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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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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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好心好意地过来,却吃了一顿排头,心里也有些恼了,气哼哼出来往自己院子走,才走到一半,就见白姨娘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藤黄,摇摇摆摆地往那边走过来,顿时心里暗叫一声晦气。

白姨娘这些日子也是憋闷个半死。从早到晚,只能在那小院子里打转。头一个月最惨,饮食都是清淡的素菜,凡是鸡鱼之类,必然加了药材做成药膳,白姨娘不喜那药味儿,却又熬不住不吃荤,真是苦不堪言,后悔死了拿着肚子装病,夜里睡不着,翻来覆去把孟素蓉不知骂了几百句。

幸好过了一个月饮食渐渐正常,只是仍旧圈着她不让出去。白姨娘也曾通过芳草香草向顾老太太抱怨,可孟素蓉总是淡淡一句“肚子里的孩子要紧,若出了事如何是好”,就把众人的嘴都堵上了。顾老太太原还想说两句,孟素蓉却道白姨娘肚里这胎像是个男胎,这一下顾老太太只顾着担心孙子,反而劝着白姨娘安静养胎。

白姨娘到了这时才晓得孟素蓉是有手段的,只得耐着性子在院子里呆着,又每日抄几卷佛经送给顾老太太。她老实了,孟素蓉才满意,到了十一月中就又请了郎中来诊脉,说是胎相终于稳住了,这才放白姨娘出院子来。算一算,白姨娘前后足足被禁了三个月。

这一桩一件的,柳姨娘都看在眼里,心里真是痛快极了,只恨不能把白姨娘一辈子关在院子里。这会儿在园子里迎头撞见,看着白姨娘隆起的肚子又觉得刺眼,不禁就冷笑了一下:“妹妹这是闷久了,出来消食呢?”

白姨娘心里窝着火,正无处发泄呢。她如今不敢对孟素蓉怎样,但柳姨娘她却是不放在眼里的,当下站住脚,笑嘻嘻摸着肚子道:“可不是么。晚饭多吃了两口,肚子里这个小东西就不高兴了。姐姐当初怀怡姐儿的时候,可也是这样的?”

不等柳姨娘说话,又掩着嘴笑道:“可是我糊涂了,姐姐都十年不曾有孕了,怕是早就忘了。”一个婢妾罢了,也在她面前自称姐姐?虽说柳姨娘年纪略长,可良妾比贱妾总归略高一些,若不是她要在顾运则面前做个柔顺恭敬的模样,又怎肯管这婢女叫一声姐姐!

柳姨娘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正要甩袖子走人,便见顾运则从二门进来,沿着青石板路往这边走,顿时明白白姨娘为何跑到这里来消食,连忙上前敛衽行礼:“老爷回来了?”

白姨娘今日在这里逛来逛去就是要等着见见顾运则,这时候自然也不甘落后,娇声细语地捧着肚子就要往下蹲:“老爷——”

顾运则忙道:“不用行礼了,仔细身子。”

藤黄早在一边儿紧紧扶住了白姨娘。打从来了沔阳,白姨娘将她撵出去做杂务,换了芳草香草贴身伺候,她心里就暗暗有些怨恨了。说起来她虽是孟素蓉挑着买进来的,在白姨娘处却也兢兢业业,便是白姨娘的吩咐,有时纵然有些不妥她也照做了,更不必说对顾浩然照顾得极其细致。却不想三四年伺候下来,没攒下半分主仆之情,最后倒落了个被迁出院子。

虽说都是算是一等丫鬟,可在外头做杂务,跟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却是截然不同。藤黄自忖自己也不是不尽心,末了却落了这么个下场,心真是凉得透透的。如此一来,孟素蓉将她又调回白姨娘身边,她又怎会有从前的忠心?虽然日常饮食起居仍旧照顾得妥贴,可有些事儿却是不同了。

