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恶-青涩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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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恶-青涩青春-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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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球场上黑黢黢的,地上的草经过大半个冬天,已被踩得光秃秃的,这空荡荡的凹地,风恣意地撒着欢儿,夹裹着细雨,扑打着两个湿漉漉的人。 
  “别听熊大春胡说八道!”他的声音已经暗哑。 
  “熊大春误会了。”我说。 
  “什么意思?”他警觉地问。 
  “谈不上饥不择食。这辈子,我不知道还能不能从潘正身上自拔……” 
  “不要说了,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像是能挤出水来。 
  “对不起!”我的泪又流了出来。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朝我靠了靠,轻轻揽住了我。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1)   
  武汉的冬天似乎比郑州的还要寒冷,天空时常布满阴霾,雨和雪常常是接踵而至。这种潮湿的阴冷折磨着每一个孤单的人,如今,孤单的人中多了个名叫“张蔷薇”的。当命运之神的大手将你丢进沼泽,你就必须安于沼泽,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的校园,如同落幕之后的剧场,混乱、兴奋、迷惘。每次放假,我都是归心似箭,这一次我却惧怕再回到郑州。可是,我必须回去,因为有我妈天天盼着见我呢。 
  早上,我站在武昌火车站的广场等车,满目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人,他们潮水一样,一波波涌进了进站口。人如蝼蚁!看着面目模糊的人流,我强烈地体会到了这四个字凄凉的意义。我也混迹于人群之中,我在别人的眼睛里一样是面目模糊的。除了我自己,谁又能明白我心中比天还要大的痛苦呢?即便是拉住一个人,向其哭诉,也不一定有被理解的可能。 
  火车晃荡了七八个小时,才到了郑州火车站。 
  下了火车,风很大,太阳显得有些昏黄,天空也是昏黄的颜色。郑州的冬天干燥凛冽,只有在郑州,我才能安然咀嚼命定的悲伤。我背着背包,随着人流,缓缓地走出了火车站。我早已策划好了一桩重要的事情,现在是实施的时候了。 
  我开始满市区地游荡,寻找花圈店,像是在为我的心找一座温暖的旅馆。在一个古老的小巷里,我终于看见了一个门旁挂着“花圈寿衣”招牌的店铺,就进去买了彩纸,装进背包里,坐上公共汽车,回我大姨家。 
  我妈果然在我大姨家等我。我强颜欢笑应付着亲人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晚上,我躲进自己的房间里,把一根竹竿劈开,削成篾,再把纸扎成花,做成了一个向日葵大小的花圈。长这么大,我一直很害怕花圈,可看着自己亲手做成的这一个,我竟一点也没有怕。它原来是这么华丽、这么可爱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小花圈放进背包,坐上公共汽车,来到了埋葬着潘正的那块墓地。在几十亩大小的墓地里,我一个挨一个地寻找着潘正的墓碑。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哭,千万不要在他墓前哭。在武汉,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他。世事难料,这辈子不知道还能再来看他几回。我得笑着对他,得把笑留在他的墓前。 
  可是,当一块刻着“贤弟潘正之墓”的墓碑出现在眼前时,我的泪哗地就流了出来。我赶紧背过脸去,不忍让他看见我流着泪、扭曲着的脸。我蹲下来,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我一点声音也不敢出,坟场里传出的凄冽哭声,总会让人毛骨悚然,也会惊动土里的他。我不能哭出声,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坟前的干草上了,泪水被风吹干,脸生生地疼。我这才转过身来,看清了墓碑底部刻着的几个名字:潘雯、何乾中、潘雪、李新程。这是潘正他大姐、大姐夫、三姐和三姐夫的名字。他二姐潘露死后,二姐夫与他家也就不来往了。 
  我抓了一把他坟上的土,蓦地想起了一首著名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分离只有短短的几十天,可此刻我却感到恍如隔世。我抱住冰冷的墓碑,把滚烫的脸贴在上面,泪水又一次涌出,顺着墓碑流下去。 
  不是说人间的正午,正是阴间的半夜吗?我不能再哭了,不能再打搅他了,他该睡了,就让他好好地睡吧。我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拿出小花圈,又小心翼翼地插在墓碑前。然后,我站起身,伫立着,想对他笑一笑,可任凭怎么使劲,最终也没笑出来。 
  走在空荡寂静的郊区公路上,我的脑子也变得空空的。来来往往的大货车经过我纸片一样轻飘的身体,几乎要把我吸到轮下。我有点害怕,就靠着路边走,每经过一棵大杨树,我都要扶一下,它们成了我的拐杖。而头顶的太阳,像是快要被风吹散了。 
  阴阳相隔如此遥远。而此刻,我明白了,两颗相通的心灵,无论在何种时空里都能够相交。潘正走远了,可他把心留了下来,时时刻刻温暖着我。我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着,无论我走到哪里,身后都有潘正在注视着我。 
  我表嫂回老家上海过年了。阳光温暖的午后,小华哥会带我出去散步。 
  这天,我大姨和大姨父走亲戚去了,小华哥带我散完步,不想回家做饭,两个人就去吃四川火锅。火锅店里热气腾腾的,刺激着食客的胃口。小华哥要了一瓶半斤装的高粱酒,叫我陪他一块儿喝。 
  “你和你那个……男朋友分手了?”喝到三分醉时,他问我道。 
  他的话还没落音,我的泪就流了出来:“你说的是,咱俩去给表嫂买特产那天晚上的……男生?”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2)   
  “是的,那天晚上下着雪。”他的神色暗淡下来。 
  “那天晚上,坐在自行车上喊我的男生,你还记得不?” 
