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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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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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我一口否认。

“皇上是不是又新喜欢上那位宫人了?没关系,告诉娘知道,娘帮儿参谋参谋,看提她到什么品级方好。只是娘放眼宫中,怎么就没看到有什么可以入眼的宫人呢?”

对母后的热心,我唯有苦笑,“没有的事!儿最近只是忙。”

忙是真的,现在每天上来的奏折能放两藤筐。也许是看出在钱粮商锐上,我都要大动,各州郡上的折子都是想要银要人,修堤修坝修路。他们生怕要得晚了吃亏。这一来,大肇好像更缺银子了。我每天应付这些东西都弄得昏头涨脑。哪有心思去看什么后宫美人。

母后摇头。“楚贤妃给哀家看过外放宫人的名单了,报名的倒有三百之数。这也太多了。这一放,宫中更无人了。我儿还得考虑子嗣问题,哀家已对贤妃说了,让她酌情减一些,留几个好的给皇上。”

我的头一下子大了,这叫什么事!去对阿南那醋缸说留几个好的给我,阿南迟早会把我活吞了。

“一个别留。”我说,“后宫宫人近三千,还有一千宦官,都是花销。要这么多干嘛?难得有这几个愿意走的。”只有三百,我还嫌走的少了。

“不然,皇上把这三百人看一遍再做决定?”母后不死心。

我摇头,“没空。”

母后叹了一口气,“还有李修仪,楚贤妃问我可不可以让她去永宁寺我的功德庵中出家,哀家已是模模糊糊的答应了。皇上怎么看?”

我没作声。

李婉宁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了,虽然她也还生活在这个深宫里,但我已经快忘记了她这个人。但其实,我哪能真的忘记她,毕竟与我有那么一些过往,我总还记得她害羞的躲在老嬷嬷身后的样子,也记得她脖子上带着勒痕,紧闭双眼死一般躺在床上。如今我与这女人好像真的已是陌路,几年的情谊早已化为乌有。

可是,我又不怎么甘心放她走。本来是我的,再放手,与那些从来与我无关的宫人还不太一样,至少在感情上,总觉得自己有些丢了面子。

关于这事,阿南倒是没来问过我。是我说由她全权负责的,她也就当仁不让。再说,自从十五那日我和她之间发生龃龉以来,我便再没与她说过话。

见我久不说话,母后喟叹不已,“看样子,曜儿的事还是得我这个当娘的来操心。”

我点了蒋捷这老滑头当今年春闱的主考官。又下了旨,调武孝楷入京为副考官。旨意一下,自然又是一番血雨腥风。朝堂上一下子吵翻了天,有反对南人主持考试的,也有当面质疑蒋捷的。

蒋捷不着急,他摇头晃脑的说:“你们还记得不?去冬第一场雪那天,臣便说今年臣必得皇上重用。你们看,我所料不差吧?臣的才干,只当个户部尚书真正是大材小用。”

脸皮之厚,我都想为他鼓掌了。

冯骥阴着脸站了出来,“臣记得,去年皇上还提及由礼部来主持这三年一次的大比。按古礼此闱也一直由礼部主持。今年皇上为何突然变了祖宗先例?皇上既说是害怕有人托请,改由蒋大人任主考。这个臣无话可说。蒋捷任主考也可以,但皇上既已宣布他的名字,蒋大人也一样存在托请的问题,依臣看,蒋大人就该回避。从今天起不要再交接访客,更不能接受邀请去与人对酒。不然岂不是又一番新的托请?”

他说的很对。

我猜冯骥早已为儿子冯迈游说好了礼部官员,如今我这一大变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他的话倒也不无道理,不能再让人找蒋捷的关系搞另一种不公平。

“蒋捷一向与李丞相家走得近,李家今年也有人入考。对武将之家是不是又是一种不公平?”另有人也来质疑。一时间朝堂上吵吵闹闹。没个安定。

这些我也有所预料,我的朝堂上一向分为两派,用了这个,那一派不高兴,用了那派,这一派会担心。平日我正好利用他们的争执,慢慢倒也加重了自己的份量。遇到今天这样的场面,我只是笑。

“蒋爱卿,从今天起,你就闭门谢客吧。不要再接受干谒求进的拜贴。也不许出门与人喝酒了。我派执金吾的人守在你宅子门外,一直守到考完那一天。”

蒋捷发出了一声哀号。

我笑得越发厉害了。我的重用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摸摸自己的肚子,“考题还在朕的肚子里,到了考试那一天才会揭晓。朕知道今年的大比众爱卿多有子侄要参加。朕很欢迎。但是若想因此投机就算了。若被朕发现了必将严惩不怠。”

其实,大肇在此科之前,因为战乱,三年一比的规矩常不能坚持。过去近三十年,多半时间是在战争之中,父皇的二十年中,只开过三科。这回开科之前已经连停过两科了。正因为如此,这一科春闱对大肇,对我都是重要非常。我不想再像上世一样,留下遗憾。

