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奋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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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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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姊当旁人都这样好糊弄?明摆着就是有意穿一身红衣,免得叫鬼魂沾惹之意,如何还要推说是刚刚回府没有换衣?宫中便是再缺钱,也不致少一条赏人的裙子!

十六娘这话阴损,六娘难免有些发作,道:“阿央!你这话是甚意思!”

“意思?”十六娘冷笑:“阿姊!休怪做妹子的不提醒你!我阿家没了,连阿娘都亲自过来吊唁一回的!你呢?你连声儿问候都不曾有!这也罢了,还穿着这一身来!你有那时间遣小婢子来同咱们说,怎生就没光景换条裙子?便是素色的也好!是你来寻我家有事儿吧,可不是咱家有事儿求你!”

“你……”裴六娘面色登时紫涨起来,倒显得妆又浓了三分。

“女娘行,心眼子小。”秦云衡终于出言了,声音中无怨无怒,极为平静:“六姊休和十六妹她一般计较。若有事儿,便说吧。”

此时这三人俱是立在院子中,六娘深吸一口气,道:“便在院中说?”

“这宅子小,正堂现下是灵堂。”秦云衡道:“若六姊不介意,大可去十六妹寝阁里说。”

裴六娘微蹙眉头,道:“她寝阁——你们不一同睡?啊,是我不小心了。十六妹夫莫恼。”

十六娘分明觉得牙根子疼了一下。

引着这不知轻重的人到了自己寝阁坐了,趁着她还在四处张望,未来得及说出下句叫人难堪的话之前,十六娘便急急道:“六姊有甚事,现下可说了吧!”

六娘忙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看了随后进来,掩上了门的秦云衡一眼,之后忽地站起,又跪在了秦云衡面前。

秦云衡转回身便看着这一幕,不禁一惊,朝侧面迈开一步,才道:“六姊这是如何?起来说话!”

“十六妹夫,秦御史!”六娘却并不起身,一双眼中却储满了泪水,道:“至尊要御驾亲征,您……您倒是写上书,拦着他呀!”

“至尊要御驾亲征?”秦云衡冲十六娘使个颜色,却道:“怎生我们都不知晓?六姊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裴六娘与至尊的事儿,是不得与旁人说的。秦云衡按理虽该知道,但若不知道,那也是做臣子的本分。

“……我听至尊与……与贵妃说的。”她咽了口唾沫,仍是跪在地上。

十六娘却走过去,强将她拖起,道:“阿姊起来!地上凉,莫跪坏身子,十一姊也要恼我的!”

六娘跪下,想来是预备着一句“您不答应奴便不起来”的,然而此时十六娘当真着力拖她,她居然就跟着站起来了。

这是成心来求人的,还是成心来气人的?十六娘简直想回去问问自家阿娘,这六姊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除了一张脸之外挑不出一点儿好处的小娘子呢。

秦云衡却是沉吟,道:“既然是至尊与贵妃的私语,想这话是不便叫旁人听到的……便是贵妃将此言转告六姊,抑或六姊‘不慎’听到,也不该告诉旁人啊。做御史的,只能弹劾有错的百官,或者谏诤至尊已然作出的不妥事宜,可至尊既然没有明说要亲征,六姊,你说现下谁敢上书,那岂不是明示至尊,他的心思早有人透露出去了么——再者,遭丧事的人免官三年,六姊可是忘了?我初任御史不久,可还真没有肝胆相照到如此程度的同僚敢为我冒这一险!”

裴六娘脸上一白,道:“再没有旁的法子?”

“至尊要亲征,定会选有经验的名将做副手的。”秦云衡道:“他的康健定不是问题。彼时旗开得胜,也是圣朝的天大福荫,好教那些突厥贼虏知晓厉害!”

“……十六妹夫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秦云衡淡淡一笑,道:“至尊福泽,天下哪个敢生疑?只是六姊再莫同旁人说这至尊要亲征的事儿了——姚氏才闹过反案,如今残党尚未肃清,若是他们知晓至尊要亲征……”

裴六娘打了个寒颤,一叠声道她知晓了。

西去不还

“至尊真会无事归来么。”

送裴六娘出去,十六娘似是自言自语般,低低呢喃了一声。

秦云衡转头看住她,一双人,目光交触,却皆是浅浅一笑,无人再多言。

想来,至尊亲至前线征战还能好好回来这种推测,也只有裴六娘这关心则乱且利令智昏的人才信。

就算他本来不该有事儿,裴家也不能让他没事儿。

“生生把忠臣逼成这样,至尊……在某些地方,也是很有才赋啊。”十六娘道:“今日是六月初三,听说,初六是动征伐的佳期。”

秦云衡点了头:“怕是明儿个朝会上便宣布此事了——只是我不得见,不知,到时有几人忧虑,几人暗喜呢。”

“奴阿爷反正是要在的,彼时问他,便也是了。”

果然,六月初四的晨会,至尊当真宣布了御驾亲征的消息。这一句话,便如同惊石入水,朝堂之上文武众臣,倒有多半是面无人色的了。

然而,偏生又拦不住。裴令均为首的重臣们不开言,便只有一两个出来反对的,也尽数叫至尊自己给骂回去了。

“他是铁了心以为自己能打胜仗了。”

去裴府打探罢消息,秦云衡回来,见着十六娘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二郎的意思,是至尊还不一定能胜?”

