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书院三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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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书院三两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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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这四首中的寒鸦戏水倒是听戏班子的姐姐们弹过,可是我根本不会啊?

不管了,豁出去了。我咽了口口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本正经地坐到方才孔春演奏的琴架前,伸出双手悬于琴弦上方,微微蹙眉呈思考状,眼神却时不时地瞟瞟孔春——虽然这个人喜欢放大话而且做事总是不切实际,但他方才的一曲广陵散却充分地说明了其琴艺的高超。我猛睁双目向他传递着求助的信号,然而他的反应却让我的心哪,拔凉拔凉滴啊——那厮真到上战场的时候就面露难色了,他不仅躲着我的眼神而且惭愧地低着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姬先生,看来阿樱有些紧张,不妨让学生带他一起吧。”苏幕焉难得摆出认真的表情。他的声音此刻在我听来犹如天籁,简直是雪中送炭,好在姬先生微微颔首,表示应允。

苏幕焉走到我身后,俯下身子,双手各自握住我的手,我有些猝不及防,却听见他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阿樱放心。”就这样,我坐着,他站着,我的手随着他的修长白皙的手在冰凉的琴弦上游走,轻拢慢捻间,一曲洋洋洒洒的高山流水便一气呵成。

那一刻,我离他很近,仿佛感到他的尖下巴即将贴到我的脖颈间一般。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苏合香,萦绕在我的鼻尖。身为女子,我多少有些羞赧,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已经红了。如果被同窗们瞧见,他们会不会有些微词呢?我暗自告诉自己,苏幕焉自然以为我是男子,故而动作间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如果我连这点都承受不了,那还怎么与他做舍友呢?莫不是要学业尚未完成就因怕露馅而赶回宫?!如果太后那老太婆以此为由迟迟不让我亲政……那我何时才能颁布诏书将秀贤许配给秦楚源呢……

我分了神,却陡然发觉一曲已是终了。

周遭的人们神情有些呆滞,不一定是因为音乐过于美妙,更多的原因我认为可能是出于他们对苏幕焉的折服。果然,赞美之声四起。

我心中暗喜,原来,原来我的手竟然还能演奏出这般美妙的音乐!虽然……呃,虽然是借助别人的力量,然而一种满足感却在心头满眼,我感激地望了苏幕焉一眼。他狡黠地一笑,转身看向姬先生:“学生与阿樱一同完成了高山流水,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姬先生哈哈地笑了:“好好好,幕焉呐,我从来都是拿你没有办法,你虽然从未有听过我姬某人的课,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不再为难阿樱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阿樱呐,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

我站起来,不情愿地鞠了个躬,嘟囔道:“阿樱谢过先生了。”

座位在那一脸平静的魏如玠旁边,我暗自懊悔方才演奏的时候怎么没注意一下他的表情,唉,真是的,疏忽疏忽。我走过去,他翻开琴谱,并未看我,状似自言道:“如玠失职了,竟不知你不会弹琴。”他说得很轻,我却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得很是清晰。我愕然道:“你是在……和我说话么?”他微微侧目:“自然是和你说话。”

我石化片刻,早就应该明白此人的行为举止也是比较诡异的,稳定情绪道:“不打紧,方才多亏了幕焉兄的及时相助……”

魏如玠忽然扭过头来看着我,微微俯身,我注意到他莹润的指甲此时正缓缓地滑过流光琴弦,发出尖锐的响声。他完全无视,影子投落在我身上,他用其他人根本听不见的音量,一脸严肃道:“陛下方才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妥。臣以为,陛下终究是女子,来此读书本是太后的懿旨,臣虽觉得不赞成,却亦无力反对。然而臣希望陛下明白,如若发生什么有悖仪礼之事,臣无法向太后娘娘交代。还望陛下莫要为难臣下。”

魏如玠素来不是惜字如金的人,他言语不乏恭敬却趋于犀利,这一点自打我认识他的那天起就深刻地明白了。与这个人似乎没什么有趣的话题可以讨论,这也是我们身为名存实亡的“夫妻”没有共同语言的集中表现之一。然而这次他却是第一次严正地指出我的不妥,我心下凛然,觉得他的话虽刺耳,却不无道理。

于是我默默地点点头,仿佛对待一个兄长般以细如蚊蚋的声音道:“我,我明白了,以后,以后会注意的。”

他换了个姿势站直了身子,仿佛觉得我的话有些好笑。他用正常的音量似笑非笑道:“这么说,会折煞我的。”

第十三话 莫名皮肉伤

“孔春同学,你给我站住!”下课前,我发觉孔春收拾琴谱的速度竟出奇得快,于是我算好时间在他跑出琴斋的顺价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孔春同学的身高并不可观,充其量不过高我一两寸,与苏幕焉他们比起来当真是逊色多了。

“呵呵……阿、阿樱……”他窘迫地回眸一笑,满脸的痘痘无处遁形。

衣领被我揪得变形,我恶劣道:“啊什么啊,你之前不是说,什么‘倒还不如求求你面前这位翩翩公子……’,敢问公子你为何关键之时没有出手相助呢?难道这就是你我,咳,一见如故的手足之情么?”