  “记得……他就是你男朋友吧?” 
  “他死了……” 
  “咋会死呢?” 
  “病死的。”说罢,我的泪排山倒海似地流了个满脸。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掏出手帕,边给我擦泪边说,“初恋总是这样的,不会有结果,不管原因是什么。别难过了,以后还会有……” 
  “你和他一样狠心,你们都不想管我了!”说着,我浑身竟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他没言语,酒也不再喝了。他像一株植物一样,低着头,呆呆的,直到我催他回家,他才站起身,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布满了浓重的无奈和忧伤。   
  在回忆里寻找心上人   
  三年级下学期一开学,我们班就被安排到汉口一个工读学校实习,深入了解问题青少年的心理状况。这是一次小实习,为期半个月,结束之后要写一篇小论文。 
  我的痛苦一直没有平复,瘦得只剩80多斤。实习期间,更是辛苦。工读学校离我们学校很远,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坐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才能赶到。中午只能趴在办公桌上休息一会儿,晚上回来食堂已经关门,又没有足够的钱总吃小灶,常用从开水房里打来的热水泡方便面。印象中,开水房里的水从没烧开过。 
  这个周六放学,一出工读学校,我就看见沈晖等在校门口。 
  “跟我去湖北文联,我给你做顿好饭吃。”他皱着眉头,“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不了。”我说。 
  “现在就去!”他不由分说地拉住了我。 
  确切地说,我是被他硬推上公共汽车的。上了公共汽车,我就没再反抗了。失去了潘正,我实在是太苦了,沈晖总是个活人,可以用目光和言语与我交流,而目光和言语,对我来说,都是温暖无比的东西。潘正死后,他从没强迫我做过什么,也从没有侵犯过我。我明白他善良的用心,太明白了。 
  来到了湖北文联门口,他没有带我马上进去,而是来到了背后的一片坡地上。远处竟有一片妖娆的桃林,桃花绯红一片,和西天的云霞连成了一体。两个人走到桃林里,站在一棵开花的树下。 
  “以后,咱俩每周六都在我那小窝里过夜吧?”他折了一枝桃花,递给我。 
  “你……”我听了他的话,简直惊呆了。 
  “别瞎猜我,我知道你还忘不了他。” 
  “知道就不要说别的了。”我低下头,责备道。 
  “放心,我不会冒犯你!这里方便,可以给你做点好吃的,再陪着你想他……” 
  “这……我不又欠你的了?”我的眼睛一下子热了。 
  “还分什么你我呢?”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晚上,吃罢他做的饭菜,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喝茶。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磁带,放进一个单声道录音机里。 
  “刚买的。你不是说潘正喜欢邓丽君的歌吗?” 