“胜自然能胜,突厥人已经连着打了一年的仗了,早就纵成骄兵,士气也比不得初时了。如若这样还不能胜,至尊为自己选的副将便太过草包。”秦云衡道:“但凡是个边将,知晓突厥人习惯的,这一仗都有□成能胜。且况至尊此次选定的副帅是宋老将军,那定是败不了的。不过,宋将军用的先锋,却是讲究得很啊……”

“谁?”

“秦云朝。”

“他不也轮着三年母丧么?!”十六娘大惊,脱口道:“如何他就能出战?”

“宋将军一力保举的,说他勇悍非常,忠智可靠,直能把我比成个废物,甚还为他提到了正五品。”秦云衡轻轻一笑:“你说这老将军是太聪明了呢,还是……太蠢了呢?”

“这如何还算得聪明?”十六娘反问,可话出口,她便恍然:“便……如同阿姊召六姊入宫一般么?”

“可不是。”秦云衡道:“如今你六姊伴驾去了——也不知道她用什么名分去?说来也好笑,她这样忙着赶着,却是……”

十六娘轻叹一声,点了头,道:“此去,果然是吉凶不卜的啊。”

她也打听到了,突厥军卒的前锋如今,距离神京城外只剩下不到五百里地——那是极险的了。

突厥人是攒着劲儿,想要一举夺下神京城,可天军将士,又岂有不羞恼成怒,誓死一战的道理?

六月初六,至尊带着诸州郡赶着送来的新军丁共十五万,出神京城,亲征。

六月十五,天军与突厥军队鏖战于七里原,惨战四日,终于获胜。

六月十七,副帅宋伟奇亲率轻骑侧击突厥军后援,斩杀随军牧人五千余,缴获牛羊马匹十数万。

七月九日,天军克突厥军于金玉川,杀敌七千余,俘突厥右部王。

八月中旬,天军与突厥军队恶战,重伤突厥可汗。

是月底,天军与突厥人于锁河关下激战。

原本已然叫连胜的消息鼓舞得一片沸腾的神京官民,多半都以为,这一场激战也会以天军的胜利告终。不是么,突厥人的可汗都快不知死活了,那些强悍的战士,不速速回到天山草原上为自家部酋争夺大可汗之位,还留在这中原土地上作甚?

然而偏就是这“最后”一场战役,至尊于前线督战时,被满腔仇恨的贾荣檀在城关上看到了,登时箭如雨下。

紧跟着,一封书信便千里加急,送到了神京里裴贵妃与诸位宰相案头上。

“以身殉国。”秦云衡看完战报,低声重复一遍,之后才抬了头望向裴令均——以他暂时无官无爵的身份,原本不可能获得消息,然而,裴令均当下不便进后宫寻女儿议事,多半事情便是召了诸子与这女婿商议。

这一封前线告急的文书,自然也该让他子婿中唯一一个上过战场的人看到。

文书上着重说的,是至尊被突厥贼虏射伤的消息。然而在那之前,却也提了一句,贾荣檀亲自射来的第一箭,被前锋秦云朝用身体挡住了。

之后锁河关上万箭齐发,秦云朝挡在至尊身前,那万箭透体的伤,自然受了便活不成。然而他背后的至尊,却只挨了三箭。

饶是如此,对于身娇肉贵,生长深宫的至尊来说,这三箭的痛苦,也足够他受的了。据说竟因为伤痛和惊吓,发起了高热来。

文书上用“以身殉国”冠在秦云朝头上,却模糊了至尊的伤情,只说高热,不说那三箭,都伤在了何处……

“你如何看?”裴令均目光沉沉,看着自己久经战阵的女婿——将军究竟是将军,便是不着铁衣,神情中一闪而过的凛冽,也带着刀和血的气息。

“他够聪明的。”秦云衡冷声道:“这一死他便是功臣了——便是姚尚书再在神京大狱中把他供出来,至尊与百姓,怕也只会以为姚氏不过是在攀诬他呢。”

“然后?”裴令均似乎在等他说什么。

“死得好。”秦云衡舒了口气,抬起头望向裴令均:“不过,我大概要背一个诬陷忠臣的骂名了。当初他诬告我谋反的时候,我可是直斥他是姚逆一党,勾结突厥的。如今他殉国了……怕是百姓要将他传诵成英雄啊。”

“什么骂名!二郎过虑!”开言的却是裴令均的嫡长子裴庆涟,这西都令眉尖微颤,阴戾之色闪过:“他那不是以身殉国,那是——畏罪自尽,拖累至尊!”

