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若无其事的哦了一声:“可能那天在醉乡坊吓傻了吧。”
“他若真这样简单就好了。”慕容泽幽幽道。
“那皇兄的意思呢?”慕容玖打了个呵欠:“杀,还是留?”
慕容泽摇头,闷闷道:“皇兄的心思,我哪明白?”顿了顿:“按理,纪如卿是有功的,毕竟他救了皇兄。但是,他隐瞒自己会武功这件事,却是让人生疑。”
慕容玖揪着小欢头上的鬃毛:“这天黑浪急的,谁能没个保命的绝招?”笑了笑:“我猜皇兄不会杀他。”
慕容泽嗯了一声:“皇兄让你探探他的底。”
小欢头上编了许多小辫,慕容玖看着扑哧笑了笑:“你看,好看么?”
慕容泽轻咳了一声,满头黑线的点头:“嗯,好看。”俊脸微绷,心里流泪,汗血宝马啊汗血宝马!
接着她又翘了个兰花指,身子微微一侧,嘟着嘴像极了画上的仕女:“有我好看么?”
慕容泽仰天长叹:“小九,你以后说话做事都要注意一些,皇兄他~他不可能每一次都原谅你的。”顿了顿:“他是我们的亲兄长,但也是个皇帝。”
慕容玖显然没有听进去,还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拍了拍小欢的头:“听到了么?你要好好听话,只有听话才能活的长久些。主人让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不然主人生气可就要罚你了。”
“你到底去不去呀?”慕容泽见她心思全然不在正事上,皱眉道。
慕容玖转过身来,叹了一声:“皇上旨意,皇妹自然遵从,只是那纪如卿是个老谋狐狸,若皇妹不幸殒命,还望五王爷报请皇上好好善待我们家小欢,让它去该去的地方,回该回的家。”
慕容泽瞪了她一眼,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又发疯!”慕容玖痛呼着,龇牙咧嘴道:“有你这么对待伤员的么?”
慕容泽叹了一声:“你要小心,纪如卿并非等闲之辈。”慕容玖轻哼了一声,幽幽道:“他不是咸的,还能是甜的么?”
见慕容泽又抬手,她赶紧脚踩西瓜皮,遛乎者矣。
从纪如卿殿试迟到,到现如今自请贬官,京都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大臣官员,无不称颂此人才能兼备,谦逊有礼。
慕容玖自是不信区区十里之地让他生生的赶了一个月还能迟到,还有自请贬官一事,看似弃名利如敝帚,清正廉洁之尚德,实则以退为进,收买人心,一点儿也不吃亏。
她皇兄在权衡大臣的谋术上,向来很是铁腕的。要么留归身边己用,要么杀个片甲不留。
一个太善于掩藏自己,长期抑欲的人,就像个无缝的鸡蛋,令她这个臭名昭彰的苍蝇也无处下手了。
就在她头痛该怎么对这只鸡蛋下手时,那个自她受伤都没有露面的混帐纪如卿却是不请自到了。
暗香浮动(上)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公主府的花园中,桂影留香,幽泉暗盈。
慕容玖坐在凉亭里头,看了眼桂树后的纪如卿,斟了一杯酒慢慢品道:“今日月色甚好,本宫特在此赏月,没想到如卿也有此雅兴。”
纪如卿顿步站在凉亭下,一袭素白的衣衫在月光下皎洁若雪,身姿优雅,恍若谪仙。看着慕容玖,静默无言。
慕容玖斟了杯酒,自酌了会儿啧啧道:“雕花楼的花雕酒可是帝京闻名的,香而阴醇,绵而温柔,如卿不试试么?”
纪如卿这才迈步走了进去,坐在她的对面。
芙蓉燕菜,桂花翅子,锦绣薏米羹,筒子鸡,坛子肉等等,满满的摆了一大桌,为了今晚,慕容玖可是花了大心思。
慕容玖微笑:“本宫还以为,要等本宫死了,才能见到如卿一面呢。”给他夹了一块点心:“尝尝看,碎玉轩的点心,可是很难得的。”
纪如卿亦是微笑:“多谢公主。”顿了顿解释道:“如卿近日忙着刺客一事,未有闲暇来看望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慕容玖意味深长的挑眉,哦了一声:“本宫倒不知,大理寺卿这般无能,这种事,也轮到翰林院来管了?”
纪如卿恭敬道:“皇上旨意,微臣自当遵从。”
慕容玖轻笑:“这就好比赶鸭子上架,送状元郎当兵。”嗤笑:“皇兄做事的风格,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纪如卿低头抱歉:“皇上心意,微臣不敢妄加揣测。”
慕容玖品酒,放下杯子:“如卿可知道,这官场里向来都是‘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的?”凑近了他:“只要如卿开口,本宫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你。”
纪如卿温声恭敬答道:“微臣不敢。”顿了顿:“相信公主也绝非苟利徇私之人。”
慕容玖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好了,试探结束。”呼了口气,抬手给他斟酒,举杯道:“这一杯贺如卿贬官之喜。”
纪如卿微微蹙眉,淡淡一笑,温吞问道:“公主说笑了,贬官又何来之喜?”
