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绿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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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绿蓑-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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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不到心伤时。

墨诗傻傻看着火中倒下的立柱,傻傻看着一动不动的风满楼,根本不敢相信早晨还认真道过别的人,已经被这无情的火焰吞噬得干干净净。那张永远带着温柔笑容的脸,再也看不到了,那只为自己簪花的手,再也握不住了。这样的感觉,简直堪称荒谬。心中强烈的不真实感和眼前滚烫的热浪形成了对比,在墨诗心中猛烈撞击着,叫嚣着要自己明白一个真相--他已经不在了。

泪水洒到地上,甚至没留下痕迹,就已经被火焰恐怖的温度化成了一道无痕的水汽。

墨诗踉跄着跑向风满楼,脚下踩到什么,身子前倾,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坐起身,四顾寻找之前让自己滑倒的东西,然后一抹熟悉的古铜色映入眼帘--龙凤箫?!墨诗颤抖着双手,握了几次没握住沾上鲜血而变得滑腻的洞箫,好不容易握住了,却恨不得再丢回去,丢回给它的主人。

没有丢,手中的箫却真的离开了。

风满楼拿着箫,脸上死气沉沉的神情让人不忍视之。撩起外衫,风满楼的手往自己背后一探,从后腰取下了什么,然后和手中的洞箫并排放在手心: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做工,只是从风满楼身上取下了的那支洞箫更长些,箫声上的图案由彩凤变成了一条腾云驾雾的飞龙--这是……龙凤箫中的雄箫?

“哈哈哈哈哈哈--”悉心裂肺的笑声嘶哑地划过天际,风满楼像一头失去伴侣的狼,对着天上圆月吼出深入骨髓的哀伤与痛苦,只是他哀极反笑,竟然到了情绪失控的境界!

“噗--”一口鲜血洋洋洒洒地喷出风满楼的口,比烈火更艳更妖。

风满楼终于支持不住,身子软软倒地,失去了知觉。双手却依然紧紧握着那对龙凤箫,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似乎想把那箫融入自己的肉体。

墨诗接住风满楼倒下的身体,脑海中忽然响起叶莲雾说过的话,夹杂着呼呼作响的火声,格外惨烈:“诗儿,我再带你出去逛逛园子吧!这应该是我和你的最后一次了。”

这最后一次,原来并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样!他知道这场灭门的惨案,他从来都知道!找个蹩脚的理由要自己离开,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雾自己,为什么不离开?

墨诗跪坐在地上,对着天扬起脸,闭上眼睛,泪水肆无忌惮打湿衣襟,无力发声的咽喉中翻涌着着嘶哑的呜咽。火焰映红了墨诗的脸和眼,闪烁一片决然之色:杀友之仇,不死不休!

春风居中,风满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明明昏迷着,眉头紧缩,眼睫在不安地颤动。

墨诗的手抚上风满楼的眉心,尝试了几次,始终无法把眉头解开。墨诗叹口气,放弃了自己徒劳的行为,呆呆坐在床沿,透过半敞的窗看着蔚蓝色的天空,视线渐渐变得模糊,那抹灿烂的蓝色融入了水中,变成淡得不能再淡,犹如那个人惯常喜欢的颜色。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次,系铃人留下了一个死结,然后恶作剧似地悄悄走开。只是这个恶作剧,以系铃人的生命为代价,于是这个结,再无解开之日。

墨诗侧首,看着风满楼,贝齿咬着下唇,强行止住心口让人窒息的压抑。原本被风满楼紧紧攥在手中的龙凤箫,被墨诗强行取了下来,放在他的枕边。雌箫上有一点淡淡的血迹,染红了凤凰飘逸的尾羽--浴火的凤凰,如今浴了血--刺目的一点红,不知来自何处。墨诗不敢想,湿了眼睛固执地擦了一遍又一遍,虽然血色淡去很多,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永远消去了。

大夫刚刚来过,诊断的结果不容乐观。内伤,风满楼受了很重的内伤。原本雄厚的真气被外力一击,失去了控制,在经络中猛力冲撞着,若是冲破了经络的限制,风满楼一身强悍的功力散去不算,以后连行动都会受到阻碍,最坏的结果,恐怕会落得一个四肢瘫痪。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治疗方法是找一个功力和风满楼相当的人,用内力帮助风满楼疏导乱冲乱撞的真气。可是如何才能找到和风满楼功力相当的人呢?就算找到了,又怎样说服人家帮风满楼这个最大的邪教头子治伤呢?