“那当然最好。”秦云衡抿了抿唇,片刻犹豫后,郑重道:“多谢阿兄了。”

以西都令的职位,想要在神京内外散布一些谣言,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了。

然而,造谣诽谤自己已经死去的血脉相连的亲兄长……就算是恩断义绝了,就算是他也辜负过自己了,心下也未见得好受呢。

这一场商议散了,秦云衡方才回了自己宅子。刚一进门,便望见十六娘站在堂下,望着他,额上有细细汗珠,显是已然等了许久了。

“怎么,一直在此处?”他迎上前,看了她,道:“我过去有个把时辰了,你……”

夏日里,穿着粗糙的斩衰孝服站在室外,几乎是酷刑。

然而十六娘却摇了摇头,道:“并不曾,方才五郎过来,说是要寻郎君告别了。奴想着二郎在阿爷那里,便叫他明日再来。然而……他说今日便走。奴送他走了,便想着时候也差不多,索性在这里等二郎回来。”

秦云衡几不可见地轻轻蹙了眉。他很难不介意石五郎在自己不在场之时与十六娘相会,虽然,他可以用一句“相信”强压过去这不快……

“他回西突厥?”

“是呢。”

“可突厥可汗还没有死!”秦云衡突然暴怒起来,声音却压得极低,道:“如若因他做了可汗,那些随着可汗的突厥人回不去,逼得狗急跳墙了,这事闹出来,是叫谁的脸上好看啊?!”

十六娘不意他突然发火,不免一惊,才道:“咱们……去内室里头说?”

“说什么说!这胡儿叫人如何信得!”秦云衡不知哪里来的怒气,狠狠啐了一口,疾步走进了堂中。

十六娘在他身后,却闹了个莫名其妙,她看了拥雪,道:“侍剑可与你说了,这二日郎君有无心绪不好?”

“并没有的事儿啊。”拥雪也是一头雾水模样:“今儿个早上郎君出门之时尚耐心得很,看来心绪还算不错的。”

十六娘沉吟片刻,道:“去备些莲子羹,那东西清火。只是莫要放糖,服孝不可□细东西,再者二郎也不爱甜。”

拥雪应了声去了,十六娘方举步,小心翼翼进了屋内,道:“二郎?”

秦云衡抬眼看了她,如今声音方平复下来:“你坐吧。方才……我太躁了些。”

“阿爷是有甚事儿……”十六娘道:“叫二郎如此急躁?奴猜,二郎不是因石五郎的事儿才突然光火的……”

秦云衡抿了抿唇,道:“有点儿麻烦事儿,不过也算不得大事——我自己,也不知到底是怒什么的。大概,还是不乐意他在我不在的时候来见你吧。”

十六娘转开了眼睛,过一阵子,才道:“其实也没什么的。他那人……也算不得夺人所爱的小人。再者,二郎不也说,信得过奴么?”

“信得过是信得过,只是他赶着这时间,叫我心下不乐。”

这话说完,他便不再开言了。夫妇二人,一时默默。

十六娘却想起石五郎交给她的一双约指,它们如今还攥在她手心儿里,还有,他将约指放在她掌心时说的话。

“娘子当可将一只赠与郎君。这是突厥司祭以陨星碎片合黄金所打造的,也算得宝物……听传言,佩戴这一双的爱侣,人间天上,自当不离不弃的。”

“……你……明明……何必如此?”

“为了成全啊。我天生就是个薄情的,娘子可忘了这话了?”笑容绽开,他的容颜确是美,美得叫人不忍心看——尤其是加上了那笑意也盖不掉的一点点失落。

因为那失落极少,所以,格外地浓……

之后,他退开了一步,以手抚胸,行了一胡礼,转身离开。

他要走到很远的地方去吧,西突厥,阳关之外……大概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十六娘想着这个,便觉得掌心中的指环硌着疼。她思索了一阵子,正寻词觅句要开口说这指环的事儿,却听得秦云衡在半晌沉默后突道:“那个人死了。”

“谁?!”她一惊。

“秦云朝。”一直垂着头的男人抬起了眼,看着她:“大概是因为他死了,所以……我心底下,还是有些……不平静吧。其实现下想来,五郎的作为,也算不得过分。换了我是他,大概还不一定能克制住追求心爱的女人的愿望,更不会帮她喜欢的人脱困。他能此刻再走,已然是帮了我天大忙了——你,会不会因此觉得我同他比……便不像个男人?”

十六娘方被秦云朝的死讯震住,听他说了后头这一句,楞了一霎,才反应过来,道:“不……不会。”

恩怨消断

这一声“不会”后,十六娘又想了一阵子,才道:“大郎死了,石家那位,也已然走了,你不是……该轻松些了么?怎的还这般?”

秦云衡慢慢地摇了摇头,道:“石五郎这一走,你能记住的,必然是他决然放弃的承担。可我,还是你的夫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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