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个武夫懂什么?”
“可是我懂这个,把衣服换上。”他把两个齐兵的衣服扒了下来,让我一起换衣服。他利索地换上了一身。我一摸另一个人的裤子,不禁暗骂一声:“我靠!”虽然人被扭断了脖子,可是短时间还有知觉,包括下半身,孤煞穿得衣服的主人当时已经完事正在提裤子,可我这位下半身仍然在撒尿,这裤裆都湿掉了。齐军和燕军的军服连裤子颜色都不一样,只能全身换装。
孤煞看着我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换上吧,护军大人。”
“报应不爽啊!”我无奈地换上了衣服。同时问道:“这两个人怎么办?还给他们穿上衣服嘛?”
“穿个屁!衣服先藏起来,这兵荒马乱的穿着敌军衣服很容易被误杀,一会儿用得着。”
“他们呢?这赤条条地不怕齐国人追查?”
“早上就破城了,大晚上的谁顾得上查他们的身份?”
“好吧。”我们藏好自己的衣服之后就往城北跑,那里有四个出口相距不远,必须马上勘探那里的情况。我们混在乱军之中到了城北,一路上到处都是零星的屠杀,突进来的燕兵被城内大股的齐国群而殴之致死,我不禁叹道:“失策啊!宋承天真是失策,地道出口这么多,进城的人数少得可怜,这样完全被敌人各个击破嘛!”
孤煞铁鹰瞟了我一眼,说道:“别忘了进城的指挥是你,这些死去的将士都是你的责任。”
“我的责任?这兵荒马乱地我怎么指挥?”
“如果你这样下去,那你永远也到不了宋将军的位置!你既然揽下了这个活计就得管到底,人马怎么分配,目标怎么占领都是你要想的。而不是一句‘兵荒马乱’就能把你的责任撇清。要总是找各种原因撇清自己,可不是一个指挥该有的行为。从进城之后我就观察你,你就负责突进城去,之后带着十几个人来回跑。后边的弟兄们呢?你考虑过他们没有?我承认你是个好的什长,可是仅此而已,你远远称不上好指挥,甚至当先锋官都不够格。”
孤煞铁鹰的话说得我面红耳赤,我没有想到自己的问题这么严重。宋承天既然把突击的任务交给了我,自己就是应该负起统领全局的责任来,而不是光想着去占领出口。想着后面突进城来的燕军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最后被齐军击杀,我的脑袋就“嗡嗡”直响,这都是我造成的啊。
我想起这样一个寓言故事:一个在远方传道的和尚借宿在当地的一个屠夫家里,两个人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和尚早起要念经,屠夫则要早起杀猪。为了不耽误各自的事情,他们便约定早上互相叫对方起床。后来和尚一直在这里传道,直到去世也没有离开,不久屠夫也死了。可结果是屠夫上了天堂,而和尚却下了地狱。
因为屠夫天天做善事,叫和尚起来念经。而和尚天天叫屠夫起来杀生。这个故事告诉我的是:你做的对的东西往往只是自己认为对而已,但不一定是对的。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什么责任都是别人的错,直到恍然大悟却已经晚了,这么多生命都是因为我的无能而浪费掉了。
可是路还得往前走,仗正在打没有停止。从现在开始改正自己的毛病,及时补救总是有希望的。无论如何,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了,要尽最大的努力为手下这帮弟兄负责。我深吸了几口气稳定了下情绪,和孤煞铁鹰一路跑向北边,在绕出几个死胡同之后,终于到了城北地图标识的位置前。看到眼前的景象,刚平复没多久的情绪又一次激荡起来,我忍不住高声叹道:“我操!”
原来有四个出口的那一片房子全部被拆掉,这里安装了大批的投石车。且不说缺口能不能从一堆瓦砾中顺利打通,从地道冲出来的人将没有任何遮蔽物的掩护,突然性无从谈起。而且这里装有很多大型器械,人从里边穿梭行动极为不便。如果被齐军发觉,从外边围起来在歼之,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头感觉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双腿已经无力支撑全身,只得蹲在地上。裆部那大块潮湿的地方给我带来了无尽的寒冷,全身都感觉凉飕飕的。我能预见到明天天明之后,宋承天给我按到木墩前,按军法论处,枭首示众。指挥不力,枉死了这么多弟兄,几个地道的出口也没有打理好。完啦!完啦!本来就没有那个金刚钻,干嘛要揽这瓷器活儿啊!这几年靠别人威名换来的桃花源县尉,当得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年龄相仿的混得最好也就是个正八品果卫,咱已经是从五品的抚夷护军,总是觉得比别人能力高一等。现在好了,提前赢得全要赔进去了。
孤煞铁鹰一把拉起我说:“傻蹲着干什么?走啊!”
