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东川算起来还是王升的表姑夫,王升从小最怕的就是他,一脸不甘地爬起来,捂着摔疼的膀子重重地哼一声,怨毒地瞪了冷凝霜一眼,才灰溜溜地跑了。
白东川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侧过身,看了一眼冷凝霜被掐青的脖颈和手腕,怜悯地道:
“二丫头,先跟叔回去抹点药吧。”
冷凝霜知道他是个好人,便顺从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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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冷家
更新时间2013…6…22 19:56:53 字数:2350
白东川住在后山上,顺着一条常青乔木掩映的羊肠小径,来到一处由铺满了鸳鸯藤的木篱笆围成的宽敞院落。
内建三间竹屋,院子里整齐划分成几块,分别种了许多蔬菜、花卉和草药。菜是自家吃的,花是王氏种的,药是白东川的宝贝。
白东川给她一罐药膏,冷凝霜到房间去涂抹了伤处。伤口不仅是和王升撕扯时留下的,还有李月兰抽在她胳膊上的那一棍子,她擦了药后细细地按摩至吸收,以免留下疤痕。
重新穿好衣服出来,白东川正坐在院子里用小泥炉熬药,她凑近时闻到一股子苦涩味道。
“坐吧,等把这碗药喝了再回去。手伸出来。”白东川一边用破蒲扇扇炉子,一边指指对面的小竹凳。
冷凝霜依言照做,白东川腾出一只手在她的脉搏上按了一阵,眉头大皱:“你嫂子又逼你干活儿了?我说了那么多遍让你好生养着,竟拿我的话当耳旁风,那个黑心婆娘!”
“叔别生气,我嫂子就那样,不狠使唤我就觉得对不起喂我的那碗饭,我习惯了。”冷凝霜淡道。
这是冷凝霜第一次指责李月兰,白东川虽意外,但也没多合计,只当她经历过生死,性子终于硬起来了,怜悯地叹道:
“罢了,我这些日子都在,你每天早上抽空过来一趟,该喝药喝药。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可别落下什么毛病,老了遭罪。”
冷凝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关心之语,心头一暖,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忙说:“多谢叔。”
白东川点点头,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
“二丫头,你听叔的,心太重对身子骨没好处,以后别再想那些傻事了。叔都说了,高小子那是命,跟你无关。甭管别人怎么说,你记着,蝼蚁尚且贪生,这人呐,能活着就是福气。”
从前的冷二妞一直认为是自己克死了王高,这和冷凝霜没关系,她压根不在意,但白东川浓浓的关怀却让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微笑道:
“是,叔,我省得了。”
白东川放下蒲扇,怜悯地道:
“你打小就软弱,以前被人护着还挨欺负,现在没人护着了,你更要坚强起来。你和高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别再让他为你操心了,你过得好,他在那边才能安心。”
纵使他说的与她无关,但却是为了她好,冷凝霜乖顺地点头。
服用了煎好的药,她左右环顾一番,目光落在墙角的背篓,好奇地道:“叔,你采了这么多都是草药吗,鹿鸣山人那么少,这么多草药什么时候才能用完。”
白东川哈哈一笑:“这是替镇上的药铺采的,最近药材缺货,这么一篓至少能换半吊钱。”
冷凝霜眼眸一闪:“叔还去过镇上?我爹说过下山的路很危险,又容易走迷了,就连王大户每半年下山一次也要叫上十来号人呢。”
“叔会拳脚,再说下山的路,出了村头一直往南走就成,只是岔道太多,林子太密,不太好认。叔都走了二十来年,这就是年纪大的好处。”白东川爽朗地哈哈笑起来。
冷凝霜心思微闪:“叔,反正我早上总是进山采草喂鸡喂兔子,不如我帮您采药吧。”
白东川愣了愣,随即不赞同地摇摇头:“不成不成,鹿鸣山虽然草药甚多,但都长在山里头,你一个姑娘家,走不了那么远,万一遇上蛇啊熊啊,不成不成。”
冷凝霜有些失望,坐了片刻就告辞了,她还得回去打水添缸。好在和王升撕巴时桶没摔坏,一桶又一桶,直到黄昏时分,腰都要累断了,她才算把两个大缸都填满,提着木桶趔趄着脚步往回走。
哀伤地抬头瞅瞅天色,回去还得给李月兰那个好吃懒做的恶婆娘做晚饭,她觉得自己比灰姑娘还要可怜。
呼哧着走到家门口,迎面踏着夕阳归来的年轻汉子映入眼帘,竟是进山打猎的兄长冷阿牛。
冷阿牛二十出头,身材魁梧,容貌虽没有妹妹出色,在村里也算得上是美男子一枚。可惜家穷,只能从更穷的河西村聘了李月兰那么一个比他大五岁,还满脸麻点的懒婆娘为妻。
“哥哥。”冷凝霜上前唤了一声。
冷阿牛眼白都没给她一个,哼了一声,拎着两只山鸡大步踏进家门。
冷凝霜也不以为意,一言不发进了厨房。
冷家兄妹感情并不深厚,冷阿牛本身脾气暴躁,冷二妞的性格也不讨喜,再加上两人相差六岁,冷母更是因生冷二妞而死,当哥哥的向来不待见这个妹妹。
