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皇后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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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陈皇后日常-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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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事,大娘终是有些怪他的吧?所以才如此单刀直入,一刀插进了他的心窝!

十一年,她在容香庵里待了十一年,却还是没有变过半分!依然眼光毒辣、犀利不留情!

她说的对,三殿下的身份,的确是个桎梏!

那样的身份与荣耀,怎么能去喜欢上一个嫁过人的庶女?

所以哪怕短短的时间里,从厌恶到不喜、从不喜到平淡、从平淡到顺眼、再从顺眼到喜欢,他的骄傲,也不容他喜欢上一个身份经历皆是低等的人。所以,从感觉到自己喜欢余三娘这个人的时候,他就觉得了危险,遮蔽着自己的心,告诫自己不要喜欢上她。

那时的喜欢,只是觉得余三娘这个人很好,是很普通的那种喜欢,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他担心的,就是自己真正的喜欢上了她。

满长安城的人都在看着,虽然很多人不知道三娘的身份,可他心里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庶女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嫁过二郞……

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做侧妃,也是门不当户不对。

他身上虽然有一半斐族人的血脉,却是从小生养在夏族受夏族礼仪之教化,哪怕弟娶兄妻这种事在斐族很正常他心里也有些不能接受,反是二郞,纯正的夏族血脉,却能看得开……

而这些,要是自己心里明白也就罢了,可这种隐讳的、微妙的、不能提及的心思,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直到被大娘指出来!

呵……

这些年来,他果真没有喜欢上她。

他的身份太尊重,容不得自己放下骄傲去喜欢一个二嫁的。

可到底谁是骄傲的?

他记得那时,他曾说过:“三娘,做我的侧妃吧。”

那时三娘躺在榻上,神色平静而又安定,只是看他的眼神极为的认真,一字字,虽然不快不慢,却是清晰无比:“你爱我么?”

他沉默了下来,她却是微笑:“那你喜欢我么?”

他同样没有说话,她转头去看窗外的万里睛空,眼神一如天空一般平静:“等你喜欢上我的时候,再来考虑这种事情吧。”

他那时觉得自尊受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理她。问什么爱和喜欢,他想让她做他的侧妃,难道就不是一种表示么?虽然她曾经是,可那时他是被迫的,现在自己却是自愿,难道还不足以表明诚心么?

如今想来,通达的是她,幼稚的是自己。

她其实比他还要骄傲,问的是本心,而自己却被外在身份束缚。

梅花清香动人,远处传来忘尘与甜丝儿的对话,忘尘问:“你摘这么多梅花做什么?”

甜丝儿嫩嫩的答着,稚声稚气的道:“阿娘说梅花糕很好吃,要做给甜丝儿吃,还要晒花茶、酿花酒,我先给她摘好,等阿娘回来了,就有梅花用了。”

穆湦的心滚过一阵一阵的刺痛,转过身慢慢的向回走。

晒花茶?酿花酒?

这样风雅的事,是一些清贵之家会做的事,不过都是让下人动手,自己动手的也没有几个。而余三娘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对不对?

不管那些对子、这些诗,是不是她做的,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对不对?

不是她做的又如何?

就算心底再不肯承认,那个女子,已经在经年的岁月里悄无声息的慢慢渗透进了他心底,在他不知不觉间,慢慢的就霸占了他的心。

愿以清雪濯素心,一片暗香染神魂。

对着门外那一副对子,穆湦突然间泪流满面。

这样的句子,也只有余三娘那样通透灵慧的人才能写的出来吧?

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人心性不同,做出的诗也会不同呢?

大娘那样的人,做出的应该是“艳色天地惊,醉眠牡丹城”那样耀眼肆意而又透着豪爽不拘的句子,而不是“愿以清雪濯素心,一片暗香染神魂”这样内敛清绝回味不绝的句子。

明明不同的,明明不同的……

为何他以前就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呢?

是了,他以为,大娘是个外表无畏惧的爽朗之人,内心里却是细腻如丝。这些光看那时在诗会上她做的词来就能说明一切,只是他爱了她这么些年来,才发觉,对于那个女人,他却并不了解。

只是一腔热血的爱慕着,慢慢的沉淀成了固执的相思。

不是没有发现过她棱角分明的性子,只是前因在先,自觉找到了原因后,慢慢适应了就不再觉得奇怪了。

那样一个女子,耀眼夺目,身份高贵,才情惊人,才是真正值得他爱的人。

原来,果真的是被身份蒙蔽了内心。

穆湦跌跌撞撞的奔到了忘尘的书房,一阵胡乱的翻找,却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站在房间里,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起大娘曾经的一些习惯,然后将书房的书案推开,揭开了一面地板,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小箱子来。

