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书院三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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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书院三两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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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苏幕焉如此直白而兀然的回答怔住了,随即点了点头,笑道:“难道真如他所说?”

“不错。”苏幕焉索性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的确很想杀了他。”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一脸淡然的清秀少年,他精湛的医术,他蹩脚的剑术,他懒散的神态,他漫不经心的柔和笑容,无论如何我也难以相信他会有杀掉孔夏那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孩子的想法。

“为什么?”我张开嘴,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为什么?!”苏幕焉似有好笑地反诘着,“因为他的伤根本不是什么皮外伤,也不是他口口声声所说的摔的!他中了鬼卜道人的九步失魂掌,九步之内必歃血而亡。正如你所说,他跌倒在女子校舍的围墙内,宁愿被发现也不愿起来,为什么?因为他在凝聚内力,而他的内力强到足以压制住整个九步失魂掌的毒性!他绝不是外表上看上去那么柔弱,他的柔弱来自于他将内力全部用来制毒了你这个傻瓜!你居然还把他带到我这儿来让我治他!跟鬼卜道人相勾结的人,我怎可放过他!我今日不杀他,那么他日被杀的,可能就是我,或者你!”

“那现在呢?”我从来没有见过苏幕焉的情绪如此激动,虽然放在别人身上这种情绪波动算不了什么,然而在苏幕焉身上却是再罕见不过了,我有些呆滞,“现在你却治好了他的毒?或者他的伤?”

苏幕焉大步走到我面前,离我再近不过,他猛地掀起右臂的衣袖,那原本白皙的小臂上赫然印着三道触目惊心的淤痕,渗着乌黑的血,边缘还有刚刚上药的痕迹。

我心里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

“不是我愿意治他——我根本杀不了他,他手放在这里,用内力遏制着我的心脉,逼我给他配解药。如果我不听他的,那么你现在见到的我,恐怕就不能站在你面前遭受你的白眼了。”苏幕焉揶揄地笑着,而我却羞愧地无地自容。

“对不起。”我低下头,“对不起,幕焉,我不该这么盲目地不信任你,责怪你。”

“阿樱,”苏幕焉凑近我,声音中仿佛含着伤痛,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梳理我额前的发。而我却本能地以为他要打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罢了。”他微微笑着,却笑得无比凄凉,他转过身,往外走,“也许关于孔夏,你可以去问问他的那位伟大的兄长。……不过,我想他知道的不一定比我多多少。”

“幕焉,你要去哪儿?”我慌忙开口。

“去冯尚兮那儿,他之前要我去一趟,说是有事情要告诉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很愧疚。如果不是我今天多事,他可能不会被孔夏死死相逼,胳膊也不会弄成那样……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那就是,银针。

善用暗器?

如果孔夏说的是真的,那么那次在习剑园我与冯尚兮的那场乌龙比试,有银针状的暗器在暗中助我,莫非,那个人不是许师傅,而是天天与我住在一起的苏幕焉?

第二十五话 秋日清河祭

景和元年的夏竟出人意料的热。

书院里防暑纳凉的工序实际上在整个长安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完备。只是那火辣辣的太阳似乎不曾领略我们防暑的决心,却是愈发的灼热与闪耀了。

说来女子部已经取消了室外所有的课程,好多女孩子的日子都清闲得不得了。可即便如此,书院也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因为中暑或者别的原因而相继告假,说是回府修养,实际上也就是这些大少们想图个清闲,因为其中就包括那位孔春同学。

说来自上次在一起吃饭以后,我们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见过面了。我知道他没有中暑,他只是觉得热,想回家。其间我们通过几次信,我在信上询问了他关于孔夏的事情,他口气羸弱地承认了孔夏的确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这孩子常年不在家,完全不在他庶母的掌控之中,父亲事务繁忙,更是没有时间管教他。也就是今年才逼他入了清河,即便如此,这孩子逃课也是常有的事。我姑且选择相信他的说法,因为孔夏看上去的确是那种缺乏关爱的类型。

就是从前一阵子起,我开始注意苏幕焉的举动了。我虽没有当面问他有关暗器之事,不过我私下问过魏如玠。而魏如玠则表示苏幕焉的暗器的确是很有名的,至于他的剑术为什么那么差劲,魏如玠也不知道。

如果那日暗中相助我的的确是苏幕焉的话,他仅用暗器便破了冯尚兮的阵法,殊不知冯尚兮的剑术在整个清河书院都是数一数二的。我那次的险胜则被其他所有人归结为冯尚兮的偶然失误。由此可见,苏幕焉的暗器还是非常具有杀伤力的。但是,学了一阵子基础剑法的我不禁疑问,如果对对方的剑术没有完备的了解或者宏观的掌控力的话,是很难破解其剑术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么说,苏幕焉对于冯尚兮的剑法是了如指掌咯?

