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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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贞姬妾- 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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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了北国,会继续派人送多些药材来——”一阵暖流渐渐流淌过佑爵的心头,能看到穆槿宁的笑靥,依旧让他心情复杂。他能为她做的并不多,却也不想见到穆槿宁如此年轻就香消玉殒。

“殿下。”

这一声熟悉至极的呼唤,却生生打断了佑爵的思绪,他的心口泛出莫名的酸意,仿佛寥寥数字,就将他轻而易举拉回了从前的时光。

“我的病,非药石可医。因为跟殿下有些交情,我就不瞒你了,免得你日后失望。”她不曾收回笑容,唇边依旧隐约闪耀光华,神色一柔,心平气和。

佑爵怔在原地,始终不愿相信,正因为如此残忍的话,穆槿宁居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仿佛她跟他坦诚的是平凡无奇的故事,而绝非是她即将走入人生尽头的可怕命运。拳头紧了紧,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把她的话听进去,眼底一片濡湿,为何上苍待他如此不公?即便他不会带走她,她也已经活不了太久了?!

为何非要让这个曾经救了他性命的女子如此坎坷不顺?

“他一直在白费力气,虽然我以前总是装作不知,却也清楚自己来日不多,兴许就在明日,兴许就在下个月初,虽然并不一定,却也没太多变数。看着他这样,我的心已经很累了,若是殿下也这样,我一定无力承受。”穆槿宁的眼神清明,一眼就看穿佑爵脸上的惊诧错愕和悲恸慌乱,她说的字字清晰,每一个字宛若扎在佑爵的心头,即便是在决心抛弃跟刘皇后之间的情意之时,也不曾有过这般刻骨铭心的伤痛。

他被这般无情的真相击倒,离开的时候判若两人,仿佛心不在焉,灵魂出窍,直到走到半路,才蓦地惊醒,仰天望着湛蓝天际,眼底满是一片惊痛。

碧轩宫的双门,再度轻轻掩上,似乎不曾有任何人来造访。

一片清辉,落在她的脸庞,她默默移开视线,望向菱花镜桌上的那一枚鲜红的平安符,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缓缓走到镜子前,一脸平静地坐下,打开面前的紫檀木匣子,睇着其中的物什,许久不言不语,宛若神游天外。

……

日子虽然平静,却依旧过的飞快,转眼间,已然是七月初了。

“皇上!”

眼前的景象宛若一瞬间虚华模糊,秦昊尧费力睁大双目,却也几乎要失明般不安,刚上完早朝,和几位臣子商讨了军机大事之后,原本正要用午膳,蓦地听到噩耗,当下他恨不能飞奔到碧轩宫。

耳畔传来太监宫女的呼唤,一路上每一张面孔似乎都被扭曲成悲伤模样,从雍安殿到碧轩宫,并不太过遥远的距离,居然让他走的发了一身汗。

即便如此,他不曾放慢些许脚步,相反,走的更快。碧轩宫的双门,已经被打开,从外堂到内室,服侍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个个泣不成声,秦昊尧冷着脸,喉结上下浮动,咽下满满当当的苦涩滋味,口鼻处的呼吸有些急促,依旧不曾平息。

“都给朕闭嘴!”

秦昊尧不悦地皱眉,低喝一声,这些陆陆续续不绝于耳的哭泣声太过杂乱,从头至尾扰乱他的理智和心绪,此言一出,每个下人屏息凝神,个个垂着头,不敢轻易抬头,生怕再度惹恼君王当下就被迁怒拉出去斩了。御医也不免有些畏畏缩缩,他身为医者,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天,但还是畏惧秦昊尧的威严气势,跪在床前,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嗓音掩饰不了悲恸和颤抖。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

他只听得到前面半句,后面的话语,却只看得到御医的嘴张张合合,分明听不清楚半个字。

秦昊尧的脚步不无踉跄,即便被敌军包围,实力悬殊,九死一生的时候,他也不曾如此彷徨失落,他紧紧抿着薄唇,黑眸冷然死寂,一身黄袍无法带给他些许暖意,相反,只让人更觉得他不可靠近的冰冷。扶着床沿,他默默坐下,沉睡的女子宛若平日模样,对,跟前天晚上,跟昨日晚上一模一样……国务繁忙让他无法整日陪伴着她,但这两个月,几乎每一夜他都会来看她,听着她均匀平静的呼吸声,他才安心离开。

只是如今——他探出右掌,停留在她鼻尖的那一瞬,他才惊觉他的手都在轻微发抖,他在心中威吓她无数遍她不许死,但也无法更改如今冰冷的事实。

她,没有任何气息呼吸。

赵尚说过,她或许在两年多前沉湖那回就无法回到世间,只是因为他的威吓逼迫,最后一抹魂魄无法放下稚嫩婴孩,才会恢复神智活过来。但这一口气,如今彻底散了。

她已经走了。

她的身子还留在这儿,就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掌还能触碰到她微凉的面容,紧闭的眼眸,指腹落在她眼睑之下的细小红痣上,他仿佛被烫到一般收回了手掌。