我顺便说了一下二哥来洛京的事。这倒是没什么人提出异议。二哥素有能战名声,他们都以为我要用他战西戎。只有冯骥阴着脸不语,好半天才说了一句:“皇上要考虑湘王很可能功高盖主。”

我一看到冯骥不高兴,我心里就高兴了。

造大佛的事,我还暂时不想对他们说。免得他们又叫唤没钱。这一次,我根本没打算动用国库。而二哥,我还用更重要的用处,与战争军队无关,今后的二哥,我要将他培养成我的肱骨之臣,能够成为我垫脚石的那一类人物。

当然,二哥能不能勘当此任,我还得试试才知道。

这一天,我的御书房里,我一本本的看着奏折,弦子盘在我的脚下看书。他突然抬了头问我,“什么叫:‘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

我看他一眼,“就是在混乱的局面中,自己要清醒冷静,不要乱了阵脚。别人乱自己不乱,别人慌张,自己信心不灭。”

弦子看看我,“那‘形兵之极至于无形’又是什么意思?又怎样达到‘深间无窥’,‘近人不能谋’的地步?”

我有些无力,承手抄起一本奏折敲在弦子的脑袋上,“是谁让你这么小就让你这样艰深的读兵书的!”我笑,“是邓香还是你姐姐?”

“姐姐才不让我读这个,”弦子丢下书本,歪头看我,“姐姐最近好凶啊,不许我来皇上这里。”

我又开始埋头于奏折之中。“你姐姐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她不发作的时候只是在压抑自己。让她骂两句你又少不了一块肉,她骂她的,你来你的。下回我教你体仁之学。”

“谢皇上。”弦子乖巧的伏到我腿上,“那皇上也教我弓马骑射吧?我看皇上那匹枣骝马好威风啊!”

“好!朕留心着,看到好马驹子给你留一匹。到时教你怎么自己驯马。以后马长大了,才会只听你一人调令。”

弦子那酷似姐姐的眼睛就在我腿上弯成新月状。“那姐姐问起来,皇上也别说是我开口要的。”

我刮这孩子的鼻子,“又怎么了,难道你姐姐连这也要骂你?”

“姐姐不许我向皇上太后要东西。上回太后给我那只小花狗,姐姐也怕是我向太后要的,责问了我许久。姐姐叫我在宫里别惹人讨厌。”

这个阿南!又来了!她难道是属乌龟的?我还没怎样呢,她就又将自己缩回乌龟壳里去了。难怪这几天我不找她,她就也不理我。我不过是故意冷落她几天,做给别人看罢了。她却是当真疏远了我。这么生分的话,亏她能对弦子说出口!

我何尝有过一点讨厌她的意思,她这又是何必?

我放下笔,“刚才弦子问我的是兵谋。意思是:用计时,要顺势而为,连自己身边的人一起骗了,这样才没人知道实情。”我摸摸弦子的小脑袋,“用计总是真真假假,甚至有时连自己都会被骗进去。”

我见弦子粉嫩的小脸,还是充满期待的看着我。

忍产住对他说:“你姐姐原是聪明人,就是面对她自己的事时变笨了。”

阿南倔强,我的有意疏远她一定感觉到了。她不像别的女人,别的女人失落或生气时,多多少少会表现出来给我看。阿南却不一定,她把我的疏远当了真,反倒也疏远起我来。

既然如此,我索性再深间无窥一点。

我叹口气。当着弦子的面唤如意:“如意,你去淑妃那里一趟,就说朕叫她准备好,明天陪朕一起去伊阙看大佛、游伊水。让她打扮精心一点。要陪客的。”

如意一愣,几乎是脱口而出,“那贤妃呢?”

我一点也不为难的,“贤妃也去。你一样通知。”想了想,又加一句,“告诉她们,谁都不得推脱。”

☆、99阙

黄河的冰封都在融化了,伊水自然也一样。一川的春水早已经萌动;劈开两岸的石壁;涌动着冲向远处的平原;和平原上的洛京城。

此时的洛京已经包裹在浅浅淡淡的的绿色之中;伊水两岸更是洛京吐绿的龙吻,此时郁郁苍苍染尽了风华。

二哥比我们到得早,他恭敬的立在码头边。见了我的仪驾,又一次早早匐身于地。

我听说那天他和我一起喝酒,回去大醉一场,睡了整整一天。这几天我没有招见他,他就缩在我为他准备的王府中醒酒。其间许多人上门拜访;都被他谢客了。

我疑心他是怕带酒见客出了差错,被我责罚。现在的他明显变得小心。我能深切的感觉到,二哥确实变了。

我带了阿南和冯嫣儿一起走到他的面前。

今天的冯嫣儿和阿南都精心打扮过。

冯嫣儿自不必说,她一向很会收拾自己。按我的吩咐,她今天为自己薄施了脂粉,又穿了华贵的深红宫装,与她艳丽的相貌倒也合宜。只是她本来就长得过于锋利,一付精明强干的样子。此时又带了与阿南比高下的心态,过于浓艳,越发显得尖刻了。

