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华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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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华如梦-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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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敛住笑意,伸手摘下耳畔的明铛翠玉,水翠的耳坠叮咚一响,在妆台上生光,见锦如询问,易水却也只是摇一摇头,“让英哥儿进一碗八宝甜酪吧,方才筵席间不得安坐,此时却有几分饿了。”

锦如拍一拍手,过了须臾,水杏方才进来,易水一侧首见是水杏,不由发问,“怎么是你,英哥儿呢?”

水杏安安稳稳的替易水搁下了八宝甜酪,才退后一步含笑道。“英哥儿身子不适,特此央了奴婢替娘娘送了甜酪来。”

“英哥儿病了?可否传过御医?”见水杏虽然是含笑,然而目光里却不住的闪躲。易水心中一跳,已然起身,扶一扶发簪道,“本宫去瞧瞧她。”

刚刚起身,水杏已然扑通一声跪在了眼前。易水与锦如都吓了一跳,锦如机变,一侧身立在易水身前,微笑道。“英哥儿怕也不是大病,吃了药此时或者已经睡下了,娘娘去探望她反而惊动了她,奴婢抽空细细的告诉她,明日好了再让她拜见了娘娘,谢过娘娘恩德便罢了。”

水杏听得锦如替他转圜,已然牵制住了易水的裙摆,眼中含着泪光,怯懦中却含了几分惶急的悲沧。

“娘娘不能去,英哥儿她,她偶感风寒,娘娘辞去若是将病气过给了娘娘,娘娘万金之躯有恙,奴婢们就是万死之罪了。”

心中疑惑更甚,目光炯炯的望向水杏,不由得渐渐齐眉,言语间已有了几分疑惑。“英哥儿到底如何了?水杏,你从前从来不与本宫说谎。”

不轻不重的一句,却直直的杵向了水杏的心窝,到底是年幼不经历练,为易水这么一吓,水杏一局抖如筛糠,眼中更是滚滚的落下泪来。“娘娘,奴婢不曾说谎,英哥儿她当真是病了。”

易水情知她必有难言之隐,遂开口道,“英哥儿染病与你无关,你只照实情回话就是了。”

水杏只是哭,听得易水这一句,眼中的恐惧才微微散去。“奴婢,奴婢不敢说谎。乳娘抱了五殿下回来,英哥儿见一时无人,便在身边照应,谁知一个不小心,将乳娘的汤羹洒在了殿下的床铺上。多亏乳娘眼疾手快,抱走了五殿下,只是英哥儿因着莽撞险些惹了大祸,被外头的公公打了板子,此时在偏殿里养着呢。”

言及至此,易水已然急了,推开水杏,径自往内殿里走,乳娘正跪在床头看着珩儿熟睡,见易水风风火火的进来,已然转身向着易水叩拜下去。

顾不得乳娘行了大礼,只是奔向珩儿,左右仔细查看,确保无一份差池,才放下心来。珩儿熟睡,易水靠坐在榻边,静静的守望者他甜美的睡颜。见锦如拉了乳娘往偏殿里去,一时也不予追问。听珩儿的呼吸平均而安稳,心下几分安然。

方才喧嚣之间不曾辩得真伪,此时安静下来,只觉得水杏今日反常。纵然英哥儿年轻沉不住气,可是事关皇嗣龙裔,英哥儿向来不敢疏忽。

英哥儿今日陡然错了差事,便有几分可疑,过了一刻钟,见锦如走了回来,屈膝做了一礼,才道,“奴婢细细问过乳娘,英哥儿端着乳娘要用的汤羹,不知是谁撞了她一下,那汤羹在洒了满床,险些伤了皇子。”

谁撞了一下?易水的神色一凛,是谁,手里的银簪子停在半空里,心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手里的簪子落到案上,滴溜溜的落到地上摔了两截。

“锦如,你也想到了是不是?”见锦如一语不发的拾起地上的摔做几段的碎簪子,眉目间满是悲悯的神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水杏姑娘当日在永巷里都未能变节,倒不放在这太平乡里,反而马失前蹄了。”