孔春面露惭愧之色:“那个……我其实……”

“哼!”

“啊,阿樱,好阿樱,阿樱贤弟,你可莫要跟我斗气啊!”孔春露出焦急的神色,“其实……唉,其实我跟你直说了吧阿樱,我、我其实只会那么一首曲子……”

“啥?”我愕然。

“其实……你也知道的,我素来说话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夸张,所以……呵呵,大家都知道我只会那么首曲子的……哎,哎阿樱你怎么了,怎么要晕倒的样子,哎阿樱你没事吧……”

“算了……”我一手扶额一手冲他摆了摆,“我心中嵇康的完美形象已经被你摧毁殆尽了……”

……

我忍痛面对着那张痘痘脸吃了晚饭,而后径直往校舍走去。孔春同学依旧阴魂不散地跟着我,我这才领悟到原来孔春同学平日里是没有什么好朋友的,难得遇到我这么个跟他有共同之处的“乡巴佬”,便粘着我不放了。我念在他认罪态度诚恳,只好与他一同回校舍。

食斋距离校舍路途很可观,要走很长一阵子,而且还要绕很大的一圈儿,设计为了美观导致很不实用,也很不合理。我正抱怨着,孔春却告诉我食斋与校舍之间有一片茂密的翠竹林,穿过竹林便是通往校舍大门的草地了,他英明地建议咱们可以抄小路。

准确地说,孔春每回都是抄小路的。

我大喜,欣然接受。

可惜不料想昨儿个夜里下了场雨,竹林的地面有些湿漉漉的泥淖,我和孔春走得比较慢,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把鞋子弄脏了。

“你说书院也真是的,这大夏天的,也不订做漆木屐给咱们。这布履不能沾泥不能沾水的,又不见得凉快,阿樱你说是不是?”孔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我前面,还一面回头跟我讲话。

“其实,咱脚上的布履已是精品中的精品了……你还要漆木屐,难不成在这儿还想过家里的日子?”我笑道,“我小时候家里穷的那会儿啊,连布履都穿不上呢,自个儿用手编草履来着。那可凉快了,你要不试试看?”

“你家里穷的那会儿?!”孔春停下步子,看着我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怪物,“你家里怎么可能缺吃穿?拜托,你若是缺银子,手一伸,皇帝岂不是派人亲自把银子送到你家?”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马上改口道:“你听错了,我方才说的是一个伺候我的小丫鬟跟我说的,呵呵,我也纳闷呢,我也没见过别人穿草履的……”

“哦……”孔春老实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唉,这种蹩脚的谎言恐怕只能诳诳孔春这样单纯的孩子了,若是遇到别人,恐怕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吧。

就在这时,岔路另一端的窸窣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嘘……”我叫住孔春,“你可听见那边有什么声音了?可是这林子里的动物?”

“瞎说!这竹林子这般单薄,哪儿来的动物?一定是同我们一样抄小路的。”孔春不以为然,继续往前。

“得得得,你说得对。”我随他继续向前走,“……等等,这声音好像就在前面嘛……”孔春听我这么一说,停下步子仔细听了听,随即表示赞成。我凑过去,顺出双手拨开面前层层叠叠的竹叶,一幅略带香艳的画面直冲我们的视网膜——

一个身着女子院服的贵族小姐和一个未着院服的少年正在这翠绿的竹林与不绝的鸟鸣声中深情地拥吻,唇与齿的厮磨,舌与舌的温存挑逗……

我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孔春的眼睛:“小孩子非礼勿视。”

“喂喂喂!……阿樱你……”孔春显然表示十分抗议,他大叫着挪开我的手,却意料之中地打破了面前人美好的二人世界。

那少年不紧不慢地推开面前的富家小姐,那小姐仿佛知道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一般,竟娇羞地躲到那少年的身后。少年颇不屑地转过身,冷声道:“谁在那儿?”

我抬眼望去,那修长的身材,鹰一般犀利的双眸,如墨的青丝,这,这不就是那个整天都不屑穿院服的那个霸道的冯尚兮么?!