阿南难得的,也好好妆点了自己一回,她皮肤好,本不用涂抹,今天也难得的浅抹了胭脂。但她的用色便比冯嫣儿清淡了许多。连衣衫的底色都用了白。阿南的气质天成,大雅至俗,大大方方的用了金饰,放在她身上居然毫无违和,只显骨子里贵气。我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两人从来没有这样同时争艳过。当她们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得不承认,其实还是阿南耐看。阿南的美,从目光到神采,都能与天地映合,神魂合一,自然天成。没有一丝的勉强与藻饰痕迹。我早知我上一世是瞎了眼了,此时不能再提。

我领着二美走到了二哥面前,对着二哥的头顶,“二哥真早。”我笑着说,“朕只是想与二哥一起看看伊阙关的山势,看什么地方造佛恰当。二哥不必太过紧张。”

在二哥面前,我二美环侍,与他孤身一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故意的。

“臣当尽心竭力,不负皇上所托。”二哥说,始终没有抬头。

“平身。”我笑着携起了二哥的手。

可当我再想与他携手一起走向船上时,他却无论如何不肯了。

我只得带着二妃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他居然一直低着头,没有试图正面看一眼冯嫣儿!

我承认,我带冯嫣儿来的目的本就有试探二哥的意思,现在这样,我倒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二哥本就对我也有所防范?我现在疑心病重,不信他对冯嫣儿已经没了情谊。

二哥远远在跟我们身后上了船。

我们上船坐好。我与二哥对坐,阿南和冯嫣儿很自觉的退到远一点的花窗边。待我们的船缓慢起程,一头扎入青山绿水之间。我这才环视四周,其他三人皆直接扭脸看向窗外,彼此好像故意回避目光交接。

我对二哥说,“二哥留心看了,我们一起先选几个大致合适造佛的地方。”其实我让人在船上又布了酒,但我没有让酒,听二哥自便。这回不敢再上秦州醉了,怕又把二哥弄的东倒西歪。

二哥表情肃穆,“臣不太懂这些,只能走马观花,有个大致印象而已,不敢今天就定下什么。一切还得皇上指点。”

“不急。”我一笑。

因为逆水,船行极慢。好在两岸风光秀极,绿岩参差,夹着谷间鸟鸣的回音,倒也让人心神宁静。

我心里有事,也许是其中唯一有些坐卧不宁的人。

清晨江上的薄雾此时刚好散去,能够看到远处龙门山劈开的山体裸~露出岩石的本色,那就是前朝留下的大佛遗迹所在。只是此时我们离得还远,目力无法仔细分辨。

四个人中,先开口的人是阿南。

她此时与冯嫣儿对坐在花窗之前,各自倚着窗向外观望。

“山道上竟有这么多百姓。”她说,“我听说,若从山道上跋涉而来,还得半夜就起身才成。礼佛毕,再赶回洛京又得披星而行。真不容易!难得这些佛徒虔诚。”说着阿南以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她近日跟随母后念经,那虔诚的模样倒学的有些样子了。

若放任我的心,此时我定要上前去摩挲着她的脸与她逗趣。但此时我只能忍着。

她这些话是对着冯嫣儿说的,似在与冯嫣儿聊天一般。天知道这小东西最近正与冯嫣儿暗中斗法,怎么此时能装得如此和谐。

我只记得,冯嫣儿原对母后说过崇佛,但她似乎并不虔诚。

“姐姐可曾来过这里?”阿南又问冯嫣儿。

冯嫣儿也在向外看,但她在走神,听到阿南对她说话,忙若无其事的笑得和气,“我也第一次来……呃,是啊,这些人真不容易,洛京城里也有许多寺庙。”说着向我和二哥的方向看了一眼。模模糊糊地一笑。

她前言不搭后语,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她的异样,阿南也注意到了。不过阿南并无任何表示,她又转头看景去了。反正她现在是铁了心不理我。哪怕去和冯嫣儿说话,也不肯理我!

我倒并不奇怪路上香客之多。

如今已经是景定三年的春天,算来也是天下承平的第三年。也许是日子过得还算恬淡,大肇南北处处显见崇佛兴教之风。寺庙的香火之盛也是以前不能比的。洛京城里寺庙的确不少,可有些虔诚信徒更愿意磨砺自己,远道来龙门山拜佛。

二哥的目光终于转向了窗边的两个女人,这一转过去,他也就索性大大方方的看了几眼,先看了冯嫣儿,又看了一眼阿南,再转回去看冯嫣儿。

二哥本来就与她们两个都认识,尤其冯嫣儿,那时二哥还曾对她势在必得。

我不知道他对现在的冯嫣儿有什么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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