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抵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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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抵万金-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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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戴龙城笑,“你知道这店的招牌是谁题的吗?嘉靖年间的杨继盛大人。如今有风骨的人都来这里吃,叹当世庆父之害远甚于严嵩啊。”

几何听不全懂戴龙城话语里的意思,但也不愿露怯,“这店真称的上物美价廉啊,你真能找到这种好地方。”她打着哈哈转了话题。

“什么啊,”戴龙城摇头,给自己斟满了酒。“这一顿下来,得上百钱吧。”

“这么贵!你也真舍得!”几何瞪大了眼,“一点也不便宜,怎么叫‘便宜坊’?”

“难得高兴,银子我还是有的。至于店名嘛,”戴龙城讪笑开来。“就如同人起名一样,叫什么‘忠贤’的人,一般都奸诈的很。”

“嘘!”几何顿时失了颜色,她吓的手都颤了,“再让东厂弄进去……”她着实生气了。“你能不能别再让我担心!”

“这房间只有你我。”戴龙城很是不屑,“这么小的声音,是传不到隔壁的。瞧你那闻风丧胆的没出息样。”

几何愤愤点头,她环顾四周,一指那包间之间的隔墙,“好,我这就让你见识下,隔墙的小声音如何能被人听到!”

她起身,从身上掏出自制的简易闻金。

“这东西看来你们锦衣卫没有,”几何轻轻敲着墙,寻了处合适的位置将其插好。“如果有长的细铁丝,我可以让你听的更远。”她仔细听了片刻,方招手示意戴龙城附耳过来。

戴龙城望着她那严肃的面孔,很不以为然地起身俯墙,但只听了一会儿,就一点点收起了轻蔑。“这东西好!给我吧。”他直接抽出闻金放入自己袖中。“来来来,咱换个地儿,跟我说说细铁丝的事……”他白牙一咧,露出了如夏日骄阳般灿烂的笑容。

几何此时撑的是肚皮滚圆,冷脸称自己绝不走路。“这还不简单,”戴龙城二话没说就雇来了马车,又打沿途的铁匠铺买了几圈细铁丝,一路姑奶奶长姑奶奶短地将其哄回了藏身的房家外宅。

“天色晚了哎,四哥。”几何入了内宅,故意扭捏了起来,“宵禁了,我今晚回不去了,可如何是好?”

“你少来。” 戴龙城挑眉地回敬着,“我这儿房间有的是,再说了,你又不是头一回半夜三更地钻进我的屋子!”

“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我年少不懂事,”几何两眼望天,“反正,我这日本郡主的好名声是毁在你身上了。”

戴龙城黑脸,又半天没憋出话来。

“好啦,拜师还得有个仪式呢,我今天一两银子不收的就这样轻易来教你,你赚大发了!还不给师父笑一笑?”几何心情大好地卷开了铁丝,寻了两间不相邻的大屋。“看好了,我只教一遍哦。”她俏皮地冲他勾了勾手指。

戴龙城叹气跟了过来,看她在两屋之间拉了一根绳子,又平行拉了一根铁丝。绳子的两端挂着铃铛,是为这次试验报信儿用的;铁丝的两端则分别固定到了两片闻金之上,其中一片闻金被插在第一间屋子的墙壁上,另一片则随着铁丝被几何拖到了另一间。“你拿着这个,就在这儿听,我去那屋子里说话,”几何将闻金放至戴龙城手中,“我的声音会逐渐由大变小的,如果你能听到,就晃一下铃铛。”

戴龙城将信将疑地接过闻金,看着几何离开、紧闭了房门。

“戴龙城,听到了就晃一下。”几何回了屋,大声说着。

很快,铃铛就叮铃晃动了。

呵呵,这家伙该服气了吧!“我现在小声了啊,你还能听到吗?”她微微降了声音。

铃铛又动了。

几何突然心血来潮,低成了日常的音调,“戴龙城,大傻瓜,听不见,乐哈哈,”恶作剧地调侃起来。

铃铛猛烈动了起来,仿佛在传递着对方的强烈不满。

“这回你知道利害了吧,以后可别乱说话了。”她又低了声音。

铃铛停顿片刻,又动了。

“你知道吗,我很担心你的。”她再低了一度。

铃铛沉默,许久没有动静。

几何有些发愣,这点声音就传不过去了?看来她许久不做,手艺生疏了!“喂,听到摇一下铃铛哦,真怪了,这就听不见了?”她保持着适才的低音,诧异地嘀咕着。

铃铛还是没动。

看来是不行了。几何摇头,决定收兵。可刚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戴龙城,我喜欢你。”她轻轻对着空气笑开来,“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谁让你救了我,是你先勾引我的,所以你要负责!所以你不许娶别的女人!你要娶的,只能是我!否则我炸了你的老家,蹦了你的相好,揭了你的祖坟,把你送进宫当太监!哼哼!”

