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千年之花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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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千年之花散里-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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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么了?”

羽君说得轻巧又无辜,绿绿没话说,心里暗道难道姑娘还有挖别人家墙角的喜好不成?她是没什么资格干涉姑娘的喜好啦,可是那也好歹捡块像样点的砖不是……

羽君自然不知道绿绿在想些什么,她希望翠翠能在她身边,许是自己仍旧只当自己是朱羽君,无法成为湘无双。可是朱羽君已死的事实又让她矛盾,过去的那些伤痛让她想逃,却又忍不住靠近……

不多时香珠儿便和'小玉川'一起回来了,起初羽君并不能确定这一个是玉貂还是雪狐,当她看到那双眼睛里刁钻而熠熠的光彩,便隐约有了数,等'小玉川儿'喊着“无双——”死赖活赖的缠上来,就更确定这是雪狐无疑了。

雪狐粘着她,关心道:“无双,他们说你伤口复裂,疼不疼?不是已经长好的吗,你看我不在你身边就总是出事,不成,以后我哪里也不去就守着你……”

羽君这边还在犹豫着怎么才能拒绝雪狐这过分的热情,冷不防从进门就没开过口的香珠儿竟然“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看得三人立时懵了。

“香珠儿?你做什么?”

羽君两手原是被雪狐拉着,一时没抽出手去扶,香珠儿竟然深深的俯下身去道:“请姑娘原谅!香珠儿没能在姑娘身边照顾好姑娘,香珠儿该死。”

虽然羽君早也知道香珠儿是个过分认真的性子,也没料到她竟然为了这件事情如此自责,伤口复裂这种事情又怨不得别人。

“你起来吧,这又不是你的错。往后,凡事都劳你多上心就是了。”

且不知,倘若香珠儿有天知道她所忠心的湘无双早已移魂易主,会作何想?

傍晚时沈苍澜派人来请了羽君去同席用餐,宾客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个把平日里关系密切的人留下来,宴上倒也热闹。

羽君的脸色尚差,却也步履平缓丝毫不显虚弱。也幸亏羽君倒下之时绿绿多了个心眼,知道“湘无双”这个身份是不可以在外面面前显出弱点的,特地嘱咐大夫将伤势隐瞒了些。

“湘无双”方一出现,她的风采已不知让多少人赞叹。肌肤胜雪,蓝衣如水,容貌倾城透着不可亵渎的清冷,然而神情气质之间却有着些许与那外貌矛盾的慵懒随意。形是湘无双,神却属于朱羽君。

这次香珠儿和雪狐都不敢大意,紧紧跟在她身边,随侍左右。

席间正酣,宾客都带了几分酒意,话题转转便提到了丝竹曲乐。若问这指上之弦谁最高明,令人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先前曾在花散里红极一时的月公子,可惜此人已然隐退无缘再闻。香王爷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口道:“听闻无双姑娘的琴艺乃是一绝,决不输了月公子呢。”

这一语引来众人力邀,以求美人献艺。因着羽君的刻意隐瞒泓香时不知她的伤情,亦显出些许期待,微笑邀请。

羽君的表情微微滞了滞,既不想透漏自己的伤,又不想去弹这一曲。站在她身旁的香珠儿和雪狐俱是疑惑的看看“无双”,对视了一眼,透出不解。对湘无双来说这只不过是小事,她的功夫可算是以琴为刃,纵使受了伤,只要不动内力,光靠这指上娴熟随手一弹已足够绕耳三日,怎的好似突然退却起来?

羽君维持着笑容,笑得一脸歉意又无辜,“实在要有负王爷厚望,无双近日手指略略扭伤不免迟钝些,恐怕走音,污了王爷和众位的耳。”

雪狐和香珠儿又对望了一眼——

——扭伤了?

——好像没有。

——干吗说谎?

——不知道。

泓香时一听,正色起来关心道:“有没有大碍?本王请个大夫为你诊治一下……”

“不碍的,小伤而已,休息两天便好。多谢王爷关心。”

某人笑得安然若定,香珠儿和雪狐盯着羽君得逞的笑容越发疑惑,难道姑娘失去记忆,连怎么弹琴也忘了?不过就算是失去记忆,性格也不会改变太多吧?眼前这人怎么跟以前冷若冰霜的样子差得有点大?