看来此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几日后孔春不情愿地被他家的管家八人大轿送回了清河。我并没有再深究关于孔夏的事情,因为我们的经历完全被集中在即将到来的学术考上了。学术考的形式和科考是一致的,但却分为好几门。比如文学,比如西洋部要考西洋文,而我们谋略部(策略部)要考孙子兵法。于是大家伙近日全都专心致志地准备学术考。

而我的孙子兵法是出了名的烂,于是我央着全组首屈一指的才子魏如玠帮我恶补,魏如玠谨守诺言地答应了下来。我大喜,故而多日之内兵法见长。

不过,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大家在烈日炎炎的酷夏钻研学术呢?

答案是秋季举办的一年一度的清河祭礼。

每年的清河祭礼在九月十五举行,是为了庆祝当年高祖皇帝建院的日子。所谓祭礼,除了例行的全院晚宴以及演出外,主要占据我们精力的,是每次祭礼期间的比赛。每年的比赛项目都有所不同,事关各个学部的荣誉,而且获胜的学部会有丰厚的奖励。加之清河书院背后有朝廷撑腰,所以清河祭礼每次都受到整个长安城的关注。甚至,我听孔春说,去年祭礼的时候,汉中与清河齐名的汉韵书院都派来多达百人的团队前来观赛。

然而,随着时间的发展,以及清河祭礼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原本祭礼的宗旨已经发生了严重的扭曲。以致于出现弘光年间影响颇为恶劣的贿赂事件。那次据说是礼仪部的领头先生巨额贿赂比赛的评审团,导致小小的礼仪部击败了精英的谋略部以及实力超强的西洋部而意外在比赛中胜出。为此,惠帝大发雷霆,革了清河书院数十人职,但是各个学部暗地里的较量并未自此停歇,反而愈演愈烈。因为比赛的结果不仅仅是成绩,而是关系到各个学部背后的家族利益及朝廷官员的新人任命问题,从而沦为朝廷上几个庞大家族谋取政权的政治手段之一。

比如,掌控整个西洋部,每年给西洋部大量资金支援的,便是冯尚兮所在的冯氏家族。朝廷上以冯太后与肃国公为首,冯氏官员从一品公卿到九品捕头,遍布整个大邺江山。但是背后操纵谋略部的,正是南宫皇室的几个亲王。

“先帝在时,他暗中在清河书院布置了大量线人,与各位亲王相联合,南宫氏紧密联系,谋略部一马平川,势不可挡,即便是人数众多的西洋部也不能与之抗衡。”苏幕焉如是说,“然而,”他凤目流转,深深地望着我,纤长的睫毛扫过下眼睑,“自从先帝薨,新帝即位,竟是个柔弱的女子,而且在民间长大,诸位亲王颇有微词,南宫氏人心涣散,原本靠先帝联系起来的庞大集团也就一哄而散了。诸位亲王反而要迫于冯氏及丞相的压力,让那位年幼的女帝即位。所以我想,今年的清河祭礼,谋略部能够卫冕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小了。听了我所说的这么多,不知阿樱以为如何?”他坐在我一旁,若有所想地望着我。

其实自上回孔夏的那件事情以后,我与苏幕焉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虽然天天住在一起,却相敬如宾,说话非常客气。当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面带微笑,对我也很照顾,时不时地还与我讨论军事历史。我觉得他的很多见解都颇为有理,也暗自记下来不少。

“我……”我莫名地心虚起来,好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误登基导致的,好像我被人揭穿了一般,我嘿嘿地傻笑,“我自然是十分期待今年的清河祭礼啊,但眼下却有棘手的学术考迫在眉睫……所以……等下个月再说吧!”我说着匆忙地站起身,捡起桌子上横七竖八的书本,逃离似的往隔壁去找魏如玠补习去了。

第二十六话 现实很残酷(1)

日子多多少少有些煎熬。好在孙子兵法测试的那日刚下过一场雨,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考场布置相对森严,据说当年是完全按照科举的贡院设计建造的。

当我和孔春、苏幕焉三人来到咱们书院后院那座只有学术考期间才对外开放的考场门前时,眼前考场那巍峨的大门共有五门,据说就连这点都和贡院是一模一样的。中间三门上有横匾,中门上题“天开文运”,东门上题“明经取士”,西门上题“为国求贤”。考场内的中路主要有明远楼、公堂、聚奎阁和会经堂等。东西两旁则是低矮的考棚,又叫“号棚”,计有9000多间,考场的四角还有了专门为监考官设计的瞭望楼。

咱们清河书院果然是财产丰腴啊!

