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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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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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里,尤太医第一次给宋阳解释药酒功效,而后者也立刻想起十五年前瘦竹竿在马车中的‘喃喃自语’,由此宋阳脱口道:“炼血之术?”

尤太医脸色骤变:“你怎么会知道?”

宋阳只是笑道:“我的血质被你的药酒改变了,不就是炼血之术么……”幸亏尤太医本性懒惰,发明出的药物、医法从来都不曾认真起名字,能当饭吃的药就叫‘不饿’,能改变血质的法子就叫‘炼血’,即便宋阳说漏了嘴,就循着字面去解释也完全能说得通。

尤太医倒是没计较,点点头继续向下说:“血质被改变,就不会再回复原状,所以只能靠你的身体去适应新的血质,而非血液去适应你原来的身体……换个说法,你的血变了,促使你的身体也跟着一起变了,所以你才有现在这样一副好身骨。”

宋阳点了点头,话虽拗口,可是道理不难理解。

尤太医语气得意:“自幼泡药酒,让你身体强壮、应变机敏、五听锋锐,不过这些都是表象……”

自己的事情、且事关重大,一贯心思沉稳的宋阳也忍不住追问:“那本相是什么?”

“本相是‘拓脉’!十二正经、奇经八脉,都随你血质而变。你每泡一次药酒,这二十道大脉就被拓宽一次,就是因为脉络变得宽阔精强,所以才会耳聪目明,身心两旺……虽然我从未传你武功,但是到了现在,单以经脉而论,你已经勉强够得上三品丙字的武者了。”

尤太医稍作停顿,再开口时猛地提高了声音:“学武练功的根基,就是经脉。经脉越强,内劲真气才能存纳得越多、才能运转得越流畅,而你全身脉络,已经被我淬炼成上品,普通的功夫拿来就练、一练就会,因为你的根基摆在那里了。”

说到这里,尤太医突然大笑起来:“出门之前,你说我是学武天才……谈不上,差远了,倒是你,才是真正奇才!明白么?你是被老子的炼血奇术硬生生造出来的学武奇才!”

尤太医神情癫狂,放声大笑,片刻后哗啦啦一阵枝叶摇动,几只猴子钻出密林,随即发现自家的热泥塘被两个外人占了,悻悻转身,扭着红屁股走了。

第一卷 将进酒 第二十三章 送羊

猴子失望而归,宋阳却真正开心。不知不觉的,自己就变成‘万中无一的学武奇才’了?这个惊喜来得有些太突兀了。

上乘武功讲究真气流转、内劲伤敌,古往今来历代高手的修炼轨迹都完全一样:炼化内力、再以内力开拓经络、经络变强大后,又可以容纳更多内力,再按照心法催动内力继续拓展经络,如此往复不休。宋阳的经络已经被尤太医用霸道药力淬炼成上品了,再去习武事半功倍。

冷兵器的时代,谨慎心机、精湛医术、强壮身体。这些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但相比之下,精深武功无疑更加直接、更加有效。宋阳又哪能不兴奋。

等尤太医大笑过后,宋阳也冷静下来,认真追问:“炼血之术能把我的经脉淬炼到什么程度?”

尤太医早就盘算过此事,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年满十八岁时,炼血术大圆满,到时你的经络稳稳踏入二品、乙字。”

宋阳贪心,笑得合不拢嘴的同时,又讨价还价似的问:“为啥到十八岁就大圆满了?多炼血几年,好歹也等跨入甲字再……”

尤太医冷笑打断:“你当炼血是炼铁么?多烧一会儿就多一份成色?到十八岁时身体生长到极致,五内互佐、阴阳和衬,绝不可再擅动。到了那个时候再靠药物、外力来改变体质,或会一时见效,但后患无穷,得不偿失。”人的身体何其复杂,在‘千年之后’,有关人体的诸般谜题都尚未破解。即便尤太医手段通天,也不敢在十八岁、发育定型后再妄动‘炼血术’。

宋阳点头:“就是说,我习武的最高成就,就止于乙字?”将来他在武学上的成就,全要依靠‘根基’而来,经络是哪一品,他就只能练到哪一品。

尤太医烦了,狞眉瞪眼:“到了那个时候外力就帮不上忙了,想要再有精进非得由内而外不可。再说二品宗师还不够么?放眼天下,一共才有几个!少废话了,好好泡着!”

“最后再问一句,为什么现在才准备让我习武?早几年就应该开始了吧?”

“管得着么!”尤太医的回答简单扼要,但还是毫无逻辑。宋阳呵呵一笑,不再烦‘舅舅’了。

从午后到黄昏,两个人一直泡在泥塘中,尤太医双目闭合,久久不语,难得地熟睡过去,宋阳也满脸惬意,在半睡半醒中享受着这份安宁……而此时燕子坪外,一个山溪蛮正扛着巨锤,沿着小路快步赶来。

蛮人力大、嗜杀,他们突兀出现不是小事,盘头儿闻讯拿了刀立刻赶来,远远对着蛮人喊道:“止步,为何而来。”

这个山溪蛮懂得汉话,闻言停下脚步,同时把扛在肩膀的大槌背到身后,示意自己并无敌意:“找宋阳,你指路。”

盘头儿心中略略放松,前几天他亲眼看到蛮子护送阳伢子回来,知道他们之间有些渊源,点头道:“随我来吧!”

