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闲笑了,便赶紧催促到:“既然这差事躲不过,你干脆早点干完活,早点休息,明天回去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们干。”
郁小闲点点头小声交代了金胖子几句,金胖子立刻对厨房里吃着饭的人说到:“大家听着,你们要立刻剁出三四斤的肉糜来,还有准备五斤白面,半斤葱花,只要绿叶不要葱白。再找人蒸五斤冰糖米发糕,要白要厚,撒上芝麻。再去焖一锅子黄豆来,要用豆腐坊已经泡好的豆子,要焖烂些。还有最多一个半时辰,老爷们就要拜完魁星,用宵夜了。这次得了赏钱,我们厨子给每个帮忙的人发二十文的喜钱。”
金胖子还真是小气,郁小闲对他说发六十文的,到他这儿就变成了二十文,那些婆子用鄙视的眼光看了看金世莱,意思是,你打发叫花子呢?郁小闲一看就急了,从自己带来的钱包里把五串一百文的小钱丢出来,卷着舌头说到:“剁馅子的一百,焖豆子的一百,蒸发糕的两百,拿面和葱花的人二十,其余打酒,大伙喝。”
干这么点分内的事情,就能有一百二百文钱,还能剩下八十文钱打酒,大伙喝,马上厨房里的领头的婆子就上前了,拿了郁小闲半贯钱,她们自己就去分配了活计。金世莱看着郁小闲无语,这女人出手确实比他大方。
看见郁小闲面前摆着的饭食,金胖子就乐了,他肚子饿极了,就想吃这些大鱼大肉。正当金胖子要吃郁小闲的食物时,就看见了郁小闲犀利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对郁小闲说到:“我知道,这是你名下的饭,只是我们何必分得这么清楚,等一会儿,叫他们再拿一份给你吃就好了。”
郁小闲一脸正气地说到:“你要是吃人家陈家主人剩下的饭食,以后谁还瞧得起你这个老板。你是自甘堕落,把自己看成讨饭的人了。”
金世莱一听这饭是陈家主人席面上撤下来的,立刻停了手,虽然小时候讨过饭,吃过无数人的剩饭,可现在他已经是小有家产的金老板了,吃人家撤下来的饭菜,简直是对他的侮辱。看见金世莱眼中的怒火,郁小闲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说到:“没关系,我做面疙瘩汤,我们一起吃。”
金世莱生气地把饭摆回厨房的桌上,就等着吃郁小闲做的面疙瘩,说起来又好些年都没吃过面疙瘩,父子两个逃荒来了宣城之后,但凡做一次面疙瘩,父子两个都是满眼的泪,想着他老娘和饿死的病死的全家,那面疙瘩都不用放盐,全是泪水的咸味。
面粉很快就拿来了,郁小闲把素菜,肉片什么都准备好了,舀了面粉,打个鸡蛋,加点盐巴,调成了糊糊,就往开水里拨面鱼,面成型后,放肉片,素菜,加作料什么的,转眼间郁氏面疙瘩就完成了。从前郁小闲经常拿这个当方便食品,从来就不屑吃方便面,这做疙瘩汤的娴熟技艺,实在是让人看得舒畅。
金胖子端着大碗的面疙瘩汤,大口吃起来,味道真是不错,本来他是应该笑的,可是才吃到一半,他的眼泪就流出来了。郁小闲这面疙瘩汤做的好哇,有他老娘的水准,他从六岁起就再没有尝过这么好的味道了。
郁小闲也端着面疙瘩汤,舒心地吃喝着,猛然看见金胖子默默的泪流满面,立刻瞪大了眼睛看着金胖子。金胖子连忙擦干眼泪,说到:“你这人也真是的,面疙瘩汤里还放那么辣的辣椒,辣的我都出汗了。”
