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蝉夜叉的来历、过往、使命,在外界看来是绝大秘辛,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当事人’来说,完全算不得什么事情,何况密使随从本就是自己人,所以顾昭君等人打探起消息,几乎全不费力。
不过有关洪朝皇室对‘蝉夜叉’秘密的传承,洪民们自然不得而知,顾昭君只能去推测。
宋阳想了下:“这样说的话……炼血的秘术源自大洪皇室,尤太医的师门,应该也和大洪皇室有些牵连。”
顾昭君点了点头:“这个有些复杂,不好妄下定论,不过尤太医给你炼血的法子,肯定就是大洪皇室炼血的法子,这个绝不会错的,否则你过不了蝉夜叉的血鉴。另外据我所知,洪太祖自先辈到子孙,都痴迷丹术,掌握这个炼血的秘法,倒不值得奇怪。”
一旁始终笑眯眯看着宋阳的小捕,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插口问道:“炼血术应该是只能对右心人才有效吧?照着你们的说法,大洪皇室代代都有右心人?这个……遗传么?”
公主殿下直接想到了自己身上,将来的儿子像爸爸,也是‘右心之人’,这倒没什么不好,但是和别人都不一样,感觉还是些古怪,这才有此一问。
顾昭君摇了摇头:“这里有个关键的地方,公主还没弄清楚:鉴血是蝉夜叉甄别密使身份的方法,但这个‘血’,不一定非得是密使的……说穿了吧,这种特殊的血就是信物,带着‘宝血’来的人,就是密使。”
说着,顾昭君笑了笑:“其实咱们最开始也没弄清这一点,不过无妨的。密使不一定身淌‘宝血’,但宝血也可以是密使的,这点洪太祖可没具体规定下来。对于蝉夜叉来说,只要通过了血鉴就行,具体哪个是密使,咱们说了算。”
小捕听得头大,反正大概听懂了,赶紧点点头翻过这一页,提出另一个疑问:“又何必非得用宝血做信物……一枚铜钱一切两半,皇帝一半、郑冼一半,代代相传,有朝一日大伙见了面,把铜钱一对,圆上了就成。”
老顾哈哈一笑:“这支鬼兵是双刃剑,要是被人利用了,洪太祖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太祖爷谨慎的很……炼血术是皇室独门秘传,蝉夜叉在皇帝间口口相传,他把两个秘密揉到一起,也就更加保险了,单独破解一个是没用的,除非皇帝有意,否则任谁也休想调动这支大军。”
实际上,对‘炼血’一事,洪太祖也对子孙后代有着严格命令。
炼血秘法,每个阶段都有不同配方,前面的配方不用太小心,心腹太监、太医都可以学,但是最后一个阶段的药酒配方,就和‘蝉夜叉’的秘密一样,只有太子才有资格跟随父皇学到。
大洪坐拥天下,凭他们的势力想要得找到刚出生的右心婴儿再容易不过。
自从蝉夜叉隐遁深山之后,每一年宫中都会‘收集’一两个右心婴儿,专供炼血之用,等娃娃长到十七岁,又会被无情处死……所以太平盛世的时候,永远都不会有‘宝血信物’出现;而一旦遭遇乱世,皇帝会亲自出手,至多两年光景,就能炮制出信物,启动深山中大洪王朝最后一支本钱。
宋阳走神了……终归这个秘密在洪朝传承中丢失掉,对这其中的过往、背景,宋阳并不关心,他只是在想,如果尤太医给自己炼血真的是为了这支‘蝉夜叉’,那他的图谋又在哪里?靠着这八千人去打燕国?
顾昭君看出他失神,轻轻咳嗽了一声,把他唤醒回来:“再要说的,是个坏消息。”
齐尚满脸懊恼,接口道:“错就错在咱们以己度人了。”
宋阳被他说愣了:“什么?”
齐尚应道:“假如我帮洪太祖挖坟,后来他想杀我灭口,我肯定会带了金银宝贝逃走……可土猴子不是我啊,他们打算逃进深山认祖归宗,在这里金子银子除了添累赘,还有什么用处?”
宋阳愕然:“土猴子没钱?”
“也不是蹦子没有,他们就带了些自己觉得好看的珠宝玉石,数量不多,还有不少根本是赝品假货,据洪民说,土猴子的宝贝加在一起也就那么回事。”齐尚点头道,随即笑了:“侯爷您也以己度土猴子了吧?”
几乎所有人事先都想错了。如果有机会带钱逃跑,当然要带钱……能带多少带多少,这是汉人的想法,根深蒂固,是以何止宋阳,精明若顾昭君、帛夫人,全都以为土猴子会很有钱。
宋阳苦笑,小捕第一个出来安慰他:“蝉夜叉兵强马壮,你的密使身份完全被他们认可了,这队雄兵是跑不了了。”
齐尚接口:“就是他们也挺穷的,七百年前留下的刀枪铠甲早都锈得烂掉了,附近也没有铁矿,他们平时操练都用石斧、木弓,跟野人差不多,侯爷要真想让他们上阵,最好能给他们配上军器。”
宋阳的嘴巴里都快泛起酸水了,千辛万苦来了一趟,全靠舅舅保佑活了下来,结果一块金子没找到,倒是又给承郃找了条花钱的路子……显然,小捕也想到了承郃,小声问宋阳:“你觉得,咱们回去之后,我姐是会夸赞,还是骂人?”