她手脚并用地发泄完毕,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戴龙城老实地站在另一间屋子里,手捧闻金捂在耳上,只是鼻子有些发红。见了几何,话没出声,先打了两个喷嚏。

“怎么了?是不是在东厂受凉了?”几何心虚地上前关切——难道在背后骂人真会令苦主打喷嚏?!神啊……

“这东西竟真的好用!”戴龙城揉了揉鼻子,眼中满是惊愕。

“喜欢就留给你了,”几何大方地挥了手,只要没听到那些话就好,“我自己还装了一个遂发手铳呢,等什么时候有空来捎给你。”

戴龙城笑着想拜谢,却又打了两个喷嚏……

是夜睡下,几何听得隔壁绵延不绝的喷嚏声,着实不放心了。她想她确实疏忽了,那戴龙城白日里在东厂还不知受了什么委屈,时下天寒地冻的,可别染了风寒。当下忙披衣持了火烛,入屋去细细探视。

戴龙城早没了精神,见她来也没言语,晕晕沉沉,昏然欲睡。几何见势不妙抚额一摸,“坏了,发热了!你等着,我去唤郎中来!”

“不用,莫生事。”戴龙城突然伸手抓住了她,“哪有那么娇气,天明出去跑两圈就好……只是,想喝些水。”他干涩的声音很是孱弱。

几何心头一颤,赶紧出去烧了一大锅水。可待她捧进来时,戴龙城早睡过去了。她见他面色赤红,再摸额头,烫且不出汗,想起自己小时候发烧时父亲所做的,一狠心把他摇醒。“别睡,喝水,发汗。”她揽过他摇动拒绝的脖颈,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他的头给抱了起来。“多喝几次就好了!”

折腾了几次,戴龙城不再反抗了。在几何不懈的灌水下,滚烫的额头也慢慢出汗了。几何小心地掖好了他脖颈边的被角,灌好汤婆子给放到脚底,还不放心,索性批衣趴在床榻边守候着。

他离她很近,睡的很香。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月光下听话地静伏着,她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自己的心头所爱。时光而静谧,这使她感觉温馨,又留恋。她噙着笑,在他肩膀手臂处摩挲轻抚着,真好,真好……不知不觉,她也睡过去了。

待几何醒来的时候,天已微亮了。她惊异地发现自己竟躺到了床上,身上严实地盖着被子。棉被掠过鼻息,还淡淡留存着另一俱身躯的味道……她面红耳赤地起身,向窗外一望,见那戴龙城已在院内练起了剑。龙精虎猛、英姿勃发的,完全没有昨夜患病之态。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如何把她抱上床去的?她当时的睡姿如何……几何羞涩不已,赶紧登鞋出门。

“昨夜多谢了。”戴龙城蓦然瞥见了她,停下剑势微笑道谢。

“当……我还你治伤的那次人情了。”几何突然词穷,“你……帮我一次,我也帮你一次。”她干干地对着手指,面如火烧。

戴龙城淡笑,“对了,我叫了马车,就在外面,这就不送你回府了。”他指了指门外,“我每日走的早,未时后才能回来,你若是来找我,莫早过未时。”

几何心头一暖。他是说她可以来找他呢,他让她来找他呢……

出门、登轿,几何在例行告别之后,突然见那戴龙城又掀起了轿帘。“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几何心头一突,赶忙附耳来听。

“你第一次见到我,不是我救你的那次。”戴龙城蹙着眉峰,声音很低。

几何莫名其妙地一怔,但见他的嘴角转瞬又邪恶地弯了上去,“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紫帽山的温泉呢。我是不会给你机会动手的。若是想娶别人了,我会先点了你的穴道,把你扔到河里喂老鳖。傻了吧?我昨天那时正打喷嚏呢,没来得及摇铃铛。哈哈哈!”

“啊——”几何突然反映了过来,“走!快出发!”她飞快地打下了轿帘,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1、便宜坊:始创于明永乐十四年,至今已有近600年的历史。使用的闷炉,不是清朝全聚德的吊炉。便宜坊的匾额是大明兵部员外郎杨继盛(明嘉靖年间对抗严嵩父子第一铁骨忠臣)题写的,档次比较高(相对全聚德是一个清朝秀才写的)。k,我这不是植入广告啊,我也没去吃过啊……

2、鲁菜厨子多为福山县人。福山为鲁菜的发源地。

☆、遂发手铳

从戴府北门溜到小院,几何的脸红还没消退。讨厌,他都听到了!那个闻金是好用的!讨厌讨厌,那个戴龙城居然戏弄于她!不过……如此也好,既然他还在笑,也没拒绝,就证明——他也不反感她呢!