箱子是上了锁的,穆湦手上一用力,就将箱子上的扣子给扯了开来,连扣子下香樟木制成的小箱子上的一小块木片都被强力扯开来。

箱子打开,穆湦在里边掏出了一大沓纸张来,快速的一张张的翻着,一沓翻完翻另一沓,直到第二沓下边的时候,才找到了他想要的几张纸。

一张是长姐誊好的,一张是自己改后的,他都扔过了一边,左右手拿起了另外两张来看。

一首《应邀题诗》:

兴胜山上银宵飞,千朵万朵寒梅迎。

愿以清雪濯素心,一片暗香染神魂。

一首没有名字:

踏雪寻景国观下,寒梅千朵缀春山。

忽见忘尘林中立,泓璨堂内纸墨香。

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了,穆湦死死的盯着纸上的字迹。这些字写的非常的好看,字迹温润秀劲,一看就是性子极好之人写的,而其中点画风致妍雅,结字谨严而意态生动,从书风里来看,是个性子甚好极少具有火气之人。

这诗风随意而简单,直白轻快,没有半惊人的艳色,再加上这样的性子,便不是三娘而写,也不可能是大娘所书。

当年,他只觉得这字好看极了,只是书法上的造诣虽高,却比不得长姐,并不能一眼看出其中关键,只是觉得能写出这样的字的人来,内心定也是温软而有风骨的。

因为先入为主,知道这是大娘所写,也就未再想太多。

大娘的确是个有风骨的人,而三娘却与她完全不同。大娘的风骨是在外的,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来,而三娘的风骨,却是迂回婉转,深藏于内的。

他从来没有对三娘用过心,所以就发现不了这些简单的事。

穆湦呆呆的在书房的地板上坐着。

天色阴沉,纷纷扬扬的开始下起了大雪来。

忘尘回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被翻的凌乱无比的书房,还是她珍藏的那些诗作被扔的满地都是,并没有生气,只是带着甜丝儿去厨房,给她做梅花糕吃。

做好午饭,忘尘叫甜丝儿吃,她却要等穆湦。忘尘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外甥女,哄着她说穆湦有事忙,才与她一起吃了饭。

忘尘在房间里教甜丝儿下棋,穆湦走了进来,神色很平静,只是眼眶内有血丝。

他将棋盘从两人中间拿走,认真的盯着忘尘问:“八年前上元节后下过一场大雪,那一年梅花谢的特别晚,二兄成亲之前,女方到兴国观祈祷,你邀了人写了你堂前的那副对子,可还记得是谁写的么?”

忘尘有些惊讶,猜到了什么,也不问,只是点头答着:“余大娘余施主。”

“你在那之前见过她?”穆湦沉声问。

“未曾。”忘尘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余大娘?”穆湦凝声问,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恼火。

忘尘并不生气,只是笑着道:“我问她是不是余家大娘,她点头说是啊。”

穆湦皱眉,疑惑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都猜错了么?

穆湦二话不说,抱起了孩子,拿了那一包梅花就走。

忘尘在门口坐着,看穆湦走远。

她去了书房一看,翻乱的东西虽然没有归到原处,却已经放置的整齐无比。

她拿出了箱子一看,果然见少了三张纸,只余她自己誊下的那一张了。

忽然间就笑了,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回到屋里,看到那个象牙雕的镂空十八套转球,拿着手指拨动着上边一层转动着。

十一年了,以前不觉得,如今与个孩子相处了几个时辰,突然就觉得寂寞万分。

穆湦回了府,想来想去,找了当年跟着余溪的那些人问过,她当时有没有到容香庵里做过诗。八年多,时间太长了,很多人都不记得了,大都说好像没有。穆湦只好再问余溪有没有独自一人出去过,大家依然不记得,有过有一两个说好像有过,但是独自出去时间长短并不记得了。

丞相很奇怪,不知道穆湦问这些来做什么,试探了几番也没有得出结果来,只有穆渊知道了此事后很生气,将他叫进宫训了一顿,说他动静太大已经引的人侧目了,让他注意。

穆湦回去后,画了一张余默的画像,后来又拿出了一张以前画过的余溪的画像,到了容香庵里去问忘尘:“你当年怎么问的话,她怎么回答的,你能一字字转述出来么?”他回去认真想了很久,不是觉得是三娘的可能性大一些,觉得应该是长姐误会了什么,所以才认错了人。

忘尘这些日子其实也回想过了以前的事,就道:“好像是,我问可是余家娘子,她说是。”

忘尘说完注视着穆湦。她只知道穆湦有侧妃,但并不知道那个侧妃的真实身体是余溪,也不知道余溪曾进过宫,所以并没有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

余家娘子,不是余大娘!