譬如说现在,白姨娘有孕在身,就是顾老太太和孟素蓉都不让她行礼,她却偏偏在顾运则面前要捧着肚子福身,这分明是做给顾运则看的。若是从前,藤黄必然要小心搀扶着她,让她既能福身下去,又不挤压到腹部;可这会儿,她却只是牢牢架住了白姨娘的手臂,直挺挺地站着,弄得白姨娘根本蹲不下去,若是硬要福身,就会呈现一边肩膀吊着的古怪姿势。

顾运则原本是想上来扶一下的,但见白姨娘没有福下去,也就罢了,转而看一眼柳姨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婢妾刚刚去看过二姑娘。”柳姨娘也难得跟顾运则说几句话,连忙堆起一脸笑容,又道,“听说太太让两位姑娘不要去韩家读书了。”

顾运则本来就有心事,听见柳姨娘这话略有些诧异:“为何?”

柳姨娘低下头:“婢妾不知。太太说的话,哪有婢妾去发问的资格。”

“嗯,你是个知礼的。”顾运则无心与她们多说,“都回去罢,我去太太处问一下。藤黄好生搀着你姨娘,别磕着了。”说罢,抬脚就走了。

第37章 过年又多事(上)

顾运则进了孟素蓉的院子,早有小丫鬟报了进去,锦心出来打帘子,孟素蓉也迎了出来:“老爷回来了。快到年下了,衙里事务必多,老爷劳累了。”

顾运则也觉得身上疲惫,顺手脱了外袍交到孟素蓉手上,便往椅子上坐了,还没说话就听见厢房里传来咯咯的笑声,正是顾蔚然的。

年近不惑又得子,也是人生一大快事,顾运则听着小儿子的笑声,眉头也展开了些:“蔚哥儿做什么呢?”

孟素蓉笑吟吟地道:“跟他姐姐玩儿呢。”

“他们姐弟两个倒是亲热,差着这许多年纪也能玩到一块儿去。”顾运则听了也高兴。

“蔚哥儿打生下来,嫣儿就跟着乳娘学照顾他,还给他换过尿布呢。”孟素蓉说起这两个儿女,笑容便愈深,“血脉亲情,蔚哥儿别看还小,跟他姐姐亲热着呢。”

自打有了蔚哥儿,顾运则觉得在这院子里听见看见的笑容越来越多了,每次他过来,即便是有些心事,也不由得要轻松起来。

“老爷这是有什么事?”孟素蓉与他十余年夫妻,自然了解至深,亲手端了茶过来,便随口发问。

一说起这话,顾运则的眉头便又皱了起来:“前些日子,衙门里新来了一个同知,姓甄。”

“前几日?”孟素蓉有些奇怪,“这才腊月,也还不到调任授官的时候啊……”

顾运则冷笑道:“就是这个理儿。这甄同知自打来了,瞧着就颇有些桀骜的模样,这些日子我才打听到,原来是茂乡侯府的远亲。他家太太,乃是茂乡侯府一个庶女的夫家小姑。就连这同知,也是走茂乡侯府的路子来的。”

孟素蓉也微微皱起了眉,嘴上还不得不劝慰道:“任他是什么侯府的远亲,老爷只管做自己的官就是。”

自打去年出了李檀弹劾茂乡侯的事之后,虽说李檀已死,但近来朝廷上风波颇多,说来说去还是围绕着立储一事来的。本来德妃一党就占着帝宠,如今又有个走茂乡侯府关系来的官儿,顾运则隐隐只觉得似乎情形有些不好,想了想又叮嘱道:“谢宛娘那里,你可要叮嘱过了,万不可乱说话。”

说到谢宛娘,孟素蓉倒并不觉得担心:“依妾身看,那姑娘并不像吕家那孩子一般,一心想着报仇。”

