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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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引-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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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杝随手打开其中的一个木箱,书册被下人们理得很整齐,一捆一捆束着,安然躺在箱子里。

二公子不喜欢看那些讲君子、君臣之道的教条主义,多是异闻野史,并一些风物地理和鉴宝技巧。林杝并不急着找庆国的资料,从某捆中抽出一本顺眼的,把烛台移到身侧,直接坐在地上就着烛火随意看起来。

这书叫做《幽冥录》,选录了许多小而怪的故事。正好翻到的这一页,故事的名字是“焦尾枕”,所讲一个秀才,去庙祝那儿歇脚,庙祝给了他一个焦尾枕,让他睡一觉。秀才刚靠上去,人就在云里雾里,最后发现自己竟是回来到了家里,正要准备上京赶考,秀才便一路披荆斩棘,泼洒笔墨,有幸高中状元,从此官运亨通,娇妻进门,一生无忧。到死时儿孙满堂,寿终正寝。几十年间的事情样样都经历得真切,老了的秀才断气后,忽而又能睁开眼睛,坐起来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下面有狂草,林杝看得懂,是林仲之的手笔,写着“黄粱一梦误终生”。

林杝和林仲之看完书后,都喜欢在旁边作批注,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见解,不过感性抒发。

素手拂过干涸的字迹,真希望自己也是在梦中,等到一觉醒来,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原点,二哥没有死,七王爷没有附过她的身,承恩帝没有下诏书,瑞木俊也还是她的良人。(张阿碧在这么正剧的正剧里,真的不是故意跳出来当谐星的,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吼女主一句,亲,那是重生文,重生文好咩!!!黄粱你妹啊!!)

李束樘这会儿察觉到邻位低落的情绪,扫了一眼林杝方才在看得书,想说点什么,可说什么都觉得别扭,索性闭着嘴巴,什么也没说,任由林杝在这冰凉的地上,想那些有的没的。他从前把女人当玩物,当泄欲的工具,今时今日不得不与一个女人灵魂比邻,感受她的感受时,才由衷感叹,女人果然是这世上最麻烦的存在。

半响,右手翻过一页,继续去看另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倒是和李束樘的情况有些类似。说有一个人,喝醉了酒,半夜回家的时候摔了一跤,把头磕在石头上,不省人事。妻子守了他三年,一直未见醒来。而这个人的身体是温热的,有呼吸有脉搏,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有一日一个道士路过这家人家门口,瞧见床上之人的情景,摸了摸那昏睡之人的额头,笑曰:此乃灵魂出窍。妻子惊,问有无解救之法。道士从袖中掏出三根黄香,又掐指算了方位,叫那人妻子子夜时在床东位置点燃。是夜,妻子照做,迷烟袅袅中忽然有阵风破门而入,吹得那些烟飘向床上沉睡之人,人在呼吸时把烟吸进鼻中。少顷,那个人就醒了。妻子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自己忽然变得很轻,可以乘风,就跟着风遨游了九州大地。若不是有个力拉扯他回到这里,他可能一百年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林杝抬眼,看这故事的名字,迷魂引。

忍不住对李束樘道:“七王爷,不如让你的手下去找找有没有这种黄香?”

李束樘瞥了一眼故事,冷若冰霜:“这些穷酸书生瞎编的故事,你也会相信?”

林杝不以为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从前也对林仲之讲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不置可否,深信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自从亲身经历了这般离奇的事情之后,她已改变了想法,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有你想不到,而已。

七王爷不跟妇人一般见识,收了声息,装死。

林杝无奈,继续翻看,不想在夹页中忽然飞落一片白纸,十分普通的宣纸,已经有些泛黄陈旧。她捡起来查看,发现白纸上写着一行诗,“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并不是林仲之的字迹,那字苍劲有力,又带着一股肆意之感,犹如在绝壁旁飞翔的苍鹰。而诗中惊涛拍岸的苍凉,混合着字体,一展无余。

“这是谁的字?”林杝在心中默问自己,左右翻看了半天,确定也不是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笔迹。

不过林仲之认识的人本来就多,在他的书里夹着一张别人写的纸条,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许是当初与人讨论时,留下的纪念。于是放开了寻思,正好外面青杏提着灯笼也过来找她,瞧见林杝坐在地上,赶紧跑进来将她扶起,“小姐,地上凉。”

“无妨。”她把纸条塞回《幽冥录》中,抬头对青杏一笑,“你既然来了,帮我一起找找庆国的资料吧!”

