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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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征途-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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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明白这件事其实和国相多少要有点联系,可是有这么多人用生命把这件事给担下来了,那么这里边也就找不到关于国相大人的蛛丝马迹。行刑的当天,按照现在的钟点来讲也就是四五点钟。清晨起来,临淄府的府尹换好新衣服,身上还披上红斗篷,今天特意穿红色的斗篷就是为了避邪。上堂之后拿过签子往下一扔,命令差人带死刑犯。

衙役拿着飞签赶奔死囚牢,来到监狱之后衙役并不进去。而是在外边把公文递给牢里当差的人,等着他们把死刑犯送出来。来到监中之后,牢里的衙役分别把那几个人叫来说道:“都起来吧,给您道喜。”这意思也就是说您的官司完事了,今天就升天了。这个时候犯人睡得迷迷糊糊,要是来一句:“同喜同喜。”狱卒上去就得一脚,“去你的,你喜我们不喜。”

抓起犯人之后,要做到脚不沾地,从监中带到门口。从监狱的大门那里往外送,外边的伸手去接。里边的人说声:“交!”,外边的人得说声:“收!”这才能撒手。如果说外边的人没说“收”里边的人就撒手了,那么这期间如果犯人出了什么意外就是里面人得责任。只要外边的人说了“收”之后,再有什么事情都与狱卒无关了。

把人犯搭出来之后同样是脚不沾地,一直把犯人架到大堂之上。这时就有人上去把他身上的刑具给摘下来,但是锁在脚踝上的脚镣是不摘的。只有等犯人死了之后,脚上的脚镣才能去除,这有个名词叫“松刑不卸镣”。这时有专人把死刑犯的上身囚衣脱下来,然后给犯人来一个五花大绑,所谓的“五花大绑”就是打了五个结,两个胳膊肘一边一个结、两个肩膀一边一个结、脖子后头一个结。

犯人绑好之后府尹拿起朱砂笔,这支笔必须是新的,从来没有用过的。往常是笔是用墨写字,今天必须要用朱砂,而且朱砂需用茶水给调开。官员喊着犯人名字,叫一个划一个勾,等犯人都叫完了,顺势把这支笔甩出去。笔往下一落,公差们都躲,因为落到身上那就会粘上晦气。但是笔一落地,公差全上来抢,因为据说谁家要是有孩子上学,用这个笔开蒙,将来能中状元。

勾完的那张单子拿起来一叠,叠出一个尖像宝剑一样。从底下弄出一个竹竿来一杵,并且粘住了。沿着绑好的绳子从犯人的脖子往下穿一直穿到犯人的手里边。弄好之后来人架起犯人往外就走。

衙门口有六扇门,左青龙右白虎。左边两扇是青龙门一天到晚开着,衙门里的人都从这个门里走。正道中两扇门,只有来了上差或者本府大人出入,才从这扇门里走。最右边的两扇是白虎门,平时轻易不开,只有这天要监斩死刑犯了才开这两扇门。

死囚犯被架出来之后,院里有一条桌案,桌案上按人头数放着碗,碗里盛着白米饭,饭上插着筷子,旁边摆着一壶酒和一块肉,然后衙役把犯人按在这里让他吃让他喝。据说这是宋太祖赵匡胤定的规矩,他觉得人都死了,黄泉路上怎么着也得做一个饱死鬼。最开始是摆一桌宴席,可是有几个人心这么宽能吃得下去啊,最后变成了八大碗、六大碗、四大碗、一碗烩菜,直至最后变成了这样一种程式化的东西。

给死刑犯盛米饭的碗必须是破的,筷子在饭上边插着这就好比是一个香炉。所以小孩子吃饭的时候不懂事把筷子插在碗上,家里的老人会不高兴,因为只有死刑犯吃饭筷子才插在碗上呢。那阵如果到茶馆饭店去吃饭喝茶,要是发现自己用的茶杯、碗边端上来的时候是破的,你就是把桌子掀了老板也不能说什么,还得和你赔不是。当然现在人们就无所谓了。

公差把米饭和肉往犯人嘴上一抹,代表犯人吃了。然后拿酒强行一灌,代表犯人喝了。拿酒壶也是有规矩的。酒壶的把儿必须是反手拿。因为这个时候死犯已经疯了,他会抓住一切机会向四周的人展开报复。反手拿着酒壶有一个好处,如果犯人这个时候进行攻击你可以拿着酒壶打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开刀问斩(中)

这些手续都弄好了之后就把人拉往刑场。行刑的队伍里边最前边的人拿着单子,里边写着犯人的罪状。后边跟着衙门的师爷,给老百姓讲这人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杀他,是为了让老百姓心里明白并以此为戒。