  “你真有心……”我被深深地感动了。 
  “我说了,要陪着你想他,一直陪下去……”他说着,按下了音键。 
  第一首歌飘了出来,那浓重的忧伤迅速把两个人感染了:“慢慢地找,慢慢地寻,我要找寻心上的人,走过春天,也走过森林。我要去问,到处地问,问那青山,也问白云,却没有,却没有你的音信……” 
  我想起了那个雪花飞舞的傍晚,我和潘正乘公共汽车,去长江大桥上看雪景的情形。雪在身边悄无声息地落着,我被他揽着,靠在桥栏上,望着滚滚江水,齐声发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斯人已逝,誓言已老!我的内心郁闷至极,第一次感觉到了生不如死的意味。我伏下身来,把头埋在双手里,无声地流起泪来。 
  沈晖朝我靠了靠,伸出胳膊,揽住了我的肩膀。我把疲惫的头靠在他的胳膊上,竟没觉得不妥。我和他像两个相互取暖的孩子,偎在一处,分担着孤独和忧伤。   
  与沈晖同队去实习(1)   
  这个暑假,学校照例又要举行大学生暑期社会实践活动,今年的活动主题是“义务帮助贫困地区失学儿童”,报名的大多是思想积极的男生,女生报名的极少。李汉宝是班长,理所当然地报了名,副班长崔艳红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可她这种人历来是不甘落后的,也混在男生堆里,奔赴贫苦山区了。 
  钱晓珊她爸介绍她和我去一家西餐店当女招待,也算是参加了社会实践活动。一天端上八个小时的盘子,也挺累人的,可老板答应每月给我们50块钱的工资,干上两个月,可以挣100块钱。我和钱晓珊又可以做伴,两个人都非常高兴。 
  沈晖没有报名参加学校的社会实践活动,他可不用靠这些博得学校的好感,将来分配个好工作。他的理想是做股市大亨,赚上千百万。他说他的最终目的是赚钱,即便做不了股市大亨,他也会通过别的途径实现这个人生目标。 
  他大姐夫是湖北某足球队的随队医生,足球队在暑假期间要参加联赛,他姐夫就带着他,跟着足球队周游了好几个城市。 
  三年级的暑假过得特别快,眨眼之间,又看见新生们带着行李,带着满脸的热情和希望,踏进校门,来报到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校园里都会洋溢着一种异样的混乱和激情。新生们在兴致勃勃地熟悉新鲜的校园,毕业班的学生们则在忙着准备奔赴外地实习。 
  我竟然是个毕业班的学生了!回想三年大学时光,有恍如隔世之感。在这个大学校园里,我经历了潘正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狂喜,也经历了和他的生离死别。生命如此脆弱,又如此匆促,像娇嫩的花儿,像奔流不息的江河。 
  被分配到哪个实习队,成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大多数恋人被分开了,他们正加紧约会,吃个大饱,为两个月的分别储备爱的食粮。 
  我、钱晓珊、黄阿伦等七个同学,恰好和经济系包括沈晖在内的七个同学分在了一个实习队,并且实习地点是九江——这是一条非常令人羡慕的线路,“十一”期间可以上庐山游玩。心理系的带队老师是教过我们班《心理学史》的余佩农和教过《实验心理学》的何江桥,二人皆为江西人士。 
  九月中旬的一个傍晚,一行人来到江汉码头,上了一条江轮。校方买的是四等舱票,票价便宜,师生、男女只能混住在一个大房间里。何江桥去美国镀过金,个子矮小,性格活泼,为人灵动,一上船,他就和学生们打起了“拖拉机”,喊得叫得比谁都凶。余佩农是个古怪老头儿,不打牌也不看风景,拉着一张长脸,坐在铺上看书。何江桥一喊叫,他就皱着眉头咳嗽,喉咙都咳哑了,何江桥也没注意到。 
  第二天凌晨5点多钟,船到九江码头。天下着小雨,伞都打在了行李包里,大家只好聚在一个破烂不堪的雨棚下等行李上岸。等了老半天,才有人通知说行李在下一班船上,两个小时后到。 
  “余老师,怎么搞的?学校办的不是行李随船手续吗?”何江桥急得跳了起来。 
  “你问我我问谁呀!”余佩农对何江桥翻了个白眼。他被何江桥搞得一夜没合眼,总算找到个报复机会。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何江桥猴子一样跳着脚。 
  就在这时,实习学校九江XX中专的校车来了。余佩农对何江桥冷笑一声说:“怎么办?当然是你等啦!你有精神嘛,打一夜牌都没关系,再熬一会儿怕什么!” 
  结果是余佩农带着女生们坐车去实习学校,何江桥带着男生们在码头等行李。 
  九江XX中专的校门口挂着大红条幅,欢迎我们的到来,可校园里却不见一个欢迎的人影。司机也纳闷起来,就把车再往里开。一栋宿舍楼前,黑压压地围着一大群人。大家下车后一打听,原来是一个女生因为失恋,刚喝了农药。余佩农凑上前去,看清了那个女生的俏丽模样,连叹可惜。 
  校方领导和教师们乱作一团,根本无暇顾及我们,更别说开什么欢迎会了。最后,一个管理宿舍的阿姨把我们安顿在一栋小楼上,大家傻坐在床板上等行李。 
  早餐时间已到,没人安排伙食,饿极的同学开始吃随身带着的饼干之类,并开始埋怨这次实习的开端不好,估计会交霉运。 
  余佩农一听就板起了脸,训斥道:“什么话!只要你们在这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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