前场考过了文学,考过了经义,终于轮到了我忐忑许久的孙子兵法。

魏如玠帮我恶补的这多日的成果如何,可就看此一举了。

我把墨水准备好,统一点上香,明远楼的钟声响起,正式开考。

啧啧……难啊……难啊……有难度啊……

啧啧……这个战场应用,怎么这么难啊……

好在有魏如玠之前把可能出现的题型及考试范围都告诉我了。当初我面对如此繁杂的孙子兵法,曾有想作弊的意向。而魏如玠当即就打消了我与此有关的所有念头。咳,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陛下起步比我们要晚,所以感到棘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不过,考试的时候监督是十分严格的,作弊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不说,一旦被发现了,可能面临的就是革除的危险。比如吧,当年礼部尚书的大儿子、大学士的小儿子乃至中书令的次子,都曾经被革除过。他们三个有个人直接就辍学了,还有个人需从最基本的开始重新读过,只有一个人,他父亲通过某些手段,才让他有了去汉韵书院读书的机会。……所以陛下,您虽是九五之尊,但倘若被发现作弊,一旦被太后娘娘知道了,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您亲政的延迟。您觉得呢?”

他说的我一愣一愣的。是啊,不错,我万一因小失大,迟迟不能亲政,那你魏如玠就迟迟不能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嗯,的确是关系重大啊……

……

糟了!我居然在考孙子兵法的时候走神!真是不可饶恕!

我扭头望了一眼身边那柱火苗旺盛的香,已经燃了一半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可是……我才写了三分之一……那后面的岂不是……

不管了,抓紧时间!我胡乱地挥动着小狼毫,字写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就在我奋笔疾书的时候,我忽地感到小腹一阵异样的感觉……

呃,该不会是……哭!真是雪上加霜啊,算算日子,这几日也差不多是老朋友该来的日子了,虽然提早了些。我怎么这么粗心,明知道考试期间不准去茅房,竟然忘了带月事布!蠢!十足的蠢!难不成跟男孩子在一起生活久了被同化了?!

现在的我热的满头大汗,肚子疼痛难耐,疼痛度仿佛还在特定的情形下放大了!可恶,我背后已经湿透了,如果再不想办法,恐怕外衣就要染红了。怎么办怎么办……算了,先把这张试题解决再说吧!

……

我写……我写……

终于在身旁的香燃尽的一瞬间,也就是明远楼的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刻,我勉强完成了孙子兵法的试题……我不求高分,只求通过,好让我能早日亲政啊!

收卷的考官经过我的时候诧异地看着我满头大汗的样子,他一定在心底嘲笑我吧——这什么菜鸟学生啊,考个孙兵都能考得这么激动——他一定是这么想的。我尴尬地笑笑,脚下却如同注了铅一般,寸步难行。

考生们三三两两地收拾好东西,络绎不绝地离开了考场,只有我还坐在原处,不敢轻举妄动。

我伸出右手的食指在我坐过的椅子上抹了一把,拿到面前一看,浅浅的红色。

果然。

这下真的窘迫了。我该怎么回去啊?即便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再回去,怎么保证考场到校舍这么远的距离会没有人呢?还有啊,校舍里面还有个苏幕焉唉,万一被他发现了岂不是也尴尬死……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拒绝太后那老太婆的白痴安排,我应该选择女子部才是!

“咦?阿樱,怎么还不走啊?不去吃饭吗?”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满面春风的孔春。这家伙面带红光,肯定考得非常不错。可是,你要我怎么向你解释呢?

“我……我还有事……”我咬牙切齿道。

“咦?阿樱,你怎么了?既然有事那还坐着一动不动?”孔春歪下脑袋望着我,“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脸色好苍白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莫不是中暑了?啊呀,别坐在这不动啊!回去让幕焉给你瞧瞧!”说完就跳过来很野蛮地扯我的胳膊。

“喂!你!!别碰我!!”我怒吼道,“你再碰我一下试试看!!”

孔春被我吓得不轻,整个人愣在那儿,跟雕塑似的。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说:“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呃?”孔春顿了顿,连连点头。

“好,你应该知道魏如玠在哪儿考吧?你赶紧趁他还没走把他叫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快!”我说着泪眼汪汪地抱拳,感激涕零道,“阿樱就此,谢过孔兄了!!”

孔春显然被我一连串的失常行为怔住了,但他还是很有诚意地点点头,包袱丢在我这儿也没来得及带走,就一溜烟地跑去找魏如玠了。

事到如今,我不请魏如玠帮我,还能求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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