第三个走着负责放炮的人,开刀问斩的时候三声炮响之后必须要人头落地,他手里拿着三个炮仗,嘴里吹着烧着的捻子,这一路上不能让捻子不能灭了。第四个是阴阳生,是负责看时辰的。后边跟着囚犯,最后是刽子手。刽子手身著血衣血裤,怀里还抱着鬼头大刀。这口刀平时不在家里放着,而是要供在庙里。每到年三十,刽子手要给刀上香,而且要焚表。表里写着这一年杀了多少人,然后烧了表,表示向玉皇大帝报告了。

队伍最后跟着监斩的官员和亲兵。齐王邀请李大人到现场去看砍人,也算是最后给我们的交代。此时的刑场围得是人山人海,因为早在行刑几天以前官员就要张贴告示告诉人们什么时间要处斩什么样的犯人。因为要出红差,那是很值得人关注的一件事。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可玩的项目,杀头对老百姓来说是一件值得消遣的娱乐形式。再加上中国人天生好凑热闹的心态,死刑几天前刑场附近的客店等等都住满了人,大家都憋着劲儿等着看杀人的。

邓国相掐算着日子,就在临淄城要张贴杀人告示的前一天,他忽然要自己的夫人回趟娘家。国相夫人很纳闷,问道:“干嘛呀?几十年都没有这么主动要我回过一次娘家,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弟弟不是有治眼睛的偏方吗,你回娘家让他给我拿来,我这眼睛有的时候模糊看不清字。”

“老爷你别耍笑了,临淄城里这么多名医,你非得找他干什么。”

“你不懂,治病不一定非要找身份有多么高的名医,有时候草泽医人他就有能治病的偏方。你像你弟弟在老家行医几十年,乡间称颂,这就是名医。我听闻他治愈了好几个有眼疾怪症的,你找他给我开点药。”

“好吧。我过几日就去。”

“别过几日了,我看明天就挺好,你明天就动身吧。”

“可是勤明还要给我捎东西呢,我估计也就这几天了。”邓国相听闻一愣。

勤明调往外地之后,总是每隔半个月就给自己的母亲捎一些当地的小吃特产之类的,为的就是报声平安,现在勤明下狱哪有空给家里捎东西啊。这些日子一直是他假借邓勤明的名义给自己的夫人捎来了一些干果,为的是邓勤明突然下狱不至于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引起自己的夫人怀疑。

“勤明的东西到了家里又丢不了,再说都是干果之类的有什么好新鲜的?我都给你留着,等你从娘家回来之后你再吃吧。”

国相夫人拗不过自己的老爷,说道:“那你一定给我留着,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准的我儿的东西。”

“放心吧,谁也不敢动的。”邓勤明之所以人称“邓三儿”是因为在家排老三。邓国相前两个儿子都是小妾给生的,结发妻子早年无法生育。后来经过名医的悉心调理终于顺利产下一子,此时国相夫人已经是二十有八了,在这个十三岁就能嫁人的时代,现在的她就是大龄产妇。

对于这个辛苦出生的小生命,国相夫妻二人捧若掌上明珠。邓国相不清楚儿子的处斩会给自己的妻子带来如何大的影响。勤明死了自己还有三个儿子,可是对于自己的妻子来说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只能让她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国相夫人终于启程回娘家了,国相爷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几天后也就是贴杀人告示的当天,整个临淄城都震惊了,人们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最震惊的莫过于国相一家,国相家三公子被杀的消息经过口耳相传已经人尽皆知,家里的下人一边私底下议论一边提防着邓国相,生怕让他听见了给自己惹来祸事。

四位将领被处斩的当天,国相突然下令全府上下所有人全到法场去看死刑。国相府的集体出动无疑是处斩当天的第二大亮点。不寻常的事情不仅如此,往常处斩犯人通往法场的道边会出现许多卖菜的,大家买了菜之后就往犯人身上扔。反正官府也不会去制止,扔了犯人还不会担心遭到还手,不打白不打。可是今天非常不同。

大家都互相问:“你看见卖菜的了吗?”

“刚才倒是看见了,可是这会儿怎么就没了,我还说买点菜呢。”

“我看见了,刚才也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家丁把卖菜的摊子全都给哄跑了。”

“谁这么他奶奶的霸道,买点菜都不行!”

“嘿嘿,哥儿几个手里没家伙吧?我这里有!大早清儿来了以后就顺带手买了几斤鸡蛋,咱们哥儿几个分分?”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啊。”

“热闹热闹呗,好不容易赶上一趟红差,乐呵乐呵。来,来,来,哥儿几个都有份啊。”

这时从后边伸出来一只胳膊,一把抓住盛鸡蛋的筐把手就往后边拽。筐主人不高兴了,说道:“兄弟你这可就不对了啊,我的鸡蛋我分,你着急也没有你这样的。”

“我不要你的鸡蛋。这几斤鸡蛋也不少钱呢,拿回家去自己吃比什么不强,非得在这里糟践了,何苦呢?”

“我愿意你管我?你要是犯病了回去瞧郎中去,爷没空跟你在这里穷耗,撒手!”