什么叫做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金胖子这样的,郁小闲的面疙瘩汤里根本没有辣椒。不过郁小闲是个好伙计,怎么能当中拆老板的台呢,她立刻卷着舌头说到:“金老板,我错了,不该放那么多辣椒,辣的你眼睛里都出大汗了。”
什么叫不动声色的反击,这就是,厨房里的其他人看见金世莱这个摸样,还真的以为是胡人厨子放了太多辣椒,辣的金世莱苦,赶紧交代他,等一会的夜宵不要太辣。
35拜魁星
金世莱虽说心里伤感,可还是吃下去了两大碗面疙瘩汤,郁小闲准备面食的时候,他出去洗了脸,把衣服整理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小财东,不可以哭红了眼睛让外面的人看笑话。郁小闲后来来琢磨出来,金世莱是山东人,家里并没有双亲,大约是一碗面疙瘩勾起了他的思亲心结,才让流下眼泪。郁小闲有些后悔,真是应该炒蛋炒饭给胖子吃才对。
想到蛋炒饭,郁小闲机灵一动,有了一个赚打赏的好机会,辛辛苦苦加班做饭,才赚三两多银子,还贴出去五百大钱,她觉得特别吃亏,于是乎一个赚赏钱的好主意就被她想出来了。她将一碗隔餐的粳米饭用蛋炒了,在镶金边的大圆盘上铺成一个长圆的小丘,用调好味道的香菇伞盖切成方形,硬是装扮成了乌龟的样子,然后用一块熟火腿肉做出了乌龟的头和四只爪子,小尾巴。一道菜就叫“独占鳌头”,送过去拜魁星,意头好,一定能拿到赏钱。
东西做好了,该让谁去送呢?自然是要金胖子去才好,既然冲着赚赏钱去的,自然也要教他做点什么。郁小闲把刚洗完脸的金世莱叫到身边,对他絮叨了半天。金胖子的脸色渐渐地好了起来,甚至眼角都有了笑意。他赶紧找到管事的,要求立刻沐浴更衣,为拜魁星的老少爷们捧祭品。
看着金世莱一脸郑重,管事的也就依着他,送给他一套全新的衣服,让他沐浴更衣,还指派了一间像样的客房给他和郁小闲住下。金世莱洗好澡,去厨房拿大盘子,笑着对郁小闲说了客房的事情,还一脸正色的说:“你放心,金某一定是个正人君子,仙姑睡床,我睡地,秋毫无犯,若是有一丝不敬,定遭报应。”
郁小闲腰上就藏着吴小四给的匕首,防着有人对她不轨。可她从心里认定金世莱是个君子,不怕和他共处一室,于是郁小闲拿眼一瞪,示意金世莱快去讨好那些本地的大户和官家。她和金世莱说好了,面子上的好处是金世莱的,白花花的银子归自己,要是金世莱不好好给她弄回十两银子为底线的赏钱,她下次就不免费帮金世莱出主意了。
一身清爽的金世莱也知道郁小闲的脾气,赶紧捧着“独占鳌头”去献祭了。管家的已经把事情告诉了自家的老爷,今天陈家把本地的县老爷全家请到家里过节,一切都巴不得做的最好,给县太爷留下好印象,也好以后常来常往。这位大老爷上任不过两个月,地方上的大户还没有摸清他的脾气和喜好。
金世莱来到陈家的书斋,低着头,把那盘“独占鳌头”举过头顶,一言不发地把那盘菜放在了祭魁星的书桌上之后,还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才起身。这一个举动让在场的“读书人“都感觉到意外,一个商人拜什么魁星?
陈家的大爷开口说到:“你一个小商人,不读圣贤书,帮着献祭还好说,可为何要如此行跪拜大礼魁星老爷,功名和仕途与你何干?”
