙,这是那时欠你们的钱,还请松太爷帮着分还给大家,多的就算是我请各位吃酒的。我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多蒙大家照顾,此等情谊……我终身不忘!他日有了机会,定要报答……”

“你这说得什么话?!”松太爷生气了,“你好好的孩子,都被逼到这份上了,大家伙帮你,是因为你孝顺生母又不摆架子,可不是为了这钱!你、你真是……”便有一名男子上前扶住他:“爹,胡小哥也是感念大家,才会还银子的。你便替大家收了吧。”说罢又转向胡飞:“我也看明白了,你家里那有钱的哥哥是容不得你了,你走了也好,免得他再出什么花样。只是有了落脚处,需得传个信回来,别叫大家为你担心。”

胡飞眼圈一红,低头作了个揖:“敢不从命。”

松太爷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扶着儿子走回了家门,其他街坊们也上前跟胡飞说了几句话,问些打算什么时候走、到哪里去之类的话,胡飞哪里有什么想法?一一笑着安抚好,恭送他们回去了。

这时,他才看到了站在阴暗处的春瑛和路二叔,有些意外:“小春妹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春瑛忍住鼻头的酸意,走过去道:“我要走了……我二叔来接我,以后也不知几时能回来,所以特地过来向你道别,没想到……你也要走了……”

胡飞愣了愣,有些黯然:“我也是想不到……本以为房主既将小院租给了我,便不会忽然要回……”他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路二叔,勉强笑着行了一礼:“仓促之下,招待不周了,还请您勿怪。小春妹子与我相识经年,助我良多……”

路二叔笑着摆摆手:“用不着这么客气,你跟我侄女儿是旧识,便是我的朋友,只是不知该怎么称呼?”

胡飞犹豫了一下,才道:“小姓胡,胡……望山。”他选择了以父亲为自己起的表字为名。方才房主说的话,有一句让他上了心,胡飞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少,他无论做什么,别人都认定了他是胡飞,跟胡家脱不了干系,实在麻烦得很。他可不想无论到何处,都被胡鹏找出来,便索性改了大号。春瑛那里,稍后再解释就是。不过她的二叔……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吗?春瑛没提过?他总觉得对方的眼中有些别样的意味。他跟在父亲身边几年,也见识过些世面,对看人还是有些体会的。

路二叔眼神微动,笑道:“原来是胡小哥。说起来小哥有几分眼熟,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方才我在外头听了几句,也没弄明白,你……似乎有些麻烦?可是跟家里有什么争端?”

胡飞自嘲地笑笑:“家里?我如今还哪里有家?不过是孑然一身罢了。过了今晚,要到何处去,我还不知道呢。”他稍稍有些安心,大概是从前偶然见过,春瑛的二叔自然也是侯府的世仆,探望朋友时遇见也是有的。

“哦?”路二叔打量了小院几眼,沉思片刻,“这样吧,我家左近倒有几处空院子,皆是我替别人暂时看管的,只有一对老夫妻守门,我不在家时,光凭他们二老,着实吃力了些。春儿又要住过去,实在叫人放心不下。你若不嫌弃,就随我一起去,那里地方不如这里大,但门房还有一间空屋,也就是晚上要个人四处巡一巡,白日里你爱做什么就做去,我包你食宿。等你找到了栖身之处,再搬走不迟。如何?”

胡飞意外地看着路二叔,有些心动,春瑛早已喜出望外了:“二叔!你真是太好了!”她转向胡飞:“胡公子,你来吧?我二叔不会赶你走的!”胡飞看着她,又看看路二叔,淡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五章 母女相见泪汪汪

事情敲定,三人便约好,今晚春瑛先跟路二叔回去,胡飞留在小院里收拾行李,等明日早上再走。路二叔将自家地址留给了胡飞,又再三说明了路线。胡飞不同于春瑛,对京城极熟,早就心中有数了。

当春瑛坐着马车,随二叔回到他的小院时,已经过了酉时。她还未吃晚饭,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幸好在云想阁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曾挨过饿,因此还忍得住。

进了小院的门,她借助月光看着眼前久别多时的房子,心中感叹万分。路二叔在后面乐呵呵地道:“你的屋子在西厢房里,已经打扫过了。快收拾收拾,厨房还有些米面和菜,随便做点东西吃吧。我先去还马车。”说罢跳上车辕,扬起马鞭走了。

春瑛关好院门,便先将行李随手放下,先去点灯。拿着油灯走进西厢房,炕与桌椅果然都打扫干净了,摆设虽简单些,但女孩子会用上的镜匣、脸盆、衣架之类的都齐全,衣架上搭了一大块粗蓝布,像个小屏风似的,后头还摆了马桶。仔细一看,都是新的。春瑛心里有些为二叔的细心而感动。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她便跑到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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