像是一个噩梦,他却无法醒过来。

她终究不曾撑到宫中的木槿花开。

她终究还是提前衰败掉落。

秦昊尧轻轻握住她垂落在锦被上的柔荑,她的指节苍白纤细,只是这一回他牵她的手,她不会回应他,不会与他十指相扣,他紧紧闭上眼,心中的疼痛却依旧不曾沉淀,相反,压的越来越重,越来越令人窒息。他重新张开眼,却也看不清楚。

腐蚀内心的,不只是知晓她已经不在人世的悲怆哀怨。

心,被大力拧碎。

无论他的手掌多温暖,都无法暖和她渐渐冷去的手心,她的枕边留有一本半开的诗册,仿佛在昨夜还翻阅了几页,清风从他的身后袭来,将册子窸窸窣窣翻过,吹拂了她鬓角的柔软发丝,宛若她只是跟平日一般小憩而已,一个时辰之后,她便会被宫女唤醒坐起身子。

从清晨到日暮,从日暮到深夜,从深夜到清晨,秦昊尧独自坐在她的身旁,整整一日一夜。

他说不出来,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明知她绝不可能再睁开眼,但他还是在等。

或许他在数月之前就知晓会有这么一天,但突然到来的时候,他依旧被残酷的命运杀的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默默闭上眼,他宛若身在沙场,在被敌方逼得走上绝路,四面楚歌,灰烬飞扬——

虽然是夏天,晚上却很冷。

……

211 朕总是在梦里见到她

“爷,礼官该准备了……”王镭在碧轩宫外等待了一夜,才推开门,走到内室之中,朝着秦昊尧低头行礼,如今没有任何人敢到皇上面前说话,唯独只有心腹王氏兄弟,敢于在如今的紧要关头,说出别人不敢说的话。

毕竟,人走了,就该入土为安,而不是让人的灵魂总是徘徊在世间,不得安宁。

秦昊尧不曾应声,依旧紧闭着黑眸,眉头紧蹙,宛若依旧沉入疲惫之后的短暂小憩之中,王镭见主子不语,便退后几步,不再打扰他的清净。

过了第二日的午后,碧轩宫的大门被推开,秦昊尧面无表情地从宫内走出来,眼底是一片寒意,宛若千年寒冰一般,一整夜不曾入睡,黑眸之内满是血丝,每一步,宛若走在刀剑上。

即便心中装满了疼痛,但身子却是麻木不仁。

整个偌大皇宫,仿佛一瞬间消减了声音,死寂的宛若沉寂冬日。

秦昊尧缓步走回雍安殿,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突地转过头去,望向遥远的听风楼,隐约还听得到耳畔震耳欲聋的烟火声,那一夜,他拥抱着她一道望着天际的烟火盛开,仿佛时光在那一刻,彻底停止了。

活了二十七年,他一向是心硬如铁,唯独因为穆槿宁,他才懂得心软,即便这段感情让彼此百转千回,即便痛苦也不忍割舍,只是如今世上再无穆槿宁这个人了,他的心门,又该为谁敞开?

直到走入雍安殿内,反手将门合上,他才费力一手撑在金龙圆柱上,宛若耗费了全部的气力,径自黯然沉痛,整个心中宛若被剜掉一块一般流血不止。

巨大的冲击,宛若狂烈飓风,摇晃的世界一夕之间,变成粉末。

她的名字,明明就装在他的胸口,明明已经到了他的喉口,但这回,他始终无法开口再度呼唤一声。

六月十九,秦桢王穆皇后殁,追谥为贞婉皇后,举国哀痛。

秦昊尧站在雍安殿外的高处,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碧轩宫内,心中一片荒芜。如今想想,过去他对她的怀疑,实在可笑之极,她的心从来都是干净的,身子是否对他忠诚,他又何必在意?若是过去他改掉如此偏执的毛病,事情就不会如此之艰难。贞婉两字,是他所认得的崇宁,对两人之间这段感情,她是贞洁真挚的,她知书达理,温柔婉约,即便他曾经伤透了她的心,为了他的私心,再痛苦难熬,她还是忍耐到了最终一刻。

她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是唯一的结发之妻。

只是到最后,他们无法白头偕老,走到最后。

今日,是要将贞婉皇后送去皇陵下葬的日子,他不曾亲自陪伴,只是让王氏兄弟带着百名侍卫在两道护送前行,虽然离她走了已有整整三日,他却似乎神智混沌,还不曾彻底清醒。若不是礼官和臣子极力规劝,他依旧不想送她走,如今已经是夏日,他若执念挽留她,恐怕也要迟早毁坏人的容貌发肤。

他微微眯起黑眸,一抹浓重的苍凉掠过眼底深处,他紧蹙俊眉,眼看着大队人马护送着她的灵柩出宫门,皇陵在京城东面,并不遥远,约莫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到时候,一切都会归于平静。他隐约记得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她满目通红,眼底尽是化不开来的苦涩,每一日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苦痛将她折磨地伤痕累累,她含着泪看他,这么问。

“你有没有想过我?让我困在这个地方,还不如放我走,或者,杀了我,让我解脱。”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至极的男人。

为了留下她,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过的如此艰辛。

而如今,她是否当真觉得解脱?!

