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绿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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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绿蓑-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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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自然是有人在嫁祸。近一个月来,自己和他几乎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要是他真犯下了这杀人之罪,唯一的答案,只能是他有分身的法术,这假设显然是对分身乏术之词的污蔑。

他什么也不告诉自己,却要把自己丢给什么知己好友,自己离开去办事。他想办什么事啊,无非一人去承担明明不该他承担的东西,他是笨蛋吗?一天到晚骂自己是笨蛋,却不知道这世上最混账最彻底的笨蛋就是他自己!他真把自己当做神吗?一边要面对风雨阁掩藏在暗处的毒箭,一边又要随时准备好挑战莫名其妙的名刀,他是个血肉筑成的人啊,他不会累吗?难怪他要逃离风雨阁阁主之位的束缚,像他这样一个徒有杀手之术却无杀手之心的笨蛋,如何有办法做到心无旁鹜?

下一刻,满腔怒火却化为百般无力。即使痛恨他把自己留下的做法,自己又能够为他做什么呢?虽然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承认,可是事实就是,自己是个实打实的拖油瓶,除了让他只能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出去除掉跟梢的尾巴以外,百无一用。

或者……自己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墨诗黯然,恨不得手中的茶杯中装的是醇酒,好一解万般愁绪。丝毫不明白自己的心,短短一旬时间,为何改变如此之多?只要想到离开他,心就空空得难受,整个人像被掏空般无力。只消离别片刻,满脑子的思念便能将自己吞灭,若说别离,情何以堪?

墨诗自嘲着饮着杯中冰冷的茶水,体味着汩汩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时的痛快淋漓,粗粗抹掉遮掩视线的讨厌阴霾,却没注意到身边多出来的三个人。待惊觉时候,一人已兀自在墨诗面前坐下。

“兄台,你很面善。我们是不是见过?”坐在墨诗面前的人目光肆无忌惮,刀子一般一寸寸在墨诗脸上刮过。

墨诗身子一绷,一边摇头,一边努力把自己的脑袋底下,藏进阴影之中。

“不对,我一定见过你,而且是在最近。师弟,你们见过这位仁兄吗?”那人冥思苦想,转头询问另外两人。

墨诗几欲夺门而逃,这三人,正是下午围攻风满楼时处于最内圈位置的人,自己看得清楚,难道人家会是瞎子吗?如今的怀疑,不过下午的时候自己穿的女装,现下换了男装罢了。照风满楼的说法,这种雕虫小技对江湖人士来说根本小菜一碟,也许不多时,那些人就回过神来,自己也就麻烦了。万一他们抓了自己来威胁风满楼,那要怎么办才好呢?

这一瞬,担心他被威胁的心情竟然压过了对自己被抓的恐惧。

心中越忐忑,脸上的表情越慌张,冷汗打湿了额头,双手颤抖着绞着衣角。这一刻,心中念的只剩下一个名字。

风满楼,你在哪儿?

风满楼,我好害怕!

风满楼……

风满楼……

30。一月——甲…第三十章 惊惧之夜

“啊,我知道你是谁了。嘿嘿,小姑娘,好好的女装不穿,扮男人玩儿啊!怎么了,嫌长夜漫漫没人陪你玩儿啊,自己一个人泡茶馆多没意思啊!风满楼呢?不会不要你了吧!啊,哈哈!”三人目光一对,猥琐的笑声传递开来。

墨诗恐惧地看着将自己包围起来的三个男人,一直用尽全力憋着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右手不经意间触到左胳膊上的凸起,脑中蓦地闪过一道光:或许,自己也是可以的。

墨诗强自镇定心神,猛然发力,撞倒臀下座椅,一脚在倒下的椅子上借力,身子向后飘去--三脚猫的轻功,是当年为了学舞而练习的,为的只是使自己的身姿更轻飘些,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来脱身。脱离包围,自然一心一意逃出门去,可惜墨诗怎么会比得上真正走江湖的人?即使再不济的人,较之自己,那也好比天地。身后的人在几瞬之内已经逼近自己,墨诗撩起左袖,右手一按一直捆在左臂之上的剑匣,数支闪着寒光的小箭无声无息向着背后三人袭去!

“噗--”一声刺入血肉之时的闷响,有人中招,立时倒地。

那设计精巧的袖箭是墨诗八岁生日时双痴剑圣罗侯笑打造了送给墨诗的礼物,上面涂了外公给的散功散,只要药一进入身体,瞬间便会夺走人的行动能力,却不会致人死地。

剩下两人显然没料到墨诗会有这样一手,停下了追逐的步伐,墨诗趁机逃出茶馆。那两人见自己同伴并无大碍,亦追出茶馆。

“贱人,竟然敢伤我师弟,吃我一剑!”