慕容玖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含笑看他:“纪大人不正希望如此么?”
纪如卿默然,半晌沉声道:“今日大理寺来报,天牢的那些刺客都死了。”
慕容玖哦了一声,抬手吃了颗花生米:“不好意思,我这几天养伤,都没有出去,所以不知道。”
见她丝毫没有动容,纪如卿继续道:“公主都不惊奇么?”
“惊奇?”慕容玖放下了筷子,看向他:“惊奇什么?”
“天牢把守何等森严,那些刺客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都死了。”纪如卿淡淡道:“公主就不觉得奇怪么?”
慕容玖与他对视,手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卿也在试探我。”故作头疼:“我该怎么回答好呢?”
半晌,露出了个春光灿烂的笑脸:“死了就死了吧,这不是我想管,和该管的事。”顿了顿:“这个答案,如卿可还满意?”
暗香浮动(下)
纪如卿默然无语,慕容玖继续道:“你来找我,想必心中早有计较,我自会向皇兄禀明,至于其他的事,我还是那句话,那不是我想管和该管的事,所以我不知道。”
纪如卿点头,若有所思,吟吟的笑了笑。
“还有刺客的事情,皇兄他心里有数,只是那个人现在还不能动他,你~可明白?”慕容玖道。
纪如卿稍怔了怔,颔首:“是,多谢公主提醒。”
慕容玖打量着他,良久,才缓缓问道:“如卿为何要来趟这场浑水?”
纪如卿答:“忠君报国,是臣子的本分,公主为何会有此问?”
慕容玖笑了笑,放下杯子,声音却淡漠疏离了许多:“本宫与纪大人的想法不同,真的不值得,有些事情也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
她敬了纪如卿一杯,继续道:“不过,好男儿志在家国天下,纪大人既才高于世,自然想多为百姓做点好事。可是纪大人有没有想过,你做这么多,他们也不一定会记得你的好,最后他们是痛快了,妻儿美满,家庭幸福。而你,却是凄凉光景,这样,也值得么?”
纪如卿沉默许久,才淡淡道:“在如卿心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纪大人高义,本宫佩服的紧。”慕容玖敬了他一杯,微微笑了:“不过本宫还是要说,若本宫是你,便会舍了这一番风华烟云,寻得一僻静之处,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这里并没有人值得你劳力费心。”
纪如卿默然,半晌颔首道:“公主好意,如卿心领了。”
慕容玖神色淡淡,站起来:“罢了,本宫好心相劝,你既不领情便算了。”顿了顿:“顺便提醒你一句,有的事,该藏的藏,不该藏的就不要藏,什么事都藏着掖着,可是会掉脑袋的。”
伸手慵懒的理了理衣袖:“该不该让皇兄知道的,你自己掂量着点,免得招来横祸。皇兄若是没点能耐,就不会是皇上了。”
纪如卿稍怔了片刻,最后缓缓笑了,嗯了一声点头:“我记下了。”
再次看向她,见慕容玖正看着月亮失神,便岔开话题:“公主似乎特别喜欢看月圆。”
慕容玖微怔,回头一笑:“是啊,难道如卿不喜欢么?”她向栏边走了几步:“寻常人家里,都说月圆代表着家的团圆,我们皇家倒没有那么多讲究,人都四分五裂的,还哪来的家?团圆,谁能跟谁团圆?”
纪如卿默然无语,半晌,慕容玖打了个呵欠,背过了身子淡淡道:“天色晚了,纪大人,请回吧。”
纪如卿起身施了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公主提醒,如卿铭记于心。”
慕容玖仰天喟叹:“你已经谢了我很多次了。”有气无力道:“如花美眷,你就不会说句有情致的话与我么?”
纪如卿微微失笑,拱手施礼,不做停留,迈步离去。慕容玖转身看着他消失在桂枝丛中,却是叹了一口气。
慕容玖的秘密
接下来几天,有人过得热锅上蒸螃蟹,有人却是悠哉悠哉。
皇帝下旨让纪如卿任翰林院侍读学士,虽是四品,可惜是个从的。
又让杜若蘅升迁为大理寺少卿,倒是个正主儿。这还真的应了慕容玖的话,赶鸭子上架,送状元郎当兵了。
听说是慕容玖在皇帝面前进了言,知其内幕者,都知道是慕容玖帮了纪如卿,而不知内幕者,还以为长公主抛弃纪如卿,看上杜若蘅了。
下了朝,纪如卿回了自家府邸,想着自从上次公主府一别,慕容玖似乎已经许久未露面了。按理,他是该去谢一谢她的。
纪如卿在厅中一会坐着,一会站着,神色不宁。管家张伯恭敬的立在一边,若无其事自言自语道:“长公主似乎是病了呢。”
纪如卿顿住脚步,奇道:“病了?”