青杏皱眉,“我去喊柳绵过来,这儿太阴冷,小姐你身体还未痊愈,受了凉得落下病根子。”也不给林杝拦的机会,转身就跑远了,连灯笼也没提。

【029。郴州事起?】

青杏与柳绵帮着林杝把那几箱书搬到了闺房,三人将书册中带“庆国”字样的集子都挑出来,林杝又翻了一遍从前自己的那本小札,确定没什么纰漏,才让青杏送去了隔壁给苏沐白过目。

第二日苏沐白与林杝一同用早膳时,已然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林小姐,这趟出宫可真没有白来,等我回去,一定要去向皇上道谢。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心中对林杝十分认同,又在宫外,苏司赞这时说话的神态语气都真切自然许多。

林杝忍不住问:“姑姑在宫里总要保持那般从容的微笑和仪态,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苏沐白随意一笑,“习惯就好了。”

“为何不求皇上放你出宫找户好人家嫁了?”

“还是习惯了。习惯宫里的日子,出去看那些男子,也不过尔尔,索性留在宫里陪皇上。”

“皇上是个怎样的人?姑姑不如先与我讲讲,等进宫时也好有所准备。”

中年女子说到承恩时,脸上会显露出少有的温柔,好像在说自己孩子。她说:“我们做人臣子的,原是不该评论九五之尊。这会儿没有旁人,与林小姐关上门讲讲。我们陛下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因为有鬼才,得他心的人十分少,又是皇宫,宫女太监大多惧怕他,他还不喜女色,总是一个人闷在御书房里看书或者批阅奏章,想来应该十分寂寞。陛下脾气硬,以后林小姐伴在他左右,若被他话伤了,也别往心里去。第二日他就忘了。”

沉默的李束樘听到苏沐白的描述,不由疑惑,苏司赞,你确定你描述的这个人是我们瑞昭的第二代皇帝?

林杝听了苏司赞所讲,心中也有些保留意见。看苏司赞这样子,应当是与承恩帝十分亲厚的人。也是,不亲厚的,承恩帝哪里放心派到林家来探她的底。这会儿林杝来了兴趣,又问:“那姑姑觉得七王爷是个怎样的人?”

苏沐白扭头看了林杝一眼,似乎对她这个问题感到很突然,而且眼神有些闪烁。最后道:“七王爷是怎样的人我并不了解,不过提醒林小姐一句,既为人臣子,应为皇上尽心尽力,旁的事情,还是莫要多心和多管。”显然对林杝的问题有些不可道明的误会。

林杝低头,诚恳答:“是。”

之后几日,苏沐白给林杝把宫里的全套礼仪讲了一遍,晚上时,林杝与李束樘则一左一右继续练习两魂操控这具身体,他俩都是聪明人,暂时放下矛盾齐心协力,进步倒是显著。只不过李束樘还是有些受不了这样刻意造作女子仪态,所以当苏沐白提出开始进行实战演习之时,“林杝”又变得一会儿正常一会儿不正常。

苏沐白很奇怪:“林小姐,你的动作为何如此僵硬?”

林杝硬着头皮答:“姑姑,我心中仍对面圣一事十分紧张。”

“无须紧张,皇上一般不为难人,做好自己内分之事即可。”

至于承恩帝到底会不会为难林杝,那得等到她进宫之后才知晓,反正林杝现在只知道七王爷十分为难她。

在林杝与李束樘学这些宫廷礼仪的同时,外面传来一则消息。

郴州官员失信,灾民上访。

郴州之前发生雪灾,不但冻死了大面积的庄家和牲畜,厚重的积雪还把许多房屋压塌,又有雪崩,不计其数的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有一个小村庄被大雪直接整个盖在了下面,死伤了许多人。现在虽然雪已经渐渐融化,皇粮陆续下发,灾民温饱问题中的“饱”基本落实,但屋舍须得重建,“温”字尚需解决。

这问题就出在这造房子上面,皇上怕官员一级一级贪污,银子和粮食都是林丞相亲自送去的,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官员没能在赈灾物资上面捞到油水,就把目光放在了现在进了百姓口袋里的安抚金和给州县重建民房的补助金上。势必要从这钱上面做文章,回流进他们的口袋。

引线是件小事。郴州某个县的县官与一个寡妇有染,这寡妇原本住的房子在冬天的那场大雪里被压坏里一角屋檐,于是央求县官直接用那补助百姓修房子的钱,给她翻新扩大旧屋。你若偷偷的进行,人家只当你是趁这机会把屋子修修好,可那个寡妇也是个缺根筋的,一得瑟,对隔壁邻居炫耀了一回。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人家听她这么一炫耀,一传十十传百,那些不服气的村民最后一状告到了林丞相留下的监察使那儿去。又巧这监察使与县官是拐着弯的亲戚,看事情闹得并不大,就动用私力把这件事情压了下去。只不过借此抬高物价,贪污受贿,徇私枉法的官吏不在少数。时至今日,有十几个郴州各地的灾民一起跪在皇宫大门口,还拉了红布条抗议,给皇帝送来请愿书。这事儿才彻底爆发。

