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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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长平-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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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郑敢的手下,决不会无缘无故前来邯郸。他又说今夜有事要办……月夕心中一动,隐隐觉得其中要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忽地想起那日夜里。吕盈同她说,靳韦提到了邯郸平原君总总,莫非是范睢又有什么安排?

范睢曾派郑安平杀了信陵君的新婚夫人,便叫魏韩两国互生龃龉。杀一小女子而利天下,自然不可不为。莫非此次,他又下令要杀什么紧要的人么?

范睢行事确是有些下作,可次次都切中要害,月夕心中虽有些鄙夷,可又不能不佩服他的手段。忽然听到一旁有细微的脚步声。纷迭而至,伴随着有人刻意压轻的声音:“说的就是这里……”

她立刻将身子一侧。躲到了树林之中,黑暗中察看外面的动静。

两个黑衣人跑了过来。在月夕方才歇息的树下停下,前后探查了一圈,一人说道:“奇怪了,明明说是这里,怎么不见了,莫非我们寻错地方了?”

另一名黑衣人蹲了下来,仔细察看了树下的痕迹,道:“看样子确实有人来过。”

月夕听到这两人的声音,微微叹气,从树后现出身来,轻声道:“小恪,我在这里。”

两名黑衣人闻声,立刻转过身来。蹲着的那人站了起来,扯下蒙面的黑巾,又黑又瘦,正是王恪。他跑了过来:“月儿,你果然来了邯郸。”

另一人也扯下了黑巾,露出相貌,却是陈藩。他笑道:“花五虽然时时犯浑,可对姑娘的事情,却一是一,二是二,决不会说错的。”

月夕微微一笑,见王恪皱着眉头瞪着她,她心知不妙,对陈藩小声道:“你们怎么在一起?”

王恪怒气冲冲道:“你怎得又偷偷走了?我爹在上党见到司马梗独自到了,才晓得你半路便走了。我爹不敢呈禀秦王,也不敢告诉你爷爷,便来问我缘由。亏得吕盈猜到你来了邯郸,叫我出来寻你。你是怎么回事,做事越发没有分寸了?”

他气恼已极,生平第一次这样气势汹汹。月夕只是垂首不语,由着他训斥。陈藩见气氛尴尬,忙打岔道:“王将军与我们在邯郸城外遇上,过上了几招。真是不打不相识,才晓得王将军竟然是出来寻姑娘的。”

月夕默默点了点头,半晌才道:“郑敢呢?”

“他也来了邯郸,不过我们今夜还有事情,方才见到花五,恰好晓得了姑娘在此处。王将军着急,郑敢便叫我陪着王将军来寻姑娘。”

“是什么事情?”月夕问道。

陈藩嘿嘿笑了笑。月夕微笑道:“应侯又要你们去杀人了,是不是?”

陈藩面露尴尬,到了月夕耳朵跟前,细声道:“长平那边不进反退,秦王恼极了平原君赵胜丛中作梗。应侯叫我们来邯郸瞧瞧,看可有机会……”他左手横在脖子处,狠狠一拉,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39 死生悬一线

王恪拉住了月夕,瞪眼道:“邯郸风紧,咱们今夜便回咸阳。走。”

月夕还未答话,他又道:“桑婆婆已经起疑了,你当吕盈能瞒得了她么?若是让秦王与应侯晓得你私下来了这里,到时候定要闹的不可开交……”

月夕转身对陈藩道:“我来邯郸的事情……”

“姑娘放心。郑敢说了,我们与姑娘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今夜见到姑娘一事,我们决不会在应侯面前提起半个字。”陈藩慨然应允。

王恪闻言,随手拍了拍陈藩的背,两人相视嘿嘿一笑,颇有一笑泯恩仇之意。想是两人在路上结了些梁子,直到此时方才化解了开来。

“要办这么大的事情,郑安平怎么没来?”月夕又问。

“应侯禀了秦王,将郑大人送到军中历练去了。我们现在都跟着郑敢。”

月夕微微颔首,心中仍是犹豫不决。王恪着急,扯着月夕的袖子便要走,忽然间又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东纷涌而来。

陈藩立刻做个手势,三人隐身到了客栈外一侧。

脚步声奔得甚急,不过片晌便到了近处。陈藩微微探头张望,见外面共有三名黑衣人,满身血渍,其中一人身上还扛了一个人,花布衣裳,头上包着蓝色头巾,看样子像是花五。

陈藩屈指入口,学着布谷鸟般啼叫数声。一名黑衣人立刻以同样的手势与叫声回应,陈藩跑了出去,对着那黑衣人道:“其它人呢?”