金世莱抬起头来,对着陈家大爷不卑不亢地说到:“我家祖籍山东,是孔孟礼仪之乡。我金世莱虽然此生没有机会考功名的福气,可我还有儿子可以读书考功名,自然要拜魁星,求魁星老爷保佑犬子上进。今夜若不是带着厨子来贵府帮忙,我家也是要拜魁星老爷的。这道“独占鳌头”本是我家应当献祭的,如今我到了贵府,依然要做出来,敬献魁星老爷。”
在场的主家和客人听到金世莱这么说,都觉得很合理,然后把视线都转到供桌上了,“独占鳌头”这个菜还挺新鲜,似乎在以前的祭祀中没听过。金世莱看见大家注意到了“独占鳌头”,马上说到:“等祭祀完魁星老爷,今年有要参加童子试的人家就可以用一只毛笔向着“独占鳌头”转动起来,笔尖能对着鳌头,今年一定有好消息,其余的部分大家可以分食,讨个好彩头。金某的儿子跟着秦夫子读了几年书,过两年也要下场历练一番,等一会儿也请大家容我讨个彩头。”
秦夫子开办的书院是宣城最好的书院,每年有不少弟子考取秀才,连陈家的几个孩子也是拜在秦夫子的门下,听说眼前这个小商人的儿子也在秦夫子的门下学习,两年后还要参加童子试,顿时看待金世莱的眼光就不同了。商人的儿子能考取功名,将来入仕也一样光宗耀祖。立刻就有了陈家读书的小辈向金世莱打听了金家孩子的名字,好在金贤福,字竹君的那个小子,在学堂还真是个上进会读书的孩子,颇受秦夫子的喜欢,才十岁就比不少年长学生的学问还要好。
作为金贤福的父亲,很快金世莱就被陈家的人高看了,等到聊到了家眷亲戚之后,陈家才知道金世莱娶的人是本地大族罗家的女孩,罗七娘。在场的一个陈家人恰好就是罗七娘弟媳陈氏的兄长,这下子就认了亲,金世莱被拉着入了座,金世莱客客气气地和陈家人说些客套话,暗自佩服郁小闲的智慧,这些全靠她的指点,不然他此刻还是在陈府低人一等。
郁小闲在后厨包着一品包子,煮着状元豆,把厨房里的蒸好的洁白米发糕做出步步高升的造型。香气弥漫着整个厨房,让那些婆子和丫头也觉得馋了。今天的状元豆注定因为时间太短不能十分入味,眼见时间接近子时,金世莱才想到要去厨房把宵夜拿来,可现在他已经是座上宾,陈家岂能让他去厨房跑腿。
郁小闲做了一百多个小包子,上面点上了红点,祝愿入仕者将来官居一品,状元豆里面又红枣和笋丁,寓意早早节节高升,中状元,那堆砌成天梯的白米发稿,上面撒上了寓意节节高升的芝麻。这样吉利的宵夜,在拜魁星之后端上来之后,一定会让二十多个拜魁星的人都觉得非常高兴。
管事的打发郁小闲赶紧去洗了澡,等礼毕再带着厨房的婆子丫头把宵夜送到饮茶之所。子时一到,等老爷们彼此客套之后,就该讨“独占鳌头”的彩头了,结果那毛笔也是有灵气的。陈家本族的一位今年要入场考秀才的小少爷转到了鳌头,大家喝起采来,这位少爷确实是这次秀才考试的大热门人选。大家纷纷夸奖金世莱的祭品好,魁星老爷赐福了这位少爷。金世莱一下子就和陈家的熟络多了,连分享鳌头之外的东西,他都是被放在头一位。
管家看着这个仪式结束了,手一扬,郁小闲带着丫头仆妇就把宵夜摆在大桌子上了,然后垂手站在一旁。金世莱看着低头站在一旁的郁小闲,清了清嗓子,开始把宵夜的寓意夸了个遍,让在场的人因为都兴奋起来,争着品尝滋味。
郁小闲的手艺真的还不错,特别是在大家都饿了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更觉得好吃了。陈家的主家看在金世莱的面子,赏了郁小闲一个二两的银馃子,然后那些陈家的本族也纷纷下赏,连县太爷都赏了郁小闲一个六钱金豆子,一时间郁小闲手中的赏钱就价值到了三十多两,这加班费可不少,郁小闲心里也美滋滋的。