“嚓--”墨诗听到身后长剑出鞘的声音,却再没有回头看看的勇气,全身的气力灌注脚下,即使已经跑得没有知觉,双腿依然在机械地摆动;肺部以最大的幅度收缩着,巨大的喘息声急促得像是没有停顿,因为吸进太多冷涩的空气,肺叶开始微微地发疼;心跳像是擂鼓,这只不安分的兔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跳出束缚自己的胸腔;眼睛酸得直淌泪,泪水迷糊了视线,可再没有多余的动作来抹掉这碍事的东西。

跑!这已经是自己唯一的救赎,不能再祈求别人的帮助,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样的情况,自自己出生之日开始,除了八岁那年的事,再没有遇到过。

在寒冷的空气中狂奔,体力在急速地透支。步伐越来越小,后面追逐的人越来越近,绝望越来越浓,浓得就像眼前驱不散的黑夜。脚下勾到什么东西,再没有气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墨诗的身体直直向前倒去,仿佛烈火之中直直倒下的梁木,墨诗闭上了眼,终于尘埃落定。

早料到有这样的结局,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铁了心跑出宫呢?悔恨的潮水吞没了所有的理智,可是仍有一丝特殊的光亮在浪花中隐隐约约:若没有当初的选择,你又怎么会遇见他?下一刻,所有的光明被黑暗吞噬:即使遇见了,又能怎么样?无非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痴恋罢了。自己贵为本朝长公主,天生尊贵,却屡屡在爱情路上摔得灰头土脸,卑微如斯。谁让爱情这东西太过孤傲,不讲门当户对,只求情投意合。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和自己情投意合的那个人走到一起呢?命运,总是太过诡异,让人无从猜测。

罢了罢了,若这是自己的终局,认命还不行吗?与天争命,那是想要成就伟业的人才有的雄心壮志,与自己无关。墨诗的双膝重重跪地,刺骨的疼痛自膝盖蔓延开来,席卷全身,一时间,几乎失去行动能力。下一刻,一丝寒意侵上白皙柔美的颈。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一把打磨得极度锋利的剑,只消再进一分,脖子上便会多上一道致命的伤口。

“贱人,叫你再跑!”

“啪--”清亮的一记耳光声在寂静的街上听起来清晰得让人不寒而栗。

墨诗的脸被甩向一旁,神智不清时,嘴里的血腥味已经蔓延开来。墨诗狠狠地盯着动手的那个人,要不是自己现在无法起身,一个同样力度的耳光早已经甩了过去--当今长公主,岂是你这等杂碎打得的?

“呸--”墨诗一口混着血的唾液吐了出去,正落在那人道貌岸然的白衣上。

“你--”那人再次举高了手,竟是还要再打的模样。

墨诗无畏地闭上眼,甚至将另一边完好的脸侧过来:我以长公主的名义发誓,从今之后,天下之大,再无你容身之地!

意料之中的剧痛却没有再袭来,墨诗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一个倒地的人--竟是之前那人的师弟?再抬头,看到一双嗜杀的眼。

“你知道平生我最讨厌的是哪种人吗?”风满楼的嘴角明明带着笑,表情却寒得犹如数九寒天的飞雪。

罪魁祸首的身子抖得瑟缩,就像见到猫的老鼠。持剑的右手被风满楼扣住,被迫以一种诡异的弧度离开墨诗的脖颈。那已经不是人类骨骼所能承受的角度,“喀嚓--”一声脆响,那人腕骨已断,却迫着风满楼的杀气,竟然连一丝痛也没有胆量呼,豆大的汗珠从惨白的脸上滑落。

“呵,不知道吗?那我告诉你,我最恨像你这般伤害女人的人!”风满楼的嘴贴着那人的耳,外人看来,就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风满楼笑得妖娆,耳上耳钉闪着凛冽的光:“更何况你刚刚打的还是我最重要的妹妹。都说以德报怨,我没那个高的要求,下午的时候我一直手下留情,谁料到你们把我的心善当软弱,一转身就在我背后欺负我妹妹,谁借了你们狗胆!”

修长手指夹住剑身,不见用力,看似坚硬不可摧的宝剑已然断成两截!那人的胯下湿成一片,腥臊的液体淋漓流下。

风满楼嘲讽一笑,拿手中断剑摩挲着那人青白的脸:“喏,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凉薄的剑锋划过那人脸颊,一丝鲜血从伤口渗出,两股战战,几不能立。

“怎么,腿软了?欺负我妹妹时候的那份子勇气到哪儿去了,被狗吃了?估计你这种人也不知道武士的含义吧!要我这个被人万般唾弃的邪教妖孽来告诉你:不能保护自己应该保护的人而苟延残喘,这是武士的耻辱!武士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很不幸,你刚刚犯了我的大忌。”风满楼竟然吃吃地笑起来,妖冶如同绽放到极致的红莲。

墨诗终于挣扎着站起身来,寒着眼,最大限度拉开手臂。

“啪--”惊天动地的耳光声。

“啪--”耳光声再次重复。

甩完两个巴掌,墨诗便摸着自己发麻的手踉跄着离开。膝盖还是在痛,不过应该没有伤到骨头。没走两步,身子已经被人打横抱起。墨诗看着风满楼冰冷的神情,畏惧地缩缩自己的脑袋。越过他的胳膊往后看去,正好看到刚刚那人跪倒在自己刚刚因为恐惧而撒的尿上,心情这才微微变好。