宋阳不在家,蛮人奉首领命令来传话,见不到人就不肯走,把大槌一放,坐在门外等人。盘头儿陪他等到了一阵,渐渐不耐烦起来,对山溪蛮道:“你自己等,不可惹事、更不可伤人。”

蛮子翻着怪眼,点了点头。

直到天将擦黑,宋阳还没回来,蛮子一动不动,就像个门神似的,守在他家门口。这个时候,忽然一串铃铛声响,一个头发散乱、面带傻笑的青年,赶着一头肥羊经过此处,在他肩膀上,还趴着一直丑陋无比的蜥蜴。

要是任小捕见到他,应该能省起,他就是宋阳说的那个放羊的刘二傻。

镇上其他住民路过,突见有个蛮人,无一例外都吓了一跳,忙不迭远远避开,可刘二傻傻啊,非但没有躲开,反而靠上前问道:“你干嘛?”

这次蛮女首领派人来镇上送信,因为怕族人会惹事,特意找了个脾气好的,但此人不在上次护送众人之列,不认识宋阳,见刘二傻上前问话,他开口反问:“宋阳?”

刘二傻点了点头:“是啊,送羊。”下午镇上刘老汉向他定了头羊,他现在给人家送过去……

这个蛮人还算谨慎,加重语气,又强调了句:“当真?”

刘二傻一脸认真:“真的,不敢骗人。不信你随我去问刘老头。”

蛮人信了,在来之前,族人给他讲过宋阳的长相,但是在蛮人眼里,汉人的模样实在没什么区别:“首领有话,荣友全逃走了。”六天前,蛮女与宋阳分别,回到山中营地才得知,前阵押回来的荣友全逃走了,立刻派人来告知宋阳。

即便是个小娃娃,现在也能知道大家说差了,可刘二傻不觉得,双眼望天,仔细想了想,叹了口气:“逃了就逃了吧。”

送信蛮人对他躬下了身子:“首领说,对不起的很,山溪一族再欠你一个人情。”

刘二傻对着蛮子也鞠了个躬:“我送羊,不能送你了,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其实普通蛮子的智商,也不比刘二傻更高明,两下里沟通得挺愉快,蛮子不再废话,扛起大槌迈步而去,行动迅速,转眼消失在街角,刘二傻一挥鞭子,继续‘我送羊’。

……

就在送信蛮人离开小镇的同时,一群骑士正策马而来。

红色旌旗、红色甲胄、还有顶盔上的烈烈红缨……鲜艳中隐隐透出一份绛紫,不像花红,更似血色。

双方在小镇边缘正面相遇,蛮人并不理会,快步远去,而红甲骑士的首领却勒住缰绳,眼中怒气毕现,转头对身后的副官叱道:“不是说燕子坪最安宁不过,怎会有山溪蛮出没?”

副官显然也没想到会如此,惊愕中翻身下马:“卑职失察。”

……

这一行人动静不小,很快惊动县衙,而这一次迎出来的不止盘头儿,燕子坪的县太爷和诸位县吏全都快步出迎,一路跑到马前,周大老爷恭敬施礼:“不知红波府诸位将军驾到,下官有失远迎,万乞恕罪。”

独特的红色衣甲,放眼南理,就只有一彪人马会如此穿着,镇西王、红波府家将。

南理国的北疆与大燕南域接壤,西线则界邻吐蕃。最近这十几年里,边关上虽然没有太大的战事,但两个大国的官军常常会扮作匪帮,入境掠劫,骚扰不断,尤其吐蕃为甚。

镇西王是当今南理国君的亲生叔父,戎马一生,统御大军镇守西线,力拒吐蕃功勋卓著。他的红波府家将也尽数选自前线,哪一个都是有功绩在身的大好战士,虽然已经是内卫,可随时都能补到边关杀敌。

隶属王公、有功于民,再加上衣甲华丽,自然受百姓爱戴,红波府在南理威望极高。

家将首领快四十的年纪,铁面阴沉,不过并没有太大的架子:“大人客气了,在下甲胄在身,恕不能下马行礼。”说着,在马上简单行礼。他们不属官兵序列,是王爷的私兵,真要较真来算的话,他们只是平民。可红波府的‘平民’,又哪是一介知县可比的,家将能如此,已经足够礼貌了。

周大人受宠若惊,大声吩咐手下:“快为诸位将军引马……”

“不必。”家将首领摇头打断:“奉王爷之命,来此处寻找一人,请大人派一位兄弟引路就好。”

周大人赶忙追问:“将军要找谁?”