穆湦听了,似哭非哭,却是带着沉痛的神情,有些怨愤的盯着忘尘。

“那你知道不知道当年,余三娘也曾一同去过兴国观,来过这边赏过梅花?”他的声音平静,却隐着沉郁的压抑的感情,浓重的萧瑟感。

忘尘一愣:“你的意思是说我认错了人?”

穆湦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幅画,打开一副道:“是她么?”

忘尘看了看,摇了摇头:“不太像。”那娘子的神态平和,眼神没有这般飞扬。

穆湦心沉如井,咽了口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了另一副画,却是连口都开不了,只是凝视着忘尘。

忘尘一看画上的余默,虽然事过八年,可她这些年见到的生人并不多,能跟她谈得来的人也极少,写一首得她心的对子的人更是只有两个,一个还是个郎君,画又画的极具神采,一眼就认出来了,当下点了点头。

“呵呵……”穆湦忽然笑了起来,却是笑出了眼泪。

☆、第100章

余默这个年过的很是平静;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外边应该打仗了;但她住的地方很平静,没有半点风波。

她担心沐湛,却不害怕,心态放的很好。

贺喜这几日会说沐湛到了吴州;再过上十来天会说沐湛到了坤州,另一段时间又说沐湛到了湖中省。总之只有一个意思;他很好,你放心。

余默听到的时候,也只是点点头。

贺喜看她这样平静,纵是老成持重;也终于忍不住问:“夫人就一点都不忧心殿下的安危么?”

余默笑着扶着自己六个月的肚子;轻声道:“我担心;但我不忧心。大郎他很在乎这个孩子,忧思过重会伤到孩子,如果我们有事,只会给他添乱。所以为了他,我也要让自己好好的。”

贺喜沉默下来,这份理智与镇定不说,单单能长时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不轻视她身为女子这一事。

天气已经开暖,迎春花开了好些,插在瓶子里很是一道好风景。

余默这日吃过午饭在院子里散步,贺喜过来说,沐湛又给她调了一队人,由一个少将军做侍卫队队长。他那意思是让余默见见,余默想见见就见见吧,反正没事。

是个二十多岁的人,长的剑眉星眼,很是帅气,名字叫明回。

这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这人看自己的目光已经有着隐藏不住的激动,抬起头来的时候,盯着她猛看,像是想要在她身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余默看向一旁的贺喜,见他神色平静,没有皱眉,就更加的奇怪,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明队长,我们可曾见过?”余默疑惑的问。

“未曾。”明回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如此激动?”余默问的直接,明回一怔,笑容灿烂:“只是,只是见到夫人,心内激动。”

“为什么激动。”余默看对方并不想回答,却还是追问了下去,明回有些无奈,看余默的眼神带了些宠溺:“因为你是我们的希望。”他低下头,将目光放在了余默的肚子上。

余默地并不觉得,问贺喜时,贺喜只说:“夫人信他就行,生死可托。”

余默觉得有些奇怪,但沐湛选的人,能让贺喜说这话出来,应当也是值得信赖的。

等明回出了门,拿袖子擦着眼角的泪花的时候,贺喜叹着气,拍着他的肩。可惜两没有说话,余默只听到了一声叹惜。

平日里贺喜都是跟在余默身边的,几乎是寸步不离,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过了两日却让明回随侍在她左右,余默惊愕的问:“他不是个宦官吧?”

贺喜一怔,差点憋着笑摇着头,站在一旁的明回当时就黑了脸。

“太监你确定你没有弄错?”余默指指明回,再指指自己,“让一个郎君跟在我身边?”这是个男人啊,不是非雄性!

贺喜摇头,余默断然道:“我不同意!”瓜田李下,纠扯不清,便是特别时间,她也不需要,她能保护自己。而且以后要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给谁能说的清?

“只是白日里,老奴身子渐差,侍候夫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贺喜含笑答着,态度自然,余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贺喜又劝道:“这是殿下的意思。”

余默摇头:“那也不行,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有我高,不定出事时谁保护谁呢!除非你告诉我他是谁。”总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像是带着些宠溺。

贺喜嘴唇动了动,想要说,明回却是抢先道:“等夫人孩子生下了,再来说也不迟。”

贺喜一想也是,要是余默太过激动,动了胎气也不好。

见得不到答案,这事就不了了之。

余默身子渐懒,也未多想,不然的话也能猜出明回的身份来。

沐湛一走就是四个多月,等他回来的时候,孩子都已经八个多月了。

沐湛初见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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