散了席面之后,管家把剩余的宵夜,主要是一品包子都拿去给各家的长随吃去,还不忘交代郁小闲一声,太太看他干得好,明天早上还要赏钱给他,让他明早准备些可口的早点给县太爷一家五口就好了。
郁小闲答应了管家,还是赶紧去准备吧,今晚又是不能好好歇着,明天早上离开了陈家再睡吧,要是差事办得好,陈家太太能赏下十两银子,就算没白做这一顿,可这县令家的五口人是哪里人,喜欢酸甜苦辣咸哪一种,还是要打听一下,不然如何让他们称心如意。
郁小闲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金世莱,金世莱也不含糊,立刻去找管家打听着。陈家太太今天劳累了一天,还没歇下,听说金世莱打听县令一家的口味,也就立刻告诉了。县令是山西人,爱面食,爱醋味,县令太太是蜀中人,喜欢吃辣,至于三个孩子,都喜欢面点,特别喜欢油炸的。陈家太太在自己的闺房里还不忘对丈夫说到:“那个金老板还真是能干的,对我们家的事情还真是尽心,为了做好县令家的早点,特意来打听他们的喜好。听说他那个儿子也是从小就机灵,这个家教好的不得了,将来让他和他那个儿子经常和我们家走动,反正他和我们家的六房还连着姻亲呢。”
陈家大爷也觉得太太说的对,这个金世莱确实是聪明会来事的人,怪不得这一个月,他的小酒楼在宣城里一下子就出了名,做的都是稀罕的东西,看来以后要和他有些来往才好。不说别的,就是他请的厨子,手艺就是独一份的。
37孤男寡女交心
金世莱询问了县太爷一家的口味喜好,就急忙跑回去和郁小闲说,郁小闲在厨房里留下了些宵夜请帮忙的人吃,看见金世莱回来了,赶紧问结果,已经是丑时了,再不想好明天早上的吃喝,只怕一晚上也睡不着了。
听到金世莱说的,郁小闲有点郁闷,这家子人倒有三种口味,不准备三种以上的风味,怕是对付不过去。明天卯时初就要上早点,县太爷一家还要回衙门。县太爷的公务要紧,辰时初必定是要去衙门的。
郁小闲想来,山西的地方风味自己还真是不会,只听过臊子面,羊汤什么的,可在南方拿什么去做,总不能倒上二两醋就算山西菜了吧。县太爷夫人的蜀中风味就好办多了,做碗麻辣烫给她,保准她喜欢,孩子们给点煎饺和烙饼,配上鸡汤煮稀饭,一定没问题。这个差事就是数县太爷的口味最难办。
看见郁小闲苦恼的样子,金世莱安慰她说到:“这外放的官,在各地都要适应,你尽管做,他就是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你定下明天要准备的东西,好歹睡一会儿,女人熬夜,身子会不好。我媳妇就是在我家吃了苦,熬夜做我们父子的针线,伤了身子。”
郁小闲听金世莱这么说了,便打定了主意,明天早上用新鲜的面条做一碗微酸的盖浇面给县太爷吃,一碗麻辣鸡汤粉丝给县太爷的夫人吃,再熬上一锅清鸡汤,煮一锅瘦肉粥,煎一锅煎饺,炸几张葱花大饼当主食,然后摆几个碟子的小菜,务必花样多,让县太爷一家多点选择,也让这个差事有些回旋的余地。
金世莱按照郁小闲的吩咐,把厨房里的人嘱咐了一番,郁小闲刚才又丢了几钱银子给她们,那些厨房里的很是配合。金世莱吩咐完事,郁小闲已经再次做好了清洁,舒服地倒在了客房的床上。金世莱一推开门,看见郁小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