我和孔春缓缓地站起身来,孔春支吾着,我讪讪地笑道:“我与友人抄近路经过此地,不料刚好撞见你们……打扰了呵呵……”我一面说着一面揪起孔春宽大的袖子,低声道:“走了啦笨蛋……”

“慢着!!”果不其然,那冯尚兮不是那么好惹的,他懒洋洋地抬起那小姐的小巴,轻浮道,“你先回去吧,我下次再去找你。”而后转过身对我们说,“你们俩,站住。电子书。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与孔春连连道歉,冯尚兮仿佛根本没有听进去。那富家小姐仿佛不想走,扭扭捏捏地黏在他身边。冯尚兮不耐烦了,顺手推开那女的:“你以为你是谁啊?爷我给你点儿颜色你就开染坊了?还不快滚?”

那女子委屈的很,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地望着冯尚兮,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唤道:“尚兮君……”可惜那冯尚兮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径直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心里唾弃道,呸,玩弄女人的纨绔子弟,沾花惹草的花心大萝卜,浪费国家粮食的不学无术之士……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冷戾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那冯尚兮正阴冷地俯视着我,我尚未回答,他目光片刻闪烁,忽而了然道,“哈,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跟魏如玠那臭小子在一起的那个……那个什么……”

“南宫樱,阿樱。”孔春居然在一旁接了冯尚兮这恶魔的下半句。

我猛地瞪了孔春一眼,他知道自己失言了,缩了缩脖子,不再多嘴。

“对,南宫樱……你方才看见什么了?”他状似认真地问我,我打量四周确定对方的战斗力只有他一个人,桂三等人都不在,于是我干笑道:“什么都没看见啊,呵呵……不知冯公子能不能让我们回去了?”

“回去?好啊。”他竟然不在乎地笑笑,就在我放松警惕的一刹那,他忽地抓住我的左胳膊,用力一拉,咔嚓一声,我大脑一阵恍惚,只听见孔春在一旁大叫:“阿樱!——”

我痛得跌坐在地上,低头望了望自己那苦命的胳膊,发现方才冯尚兮那混蛋一个小动作,我的左胳膊就已经呈单摆状——脱臼了……

冯尚兮冷漠地睨着我,冷声道:“这首先是你们擅自侵扰本爷的惩罚。其次,你回去转告你那好兄弟魏如玠,就说,那件事情一日不解决,本爷就会让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为他而受到伤害。”他转身瞥了一眼满脸惊骇的孔春,“……下次,可就不一定是这南宫樱了,也不会是脱臼这么小儿科的事情了……哈哈哈……”说完,他冷笑着往前走去,缎面靴轻踏在熙熙攘攘的竹叶上,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徒留下一脸痛苦的我坐在满是泥淖的地上,和一旁不知所措的孔春同学……

第十四话 你我的交易

“啊!……轻一点轻一点……痛啊……嘶……”

“忍一忍就好了。这伤不打紧的。”

“不是……你能不能……动作干脆一点啊……”

“阿樱莫不是在怀疑我的医术?”

“我哪敢怀疑您呐幕焉兄,……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不要动作这么懒散,这样会、这样会增加我痛苦的时间……”

“嗯,好了,已经复位了。”苏幕焉笑眯眯地站起身来,仿佛完成了一件不错的作品,我暗骂一声,这人真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走到自己的案几边,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大大小小的瓷瓶子,而后开始给我配药。

我心想此人果然不简单呐,且不说方才那绝佳的琴艺非凡人可敌,这医术、药理亦是样样精通,看来那么多人服他是可想而知的了。

我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胳膊,把袖子放下来,恭敬道:“多谢幕焉兄多次出手相助。那个……我觉得你琴技极好,你看我不曾习琴,如今恐怕是跟不上姬先生的进度。不如,平日里你就抽抽时间教教我吧?”

以苏幕焉的为人,这点小要求应该不过分吧。我正等着他应允,没想到他一面摆弄着各式各样的药膏,一面答道:“这个……恐怕不行。”

“为、为什么?”我诧异道,大家好歹也是舍友么不是?

他回头,精致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不瞒阿樱,幕焉我,只会高山流水这么一首曲子。”

啥?开嘛玩笑?

“这……孔春不是……”我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今儿下午苏幕焉那在众人面前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只会一首曲子?难不成跟那孔春一个德行?这清河书院的人,怎么尽喜欢做些表面工作?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的确不曾习琴。那首高山流水是师傅喜欢的曲子,他闲暇时候教我的。可我自己,本就是懒散之人,又哪儿来的时间去研究那些东西。”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而后皱起秀丽的眉,一手撑着削尖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瓶瓶罐罐,自言自语道,“糟了,这味药的配方我记不清了……是九曾花草,还是透骨花来着?……”

喂,拜托,你医术不是很厉害么?

我满脸黑线地看着他,只见他嘀咕了一声,卷起飘逸的袖子,把两瓶粉末倒在钵里,笑道:“既然记不清,那就两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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