那黑衣人一拉黑巾,露出正脸,正是郑敢。他沉着脸不说话,另一个黑衣人抓住花五的腰带。一把将他从肩上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恨声道:“这家伙坏了我们的大事。还害死了不少弟兄……”

花五本来奄奄一息,被他这样一砸。闷哼了一声苏醒了过来。那人拔出剑,指着他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光凭这嘴皮子功夫厉害。干脆让我杀了他,也好为弟兄们出这口怨气。”

郑敢拉着脸仍不出声,一抬头月夕同王恪已站在面前。他拱手称呼道:“姑娘。”

月夕瞥了一眼地上的花五:“没杀了平原君么?花五怎么了?”

郑敢朝月夕一使眼色,两人到了一边,左右无人跟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明日是平原君嫁女儿的大喜之日,今夜的防守本来最为疏忽。我们几个弟兄和花五入了平原君府,引开了侍卫,本来已几乎得手。可那个赵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赵括?”月夕一愣,却立刻明白过来,“平原君府可是在城东驻马桥附近?”

“正是。”郑敢颔首。

平原君府人多势众,一旦出了事情,便会人声鼎沸,驻马桥附近又僻静,赵括听见动静赶来也不足为奇。

郑敢又接着道:“当时平原君就在花五手上。只要他掌力一吐,这事便就成了,咱们死再多的人。也对应侯有了交待。可花五一见到赵括,便撇下了平原君,骂骂咧咧地,只顾着去寻赵括。便是这一下耽误,被人救走了平原君。赵括他……花五这才中了赵括一掌……”

月夕心中一跳:“赵括他……”

“他……亦中了一掌,情形……情形……”郑敢不敢看月夕,撇开了头低声道:“姑娘晓得的,花五掌中有毒,他……”

他在上党见过月夕为救赵括不顾性命。几至丧命,自然猜到了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所以说话吞吞吐吐。

可郑敢虽然说得含糊不清。月夕脸色却已渐渐变了。赵括平日为人,从来都是留下三分余地。更不会轻易取人性命。此刻这一掌却出力如此之猛,将花五打得动弹不得,可见当时情况何等危急,以致他不留余地全力而出。

花五又怎会似他,对人处处手下留情?

赵括上次中毒垂危的场景,顿时在眼前滚过,月夕心中一团混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面上没了血色,又惊又怒,忽地回身冲到了花五面前,右手一扬,一掌朝花五拍了下去,便想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花五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喘着气,忽觉一股凌厉掌风扑面而到,本能地要躲避。他拼了力气地翻了一个身,眼睛一睁,见是月夕,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叫道:“你莫再哭了,我已经为你教训了那个混帐小子,帮你出了这一口恶气。你莫要再伤心了……”他哈哈大笑,极是畅快,可立时手脚抽搐,笑不下去,又闭过了气去。

他这样不顾性命,原来不过是以为赵括害得月夕伤心,一心要为她出气。

月夕这掌顿时停在了半空中,如何也拍不下去。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她望着花五昏迷的样子,心中又是心痛,又是气苦,又忧心赵括的伤势,许久只低声道:“郑敢,你们如今如何打算?”

“邯郸已不可久留,”郑敢垂头丧气道,“大事不成,只有回去向应侯领罚罢了。”范睢恩怨分明,善罚亦是分明,郑敢一向勇决,可此刻的声音,也有些颓丧。

月夕沉吟了片刻,道:“应侯面前,若能救得了花五,便帮他一把。待我回去,我会设法在秦王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

她要救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秦王自然会卖她情面;再有秦王出面,范睢的责罚自然不会太过。郑敢闻言,面上顿时露出喜色,朝月夕拱手致谢,又道:“姑娘不同我们一起回去么?”

月夕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还有些事情,过几日再走……”

※※※※※

夜迟更深,穹苍繁星疏远。

邯郸城西北,一所由三个小院连通的宅院。东边的最旧最小,南面的较新较大,而西边的最新却又比较窄小。除了西边的小院里有一座全新的二层阁楼,其余的房子都是大平房。

马服君赵奢当年不过是一名征收田租的官吏,住的便是东边那个小旧的院子;后来得平原君赏识,推举给赵惠文王掌管天下的税收,家里仆役多了,在南面新修了一个院子,家人也大多搬到了南院;再至后来,阏与之胜后,赵惠文王封他做马服君,官同国尉,他却只是在西面再多围了一个小院。

马服君府白墙乌门,占地虽不大,却有一股朴雅之气,墙上还挂着红绸灯笼。这宅院往常都是安安静静的,这两日起便喧嚣不断,四周被平原君派来的两百精兵守卫着,丫鬟仆役都围着东边的院子跑进跑出,直到此刻方才人少了些。

一名身材高大,精悍过人的胡服男子,带着五六个人到了东院,朝着里面的三间平房中间的那一间望了望,对着门口的丫鬟低声问道:“还是没办法么?”

丫鬟摇了摇头,一样低着声道:“一直没寻到蘼心果,大夫说再寻不到,就……玥公主一直守着少将军,一步也没出过房间。”这男子叹了口气,狠狠一拳砸在一旁的柱子上,把丫鬟吓了一跳,紧挨着屋旁的一棵大树也似抖了一抖。

男子立刻抬起头,喝声道:“谁在那里?”