一顿饭吃下来羽君脸上从头笑到尾,笑得淡然得体始终如一连深浅浓淡都不曾变过。一个人能笑成这样的天衣无缝,不免有些虚假,旁人自是看不出来,可是看在个别的几个人眼里,却是另一种感觉。

沈苍澜这一天下来酒喝得不少,可是丝毫没有醉意。

然而当他从漫不经心到后来视线紧紧跟随着湘无双的笑容,他甚至怀疑,自己醉了。

醉了,才会看到这熟悉的笑容。

每一次,每一次,羽君在盘算着或者应付什么的时候,脸上都会挂着这好似万年不变的笑容,可以整整一天一张温淡笑脸上一丝裂缝也无。她闯了祸,笑得淡然无辜,自有他们替她去扛,她下了套,笑得波澜不惊,让你纵是明知也不钻不行……那是他的羽君,往事浮现,那已经永远失去的笑容,此刻在另一个女人的脸上展现。

他,一定是醉了。

晚宴散去,沈苍澜送走宾客,香王爷心中疑虑托他去请了白天的郎中来重问了湘无双的伤情,那郎中虽受了嘱托,亦不敢在王爷面前说假,便将湘无双的情况如实说了。

一旁的沈苍澜听了暗暗惊讶,晚宴上湘无双许是施了脂粉遮掩了脸色,但是行言举止连他也看不出有何异样,倘若不是先前已经知道她身上有伤,当真完全注意不到。若在今日晚宴之前,这样一个女子也许会让他佩服和欣赏,但是如今他却不禁注意起她来。

香王爷略略思忖,既然湘无双有伤在身,还是不要上路颠簸的好。遂将无双暂托在臧云山庄,嘱咐了沈苍澜便先行离开。

直到送走了王爷,沈苍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翩然的风度和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他竟然还能够如此谈笑风生,如同这臧云山庄里什么悲伤都没有发生过。

羽君不在了,惊涛离开了。

孟荷去寻访名师,三位老庄主结伴畅游天下。

这臧云山庄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山庄这么大,这么空。

那场大火,烧尽了一切,把最后可以保留的一点也烧掉了。那一天,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心里的某些东西似乎也随之死去。

“庄主,要回房吗?”

翠翠见他站了许久,出声问道。

苍澜怔了怔,回头看见翠翠的时候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半晌才想起翠翠已经是山庄的大丫头,收在自己身边了。“……你不是去香姑娘那边帮忙了吗。”

“那边暂时没什么需要我做的,所以回来看看。”翠翠虽然不喜欢伺候羽君以外的人,但是也不打算只当个闲人,活自然是要做的。

沈苍澜点点头,“我一个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了。”

“夫人还在等您。”翠翠有意说道。沈苍澜只是微微蹙眉,却没有回答,径自离去了。

如今,无论再想什么,也已经太迟了吧。

后院依然保持着烧毁后的模样。

他也曾经下令重新修葺,却只整理了外围的半边房屋,然而靠近了羽君房间的那片园子,却又下令停止。他无法将那里按原样重修,看着物是人非,人去楼空。更无法改样重建,抹去羽君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他只能让那里保持着一片废墟,让那一日的火,每一天都烧在他心里。好似只有这样一遍遍的痛,才能容忍造成了这一切的自己。

他沉默的看这片废墟,抛开臧云庄庄主的身份,他只是那个错过,却不得不错的男人。

冬日的夜很沉,忽而冷风中传来一阵琴音,如月将坠,云浮过。沈苍澜全身猛地一震,这指法,这弹奏,入耳仿佛时光回溯,分分明明是羽君的琴声!

“羽君!?”他急切去寻,明知道不可能,依然无法不去寻找。

琴声嘎然而止,他在废弃的园子看到残墟之中,冷月之下,一袭水蓝丝锦的女子也正微微错讹的抬头望他,转眼浮上略带几分歉意的微笑,从琴前站起身缓缓道:“无双在屋里闷了,出来弹琴静静心,不想惊扰庄主了。”

沈苍澜顾不得答话,甚至无心去想湘无双为什么到这后院来弹琴,他只是怔怔看着她,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熟悉羽君的琴声。她每每练了新曲子,必定第一个奏给他听,她向来偷懒不很喜欢弹琴,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愿意动一动那没准儿哪天就锈掉的指头……

如果有人弹着羽君常弹的曲子,那或许是偶然。

如果有人弹出了羽君的琴声,那或许是巧合。

但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花散里琴艺双绝才华无双的蛇头湘无双!

诧异的又何止是沈苍澜,虽然被告之不用跟随,但循着琴声而来的翠翠同样定立在那里,她何尝不了解这一点——朱羽君的琴,绝对称不上高明。她本就偷懒,又嫌弹琴手指会长茧从来不肯用功去练,只偶尔挑中几首曲子,练的全是投机取巧的功夫,不过表面光鲜根本经不得考验。却偏偏因此而有了羽君独一无二的风格。

这样的琴,花散里的湘无双又怎么可能弹得出来!?