“说到底,终究是一个妒字,”轻轻的叹了一声,见锦如一面起身,将那碎簪子用帕子包住,一壁道,“杏姑娘是忠心,可这世间的事,过犹不及。所幸五殿下与英哥儿平安无事。”

夜已渐深,风吹起后庭院里的枯枝落叶,怀中依旧是抱着玉儿,轻轻的拍打着,应和着夜风,唱一曲悠然的歌,纤弱的呼吸声在歌声中渐渐平稳,更漏嘀嗒一声,烛火莹莹,一夜如斯,静谧无言。

第三十七章  霜冷离鸿惊失伴(2)

“娘娘。”锦如与小顺子立在垂花门下,易水见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垂眼到,“什么事,怎么学的吞吞吐吐的了?”

小顺子满脸的为难和踌躇,锦如低低的叹息一声,正落入易水的耳中。缓缓抬头,见他二人皆不欲开口,目光看向锦如,“你说。”

锦如的目光有一刹那的游离,终于缓缓道,“娘娘恕罪,宫里有人回话,说水杏姑娘在偏阁里自裁了。”

静宁的神思被这话一激,头脑一片空白。脸上最后的血色都尽数失去,手里攒着未绣成的肚兜,愣怔了半天,才冷冷的一笑,“这丫头,怎么这么傻?”

想起昔日里延英殿内外种种风波,辛者苑里的相依为命。泪眼婆娑,喉中哽咽难言,终于掩面半转了脸哭了出来。

锦如与小顺子的脸色都挂着哀重的痕迹,锦如紧抿着嘴唇,许久才道,“娘娘,含元殿的苏公公与寿康殿的平姑姑来了。”

后宫嫔妃与宫人自裁皆属大罪。后妃自裁将累及九族,而宫人自裁,首先累及的便是自家的主子。寿康殿与含元殿两处所在并排立在一处,易水缓缓起身,伸手细细抚平了马面裙上的皱褶,微微的一笑,“知道了,不必让他们进来说话了,本宫即可便随他们去。”

苏永盛站在延英殿门外,与平姑相距两步开外。见易水出来,平姑却上前一步,含着得体的笑意,屈膝施了一礼道,“老奴见过贤德妃娘娘,太后有旨,劳动贤德妃娘娘与老奴一道往寿康殿去一趟。”

苏永盛站在原地,被平姑抢了先,面上有些珊珊的神色,眼光在平姑脸上一绕,易水眼尖平姑已然后退了半步,不过是强自撑起自身的体面来,苏永盛含着笑,对易水道,“皇上已然于寿康殿等着娘娘了。”

易水徐徐上前,整一整衣服,向二人颔首道,“多谢总管,多谢姑姑。”苏永盛行在易水身前,转身的刹那,向易水低低道,“娘娘放心。”

款步随着二人一道往寿康殿去,晨光熹微,身上湖水碧的齐胸长裙闪烁出几分清冷的颜色,如同一汪上好的翡翠,清冷而不失澄净。于二人身后徐行,易水的目光停驻在大明宫的琉璃砖瓦间,清晨红日当空,大明宫的琉璃瓦解去熹光里的清寒,渐渐升腾出耀眼的恢弘。

金碧辉煌,易水的心念中唯有这四个字。皇家气派如斯,金色的屋瓦刻意炫耀开一片荣华气派,然而那气魄背后,又有几人能见得角落里,不可见人的物欲,横流在这辉煌的间隙里,永不停息。

半掩着殿门,寿康殿外几乎可以窥见那里内居住之人,是如何的沉疴病榻,老态龙钟。衣着扫过寿康殿薄积的尘埃,发簪间流苏轻摇,大殿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低沉而收敛的嗓音在正殿内响起,“贤德妃驾到。”