如今的状况糟到不能再糟:不知打伤风满楼的人是何身份,万一对方再次寻觅过来,没有风满楼强悍的武力,自己是断没有可能保得两人安全的。退一万步说,即使面对的不是这个打伤风满楼的强手,只是风雨楼派出的寻常角色,对于风满楼说拿刀切豆腐的问题,对于自己来说,堪比登青天。现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尽量隐藏两人的行迹,摆脱风雨楼狗般灵敏的嗅觉。像这样大摇大摆住客栈的事,照理说是绝对不能干的。可是不住这里,又能住哪里呢?风满楼一直昏迷着,自己根本找不到其他人商量。可是自己又宁可他一直睡着不要醒来,或者,他也愿意选择永远不要醒来,至少在梦里,叶莲雾依然会噙着淡淡的温柔笑容,那抹淡到不能再淡的蓝虽然会脆弱,可是总好过铺天盖地的莲火--那样杀意四溅的红色。

床上传来细微的震动,墨诗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风满楼醒了,墨诗却不知道这个醒来的人究竟是不是风满楼--这个人,几欲成魔!

墨诗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一把大力已经把她推到在地。风满楼从床上冲下去,走不到两步,已经跪倒在地,一手扶着地,一手按着胸,嘴角的血丝蜿蜒而下。

墨诗心生焦虑,如今的风满楼,再不能如这般情绪波动太大。蹲在风满楼的面前,双手扶上他的肩膀,却在他抬头的一瞬,诧异地松了手。风满楼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理智,疯狂的杀意如藤蔓般肆无忌惮滋生,绞杀了清明的神志;牙关咬得太紧,脸部的线条都不再流畅,突兀地升腾起两个昭示绝望的点,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歇斯底里地低吼着。此时的风满楼已经化身成为地狱的修罗,支持他精神的只有一个信念--杀!

风满楼重重向前一推,墨诗再次倒地,没有了拦路的阻碍,风满楼跌跌撞撞向门口冲去,想要脱离牢笼的束缚,找到释放自己无尽杀意的地方。

“砰--”沉闷的一声响起,风满楼用赤红的双眼最后瞪了一次身后手持花瓶的墨诗,终于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

墨诗无力地坐倒在地,看着怀中再次失去知觉的风满楼,慢慢闭上了眼睛,眼睛合上的一瞬,眼睫已经被晶莹的泪水打湿。

很久很久不曾经历过的无力感把墨诗击得筋疲力尽。墨诗仰起头,任凭泪水肆意打湿自己的衣襟。哭过了,有些事还是逃不掉。

40。一月——甲…第四十章 崩溃拯救

很久很久不曾经历过的无力感把墨诗击得筋疲力尽。墨诗仰起头,任凭泪水肆意打湿自己的衣襟。哭过了,有些事还是逃不掉。

把风满楼拉上床,拿出先前向小二要来的麻绳,墨诗沉默地将绳子一圈圈缠上风满楼的身体,将他与床固定在一处,然后拉过被子,轻轻盖上风满楼的全身。倒了一杯茶,墨诗走回床边,自袖中取出白色丝帕,沾了杯子里的茶水,点上风满楼嘴角略微凝结的血迹。

做完了一切,墨诗点了一支安神的香,放到床尾--香里加了轻微的mi药,可以让人安睡一晚又不至于对身体造成伤害。门窗早已紧紧关上,没有更好的办法防止敌人的入侵,只能这般尽人事听天命。墨诗疲惫地坐下,拿出惯用的纸笔,看一眼床上沉睡的风满楼,凝思片刻,下笔如飞。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方弱,另一方就会被逼着强大。

这一次,换我保护你了。

第一缕曙光透过窗户的时候,墨诗从床沿站起,熄灭了香,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习惯性地抬头望天,天色倒映在如水的眸子中,呈现的是波澜不惊的色彩。一夜过去,知道预料之中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墨诗松了一口气,把袖中的匕首往里送了送,收回了挂在窗棂上的小铃铛。紧张了一夜,骤然放松下来,身体更觉疲惫。

脚步沉重地走下楼,墨诗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等着小二送来早餐。其时犹早,大厅中空荡荡的,反而让人嗅到一些发霉的死气。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开怀的笑声,打破了清晨的死寂。墨诗转过头去,看着在温暖阳光下兴高采烈玩着球的孩子,心中被孩子的朝气所感染,终于露出了笑容。墨诗迈出步子,走到孩子的身边,蹲在一旁,笑容浅淡,仔细看着孩子玩球的模样--人大了,就要被逼面对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生死离别,这样朴素的快乐,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烦恼,看着别人的幸福,缅怀自己的过去,油然而生沧海桑田的惆怅。墨诗忽然很想像孩子一般问一个为什么,却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答案。

孩子不久便累了,放下球,低头擦着汗,正好看到一张写着字的白纸被递到自己面前。

“你认字吗?”孩子奶声奶气地念道,然后昂首挺胸一副骄傲模样回答,“当然!”