却见两条人影飞起,身法轻灵,自树影中冲天而起,凌空一折,在沉沉夜色中快速地窜出了院子。精悍男子挥手高叫道:“追!”

他展动身形,追了出去,那五六人也在后相随。只见那两条身影时隐时现,朝着城南而去,到了一条小巷,不见了踪影。精悍男子五六人一直跟着,到了此处只能停了下来,四处查看。

巷子里有一间铁匠铺,门口的炉子尚未全熄。一个老铁匠开了门出来,精悍男子身后有人立刻上前,盘问老铁匠。可问了半天,老铁匠只是手舞足蹈摇头不语,原来是个哑巴。

精悍男子见问不出什么,带着几人又朝别处追寻。老铁匠往炉子里浇了水,灭了火,进了屋子,拴上了门。

屋里竟然坐着一男一女,只是老铁匠出来时刻意将门大开着,反而没引起注意。

男的是王恪,女的是月夕,都身穿夜行服,正微微喘气。

“姑娘,他们走了。”老铁匠竟然张开嘴说话。月夕微一颔首,示意老铁匠离开,又低着头沉思着。

范睢在东方六国各大重镇都设有秘密联络之处,邯郸城里便是此处。那夜郑敢离去之时,特地将此处告知了月夕和王恪,以为他们临时落脚之地。

“你无端端跑去马服君府做什么?”王恪有些气急败坏。月夕近来做事太过反常,不但留在邯郸不肯走,晚上又发现她无端不见了,他去寻她,才被方才那名男子发现。

月夕默然不言。王恪拉着脸,又道:“平原君不在马服君府,你去马服君府做什么?你几时才肯回咸阳?”可无论他怎么追问,月息始终都是沉默着不说话。

王恪见她这样不理不睬的样子,晓得她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告诉自己。他翻了翻白眼,哼了一声,坐到了一旁。月夕仍不说话,这一坐便是两三个时辰,直到外面天色大亮,她却突然站了起来。

王恪正在打盹,立刻警觉地跟着站了起来,道:“你要做什么?”

“小恪,你自己回秦国去罢。”月夕打开门匆匆而出。王恪与她自幼相伴,第一次见她如此视自己于无物,顿时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嘀咕了一句:“真当我是傻子么?也不晓得和那赵括有什么古怪?”也跟出了门去。

☆、40 心事谁共语

月夕见他跟来,心下一哂,仍只快步朝着西北方向而去。王恪一路紧跟着她,穿街越巷,还要闪避赵兵;可见月夕对这邯郸城的道路颇为熟悉,心中愈发奇怪。

大约过得一盏茶的时间,只见月夕停在一座小楼面前,那楼前的匾额上写着“快风楼”三字。楼下四散着站了四五个赵国士兵,楼内传来一男一女的争执声。

月夕不晓得楼内发生了什么事,正想与王恪稍作躲避。却见大门旁闪动着红色的女子身影,那女子哀声道:“赵鄢,求求你,带我去见一见他……”

一条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女子面前,沉声道:“卉姬,少将军只叫我护你的安全,再没有别的交待。”听这声音,正是昨晚追踪月夕的那名领头精悍男子,他微微叹息:“你便是去了又能如何?少将军已经几日昏迷不醒了……”

“我只想见一见他,我……”卉姬声音惶急,竟说不下去。

“少将军吩咐了,你若要回秦国,我自然会设法。可旁的事情,我实在无法做主……”

“你不是说他几日昏迷不醒了么?怎么又吩咐你做事。”卉姬话音中一喜,伸手抓住了赵鄢,“他还好好的,只是想借机送我离开赵国,叫我离开他,是么?”

“少将军受了重伤,只中间醒来了一次。他交待我,若他但有不测,便要我如此行事。”赵鄢的声音沉稳如故。

卉姬霎时松开了手,颓然靠在了大门上,半晌才凄笑道:“他是要交待后事了么?我是要谢他还是怨他?”

他自己将死之刻,却还记得叫人维护自己,她怎能不感激他?可便是如此,他也不愿她陪在身旁。只一心要她离他而去。若是对着另一名女子,他又会如何?

便是以为那女子死了,都要为她在身边留一个位置。

她心中说不出的苦与失望。倚在门框上,冷笑着转过头。却瞧见月夕站在快风楼的门前,正静静地望着她。

“月儿,你没走……”卉姬直起了身子。赵鄢也立刻朝外面望去,见到月夕与王恪朝卉姬而来,他受赵括嘱咐要保护卉姬安全,立刻左手一拦,喝声道:“两位是……”

王恪伸手便拉开了赵鄢,月夕径自入内。赵鄢不想两人如此唐突无礼。立刻沉喝一声,右掌只朝王恪劈来。王恪以肘相隔,赵鄢右拳直击,左掌横切,又呼呼攻出两招。王恪正待反掌回击,却听堂内月夕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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