贤德妃,易水思考着太后此时该如何的震怒,如何指摘自己素来德行有亏甚至会夺了珩儿去。摇一摇头,行至内寝,太后依然是斜倚在软榻上,宸煜坐在软榻下首,屈膝见了礼,太后还未开口,宸煜已然伸出手来,“清晨露珠寒凉,你这一路必然冷了,不须多礼了。”

太后的面色有稍纵即逝的尴尬,纵然是在病中,今日里有太后却依旧是正装相待,只是匹配这一身的不是危襟正坐,犹如堆砌在锦绣堆中的败絮,锦绣越璀璨,那败絮便越发破败不堪。

“听说延英殿有人自裁于深宫,贤德妃可曾听闻吗?”

太后咳了两声,终于开口,带着几分暗哑的提问,莫名的生发出老死将近的腐朽和衰败。易水屈膝施了一礼,才答道,“是。”

太后的唇角渐渐扬起一丝自得的笑意,“那么贤德妃以为,宫中自裁以何罪论处,最为恰当呢?”

易水微垂着头,此时渐渐抬眼,缓缓道,“按照宫中律例,嫔妃自裁于后宫当以九族株连。宫人自裁于后宫,当以查明原委,而后方由掖庭发落。”

“说得很好,延英殿里的宫女叫水杏的,听说今天早上在自己的住处,自残了?”

易水被迫抬起头来,正对上太后深沉而犀利不减分毫的眼光,交错之间,易水竟觉得那目光里蕴藏着深深的恨意,如同一条毒蛇一般。

“臣妾有罪,近日确有后宫宫女自裁。”手心里漫出层层的汗意,那汗水冰凉,浸沁了丝丝的凉意钻入四肢五体。

太后像是极满意易水的回答,冷冷的一笑,放缓了身姿,徐徐道,“那么以贤妃看来,此事当如何自处?”

“臣妾亦是此时方才得知宫人自裁,按照宫规戒律,臣妾愿意以一己之身领罪。”

皇帝清咳了一声,带了点笑意,向着太后道,“母后,贤妃也是今早才知道,宫规严谨要紧,可是儿子身边如今就这么一个贴心的人,母后一向心疼儿子,此番就不须发过了吧。”

语出突然,太后的脸色不消一刻已然阴沉下来,也许是气极了,太后怒极反笑,连连道了几个好,才开口,“皇上体贴哀家心思,实在难得,哀家自然不会伤了你心爱的人。”

像是松了口气,宸煜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明朗,“儿臣多谢母后体谅。”

太后瞥了易水一眼,“贤德妃坐吧,听说你小产后不得休养,若是累着了,更是无法好好服侍皇上。”

屈膝做了一礼,拣了宸煜身边坐下,太后的神色却也轻快,见易水坐定,方才道,“宫里如今也实在该好好管束一番,妃子久不经事,如妃到底年轻。”

太后的眼光扫过易水,似是思考了一会方道,“贤德妃如今既抚育着皇子,身子又弱。”易水见那眼光自面上划过,终是落到宸煜的笑颜上,“哀家虽然并非皇上的生母,皇上日日忙于朝政,下朝后若不能时时有个可心的人服侍,替你打理后宫,哀家看着也心疼。”

中宫空虚良久,太后此番摆下的鸿门宴,分明是要借着自己宫里的这一番事,终是要向宸煜提起新后册立的事了。轻轻的浮起一丝笑意,都被掩盖在低垂的眼眸里。

“母后所思甚是,只是而今西北战事吃紧,儿子日日心系战事,一时也无心好生筛选。”嘴上虽是笑着,眼中却殊无一丝笑意。易水看着宸煜微微浮动的鼻息,知道他此时已然是怒极了。一国之君么,最恨为人所胁迫,更何况这个人虽然是太后,却正是害死了他生母的元凶。

太后也不文温怒,护甲上幽蓝的钻石光泽丝丝的渗透着寒意。易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唯听得太后道,“无碍,皇帝是贤君,自然以国事为重,然而中宫乃一国之母,天下女子之垂范,皇帝须知,虽然皇后身处后宫,可是册后,亦是国事!”