墨诗看着孩子,笑容很包容,然后递过去另外一张纸,听孩子读到:“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孩子诧异地看着墨诗无比真诚的眼,傻傻地点点头。

吱呀一声,紧闭的门打开了。

墨诗牵着孩子的手走进屋子,让孩子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水给孩子,自己走进八扇屏风之后。风满楼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一派安详,似乎昨日的疯狂不过一场错觉。

安息香的味道还来不及散去,屋子里洋溢着压抑的气氛,刻意营造的安定果然无法和真正的安定相提并论,一不小心,安然表面之下的死气沉沉便占据了所有。

墨诗的手刚刚触及风满楼苍白的脸,还来不及流露出怜惜之色,猝不及防间,已经对上了一双充满恨意的眼。床在同被大力摇晃着,一时间砰砰砰砰响个不停,发现自己的身子被禁锢,那双眼在迅速扩大,渐渐睚眦欲裂,其中包含的杀意和怒气像真刀真枪般毫不留情地射向墨诗。

“放……”一团丝帕被塞进刚刚张开的嘴中,堵住了愤怒膨胀才下文。床却被摇得愈发惨烈,咯吱咯吱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借此抒发。

墨诗爬上床,压在风满楼的身上,一双眼清明得看不到一丝怜惜。

“啪--”一声,风满楼的脸被大力的耳光带向一侧。

风满楼难以置信地看着床内,房内终于回归沉寂。墨诗坚定地爬下床,重新走出屏风。孩子已经坐不住了,满眼恐惧地看着屏风的方向,身子自发向出口靠近,生怕里面藏着不知名的野兽,活生生把自己吞下去。

墨诗带着一脸温和的笑走到孩子身边,抚了抚孩子的小脑袋,然后把一张写满字的纸交到孩子手中。

在墨诗的眼神鼓励下,孩子颤巍巍打开折成方形的纸,哆哆嗦嗦开始念起来:“雾绝对不是你一个人的牵挂,不敢说我比你难过,可是从小到大,我未曾违反过我立下的誓言。这一次,我的誓言是:杀友之仇,不死不休!”

毫无气势地读完这句杀气四溢的话,孩子怯怯地看向墨诗,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看似温柔的姐姐会说出这般杀伐决断的话语。墨诗赞许地点头微笑,示意孩子继续往下念。

孩子害怕地咽了口水,被逼着继续往下:“如果你的意志和我相同,千万在最短的时间内站起来,因为有些内情,你比我清楚,我需要你的帮助。可是如果你再颓废下去,依然自暴自弃,不讲求章法,被仇恨蒙蔽双眼,我会离开你,自寻报仇的方法。因为这样的你不仅不是最好的盟友,你还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些事原本不用我不厌其烦地说,你心中比谁都清楚,可是现在,若是没有人讲与你听,恐怕等你死在有心人手中,都不会有所觉悟。”

读到这里,孩子依稀知道这个姐姐是想借自己的口安慰一个受到重创的人。可是孩子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姐姐说的话一点都不温柔,甚至还在那个人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威胁他要离开。一点都不像每次自己耍赖哭泣时,娘亲柔得犹如天上白云似的温言安慰。

孩子奇怪地看一眼墨诗,继续念着纸上的字:“不论何时的雾,他都绝对不会愿意看到你死在小喽啰的手中。雾那般遗世独立的人,必然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帮他身犯险境。可是我理解生者之伤,若是无所凭借,精神会濒临崩溃。更何况,我们本不是慈悲为怀的菩萨,有仇需报。我一贯坚持,任凭罪孽之人逍遥法外,才是对世人最大的不仁慈。”

孩子松一口气,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句话了。孩子清清嗓子,大着胆子把最后一句读得十分清晰响亮:“我等你三天,三天之后,若你依然这般,我便离开。”

孩子把手中读完的纸放下,不知所措地看着墨诗。墨诗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塞进孩子手中,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又像来时这般牵着他的手,送他到门口,目送孩子重新融入阳光之中。

门再次悠悠合上,把内外两个世界隔成阴阳两面。墨诗靠在门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终于迈开了步子,向着屏风走去。

41。一月——甲…第四十一章 关于凶杀

门再次悠悠合上,把内外两个世界隔成阴阳两面。墨诗靠在门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终于迈开了步子,向着屏风走去。

那一记响亮的巴掌后,风满楼一直很安静,安静到有些奇怪。墨诗心中忐忑,步伐连带着有些虚浮。那些话,看起来说得很硬气,可是墨诗知道,自己的心中压根没有这份底气。若是刺激不行,那自己这贼船,可是难下了。

控制着自己的步子走到窗前,墨诗镇定了神色,淡淡地看向风满楼。然后哀怨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机装出来的冷漠是给谁看的,风满楼望着床帐顶部的双眼,空洞得像一潭死水。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叫孩子念的那堆东西他听进去没有,早就知道他现在是绝对没有心思看自己写的东西的,只能逼迫着他听,要是他连听都听不进--那么自己会觉得很挫败。

墨诗掀开被子,小心翼翼解开风满楼身上的绳子,拿掉塞在他嘴里的帕子。整个过程中,风满楼很安静,墨诗很压抑。看着风满楼身上因为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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