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掌控,我从那平稳地语调中听出了以逸待劳,看来今天是进了圈套了。我只管在地上来回穿梭,寻找能找到的都尉指挥部队撤退。
“祖聪,我知道你没死,是男人来和我斗一场,让我看看独孤一城关门弟子的能力。”
“去你的。”我心里默骂道。这个时候说话就是暴露自己的位置,以穆槐的瞬移速度眨眼间就能跑到面前,眨眼间就能结果了我。
我任凭他去嚎叫,指挥部队慢慢往回撤,又经过一路的血战回到了城里。在战斗中,杨长风的头盔被我弄丢在了战场上,齐军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头盔,钉在一根长杆上以示羞辱。可我根本没空看那个头盔,因为经过这次被埋伏,全城还能战斗的燕军仅仅将近六百五十多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死守画邑(十一)
回来之后只能当缩头乌龟了,经过那天的战斗,我彻底病倒了,加上天天吃马肉,弄得我上吐下泻,基本下不来床,下床就直奔茅房。我躺在床上开始想着撤退,现在我军已经到了极限,守不能守,战不能战,在这里当钉子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本来计划着身体利索点之后带人从地道出去找杨长风,结果天不遂人愿,这天齐军的水车调试完毕,开始往城里大水倾灌。他们用水车巴斗将水灌入墙内,墙外筑有土墩,令兵勇站立瞭望加意防范,以防我军挖墙倒浸。自水灌入城壕之后,所有的地道全被冲塌了。这下后路彻底被堵死了,我急火攻心,病情加重。
城内人心惶惶,偷偷逃跑的人时有发生,我想这样下去不行,可是身体实在是不得力,所以就命令身材和我近似的沈富贵穿着杨长风那套铠甲四处转悠,以稳定军心。宋承天给了我八个亲兵,大水冲走了四个,被穆槐的暗器杀死了仨,只剩硕果仅存的一个。
齐军用水车水戽尽力浇灌,昼夜不息,转眼间到了五六月份,城中水势大涨,围墙以内水深三尺,低洼之处已有水至四五尺不等,渐渐把全城所有的干地几乎都淹没了,再往后,城中更是遍地皆水,干燥的地面不到二三丈。
我们不仅柴米匮乏,甚至连饮水也成了问题,出现了无水可饮,饮者多病死的局面。这是因为时值初夏,水秽臭多蛆,人马粪溺,全都淹没在水中,风日薰蒸,病菌丛生,因此喝脏水的人动辄则死。开始觉得觉得马肉难吃,现在想吃马肉都不行,连生火的地方都没有,仅仅用点半生半熟的面糊充饥。我们皆裸足于水中,水已及膝,而遍腿粘蛆。有时候晚上睡觉,床板不由自主地就飘到别的地方了。
城外有些地方的水还算干净,可是齐军往我们这里放了大量的青蛙,等我们去取水的时候,青蛙就不鸣叫了。齐军就往青蛙安静的地方发射弩箭,我们伤亡加重。
艰难的处境一遍遍轰击着人心中最后的防线,打架、争吵时有发生,这样下去我们早晚要完蛋。想办法,必须要想办法。六月的一天,阴沉沉的天气终于下起了雨,如此糟糕的天气让我们彻底兴奋了,将近两个月下不来床的我,身体突然涌现出无穷的力量。我高兴地四处走动,和士兵一起找器皿储藏雨水,有水了!终于有水了!
沈富贵找到我问:“副指挥,用不用把盔甲还给你。”
我身上臭气哄哄,还想着脱光衣服淋一个澡,于是拒绝掉了。有哨兵告诉我说,稷下的学徒在附近的土墙上对城里指指点点。他们绝对不是看我们的笑话来的,有可能在这几天会发动一次袭击,我指挥人在蜗居的房屋里都拴上绳子,绳子埋进水里以防有事故发生。今天第一次没有士兵打斗的事件发生。
晚上,雨还在下,我脱下衣服在院子里淋了起来,沈富贵继续假扮我四处巡逻。淋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一阵“哗啦哗啦”蹚水的声音响起,一个都尉拖着沉重的步子狂奔进来,一直跑到我面前大喊道:“副指挥,不好啦!”
他那满嘴的臭气和口水全喷到了我的脸上,我说道:“花都尉,有什么事慢慢说,你满嘴乱喷,害得老子还得洗把脸。”
“那帮学生攻进城里来了!”
“什么!”我闻言一惊,马上往院子外边跑,可是跑着跑着觉得不对劲,我还光着腚呢!只好回去匆匆套上衣服。
稷下学宫的人在疯狂围攻着一个屋子,花都尉对我说:“您的亲兵就在那个屋子里。”
看来他们把沈富贵当成我了,我叫众人从外边围上近到一百步左右的时候往里射弩箭,花都尉说道:“现在下雨,弓箭准头不够啊。”
“那就近到五十步。”
“不行,根本无法近身就被他们砍死了。”
这怎么办?天地之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祖聪,你个胆小鬼,让别人当替身嘛?”