张伯恭恭敬敬的点头:“今儿早上见林公公匆忙出门,好像去了药房,您也知道,公主府现在什么都没有。”
纪如卿缓缓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见张伯离开,纪如卿心烦意乱的坐在大厅里,进退不是。这一犹豫,竟到了晚间,迟疑了会儿,还是了出门。
等他到公主府时,林公公却告知说长公主去护城河了。
纪如卿默默抬头看了眼月上三更的穹空,迈着步子中邪一般的走到了护城河。
此时,护城河边还有些清冷,唯有天际几点星子光点。
慕容玖穿着一身素服,头上还插着素白簪花。在月光下宛若皎莲,很容易便能认出来。
他放轻了步子走近,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咳了几声,又拎着酒坛站起来对着天上的明月,嘶哑着声音喊道:“欢颜,欢颜,我来~~陪你喝酒了。”
脚下一时不稳,跌坐在河岸边,呆呆地看着护城河,水面寂静如镜,倒映着星斗,静谧而美好。
纪如卿躲在暗处,怔怔的听着,护城河边空旷无声,久久的回荡着她的声音——
黄沙雁飞高,水寒风似刀。
将军征战伐,血色映山河。
她仰天躺下,醉得不省人事,起来呕了一下。半晌又躺下,拎起酒坛朝自己身上浇了下去,大半坛酒尽数倒在了头上,溅起好看的水花。重重的咳了几声,翻过身昏睡了过去。
纪如卿默然了半晌,迈步走过去蹲下扶起她,慕容玖低低的嗯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很乖巧的没了动静。
空气里氤氲着酒香,月光下她的长发被酒水浇湿黏在面颊上,脸庞像是一件上好的白瓷。
纪如卿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犹豫了一下,垂头缓慢的近于试探的吻了下去。生涩,胆怯却又有一种罪恶感。
正吻着,慕容玖伸手搂着他的颈,无意识的开始回应,甚至他都能感觉到她嘴角扬起的笑意。他怔了怔,连忙推开,跌坐在地上轻微喘息着,手指缓缓握紧,额间也沁出一些汗迹。
待平静下来后,他低着头,抿了抿嘴唇,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慕容玖生病
一场宿醉,慕容玖从头痛中转醒过来,摸了把搭在额上的帕子轻哼了一声。
“公主,您醒了。”林公公坐在床榻边被她惊醒,连忙问道。
“我怎么在这儿?”她打了个呵欠,翻过身看向林公公思。
“是昨儿晚上纪大人把您送回来的,公主一直高烧不退,可把老奴给急死了,幸好纪大人懂些医术。”林公公把帕子放在水盆里,拧干了给她擦了把脸。
原本憔悴苍白的脸色有了些红润,慕容玖握手在嘴边咳了几声,微微有些失神:“这样啊。”
林公公见此担忧道:“公主,老奴去宣太医来看看吧。”
慕容玖翻身躺在床榻上,闭目摇了摇头。又睁开眼睛笑道:“林公公老了,越发的唠叨了,不过是普通的咳嗽罢了,还能劳烦御医?”
林公公叹了一声:“奴才是老了,可还盼着公主好呢,您看宫里的娘娘们,纵使没病还要每日请脉呢,公主倒好,怎么都不肯看御医。”
慕容玖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有了兴致话起了家常:“林公公入宫多少年了?”
林公公微笑答道:“老奴八岁入宫,跟着太祖皇帝二十五年,又伺候先帝二十年。”顿了顿,想到了一件趣事:“那年长公主才长到两周半岁,拉着老奴怎么也不撒手,先帝便让老奴伺候公主,至今也将近十八年了。”
慕容玖看着床帐,像是陷入了冗长的回忆中,微笑道:“是啊,转眼间都十八年了,林公公原本耳顺之年便可以出宫享清福的。”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林公公出去开门,几个宫女拎着食盒进来施礼:“公主,这是皇上命奴婢送来的莲子羹,公主趁热喝了吧。”
林公公端出莲子羹给她盛了一碗,凉了凉喂给她喜道:“皇上待公主可是真的好,每日都不忘命人做公主最爱的莲子羹。”
慕容玖微微一笑:“你说要是我不在了,皇兄会不会想我?”林公公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公主要是想回宫了,老奴这就去收拾。”
慕容玖摇头示意他将碗放到一边,嬉笑道:“刚出来就回去?怎么也得把纪美人弄到手才行。”
林公公笑了笑,趁机道:“奴才瞧这纪大人倒是个好人,公主可跟皇上说说,封他做驸马爷。”
慕容玖疑惑:“你以前不是不待见他么?”
林公公着急分辨:“以前对纪大人多有误会,现今儿看他却是极好的。”
慕容玖淡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好了,你去吧,我还是有些乏。”林公公哎了一声,提着食盒轻声掩了门出去。
她躺在床榻上,掩着嘴又咳了咳,嗓间似针刺般疼痛。感觉意识和力气都慢慢的从身上游走了,缓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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