之所以让妹妹留在家里,一来冷二妞勤快能帮衬,冷阿牛舍不得这个免费劳动力;二来冷二妞长得好,他等着收一笔丰厚的聘礼。可惜望门寡的事让他大失所望,于是对冷二妞他更不待见。
乡下怕点灯,晚饭一般要在天黑前结束。冷凝霜随便做了饭菜,她不会厨艺,完全是凭借记忆。冷家做菜连油都不搁,菜扔进锅里炒热了,一盘菜就成了。至于焖饭,这是项技术活儿,好在虽稀了点没夹生,不然她又得挨一棍子。
隔壁屋传来叫骂声,她习以为常地眯了眯眼,知道这又是冷阿牛在收拾李月兰。本就不是什么和谐夫妻,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急叉白脸也是常态。
房子隔音太差,从激烈的争吵中她听出,李月兰听说冷阿牛今儿进山猎到了一只狍子,回家时却只剩下俩山鸡,李月兰就怀疑冷阿牛将那只狍子拿去讨好邻居王木匠的媳妇了。
好不容易才有点凉风,全被隔壁扰人的争吵打散了。等到冷阿牛骂了个痛快,李月兰这才红着眼珠进来捧饭篮,冷凝霜注意到,她满是麻点的脸颊两边,各一只肿起来的鲜红巴掌印。
李月兰察觉到她的目光,本来就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恼羞成怒之下火更大了,狠狠瞪了冷凝霜一眼,大喝道:
“看什么看,好吃懒做的东西,还不滚出去拾掇那两只鸡,你这偷汉的小寡妇!”
冷凝霜一声不吭地出去收拾那两只山鸡,恶婆娘她惹不起还躲得起。冷家吃饭没有冷二妞上桌的份儿。反正今天白东川给了她两个饼子她已经藏好了,对沙子似发黄粗糙的米饭,她也真心吃不下去。
晚饭之后,院子里终于凉快起来。冷凝霜蹲在墙根下拾掇山鸡,这不是自家吃的,富贵村穷,普通村民半年都未必吃得上一块肉,这两只鸡是要卖给王大户的。
侄子冷一才五岁,是个讨狗嫌的泥猴儿,捡了把石头子一边往冷凝霜身上扔,一边哧哧地笑。
冷凝霜烦死了这熊孩子,也深恨过去的冷二妞性子软弱,连自己的侄子都能欺负她,一点姑姑的尊严都没有。
回过头去狠瞪了他一眼,幸好她前世刻入灵魂里的活阎王般的震慑力还能派得上用场,小孩子被吓住了,不敢再捉弄她,脚底抹油,撒丫子到外头撒欢去了。
第四章 打酒
更新时间2013…6…23 19:49:58 字数:2457
天色完全黑下来,冷阿牛喝得醉醺醺的,眼睛发红像只猴子,四脚拉叉地歪在墙角一张破凳子上,不住地摇芭蕉扇,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含糊不清地叫骂,也不知道在骂谁。满屋子就听他在兴致淋漓地时而高声怒吼,时而低声唾咒,就连李月兰都大气不敢喘。
冷凝霜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垂着头,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收拾了碗,回到厨房刷干净,她坐在散发着霉味的铺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酸痛到麻痹的肩膀。
厨房斑驳潮湿的墙下搭了一张破板床,上面铺着打满补丁的夹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这就是冷凝霜现在的住处。从前她是有单独房间的,可李月兰进门后,她就被赶到厨房来了。
灶台下未燃尽的柴灰味传来,隔壁屋子又响起冷一哇哇的嚎哭声以及冷阿牛暴怒的吼声,还夹杂着李月兰的低泣声,很吵。
冷凝霜皱了皱眉。
继续留在富贵村没好处,别说这个把她当奴隶使唤的家,就说富贵村这么个贫瘠的地方,再加上原来冷二妞望门寡的身份,她也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继续呆下去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累死,要么被欺负死。
她想走出山谷到外面去,不过,先不说并不擅长野外生存的她能不能穿过森林找到下山的路,没有钱她是无法生活的。
她想过寻找李月兰藏钱的地方,把属于自己的嫁妆偷出来,可惜下手的机会太少,她没找到。再说冷家那么穷,估计也没多少现钱。
今天她本来想和白东川一起进山去采药,再让白东川帮忙卖到镇上去,可惜被拒绝了。她心里清楚,正因为白东川关心她,所以才不允许她进山冒险。富贵村在半山腰,而鹿鸣山越往深处走越危险,就连最厉害的猎人都要结伴同行,没有女人敢往里走。
她到底该怎么赚路费呢?她又为毛要穿过来呢?既然上天让她过劳死,干脆让她在地狱里永久沉睡不就好了。
嘭!
厨房虚掩的门被一脚踹开,将正在沉思的冷凝霜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李月兰赤红着眼,像一只大茶壶站在门口,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瞪着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冷凝霜的脸上,横眉叫骂道:
“好你个小贱人,倒是会自己受用,躲在这儿歪着偷清闲,让老娘在外头被你那个混账哥哥百般怄气!你们兄妹乌龟王八一条藤,合起伙来作践老娘,老娘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到了你们冷家!”