我高声叫道:“穆家小儿,老子在这里,滚出来!”说罢就往附近的屋子里跑。就在众人的惊呼中,我全身一蹲,一把利刃擦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我的头发全被打乱了。我把披散的头发往脸侧拨了拨,看着屋子问道:“怎么?不想一起研究武学了?”
穆槐本来要宰杀我,我身子一蹲他整个人越了过去,飞进了屋子,却被埋在水里的绳子绊住了脚。他双腿在用这里却暂时无法脱离绳子的束缚,他说道:“小子,反应够机灵的。”
“以你的能力要杀我早就杀了,就因为我知道你不舍得杀我,要不然怎么显出你的宗师地位啊。”
“为何要背叛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微微笑道:“我从未依附于你,何谈背叛?你就哄哄小孩子吧,探究个武学还用离间我和燕国的关系吗?您老称王称霸的时间太长了,却忘记了我们这种小人物的心理感情,不是你说什么我们就一定听什么。”一边说一边拔出了裂天宝剑。
“熊庭玉的事情你什么时候知道是假的了?”
“从他儿子要弄死我开始,老子一直在和你演戏,如何?看看谁上当了!”
穆槐眼睛寒光一闪,吓得我一激灵。他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本来打算慢慢折磨你到死让独孤一城死不瞑目,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鬼精,今天留你不得!”
精光一闪,一袭蓝衣的穆槐转眼间就飞到了我的眼前,那丝丝白发贴在脸上,如同灯笼一样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的宝剑……为何一切都变慢了?难道这便是化境?我倾尽全力摔倒在水里,穆槐瞬间调整了身形,宝剑随着我的身子扎进水里。
“噗”的一声,宝剑扎进了我的左肩膀,我拿着裂天剑使劲向上一削,就听“啊!”的一声惨叫,穆槐也摔进了水里。我从水里爬起来,吐掉嘴里的异物说道:“都这么大岁数了,刚把位置让给后人了。”
“你这把宝剑那里来的?”
“天机阁的裂天剑,听说过吗?”
“裂天剑?裂天剑!”穆槐眼睛里露出了震惊的目光。
“穆宫主,没想到我会以命搏命吧?”
穆槐凄凄惨惨地说道:“没想到我英明一世,最后却败在你这个毛头小子的手里。”
我笑着走到他面前,贴着他耳朵小声说道:“你不算寂寞,玄月石虎,独孤一城都是我弄死的。你是第三个。”说罢不待他再有动作,我用裂天剑砍下了他的头颅。
第二百二十四章 死守画邑(十二)
穆槐在对我发动攻击的时候,我全身栽倒水里,他为了杀我身形必然要调整,可是双腿却暴露在我面前。因为在夜晚影响视力,水又能遮挡住我的身形,面对那样的强手,水里是我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当年杀玄月石虎的时候,我知道了最强点即是弱点的道理。他和独孤一城的速度一样快,那如果支撑他速度的双腿受到伤害时,肯定会产生致命的杀伤。
穆槐确实厉害,虽然只是扎到了我的左肩膀,但离我的心脏不到两寸。我在临死关头爆发了强大的力量,裂天剑使劲往上挥,锋利的宝剑砍断了他的左腿,这样的打击是他始料不及的。可惜慕少渊不在,没人再给我做暴雨梨花针了,否则哪用这么费劲。
花都尉带着人赶来,问道:“副指挥,没事吧?”
“没事,有事的已经死在水里了。稷下的那帮杂种学生怎么样了?”
“那个老头子一走,他们就和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这段时间咱们这帮人都憋屈坏了,把气全撒在他们身上了。只不过,您的亲兵……”
“他怎么了?”
“敌人把他当成了您,已经胁出城了。”
“快,带我去找他!”
“大人,我们去就行了,您……”他眼睛瞄向了我胸前插着的剑。
我靠在墙边,双腿紧绷,用裂天剑猛地向下劈去,“铛”的一下,穆槐的宝剑应声而断。钻心地疼痛让我两眼发花,双腿完全支撑不住,全身瘫软到地上。
花都尉赶忙把我从水中捞起来,说道:“大人,还是我们去吧。”
“我必须去!沈富贵的命要紧,他身上的衣服更要紧。我把杨指挥的帽子弄丢了,被齐军拿来钉在柱子上羞辱。衣服再被人扒了去军心就散了。”虽然天上下着大雨,可是一番话说出来还是让我的喉咙感觉干燥,痛痒。我强撑着身体带着人从之前开的侧门出了城。
稷下学宫的那帮人挟持着沈富贵在城外的壕沟里徘徊,很显然他们正在等穆槐。我接过身边人的弓,拉了拉试了试劲,雨天让弓箭的威力大打折扣,况且我身上还插着剑尖实在是用不了多大的力。我换成了弩,朝着他们射了过去。
弩箭在雨天很失水准,准头差了将近三步。好在稷下的那帮人多,箭忽忽悠悠就射中了一个,我响后边递过空弩,又接过一个上好箭的,再次发射。稷下学宫的人慌了,沈富贵身边的人说道:“不许再射箭了?再射我杀了他!我会杀了他你们信不信?”