第三卷 山中侯 第二十三章 古籍
这时顾昭君说道:“莫忘记,你只是密使,想要用他们,你得先找个像样的‘洪皇血脉’来,这事情麻烦得很,非得仔细算计不可。钱先放到一边,这支兵还不能带到外面去。”
宋阳呲着牙苦笑:“带不出去,带出去我也养不起!”
顾昭君哈哈一笑,同情点头:“最后一件事,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格局。”
三天时间,顾昭君等人借着聊天向蝉夜叉刺探消息,对方当然也会问起外面的事情,‘随从’可以不知道密使身份、目的,但他们都是外面来的,又怎么会不知当今天下是个什么样子。
对此顾昭君等人都如实相告,一是来不及临时串供;另则因为,如果宋阳要带这一对精兵,蝉夜叉迟早会重返人间,到时又怎能再瞒。
‘九成九’的顾昭君,没用的谎话他从来都不会去编。'Zei8。Com电子书下载:。 '
……
转过天来,军中大夫问诊时,惊喜发现‘密使’大人病情好转,正在迅速康复,好消息传出,蝉夜叉第四十三任主将郑转快步赶来,诸多副将随行,另外还带了一大、两小三个木箱。
郑转四十出头,蜗居山坳大半生,带兵之余就只做两件事:苦练武艺、研习兵书。只盼有朝一日能重返人间。见到密使后,开始还能从容以对,但说着说着,自先祖起积累在心中的重重唏嘘就再也压抑不住了,即便宋阳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也不由心生感慨。
说他们傻、说他们愚、甚至骂他们行事非人,可就单单那份七百年不变的执着,又何尝不是一种顶天立地。见了他们,也就信了‘海枯石烂’。
有关交谈的细节,昨晚宋阳和老顾商量了大半个晚上,最重要的两重关键,第一个就是如何解释大洪只传承了三百年,为何又过四百年才来‘唤醒’蝉夜叉。
‘答案’早已确定,此刻也不等郑转发问,宋阳就先讲出了缘由:当年事发突然,大洪朝中惊变,末代皇帝没能把炼血最后的配方对后代完全说清就身遭厄运。
炼血术‘失传’了,所以没办法来请蝉夜叉出山救主,随后几百年里,洪皇血脉遁入世间,根据残留药方苦苦思索,不停摸索、寻找补全炼血术的办法,一直过了四百年,才终告成功。
跟着宋阳换过话题,去讲洪朝倾覆后皇室血脉的状况,不外是刻苦隐忍、连番磨难等等,他说得几乎都是‘抒情散文’,不涉及具体的人或事情,以免将来会穿帮。到最后说明白,‘皇帝’还在外面藏着,身份隐秘异常……这个话题是第二个关键。‘皇帝’才是蝉夜叉真正的主人,宋阳已经是密使了,没法再当皇帝,他想要抓住这支雄兵,就非得有个可靠的皇帝。
‘皇帝’要对宋阳的势力绝对忠心,同时能有一份沉稳心思,至少面对蝉夜叉的时候不能露出破绽,昨天晚上宋阳和老顾为了这个人选着实伤透了脑筋,勉强确定了一个……但是出乎意料的,对于‘皇帝’现在的情形,郑转似乎不怎么关心,在听到‘皇帝身份隐秘’之后,将军认真点头,并未追问具体的情形,宋阳自然也就住口不提。
这个时候,宋阳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对郑转道:“将军的面色好像有些不妥。”同时做了个手势,询问对方是否愿意让他问一问脉象。
郑爽没废话,掀起袖子,把胳膊递了过来,宋阳随口道:“我自幼追随万岁,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些针法药理,都是些皮毛,唐突了……”说着开始问脉查诊,很快宋阳就皱起了眉头,郑爽体内有中毒迹象,慢性毒药,一点点在经脉中积累,平时都没什么害处,但是会折损性命,若放任不理,人活不到六十就会夭折。
之后宋阳起身,又去给跟在郑转身边的几位副将问诊,不止郑转脸色有异,而是这些蝉夜叉的面色都不对劲……对方一共来了十余人,无一例外都有同样症状,甚至中毒的程度都一样。
稍一琢磨宋阳就想到了缘由,并非有人刻意下毒,而是此间有个天然的毒源……粉红瘴。
瘴气悬浮半空,看上去不会害人,可实际里它还是对营地有些影响,随着下雨或者特殊风向,瘴毒落入地面,日积月累,生活于此的所有人都会中毒。
宋阳神情轻松,把事情和盘相告,又继续道:“不用担心,毒不难解,我出山后配置药物,再遣人送回来,稍加调养便无妨了。”
不料郑转洒然一笑:“不用费心了,莫说六十岁,七百年间,这里就没人活过五十五。天上的确是有毒,不过这个毒对我们没什么‘用处’。”
蝉夜叉年纪一到、力气不够,就自行‘让位’,把活下去的资源留给更强壮之人。