她曾经说,人死之后,魂魄会留在风中,停留在最想念留恋的人身边,他的眼底满是惊痛,胸口愈发窒息,缓缓伸出手掌,夏日暖风从他的指缝之中穿过,温暖清新,他艰难地扬起薄唇边的笑。

她果真还在。

就在他的身边。

唯有她,才能让他觉得温暖,这般似曾相识的暖意,一点一滴汇入他的心头,覆盖着他依旧淌血的伤痕。

赵尚的意思是,两年前,那一日她原本不该醒来活下去,是他的残忍,让所有事态逆天而行?!医书上也有这样的记载,曾经遭遇生死厄运的人,在不可能活下来的时候幸存下来,但过了数年之后,会在一夜之间,突然毫无征兆就死去。

当真是应了赵尚的话。

她在沉睡中死去,再也没有醒来。

他们之间的平静生活,在此刻,彻底终结。

虽然,他还有很多话,还没跟她说。

“皇后已故,还是早些让娘娘入土为安吧,否则娘娘在天之灵,也会无法安宁的。”身后的太监低声道,秦昊尧总是看着望着碧轩宫的方向,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追思怀念。

他留在碧轩宫一日一夜的时候,他总是想,她最后的一个梦,是否还有他。秦昊尧漠然地转过身来,走入雍安殿内,不再目送,几百人将她送出宫,送去东面的秦家皇陵。

就像当年,他不曾去送她一程,让她独自流放塞外。

这是这回,他无法亲眼看着她被送入皇陵,被送去终日不见光的地下深处,哪怕那里再华丽堂皇,他也不愿看一眼。

心不在焉,手下翻阅的奏折宛若一片虚无,他根本看不进去,突地耳畔传来一声巨响,他怔住了,半响无语。

“你听到了吗?”

太监微微蹙眉,此刻安谧消沉,哪里有什么声音?!“回圣上,奴才听不到任何动静。”

秦昊尧心里头清楚,方才,皇陵的大门,关上了。

沉闷厚重的声音,仿佛是老天都在恸哭,她红颜早逝,香消玉殒的时候,居然还没过二十岁。

宫里的木槿花还未绽放,枝头隐约可见三三两两零零落落的小花骨朵,或许再过五六日就会绽放灼灼光彩。

一如她,坚忍卓绝,颜如舜华。

驸马府。

赵尚从府外回来,没有回新房,沉静地走入自己的书房,桌上堆砌着杂乱的医书和药材,他也无心去看,无力去碰,沉默了许久,唇边才溢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木门被推开,亲自端着温热的饭菜走来的人,正是语阳公主,她一身素白衣裳,黑发之上没有任何的饰物,她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

凝视着赵尚的背影,从他的身上她也不难看到他的悲痛,即便他什么话都不说。语阳公主将手中的漆盘端到桌上,低着头将杂乱的医书和药材一件一件都收拾整齐,把菜肴一道道端上桌。

坐在赵尚的身边,语阳公主伸出手,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沉默了半响,才轻声道。

“知道你今日不会有胃口,所以本宫让人准备的都是清淡的菜,不管多少,都吃一些吧。”

赵尚的神色复杂,视线落在桌上的碟子上,两菜一汤,的确是简单平淡,即便如此,他也食不下咽。语阳公主看他面色沉郁,唇畔满是苦笑:“也让下人拿了一壶酒,若是你想喝酒,本宫也陪你一回。”

语阳的话,当真说到他的心里去了,或许在这样的日子里,能咽得下的也唯有酒了。

以酒浇愁,什么人都会在想得到的最后的法子,无奈之际,唯有用烈酒了。

婢女端来一壶酒,语阳给赵尚倒了一杯,继而给自己面前的空酒杯也斟满了,她扬唇一笑,笑容却极其浅淡。她举起酒杯,她鲜少碰酒,但在此时此刻,她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赵尚默然不语,也随即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烈酒从口舌之内,灌入了心底,火辣,像是在心里燃起一把大火,将过去的点点滴滴,全部烧得精光。

语阳公主端起酒壶,给自己的夫君再度倒了一杯,她不曾抬头看赵尚的眼,自顾自地说下去。“赵尚,本宫自小就生活在后宫,看着那些妃子从涉世未深,变成贪婪可怕的人。争宠,争权,争地位,什么都能争,什么都能抢,什么都做得出来。”

赵尚拧着眉头看她,在语阳公主想要喝下第二杯酒的时候,他伸出手掌,将酒杯夺到自己的手里,他直直望向语阳公主,她的眼底闪烁着淡淡的微光,不若平日里那么清高傲慢。

“公主,别再喝了。”

“我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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