这是又过来一个人,和拽筐的人穿得衣服一模一样,说道:“老丁,你和他费什么话。”说罢举起筐就扣到鸡蛋主人的脑袋上。“走吧。”

老丁临走还不忘说一句:“你说你这不是作呢嘛,死刑犯和你无冤无仇你非得拿鸡蛋扔他干什么。”

鸡蛋主人好不容易把筐从头上拿下来,全身上下全是鸡蛋清儿和鸡蛋黄儿,鸡蛋主人一看刚才和自己套近乎的人全躲在一边看热闹,心中有气骂道:“千刀万剐的狗东西,我拿鸡蛋碍着他们什么事了,我招谁惹谁了?!”

一个刚才要鸡蛋的人说道:“您还是赶紧回家洗洗去吧,刚才扣你的那是国相的家丁,你在这里站着要是一会儿再回来找你的事儿怎么办呀?快走吧。”

鸡蛋主人这才明白过来,赶紧说道:“谢谢,谢谢,列位借个光。”说罢一边推开人群,一边赶紧往家跑。

这一路上因为国相府上的下人管的“闲事”,全街围观的百姓谁也不敢再拿菜了,哪怕是准备看完杀人回家做饭的菜也不行。这当然是国相的命令,他之所以让全府上下都来看自己的儿子被杀头,主要是所有人都看杀人的过程,就不会有没看到的下人私底下听别人议论,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乎,最后传到夫人的耳朵里。

他告诫府上所有人,这次看了,私底下就不要对别人再提起了,包括这次和夫人一起回娘家的侍女都不准让知道,如果谁泄漏消息,后果自负。

第一百三十章 开刀问斩(下)

随着一行犯人被压入刑场,早已挤得水泄不通的菜市口就再也没有能容人下脚的地方了。临淄府的师爷再一次向众人讲解官府因何判这四个人有罪行。刑罚的最终目的就是制止刑罚,制止刑罚就需要告诉人们什么才叫犯罪,可这四人的罪过却让众人听不明白。

“袭击燕使就要斩头?燕国人不能杀?”台下的百姓议论纷纷。燕齐之间的战争有很多人都知道甚至经历过。

“这你都不懂?他们杀得是燕国来使,就算两国交兵,那也不能杀掉来使啊。”

“那也是燕人!我爹就是死在燕国人手里的。要我说燕国人就该被杀绝!”

旁边又有一个插嘴道:“哎呀,你们都没弄懂!这四个人之所以被杀,是治他们个擅自调兵之罪。”

“我看这四个人不该死,咱们和燕国人是世仇,要换做是我,我也来个先斩后奏。”

……

台下乱哄哄的,监斩官一看场面有点失控,使劲一拍手中的文胆,喊道:“都肃静!都肃静!”下边守卫的兵丁制止说话的人,刑场慢慢安静下来。监斩官问道:“午时三刻将至,你们四名要犯还有什么要说的、要写的就抓紧吧。”

邓勤明高喊道:“誓杀燕贼,兴我大齐!”旁边三个人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异口同声地喊道:“誓杀燕贼,兴我大齐!”

作为台下的普通齐国民众本来不明就里,再加上如此的爱国口号一出,哪个人听了会不血脉愤张?刑场下边也不知道是哪个人,高举着拳头大吼道:“誓杀燕贼,兴我大齐!”一下子几乎带动了所有人。口号声如同猛浪一般拍向了监斩台。斩头台周围的民众开始自发地向士兵围城的圈子发起冲击,大有救出“四位壮士”之势。此时,我们的御史李大人作为客人坐在监斩台的一侧,看到这个场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监斩官一看场面真的失控了,连忙命人用白绢堵住了四个人的嘴。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马上行刑,免得夜长梦多。可是现在午时三刻未到,杀早了出了责任肯定是要自己担着的;杀晚了变故就多了,到时候出了事情还是要自己担着。就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监斩官一眼扫到了台下人群中的邓国相。

邓国相是自己的老师,他肯定有主意。邓国相看着自己学生投来的求助目光,他怎么会不懂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就是提前杀掉为最好,事后把混乱的场面夸大一点,齐王也不会追究什么。可是死得是自己的儿子,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甘。这两天邓国相连续失眠,他曾无数次勾勒出劫法场,拯救自己儿子的画面,可是这无异于痴人说梦。这么大的案子出了什么差错,齐王不会轻易放过的。他左右权衡了一下,还是忍痛割肉吧,实在不能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开玩笑。

邓国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充监斩官的方向微微点了几下头。监斩官如蒙大赦,对旁边的阴阳生一使眼色,阴阳生会意,叫到:“午时三刻,吉时已到!”监斩官拿起带有“斩”字的红头签子,往下一扔,说了一句:“斩!”

放炮的人拿着火捻子连点三炮。只听“砰!”、“砰!”、“砰!”三声响,刽子手含住一口水往刀上一喷,举起刀来,向下猛得一落,顷刻间人头落地。

这时,就听得刑场东南角传来“嗷”的一声,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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