这一年来孟素蓉对谢宛娘一直冷眼旁观,觉得这女孩儿与吕良大为不同,看起来只想求个安稳的生活罢了,吕家村的事儿,她是绝不会对外人主动提起的。这自然是省心,只是却也总让孟素蓉有些难以言喻的不适,既觉得她太容易忘了父母之仇,却又觉得一个女孩儿家的生活不易,想要过日子也无可厚非。因是如此,孟素蓉除了每月一日不差地拨给她月例之外,并不与她多做接触。

顾运则一个男人家,对谢宛娘一个未嫁闺女自不好这样注意,听了孟素蓉的话倒是略松了口气:“这便好。只是今年的年礼,少不得还要给甄家备上一份。”

“妾身知道。”孟素蓉倒微微一笑,“随他是哪个侯府举荐来的,老爷只管按规矩来,妾身也按着礼数来往就是。”顾运则的意思她自然明白,无非是说对甄家要亲近些,只是毕竟甄同知职位低些,又不能做得让人觉得上下颠倒。

“甄太太可是随着夫君来了任上?家中可有儿女?”

“都来了。甄太太有一子两女,儿子和小女儿年纪还小,留在家乡由甄家老太太抚养,大女儿倒都跟着来了任上,听说已然十三岁了,比咱们嫣儿还大一岁。”

孟素蓉便拿定了主意:“既是如此,我们女人家少不得要相互走动,先看看人再说。”别看后宅妇人,说起来是不通政事,但自有自己的法子。

顾运则也是这个意思。毕竟甄同知乃是他的下属,自不能自降身份去迎合,亦不能不知底细便随意为敌,倒不如由孟素蓉这里下手,先探探底细。

“还要劳烦太太。”

“老爷说这些话做什么。”孟素蓉心里微微一酸,“夫妻本是一体,妾身从未忘记过。”

“是,是。”顾运则有些惭愧,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蔚哥儿这半晌没动静,怕是睡了?嫣儿哄弟弟委实有一手。”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柳姨娘说的话,“怎么两个丫头不去韩家读书了?”

孟素蓉略一踌躇,总归不好跟丈夫说自己妹妹的坏话,便含糊道:“琴棋书画那些,略知些陶冶性情也就够了,针线虽要紧,咱们家的女孩儿将来也不必事必躬亲,倒是管家理事是要紧的。在韩家也叨扰了几个月,我想着也不好太过,韩家虽不说什么——只浩哥儿入北麓书院一事就是韩家费心了,再把两个丫头送去尽着住——我瞧着老太太那里也不怎么喜欢,前日还嫌过年不热闹,说银子都花在两个丫头身上了。”

顾运则眉头皱了皱。虽然不怎么爱听妻子说老娘的不是,但自己亲娘是个什么样子他岂能不知?乡村人家都是重男轻女,没听说过还要花钱让女儿读书识字的,可如今他家里不是普通乡民了,这官宦人家的姑娘,若是走出去大字不识一个,连着父母面上都无光。

“既这样,这笔银子也别从公中走了,我外书房那里,明日就叫人给你送二百两过来。韩家那里的先生委实是好的,两个丫头跟着必有进益。别的不说,嫣儿转过年就十二了,不是小孩子。若是这一任满了,京城那边也安静些,或许咱家还得进京去,那时候嫣儿少不得要出门,不能让她丢了脸不是?”

孟素蓉眉梢眼角就带了几分笑意。虽说顾老太太重男轻女,顾运则对女儿倒是疼爱的。

“那就过了年再瞧瞧。”要说韩晋大部分时间也是在书院里,大不了他几时回来,自己家就几时把女儿接回家便是,“别人不说,那郑嬷嬷确实是难得的,只是咱们家的姑娘,其实也用不到那许多规矩。高门大户里,规矩多,日子也难过。咱们家的姑娘,总归是找个门风简单的才好。”

“嗯。”这一点上顾运则与孟素蓉英雄所见略同,“咱们嫣儿老实,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孟素蓉心里暗笑,嘴上却不揭破,夫妻两人说了几句,也就双双就寝。