天启四年的冬天很冷,可几何觉得暖阳明媚。关于戴龙城的离家出走,木香说戴府上下也没引起多大的慌乱,虽然戴母很生气,但其心知肚明,也拿这向来顽劣的幼子没办法。几何如今所有心思都被戴龙城勾走了,当下舒适地补了一觉,在午饭后揣上遂发手铳,就飞奔去房家外宅寻戴龙城去了。

开门的是柱子。柱子一见是几何,态度马上变的很恭敬。看来上次去东厂捞人,她令人刮目相看了。几何一入宅,就听得内堂人声喧杂,有说有笑的很是热闹。“这……”她不由停滞了脚步。

“无碍,都是四爷寻常的好友,表小姐请。”柱子疾步向前通报去了。

戴龙城见了几何,微笑迎了出来。“这是我泉州的表妹,”他向内介绍着,“这都是我的好友,各地的才俊啊。”

这么多外人,几何有些羞涩,低头入屋。

“表小姐。”众人纷纷作揖。

“哎,怎么从没听说过,你泉州还有个表妹呢?”旁边一兰衣公子嘻哈地开了口。

“天上掉下来的。怎生?你瞧着眼红?”戴龙城更没正形,“几何,来认识下,这位就是房东,房士尨公子。”

“房……公子,”几何心里抖的是稀里哗啦,面色一红,忙万福行礼。

“这是桐乡的大才子方以智,这是盖州孔有德,这是吴襄老哥……”戴龙城一一介绍开来。

几何依次行礼,厅堂上人很多,且老幼不齐。那房士尨模样算是最好的,但他的名声太响,让人很容易就想到那方面;方以智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少年老成,书卷气太浓;那个孔有德二十出头,满脸络腮胡,感觉粗鄙不堪。吴襄更是寻常得掉到人堆都寻不出来,反正她瞧着这些人都如屋脊六兽般,只有她的戴龙城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翩然可爱。

见礼完毕,戴龙城送她去后堂休息。几何哪坐的住,蹑手蹑脚地躲到了屏风后偷听他们谈话。

这群人的话语中不停地冒出“东林党人”和“阉党”二词,说以九千岁为首的阉党仗着皇上的偏爱,又恢复了元气,没被东林党一击而倒,还反戈相击了,将谁谁下狱了……

“那都是痴心妄想,就凭九千岁那不识字的脑袋,在权术上哪能玩的过东林党人?”有人嘲讽。

“可九千岁不按常理出招啊,”有人担忧,“皇上也太信赖他了,还有那个奉圣夫人护着,唉,谁笑到最后,难说啊。”

“难道九千岁还能扳倒东林党不成?那不同蚍蜉撼树一般!”有人大笑,“前朝今朝皆由东林党人扶持上位,东林党仅用了两年时间,就排挤掉了齐楚浙三党独揽朝政。如今从首辅到阁部全是东林党人,那九千岁圣眷再深,也就是个太监,还能翻过天不成?”

“莫谈国是了,”戴龙城插话了,“反正我等都是被东林党拒之门外的人。”

“我们倒罢了,龙城兄弟着实可惜了些,”那个房士尨嬉笑的声音冒了出来,“放着好好的东林快婿不当,跑到我这儿藏着缩着。”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是官,我是商,终是高攀不得。”戴龙城自行打趣着,“既然我穷的就剩下银子了,何必去触那官家小姐的霉头,还不如找个自己当意也当意自己的,好好地郎情妾意去。”

众人大笑开来,几何在屏风后也微微翘起了嘴角。很快,众人以表妹来访为由各自散了,戴龙城送客完毕,春风满面地回得堂内。

“给我带的好东西呢?”他笑眯眯地摊开手。

“你只是惦记好东西啊!”几何面上嗔怒,但还是乖乖地献出了宝贝。

“咦?”戴龙城把玩着手铳,上下端量研究着,“这东西怎么用?能用吗?”

几何想他既然是锦衣卫,自然接触过火器。这么袖珍的东西……“当然。”她得意地抽了回来,“我在辫子身上试过一次呢,利害着呢。”

“真的假的?”戴龙城差点没笑喷,“那辫子是傻了还是痴了,就站在那儿等你锤上火药再瞄准打他?”

几何被噎住,当即黑脸端起了火铳,咬掉纸壳弹筒,装药送药瞄准——“砰!”的一声,窗前花盆碎了。她微微一顿,移铳又瞄准了水缸,“砰!”水缸又遭殃了……

“天!能连发!这么快!”戴龙城惊叫了起来。

“废话,要不能叫遂发铳。”几何冷笑,“你以为和你们锦衣卫那个动不动就炸膛的‘十连发’一样可笑啊?”

“天!这是你造的?!”戴龙城一把将手铳夺了过去。

“有什么稀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几何得意地挑眉,“我说过嘛,咱俩若是一起行走江湖……”

“哎,这样对不对?”戴龙城正亢奋地摆弄火铳呢,没时间听她瞎说。

“不是,”几何忍不住伸手去纠正,“这是纸壳包的,可以用牙咬,这样速度快;不对,应该这样放药,不对不对,这和你们那种鸟铳截然不同的,不用取出火线,应该这样……”她嫌比划着费事,索性自己拿了手铳来,让戴龙城在后环着她的身子,手把手地教导起来。

“准星有两个,”她握着他的双手,“这样瞄准,可以开火了。”

“砰!”戴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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