“母后身子多有不适,还要为儿子国事家事扰心,儿子甚为不安。后宫诸事由妃子协理,如今还算妥当,待得捷报频传之日,儿子再念及此事不迟。”

宸煜嘴角边最后一丝笑意都没了。易水看着眼前名为母子,实则貌合神离的两个人,心下只觉得可怕,宫中事事涉及利益与权势,谈及人情或者便如同眼前,再凉薄不过了。

太后的笑容在一刹那冷凝了下去,看着宸煜的神色,终于缓缓道,“皇帝所言甚是,此番出征西北,安抚军心才是要紧。征西将军苏子牧此番统领大军,着实辛苦,皇帝上慰天心宗祠,下慰能臣。不若就选定了苏将军之女苏婉如为继后,如何?”

易水在膝上的双手倏忽收紧,耳边的炸响惊的眼皮一跳,转眼看着宸煜,手边的杯盏已然摔得粉碎,易水看着他沉着依旧的神色,却透着汹涌的怒气,转目望向太后,倒是气定神闲,依旧是一副平和莞尔神色。

“母后好计较,这般棘手之事,儿臣始料未及,苏将军此番驻扎西北,故而统领边防及京师重兵,是该好好安抚。”

易水不晓得宸煜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隐忍这样刻意的要挟和钳制。苏子牧统领西北总兵,于疆土上一隅一呼百应者无数。而今京师发兵讨伐,自然也归于苏子牧旗下。

抬眼看着太后泰然自若的神色,只觉得恐惧,不知道这样看似苍老而衰颓的容颜之下,究竟蕴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机和权谋。

☆、第三十七章 霜冷离鸿惊失伴(3) (3480字)

太后像是未曾顾及宸煜的脸色一般,只探了身子,“皇上可伤着了?”一面指摘身后的苏永盛,“你这内务总管的差事是做久了,行事越来越不稳妥了。这样的不小心,伤了皇上可怎么好?”

宸煜被气的冷笑连连,见太后指责苏永盛,耐不得的开口,“苏永盛跟着朕久了,差事上并无疏漏,此事就不劳动母后费心了。”

太后也是一怔,不觉得脸色上有几分难堪。而后终于轻轻的笑将起来,“是啊,哀家老了,身子又不好,不能事事替你操心。可是家国天下,哀家既然居于这寿康殿,该替皇帝分担的,哀家自然尽力而为。”

“下月十五便是个好日子,皇帝忙碌之余就择了时候宣苏氏宛如进宫吧。”

前后不过二十余日,易水余光里看着宸煜,他依旧是那副铁青的脸色,亦不开口应答太后的话。所谓君主,既掌系天下,亦为天下所束缚。所谓的情爱欢好,都不及前朝的政事与赫赫战功来得更诱人。

轻轻的一叹,宸煜与太后相对无语的尴尬几乎要凝滞住易水本自浅促的呼吸。敛裾起身,恭敬的屈膝下拜,“臣妾略有不适,另外宫里珩儿也要醒来了,臣妾恐他哭闹,先行告退。”

脸色随着话音便是一片惨白,太后与宸煜的目光从两下里扫过,便如同寒冰与烈火般交融刹那,而后深深的激起一身的寒战和心头莫名的惴惴不安。

“既然不适,那就早些回去吧。你也是皇上的贴心人,适时节气里好好调养,才不辜负皇上对你的看重。”

太后的话里不带一丝温度,易水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终至宸煜亦看不下去了,挥一挥手示意锦如搀扶了易水下去。“回宫让冯远替你好生诊看,朕傍晚时再去看你。”

却行的脚步一僵,心头已然涌动起荡漾不息的不安。皇帝的眼光里有赞许,有依恋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深意。太后举荐将门之女,意在以朝中兵力拥立外戚权势。

低着头一路却行,扶了锦如的手跨国寿康殿高高的门槛,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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