第二日顾运则去了衙门,他外书房的小厮果然送了二百两银票过来,孟素蓉收了,也就按部就班指导起两个女儿过年的事来。好在去年两个女孩儿都已然做过一次,今年倒是驾轻就熟起来,事情虽多,也是井井有条。

到了腊八那日,顾家精心制了许多腊八粥,往衙门里顾运则那些下属家中均送了一遍。这也是当地习俗,家家都做粥并相互馈赠,甄家那里,孟素蓉特地派了杨妈妈过去,送的粥也格外做得细致,里头用的桂圆、莲子、红枣及米豆等,都是上好的。

杨妈妈去了一时,带了个婆子回来,身上穿得干干净净的细印花棉布的袄裙,头发干净利落挽个圆髻,插了根金包银的素面簪子,耳朵上一对镂空梅花金耳坠,手腕上还套个素金虾须镯,到了孟素蓉面前就行下礼去,满面笑容道:“奴婢姓杜,家里太太派我来谢过夫人,原是我们刚来,礼数上有所不周,待屋子收拾好了,还要请请酒,到时还请夫人赏脸过去。”

本朝习俗,官在三品以上者,其妻才可称夫人,顾运则才是个从五品,还差着一截儿呢,这婆子呼为夫人,显然是有意奉承着。孟素蓉听了便含笑道:“你家太太也太客气,外头老爷们都是同僚,甄太太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说着,便叫锦眉拿了个荷包赏给这婆子。

杜婆子满面笑容地听完了,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退了出去。杨妈妈将人送了出去,转回来便拿了个青缎子荷包给孟素蓉看:“这里头是一两的银锞子。奴婢去看了看,屋舍虽小,里头摆设的东西却都贵重,看来甄家果然有钱。”

这甄同知的底细,顾运则这些日子已然打听过了。

茂乡侯府的老夫人严氏,人如其名,不是个好相与的。老茂乡侯姬妾不少,却始终未有庶子出生,只有一个庶女,名唤陆绣。其嫡长女陆锦入宫为妃之后,合家都水涨船高,这陆绣也得意过一阵子。

谁知老侯夫人并不打算让她沾什么光,干脆利落寻了桩外面好看里面光的亲事,五千两银子就打发了出门。因她的两子一女都出息,茂乡侯府里没一个人敢出声反对的。

陆绣在侯府里过的也是穿金戴银的日子,嫁出去夫家却只是个小官,虽顶了个少年进士的名声,家里却穷,还有一堆穷亲戚要拉拔。陆绣说是做了宗妇主持中馈,其实就是把嫁妆往里填。五千两银子能填得多久?最后把自家小姑嫁了个盐商,捞了一笔彩礼。

这盐商自然就是甄家了。不过别看是商人,也颇有些雄心壮志想着改换门庭。本朝商人地位虽仍旧低,但对士农工商之间改换身份的限制,倒没有前朝那么苛刻。甄家也算聪明人,先是大买田地做了地主,这便由商而农,而后便花钱捐了个监生。

监生也是可以授官的,不过是从八品的县丞做起。这甄同知家里有的是钱,本人又委实是精明,上下打点,如鱼得水,十年间由个八品县丞一直升到这个从六品的州同知。这里头当然少不了借了陆绣的关系,给陆府的银子也不在少数。

“太太给那杜婆子的赏钱,不知是多少?”

孟素蓉微微一笑:“他家有钱,咱们不必在这上头争竞,就是五分的一个银锞子,还按着咱们家规矩来。待过些日子,见了那位甄太太,再做打算。”

第38章 过年又多事(下)

很快甄家就收拾好了屋子,并且下帖子请了衙门里的同僚及左邻右舍上门作客。

同知是个无定员的官职,衙门里官邸有限,甄家只能自己解决住处。不过这于甄家显然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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