羽君淡淡看着僵在那里的两人,只是清浅一笑略略欠身,便告退了。她目前的身子,可经不住太久冬日的夜风。

走回侧院,香珠儿和绿绿早已经等在那里,忙替她披上厚暖的外衣。

“姑娘,外面风凉,快进屋去吧。这么冷的天,要弹琴好歹也在屋里……”绿绿絮叨着,羽君只是笑笑并不答话,一旁的香珠儿若有所思,神情间有着一些疑虑。

“姑娘……”

羽君转头看着她,目光淡定等着她问下去,香珠儿欲言又止,犹豫片刻终是放弃了,低声道:“没什么,姑娘快回房吧。”

她不问,羽君也不多说什么。迟早有一天她会压不住心里的疑问,而不得不去怀疑。

沈苍澜和翠翠听得出羽君的琴,香珠儿又怎会听不出湘无双的?那卓卓而绝世的湘无双可以失去记忆,可以忘记如何弹琴,却怎会弹出另一个人的风韵来。

她等着,香珠儿是选择怀疑还是接受,是走还是留。这都是香珠儿的事,而她则有自己的事要做。她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选择什么,也许把那些事情做完,就会知道了罢。

*

自后院回房一路,沈苍澜不曾开口说半句话。翠翠在后面默默跟着,亦是心神不定,只将沈苍澜送至房门外便告退了,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

今夜的琴声,不止勾了翠翠的魂儿,也勾了沈苍澜的魂。

他入得室内,姝娴早已候了多时,虽然无人搀扶行走有所不便,仍是坚持迎上来。

“苍澜,累了吧?怕是宴上你们也光顾着喝酒,没吃什么东西,我备了些夜宵……”

“姝娴,”他怔怔看着眼前女子,有些恍惚。她是他的妾他的女人,她是他的错他的痛,那些他可以不去记起的往事却好像被那琴声从掩藏的心底勾了出来,让眼前平静的生活有些面目全非,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言语在喉咙深处,出口却只是:“我累了。”

姝娴没有过错,收房至今,她体贴细心,惹人怜爱。可是他始终只有“怜”没有“爱”。如今他连自己的心思都理不清,哪里有精力去怜她?

姝娴自来是懂得看脸色的,默默退在一边替他挂衣,递帕子净脸,却在心里提了警戒。如今,她已是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她的一切都倚仗着沈苍澜一人。她原是不担心沈苍澜会再娶正房的,单凭着他对死去的朱羽君的一片心,她不用担心,那个死人会帮她挡住一切。可是从今夜她却突然有着不安的预感……那个花散里来的女人,那个冷水含烟冷艳无双的女人,分明有着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冷冷的逼着她交出血千手的半分手札,曾无情的残伤她另一只完好的腿脚,如今,这双眼睛再次穿越死亡而来——这一次,她还要夺走什么?

熄灯已久,沈苍澜却无法入睡,背对姝娴久久的盯着黑暗的房间。

黑夜里,似有铃声响动,隐约断续,忽远忽近微弱得几不可闻,恍若梦境……他的眼皮渐渐沉重,思绪混乱,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床上的人轻手轻脚的绕过他,披上外衣走出房间。夜风里,铃儿叮当,断断续续,仿佛牵引着她。

终究,还是逃不过。

姝娴腿脚不便,慢慢走到院子深处,见四下无人才轻声道:“你出来吧。”

咯咯的笑声竟是比银铃还清脆几分,从树上传来,姝娴抬起头,正瞧见一个轻装女子从树上翩然落下,盈盈站在她面前,甜腻唤道:“好姐姐,这么久没见,你就没有一点点想我么?”

久?的确是很久……不过一年多,却好像半生那么久。她究竟是鬼迷了心还是贪蒙了眼,竟然一时糊涂为了一本血千手去背叛义父,到如今,当年和妤婕一般含笑间握人于生死之间的任姝娴,却变成了终日小心翼翼只能偷生于他人庇护的臧云庄主妾室。

一切本不该是如此的。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叙旧吧。”

妤婕缓缓绽开笑容,“好姐姐,你要不要回来?”

姝娴一警,“何处此言?义父会放过我么?”

“姐姐不在,我一个人也很孤单……义父说,只要你将功折罪,杀了沈苍澜控制住臧云山庄的实权,权当义父七十大寿的贺礼……义父便原谅你,当作过去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

姝娴微微眯起眼睛,她自小被义父抚养,如何不了解他的为人?有仇必报,决不宽容也绝无原谅,但是,能利用的也决不放过。

是继续眼前的生活留在臧云山庄如履薄冰,还是赌一回?

她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义父的性情,臧云山庄的形势,还有突然出现的湘无双……

“容我考虑。”

“我等你。”

妤婕的笑容在黑夜中隐去,姝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突然抬头向客房的方向望去。那里住着的,是一个变数。

*

小时候她是个疯丫头,跟在三个男孩身后一路胡闹,她也是个聪明丫头,闯祸时带头的永远是她,只得苍澜保护她逃跑,留下孟荷惊涛顶罪。

突然有一天,疯丫头变成了淑女。

她不再跟着男孩们疯闹,她总是坐在房间里,窗户上现出她慵懒倦怠的微笑,三言两语埋下未知的套子,挑唆着别人继续闯祸……那一笑,悠然无辜,满腹密圈儿,却美若惊鸿。

没人知道三个人闯祸的背后还藏着这样一个主谋,她在长辈们欣慰的眼神中日日成长,偷偷懒,做做表面功夫,竟也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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