承恩帝气得把那请愿书砸在了林丞相的脑门上,笑得阴狠道:“林爱卿某日辞官归隐时,就不要问朕拿退休金了。还有各位爱卿,朕决定将你们下半年的俸禄统统捐给郴州的百姓修房子用。各位爱卿下半年若是没钱吃饭了,就问郴州那些贪官伸手讨钱去吧。”

传说最后百官跪了一地,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承恩帝才把他们轰出了金銮殿。

林杝足不出户,听到消息已是第二日。她想难怪林丞相从昨日下朝回来,脸色就不好看。

瑞昭开国二十五年,根基未稳,国库并不充盈,这时又腹背受敌。郴州百姓上访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流言四起,一些人想起前些日子第一批赈灾粮饷在护送途中离奇消失一事,还有人搬出了前朝旧事作对比,瑞昭若再因此失了民心,这天下可能再度四分五裂。

“林小姐身子可大好了?”苏司赞也听闻了灾民上访一事,忧心忡忡,已有归意。

林杝犹豫了片刻,才答:“已无大碍。”早晚也要进宫,没什么好逃避。

苏沐白当即道:“我该教的也都教完,凭小姐的聪明才智,想来不会有大问题,剩下的是要靠经验累积。明日我先回宫禀告陛下,不日就会有人来接你入宫当值。希望林小姐恪尽职守,为陛下排忧解难。”

【030。前夕生变?】

苏司赞带着那些有关庆国的资料和满腹的忧心,匆匆回了皇宫。

林杝把她送到林府门口,苏沐白不忘叮嘱她:“多加练习姑姑教你的那些礼仪,皇上过两天就会接你进宫的,也不用太过紧张,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是。”

李束樘对苏沐白的离开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林杝能感觉到冷冰冰的七王爷周身,明显和顺许多。

这日林府一家人正在东面的饭厅吃晚饭,林杝夹了一筷子青椒来吃,归李束樘管的左手原本端着饭碗,两人配合的还算默契,不料青椒刚放到白饭上,左手就放下了饭碗,“扣!”地一声轻响,是不让林杝去吃那青椒。

林杝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七王爷在与她相处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与其说他冷酷无情,不若说他难伺候。不光是苏司赞教礼仪一事上,但凡李束樘不喜欢吃的东西,就算不是吃进自己嘴中,咽进自己肚子里,他也会想方设法不让林杝吃到,最好连那股味道也不要闻见。好在李束樘不爱的东西并不多,目前碰到过的也就是青椒、多刺的鱼和动物内脏。

“四姑娘怎么了?”三夫人听见声响,立即问道。

林杝看向蝶香云,只觉得三夫人的目光关切得有些过头,想来关心的并不是她本身。

“没什么,嗓子有些干,青杏帮我盛碗汤。”

候在身后的青杏立即帮她去盛汤。

“四姑娘这是马上要进宫当值的人了,可要保重身子才是。”三夫人继续看着林杝,存心给她压力,说到“进宫”二字时,咬音尤其重。眼看林杝就要入宫,当日她所托之事却始终没有动静,蝶香云每每见到林杝,就想质问她,到底何时与老爷说那事。

林红梅清咳一声,打断进宫的话题,沉静道:“杝儿,饭后来一下书房。”

又是书房。

大夫人闻言,终于抬头,轻轻看了眼林杝,眼中没有什么感情。

在气氛诡异的饭桌上,“四姐姐,以后我能去宫里看你和三姐吗?”林柚忽然开口,忽闪的眼睛天真无邪。

四夫人嗔了林柚一声,“不好好吃饭,胡说什么!”

林杝也没有回答林柚的问题,这并非她能说了算的事儿。

林柏见得,鼻中冷嗤了一声,他向来不喜欢林杝。林杝也知道,有一回七公子在花园对书童说他四姐是最会装清高的人,正好被经过的林杝听见。林杝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而且她也觉得她自己挺会装。

一顿饭吃得很没意思,当林红梅放下筷子一离开,几房人也纷纷起身,不再吃下去。

林杝曾经问过自己,为何偌大的林府里总存着化不开的冷意,后来渐渐明白,其实最冷的人是林红梅。

濮生见到林杝一个人站在林红梅的书房前面发呆,迎上去喊了一声:“四小姐。”

林杝回过神,点头应下,跟着濮生朝院内去。

房门轻叩,“老爷,四小姐来了。”

“进来吧。”

丞相俯在书桌上,正认真瞧着某本折子,眉头紧皱。

“爹。”林杝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抬头,就出声唤他。

林红梅才放下折子,揉了揉眉心,“杝儿,明日一早宫里会来人接你,你回去准备准备。”

“是。”

“我一会儿叫林管家送一百两银子去你房里,你备在身边,宫里需要打点的地方多,放机灵些。”

“是。”

书房内恢复沉默,林杝觉得林红梅还有些话没讲,依旧低头站在他跟前,静静等着。

“杝儿。”

“在。”

“当日推你下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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