墨诗忽然觉得自己很像狗腿子,仗着有人保护,就在那儿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不过他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自己还他两个,应该也不算过分吧!自我安慰般想着,眼光扫过风满楼弧度美好的脸,心中温暖,片刻之前的犹疑烟消云散。

“你最好给我好好反思自己刚刚做的事,别再那儿傻笑。我的心情现在很不好,搞不好会想杀人。”风满楼的声音冷冷,抱着墨诗的手臂却又再紧了紧。

当他发现墨诗的房间空无一人的时候,心中的惶恐竟然逼得他要发疯。千般万般思绪瞬间漫过心扉,就怕风雨的杀手在不知不觉中劫了这傻乎乎的丫头。直到查看过房间的每一处,确定她不是被人劫走之后,心才稍稍安下,又心急火燎地跑到街上去寻。当他看到闭着眼打算硬扛下一个巴掌的墨诗时,心中的暴怒几乎让他走火入魔,恨不得把那些人扒皮抽筋生吞活剥了。直到感受到怀中沉甸甸的重量,他才觉得恍惚的神志终于落回了远处。

这般急躁不安的心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经历了?风满楼茫然,低头偷看怀中的墨诗,只能看到她长长的抖动的睫毛和因为不满而撅起的小嘴,然后心里就像被浇了一大盆冰水,却是再也气不起来了。

31。一月——甲…第三十一章 冷酷温情

回到客栈大厅,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注视下,墨诗的定力不够了,脸羞得通红,挣扎着要从风满楼的怀抱中下去。其实吧,一伟岸如山的男子抱着一娇弱如柳的女子称得上一副爽心悦目的画面;可惜现如今看在他人眼中的现实情况却是一妖娆如花的男子抱着另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这画面就不可避免会让人产生类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年代断袖都如此高调的感慨了。

风满楼的脸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好像那些投射向他的火辣目光不过几盏路灯,除了帮他照亮前行的路之外,丝毫没有用处。

“我想我已经说过我现在心情不好了吧!再动小心我把你从楼梯上丢下去!”即使是在威胁时候,风满楼依然面色不变。

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挑战他的厚脸皮。墨诗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再动了。

回房之后,风满楼把墨诗安置在床沿坐好,叫小二送上一盆热水,放在墨诗脚边,自己也在边上蹲下,先拧一把毛巾,皱着眉小心翼翼擦着凝结在墨诗唇边的血迹,然后捋起墨诗的裤脚,将两块热毛巾压在满是淤青的膝盖上后,风满楼起身离开,门却没有关。不一会儿,他又拿着两个小瓷瓶回来。打开其中一个小瓶的塞子,抠出一些绿绿的膏状物体涂到墨诗浮肿的一边脸上,一片清凉在墨诗脸上溢开。做完这些事后,风满楼把已然凉透的毛巾重新浸到热水中,拧干了重新压在墨诗的膝盖上,如是再三,直到整盆水冷去,他又打开另一个瓶子,把里面红棕色的药油抹到墨诗的膝盖上,手指不轻不重地一直揉着,直到药油全部渗入肌肤。墨诗感到膝盖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是药油开始奏效。

风满楼将两瓶药收回衣袖,端起水,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这一次,门却被紧紧闭上。

墨诗愣愣地坐着,有些不习惯这个一向聒噪的男人神奇的转变。原以为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一顿雷霆般的暴怒,自己也早已为此应对好了相应的策略--别理他就行--最先错的又不是自己,谁叫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了。更何况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凭什么在亲人面前还活该找骂啊!于是置之不理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毕竟自己不说一声就离开还是有错的。只是千算万算也做不到算无遗策,他这让人心生不安的安静表现是什么意思?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吗?

于是墨诗继续等着暴风雨的到来。房中静得出奇,只有燃烧的蜡烛偶然发出的毕剥声在宣告着时间的流逝。墨诗瞪大眼睛看着顺着烛身淌下的滴滴烛泪,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蜡烛已经烧了大半,墨诗一直期待的开门声,却再也没有响起。

竟然没有暴风雨?

墨诗傻了,心中没有一丝逃离责备的兴奋,忐忑如草原大火熊熊在胸腔燃烧蔓延。鬼使神差般,墨诗已经来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口,抬起的手却在看到屋内漆黑的模样时收了回来。

他已经睡了吗?

空虚和委屈取代了之前的忐忑。墨诗郁郁地回房,熄灭蜡烛,躺在床上,可是睡意不曾降临,于是辗转反侧,瞪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到天明。

天将将亮起的时候,墨诗已经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坐在桌前,桌上铺陈了白纸。墨诗一会儿咬着笔杆思索,一会儿下笔如飞。等到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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