我往后递空弩,又接过一支上好箭的。富贵,谢谢你护卫了我这么长时间,可是大局为重,哪怕是你死,你身上的衣服也不能让齐军夺了去,对不起!我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歉意,可是现在不容我心慈手软。花都尉也明白我的意思,指挥手下兵丁用弩箭对稷下学宫的人射击。
那帮学生没有想到我们会如此决绝,他们再次在我眼前崩溃,很多人不顾同伴死活开始往后跑。刚才要挟我的人真是条汉子,他一剑杀了沈富贵,然后向后跑去。我眼睁睁看着沈富贵栽进了壕沟里,此时那里深可及腰,我对花都尉说道:“无论如何找到沈富贵,碰到那帮学生还有喘气的,直接送他们归西!不要想着抓俘虏。”
我估算着沈富贵栽倒的地点,在烂泥地又深又臭的积水里趟了起来,在雨中缓慢地移动着。雨一直不停地下着,倾灌进来的脏水早已经没过了腰部,感觉有一团雾气笼罩在我们上方。我们身上沾满了泥,手臂和脸上污迹斑斑。今天还好,除了偶尔的雷声,这是个非常寂静的夜晚,只听得淅沥的落雨,以及我们在泥浆里趟行发出的阵阵泼溅。
夜光似乎一度明亮起来,天色转向浅灰,但大雨随即归来,雨势变得猛烈持久。我们缓慢地拖着步子,很难找到平衡,鞋子陷进淤泥,形成强大的吸力,每一步都得使劲儿,朝上才能挣脱,幸亏我没有穿鞋子,否则早就丢在淤泥里了。雨点在水面打出了无数闪烁的凹坑,像一张张小嘴巴,臭气无处不在。
城里城外汪洋一片,到处松软稀烂。可怕的臭气持久弥漫,画水里的小鱼小虾也被水车导进了这里,只不过时间一久变成了臭鱼烂虾。臭气里边有它们的气味,当然还有别的。大水一来很多可以漂浮的东西都要漂浮起来,包括茅房里的东西。壕沟还算干净,真是我最近发现的比较干净的水了。我强迫自己猫着腰,手在水里寻找着沈富贵,我感觉淌出来的血水在一步步抽干我的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我身边的一个士兵“扑腾”摔进水里,他爬起来兴奋地冲着我大喊:“找到啦!找到啦!”
“你确定?”我身体一下子涌出无数的力气,可是又怕不是。
“确定
,这个人穿着铁甲,别的尸体都是普通衣服。”
不待他再说什么,我快速地趟过去,顺着他指的地方往下摸。果然,铁甲!我费力地摸索了一下,发现了沈富贵的腿,我抓住他的一条腿,拼命往上拉,可壕沟里的泥水又不断回拉,就像一场赢不了的拔河。几个士兵都赶过来帮忙,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把他抓了起来。
沈富贵身上糊满了烂泥,铠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我脑海里一直回旋着他让我穿衣服的情景,如果不是我贪恋洗个澡而不穿这套衣服,现在陷死在泥里的就是我了。可惜没有一点侥幸活命的兴奋,我其实恰恰希望死在壕沟里的就是我,我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我实在是守不住这座城池了。
我们背着沈富贵的尸体回城,之后过了近两个时辰雨停了。我挣扎着几乎要完蛋的身子去找郎中,他看了看我的伤势,说道:“伤寒病没药医治,这个还是好说的。”说罢和徒弟一起动手帮我把剑拔出来,给我上上了金创药。
我抓着郎中的手说:“现在伤者众多,有劳您了。”
他反握住我的手说:“不用这么操心了,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后一点金创药都给你用上了,他们……哎……”
“那怎么办?”
“听天由命吧。”郎中严肃的表情中有一丝丝不忍和无奈。
接着就是打扫尸首,太阳出来暴晒,我们把死者移到了那两丈干燥地堆起来,他们已经死去一天多了,全身肿胀不堪,衣服紧绷。拉动尸身的时候有的随着气体逸出,发出尖细的咯咯声。死人很沉,双脚紫青冰凉,气味十分难闻。这样的情景已经让我再次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不想这样下去了。齐军天天在外边让一帮老弱病残站在土墙上大声让我们投降。可是死扛到这个份上,投降回去也不好交代。诈降呢?我脑海里思索着这个计划。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死守画邑(十三)
终于,齐军的信使又再次带来一封劝降信,这次我没有看也不看就把纸张揉软留着擦屁股用,还是打开信看也不看开始四处找笔。现在城里成了水帘洞,哪有笔墨纸砚的地方,我好不容易找了一根烧成半截的木头,用黑的那头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个大字——遵。
画邑城外,齐军大营。这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