我带着哭音问道:“走哪儿去?”
孤煞说道:“瞧你那点出息!还哭开了?除了这几个口之外不是还有别的吗?看看别处的怎么样了。”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办呢。凭着记忆,回想起还有最后一个出口没有看呢,我带着孤煞铁鹰狂奔而去。就听后便一个声音响起:“你俩给我站住!”
我们两个停下了脚步,手里握紧了武器准备反击。过了一会儿,从后边走上来一个刚过四尺的矮子,看装束应当是低级军官。他问道:“你俩在这里干嘛呢?没事别乱跑。刚才上边下了命令要所有人跟队行动,游兵散勇的不问青红皂白先按燕国奸细扣押。因为已经发现好几具被扒光衣服的尸体了,……”
“好几具?”我和孤煞铁鹰对望了一眼,把握不准这“好几具”是两具还是两具以上。要是两具那还好说,如果就两具以上,乐子就大了。有可能干掉的齐军里边就有自己人。那个矮头蒜后边说什么我都没心思听了。
“嗨!听见没有?”
矮头蒜踹了我一脚才把我蹬回了现实。我下意识回了一句:“听见了,听见了。”
“那还等什么?走啊!”
我一瞧,身边已经多了一小队人,队伍末尾的孤煞铁鹰冲我摆了摆手,我赶紧跟上。矮头蒜在我屁股后边又追了一脚说道:“榆木脑袋。”
我在队伍后边悄悄问孤煞铁鹰:“咱们要去哪儿?”
“我估计是县学那里,掉队的都带到那里,然后找人来领。这样想防止齐军里边混上咱们的人。”
我说:“那要想办法跑了,到了县学就露馅了。”
“一会儿半路撒尿,借机会跑吧。”
“行。”
走到半路,我们俩停下来跑到街角装作撒尿的样子,领队的一个兵丁看见了走过来说道:“先憋一下,一会儿到了地方让你们方便,把裤子提起来。”
我和孤煞铁鹰对望了一眼,看来只能用强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攻城之战(十一)
孤煞铁鹰一把攥住那个人的脖子,然后向抓小鸡子一样提起来,甩了出去。那样的力道放在谁身上都得摔晕,旁边的几个人被吓呆了。我对齐兵吼道:“看什么?不跑等死啊?”
他们互相看了看,说道:“这是燕国的。”说罢抄着家伙就冲上来了。
孤煞铁鹰抽出兵器要迎敌,我拽着他说道:“赶紧走,一会儿招来一群人就完了。”
“这帮人要是跟着甩不掉怎么办?”
“看我的!”我抽出裂天剑使劲一挥,只听“叮铛”几声,兵器落地。齐兵看着自己被削断的兵器稍微有点发愣,我大喊道:“想弄死我们,然后一辈子不当兵,十年不纳粮吗?你们有命享吗?还不滚?”我作势挥着宝剑就要冲上去。
这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扭头都跑了。我说道:“看见了吧,这多省事。”孤煞撇撇嘴,转身往前跑去。我跟着他,刚转过街口,就撞到了人。孤煞铁鹰这样庞大的身躯也晃了半天才站住脚,对面的几个人则躺了一地。
我粗略一看,有五个人,我说道:“左边三个给你,右边两个给我好吧?”
“行。”说罢我们就要上手。
就在要兵刃相加的时候,对面的一个人说道:“祖,祖大人?祖大人是你吗?”
我一愣,仔细打量了那个人,发现是桃花源县的州兵,再看旁边的几个人也是。我伸手按下了孤煞举起的胳膊说道:“自己人。”
我看了看他们,笑骂道:“虎指挥平时白教你们了?换衣服不知道把裤子也换上啊?对了,就你们几个在一起吗?看见虎指挥了吗?”州兵里边出了几个当过我亲兵的,其他人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只能说是眼熟而已。
最早认出我的那个人说道:“禀大人,我们一直都和虎指挥在一起。只不过没有其他人的联系,虎指挥让小的们扮成齐兵找自己人。一时大意忘了他们和咱们的裤子不是一个色儿,还请祖大人恕罪。”
现在能看见自己人我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还能找到虎子,哪还有心思去怪罪别人。我抓着他们的衣服说道:“快,去带我找虎指挥。你们现在怎么样了?伤亡情况如何?在什么地方?”
“虎指挥带着弟兄们死守着一个院子里。让我们找到人就带到那个院子。”
我闻言不禁一阵轻松,不愧是虎子,他们肯定是在最后一个地道口。我在攻城之前曾经详细叙述了地道口的位置,我就怕自己有什么闪失影响到整个攻城的进度。我说道:“马上带我过去。”我们一行人往最后一个地道出口所在的院子跑。转过一条街,看见几个燕兵被一堆齐兵追着跑。这几个人我也认识,也是桃花源州兵里边的。齐军中忽然飞出来一把短刀正中其中一个燕兵的后背,我身旁的手下失口叫道:“孙龙!”