实打实的迁怒,冷凝霜的脸重重地挨了一下,登时紫胀起来。不是她不想躲,而是累了一天,身体酸痛不听使唤。勉强将一肚子气咽下去,还没来得及动作,手里被塞进一只酒葫芦。
“你赶紧着,上王大户家打一葫芦酒,你哥要惠泉酒。”李月兰厉声吩咐,仔细听不难听出她语气里扭曲的幸灾乐祸。
冷凝霜一怔,她刚才明明隐约听见冷阿牛是吩咐李月兰去打酒。
“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李月兰叉着脚喝道。
“可是钱……”冷凝霜微蹙眉尖。
“钱?”李月兰冷冷哼了一声,昏暗的光线下,满是麻点的脸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有钱还让你去?赶紧的,你哥等着呢,迟了小心他揍你。”轻飘飘说罢一句,好似因为算计了小姑变得心情很好,转身,扭着水桶腰,轻快地走了。
冷凝霜捏着肮脏的葫芦嘴,闷了一肚子腌臜之气无处发,来这儿一个月比上辈子二十八年生过的气还要多,她真想咬死那个让她穿到这儿来的魂淡!
恨恨地提了一碗灯笼,没钱怎么打酒,王大户又不答应赊账。忽然,她一眼瞥见挂在墙上已经收拾好的母山鸡,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唇角勾起,绽开一抹谋算的笑意,迅速解下山鸡,快步出门。
王大户是村长的姑表兄弟,在村里开了个杂货铺子,货品齐全,优劣全有。他每半年会带儿子下山进一次货,富贵村人属于安贫乐道那种,哪怕再穷,他们也很少有人愿意冒险下山。王大户是个罕见的冒险者,于是村民就将自种自养的肉菜果蔬、针线毛皮托他运到镇上去贩卖赚取家用,王大户会收取辛苦费。
村里人都觉得他是个为村子做贡献的好人,冷凝霜却冷笑:山货村民们常见以为贱,可拿到镇上去却能卖不少钱。那些货运下山后究竟卖了多少全凭王大户嘴说,辛苦费又高昂,难怪王大户会比拥有全村最多土地的村长还要富有。
王大户和村长比邻而居,大青石垒成的整齐小院,里头是一座泥砖砌成的二层小楼。富贵村没大事一般人家晚上都不点灯,只有王大户家灯火通明,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很打眼,仿佛在炫耀似的。
冷凝霜躲开三五成群出来乘凉闲聊的村民,径直进了王大户家。一楼杂货铺子的大门敞开,王大户的浑家姜大娘正手脚麻利地理货,腕子上两对镀金镯子碰撞,叮当直响。
听见有人进门,她回过头,尖嘴猴腮脸配上狭长势利眼,一看就是个刻薄矫情的妇人,定睛一看来人是冷凝霜,顿时赶苍蝇似的猛挥手,慌张地叫道:
“冷二妞,你咋跑来了,快走快走,别把晦气带到老娘家来,老娘家还要做生意哩。”
冷凝霜对她的排斥不以为意,提了提手上的山鸡,露出笑脸:
“大娘,我嫂子让我来把这两只山鸡卖了,再打一葫芦惠泉酒我哥要喝。”
姜大娘一看有生意做,脸色才缓和了点。山鸡是好东西,可惜在鹿鸣山太常见,一个只肯给七十文,这要是在外边绝不会这么少,可在王大户家,只能被压成这个价。两只卖了一百四十文,那惠泉酒是镇上进的好酒,一葫芦居然要价三十文,让冷凝霜郁闷得吐血。
钱贴身揣好,她出门,却看见一名小巧的女子拖着个破木板,板子上是一只死狍子。冷凝霜眼眸一闪,她认得那正是邻居王木匠的媳妇姜三娘。
姜三娘二十出头,颇有姿色,和姜大娘同来自东边的姜家村。姜家村较富,富贵村人一般都希望往那儿嫁,很少能往里娶。姜三娘例外,她是个寡妇,婆家又急需用钱,她婆婆为了聘礼,逼着她嫁进山里给王木匠当媳妇。
王木匠虽手艺了得,却是个瘸子,又好吃酒,吃醉了就打老婆,姜三娘过得并不顺心。她本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经常做出一副可怜之态到处穷勾搭,直到村长家二儿媳差点拔光了她的头发,她才收敛起来。
姜三娘看见冷凝霜,不屑地撇撇嘴角,拖着狍子绕道走。
冷凝霜也不在意,唇角扬起一抹兴味。远远地看着她进了王大户家,才快步往回走。她可没忘今儿李月兰和冷阿牛争吵的缘故,是因为姜三娘和一只狍子。本来还想谋划一下,不料得来全不费工夫,真真是想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
回到家,进了堂屋,冷阿牛半醉半醒,连她进来都没察觉,眯着眼惬意地歪在墙角,哼哼着一首淫。靡的春调。她将酒葫芦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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