而宋阳摇了摇头,认真道:“有关弱者淘汰的军制,将军可以废掉了,以后不合条件的人,无论伤病老弱,都请送出来,山外就是我的封邑,我来养。”在场的蝉夜叉都是一愣,宋阳则口中不停,把自己在南理的身份大概说了下,这些事情没什么可隐瞒的。
即便觉得‘天经地义’,但若亲人能够不死,何尝不是天大喜事!郑转深吸了一口气,没能说出太多感激之词,不过轻轻两字:“多谢。”
声音很轻,语气却重。
旁边的顾昭君低下头,面露无奈。自己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想着帮蝉夜叉收养老弱病残,关键是人数……开始或许不会太多,但日积月累,将来绝对是个惊人的规模,最简单的,直接算到三十年后,此间蝉夜叉大半衰老,燕子坪最少会增出万多个老人……万多人,什么概念?封邑现在,把工匠苦力卫兵居民全都算上,还不到四千人,常春侯拿什么养活人家。
顾昭君有些捉摸不透宋阳,在边关、在睛城,这小子杀人盈野,又疯狂又狠辣,根本不把性命放在眼中;现在又胡乱好心,平白背上个巨大包袱。
其实宋阳自己也想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自己动了收走蝉夜叉的心思,就不该再让他们的羸弱亲友死在残酷军制下。
郑转没再多说什么,对着身旁副将做了个手势,后者会意,把带来的一大两小三只木箱抬上前,先打开了那只大箱子,呈上其中一册,宋阳打开一看,是蝉夜叉的详册,从部队的设置、将领的分配到士兵名册,都有仔细记载,没什么稀奇的,算是个交接的手续。
跟着第二只木箱打开,其中只有三本册子,宋阳接过一看,手上立刻一沉,差点没捧住……都是图册,上面画着甲胄、盔靴、长短兵刃的图样,旁边标注仔细。另外还附了个详单,说明每一样军器的需求数量……不用问,这是让宋阳去给他们准备装备去。
郑转从旁边还解释了句:“山中无铁,士兵操练只能以石、木器替代,不过无论身上负重还是石器的分量、制式,自先祖以下至今,都尽量贴近图册上的军器,等尊使送来真正军器,蝉夜叉定能迅速上手。”
宋阳笑得异常难看,咬着牙点头,想应一句‘我会尽快办好’,可这几个字怎么使劲也说不出来,心里算是明白了,人穷,果然气短。
郑转没注意尊使的神情,亲手打开了一旁第三只箱子,里面仍是册子,只有一本,不过很厚,羊皮封卷,颜色陈旧,显然年代久远了,将军的动作小心谨慎,生怕力气稍大会损毁古籍,将其送到宋阳手上。
对方神情郑重,宋阳也不敢怠慢,接过来小心打开,才刚翻看了几页,宋阳心里就泛起了惊涛骇浪,偏偏又不敢露出丝毫意外,郑转二话不说就送上这三个箱子,显然是洪太祖和郑冼早就约定好的事情、是密使应该知道的事情。
羊皮封卷内,一页一页仍是图册,地图,每一页都是一只古墓的位置……画页空白处大都有文字标注,说明墓主人的身份、墓地规模、以及对其中宝物的估计。
前后七十余页,其中许多墓主宋阳都听说过,每个人都身份显赫,或是一代君王、或是举足轻重的大贵族……真正的财富,世上最‘凶猛’的藏宝图!能够引来诸国不惜开战而争抢的册子,薄薄一页,黄金万两。
宋阳再次装病,调运气息引出一阵剧烈咳嗽,双目通红、面色如血,故意逆冲岔气的滋味不好受,可是不如此,常春侯实在没法宣泄心中的激动!
本都已经彻底失望了,没想到竟真的还能再找到钱……大钱。
九百年前土猴子先祖出山,为了洪太祖祖上做事,两百年中走遍天下,被他们挖穿的古墓不计其数,但他们并不是见一个就挖一个。或许是受到当时条件限制,无法立刻开掘;或许是汉主暂时手头宽裕;也可能是洪皇先祖打算给后世子孙留些钱,有些古墓被探明位置、状况后,并未即时开启,而是将其记录在案,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这本册子,是那最后一支土猴子偷走、再被蝉夜叉夺回的;还是洪太祖赐给郑冼着他仔细保管的,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不过此刻宋阳在心情激荡的同时,也终于融会贯通:如果洪太祖只在山里藏一支孤兵,实在太‘单薄’了。
他们没钱没粮,连兵刃铠甲都没有,就算杀回世间,怕是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又何谈战力;动用到蝉夜叉,一定是大洪朝最危急的时刻,国土崩裂国库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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