“任……”说着,家将首领皱了下眉头,身后副官代为开口:“任福。”

第一卷 将进酒 第二十四章 家将

任小捕已经换回易容,正在气哼哼地吃烧鸡,自己精心打扮‘送’上门去,没想到宋阳居然不在家,不是重伤在身么,怎么还能出门?尤其可恨的,他能出门却不来看我……这时外面显示马蹄声响,跟着敲门声起。任小捕单脚跳着上前,打开门先是一愣,随即喜道:“铁四叔,你怎么来了?”

门外,红波府家将早都离鞍下马,垂首肃立,一见任小捕腿上的夹板、绷带,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冷。

站在不远处的县太爷、盘头儿等人,莫名其妙地就感觉,周遭的空气,好像突然变得稀薄了、阴冷了……红波家将,人人都曾浴血重生,他们的怒意即杀意;他们的怒气即杀气!

被任小捕唤作‘铁四叔’的家将首领,先依着礼数,带领手下对任小捕躬身施礼:“见过七小姐。”而后踏上一步,小心扶住小捕快,沉声问:“怎会受伤?哪个伤你?”说着,抬眼望向县太爷、盘头儿等人。

周大老爷脑子里嗡嗡直响,心里又是叫苦又是暗骂,小捕快是红波府的七小姐?给王爷做闺女很无聊么?要跑到这里扮捕快寻开心!

任小捕赶忙拉着铁四叔往屋里蹦:“和他们没关系,大伙对我好得很。”说着,还不忘笑嘻嘻地招呼其他家将:“都进来坐,吃饭了没有,我有烧鸡……”十几个红甲卫士都面露笑意。任筱拂就是镇西王的七姑娘,虽然是庶出,但性子活泼天真灿烂,最得王爷宠爱,在家中的卫士、仆从面前也没有小姐脾气,红波府里她人缘最好。

看到家里人来了,先前吃了闭门羹的抑郁一扫而空,任小捕咯咯笑着回到屋里,眉飞色舞就要开始吹嘘她刚刚办下的天大血案,可没说两句,她就不笑了,眸子里尽是戒备:“铁四叔来找我……我来做捕快是爹亲口答应的,提前说好,你不许找我回去!”

南理多荒野、多蛮族,从人文到环境都堪称恶劣,远不如中原富庶繁华,南理的王公贵族远远不如他们的燕国同行那么娇贵,等级也不像大燕那样森严。而且镇西王戎马一生,自视身份,军人倒比着皇叔、王爷更重些,所以他的子女后代,也从不许讲究‘贵中贵、人上人’这一套。

任筱拂想要扮捕快、过过破大案的瘾,王爷非但不以为这是‘自贱身份’,反而觉得外出历练有益无害,就由着她去。同时镇西王严令手下既不需暗中保护、也不许打探监视,就让她自己去闯荡。不过镇西王手下在‘运作’此事的时候,还是帮任筱拂选了个最最平安、最不可能出事的地方来当差,哪想到还是差点出事。

铁四叔目光是暖的,但神情依旧森冷,摇头道:“宫里传出消息,圣上要为七小姐册封郡主,不日将传旨行礼,这次你非回去不可。”说完,他又硬邦邦地笑了笑:“另外,据我听说,除了册封郡主,还会受下一个实缺,小姐以后会有件正式差事来做,未必不如当捕快有趣。”

“能有多有趣,皇帝安排的差事,想必枯燥得很呢。”任小捕闷闷不乐,手上则忙活了起来,勾兑专用的药水,开始洗去易容。皇帝册封,她又哪能不去,任性也于事无补,平白让家人为难。

连烧鸡都没吃完,任小捕就跟着红波家将走了,离开小镇时,她特意绕路从宋阳家门前经过,可惜铁锁依旧,最后让宋阳再看一看自己的小心愿就此落空,任小捕怅然而去。

直到月上中天,宋阳和尤太医才裹着一身泥巴,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镇上,街坊四邻早已入睡,宋阳既不知道刘二傻送羊,也不知道任小捕离开……他也没注意到,就在街角不远处,有一个老者,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老者瘦小,双手对揣在衣袖内,面带浅淡笑意站在阴影中,整个人仿佛也是阴影的一部分,与暗夜完美相溶。一个时辰之后,他仍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分毫的改变,不知在等些什么。

终于,一阵夜风掠过时,长街尽头显出一个婀娜身影。一个曼妙女子。

女子急行,快逾奔马却落足无声,比着猫儿的脚步还要更加轻捷,几个纵跃便跨尽长街,直直奔向宋阳家,而久立于阴影中的老者也随之而动,闪身拦住了女子。

女子先是一惊,待看清老者后,立刻跪倒在地:“南荣右荃拜见家主。”跪拜同时,右手衣袖垂落,把胳膊完全遮掩了起来。

老者的声音轻飘飘的:“免了,起来,随我离开吧。”

南荣右荃就是荣友全,闻言愕然:“离开?可付家四子……”

老者打断:“付家已经完了,我亲自赶来就是为了拦下你。他现在不能死了,我留他有用。非但不能杀,还要小心护着,让他先好好的活。”

南荣右荃不敢多言,起身跟随老者一起离开,临行前回首望向宋阳家门,眸子里恨意决绝,左手也不自禁搭上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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