所有人看向我,我点了点头。现在我们都假扮成齐军,出手的话会暴露身份,不出手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同泽惨死。但因为我的失误,今天已经枉死太多人了,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众人一拥而上,持械上前。
迎面跑来的燕兵还没有明白过来,反倒把我们当成了齐兵。也不知哪个率先把长枪一扔,跪在了地上,动作之流利就好像排演过数次一般。旁边的人一看这情形,也抛下兵器投降了。他们的举动不禁让我脸红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他娘的,给我们下跪作什么?”
说罢也不理他们,操着家伙越过他们,横在了齐军面前。就听身边有人小声说:“把招子放亮了,自己人!”
“哦。”众人应道,接着是起身捡兵器的声音。
对面的齐兵糊涂了,问道:“干什么你们!”
对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耐心可以对待,孤煞铁鹰挥舞着短刀骂道:“爷爷没空理你们,赶紧滚!”
齐兵好像明白过来了什么,有人指着我们说道:“看那几个人的裤子,八成是假扮咱们的敌人。”
领头的说道:“留下几个人看着他们,其余人和我搬救兵。”说罢扭头带人走了。
我指着留下来的那俩人,说道:“胆儿够肥的,不怕我们上来剁碎了你俩?”
俩人很识趣,往后退了退,缩在胡同口只露出两个脑袋。我摘下孤煞铁鹰背上的弓,搭上一箭瞄准他们射了过去。这一箭正中一人的头盔,强大的冲击力把头盔也给带掉了。我又搭上第二箭说道:“再口头,射得就是你们的眼睛。”两人听了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孤煞铁鹰赞许地说道:“可以呀,指哪儿打哪儿。”
我摇头叹气道:“晚上光线暗再加上心静不下来。我刚才就是想打他们的眼睛。”此地不宜久留,我去看了看那几个手下人的情况。除了中道的那个,剩下的都活动自如,但也个个带伤。陈龙全身盔甲残破不堪,背后还插了一刀,整个人都昏迷不醒。我蹲在他身边,心情十分压抑。有人叫道:“陈龙,祖大人在旁边呢。”
听闻这话,他竟然微微地睁开了眼,吃力地举起了受。谁知,胳膊没抬起多高就颓然落下,他……死了。我赶忙接住那只手,紧紧地握住,眼泪不受控制地宣泄下来,心里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孤煞铁鹰扶着我的肩头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大事要紧。”
我擦擦眼泪说道:“好吧!”刚才那几个投降的,我也没有心思怪罪,想活命是人之常情。你觉得踏平齐国是头等大事,可人家只想平安活下去而已。本来嘛,两国百姓之间哪有这么大的仇恨呢?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吧。
我们来到虎子驻守的院子前可有人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门,说道:“开门,是我,高干成。”墙头探出
了一个头,仔细看了看我们,然后打开了半扇门。我趁着进院子的工夫悄悄问了高干成一句:“你娘不会是姓‘成’吧?”
谁知他竟然答道:“祖大人,你怎么知道的?我娘就是姓成!”我紧绷着脸,心里不禁狂笑,真是太会起名字了!
进了院子,迎面一个半边脸尽毁的人用仅存的一支眼睛打量着我们。我不禁上前一步抱住他说:“虎子。”仿佛经过了生离死别之间的距离。
虎子也紧紧拥住了我,在耳畔轻声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只不过……哎!”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 攻城之战(十二)
虎子轻轻地说道:“这次桃花源的兵损失殆尽,责任有我……”
“主要在我。”我接过话茬,“是我没有尽心,白白折了这么多弟兄。都是你辛苦练出来的人,对你不住。”
虎子拍了拍我的后背说道:“不说这些,平安就好。将帅都是摔打出来的,下回注意就是了。”
我扶着他的肩膀直起身,看着他那平静而淡定的半张脸,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当年风雪山上的情景,看来老虎那一巴掌把他打成熟了。沧桑深深地印在他的一举一动上,他比我领悟了太多太多。和这样的人做兄弟,真是太幸运了。
拥抱完,我有些泄气地说道:“现在六个地道口四个被堵,如果按照宋承天所说六个口几乎同时打开地话,那真是满门抄斩的罪过了。”
“必须提前告诉他们才好。”
“我不是没有想过,可关键是这么大院子不知道出口的确切位置啊。”
虎子笑着说道:“我知道,跟我来。”我跟着他到了这个院子的东屋,只见东屋的门槛塌进地里一大块。虎子指着门槛说道:“估计是想在屋子里挖出地道口,可是距离量错了,出口挖到了这里。你想那门槛能有多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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