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收住步子便要施礼,我上前一步拉住子云道,快别顾及这些什么礼节了,咱们屋里说话。
见他们一个个眼泪汪汪的,我的心都软了。先不管不顾的抱了子云,又拉过妩君来搂在怀里,心疼的道,都瘦成一把骨头了。
妩君轻轻挣开,我又拉过墨宇来打量一番,仰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忍不住抚摸道,可看出没白心疼你。
墨宇说不出话来,子云勉强笑道,妻主不是说屋里说话吗,咱们先进去。
我又一一把丝雨他们拉过来看了一遍,却找不到墨璃,又缩在最后边,我道,就这个小东西,走的时候瘦的和猫似的,回来了也没长几两肉。
却唯独对非烟冷淡的很,从眸子里我就看出这个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非烟了,故意连个眼神也不多给一个。
一手拉着妩君一手拉着墨宇进了堆秀楼,两个人都别别扭扭的。
坐定了,墨宇去端了茶来,子云亲自奉茶,我忙道,你们都坐下,别拘礼了。
子云落座,他们又是推让,纳儿不肯坐,妩君便也不肯坐,我道,纳儿都会来都这么久了你们还是如此?纳儿觉得拘谨便回秋水斋吧,收拾收拾,范将军一切都好,明儿陛下亲自出城迎他的京东营班师还朝,等她一回府,便让人来接你们回去。
纳儿便行了一礼,道,那奴儿就回去了,见了主子也安了心,不打扰主子们说话了。
我道,墨宇送纳儿去吧,省得你们再推让一阵。
他们出去,子云方又道,可有什么事没有?立夏那小奴才跑到哪里去了?也找不到人。
我已是一脸伤感,道,立夏去准备葬礼去了,我在西疆这两三个月收了一个侧室,没成想,还没回来便得了急症死在西疆了。我不想把他一个人丢在那么远的西疆,大概已经在家庙停了灵了。
一提葬礼,众人的笑脸都冻在了脸上。子云眼泪都下来了,道,怎么会这样?是什么病症?
他们连我怎么突然就找了个第三侧室都来不及想了,只为蓝颜薄命感叹。妩君道,可怜我们兄弟连一面都没见上。
我道,你们是见不上了,等他入土的时候,我不过也只能去看一眼而已。
子云道,可怜,可怜,怎么就被咱们家赶上了?紫玉快去叫人准备丧布,把家里红的艳的遮一遮。
我拦住紫玉道,不必了,咱们府内不能治丧,刚才在朝上,陛下把她的幼弟赐婚于我了,准备大婚,不能沾那些不吉利的东西。礼部定下日子来,大概会派人过来照看一次的。
众人又是一惊,却都不敢多语,本来个最能说的非烟今日见我冷着他也不敢多言语。还是子云道,皇子来了,那奴儿怎么办?
他难得用这样的语气,我道,你还是你的正夫,他不过来做个平夫而已,进了肖家的门,就没什么皇子了。
妩君道,说的轻巧,皇子姐姐可是当今圣上,咱们可不得供着?
子云道,皇子竟然甘愿做平夫?
我冷笑道,陛下下的旨,谁知道皇子甘愿不甘愿?
第二卷 战· 第七十章·班师
子云大概问出那句话便后悔了,听我话中多有不悦,忙道,不管怎么说都是咱们家的荣耀,妻主大概还是心疼那个早去了的弟弟吧。
我道,这三个来月事儿不少呢,这浩荡皇恩,也不知我担不担得起。
非烟见我进来后只是不理他,这时便问,可还有什么事?必定还是男人的事吧,若是国事、战事,反而不入您的心了。
我瞥了他一眼,旋即却又笑道,偏要装那个聪明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猜的到?接着又对墨宇道,叫个人去外边告诉一声,叫立夏一回来便进来回话,也该回来了。
墨宇应了一声,早有傲雪、茜雪一起出去了,我便又对子云道,咱们在锦屏山山庄救的那位金将军家的公子还记不记得?我家信里提过,说他已到西疆,让你们不必多挂心。我已经和金将军说定娶他为平夫,信物都换了,他现在在回北疆将军府待嫁,等我派人迎亲去,如今却为了陛下一道圣旨不得不食言了。
沉默多时的妩君道,那位公子果然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谁有这样的胆子!只是这种事主人也是身不由己,他这般真性情的人,不会多在意这点名分吧?
我苦笑道,这里边还有些事儿,说来话长,总之金将军说了,他的公子只能堂堂正正嫁为正室。
妩君又宽慰道,男子难得能嫁与自己心中所想的人,恐怕金将军也是能理解的吧。
我道,过午我便写一封书信送到金将军那里,彩礼什么的咱们也准备着吧,已经有缘,只怕无份。
子云道,奴儿就去准备,交给暮春去吧。
我道,还有一事。波伊国的皇子青古那提,被咱们俘了,议和后本应放归的,只是与我相处了几日,彼此倾心,又与他母皇不和,便与波伊断绝关系,随我回来了。我命立夏把他安置在家庙旁的宅院里,今儿过午便接他过门。
从晨曦、皇弟、破虏到青古那提我一一说完,他们几个也都不怎么惊讶了,子云道,不太仓促了些?虽说让他一个人在外边也不合适,不过这纳娶之礼也来不及准备了呀。
我道,他身份特殊,本就不便声张,今儿用过午饭我去家庙,带他祭过祖先,抬进来就是了,你先吩咐人去把绿蚁院赶紧收拾出来,平日里穿的用的,比照你们几个的给他大略准备准备。
子云便对紫玉道,你回去带着咱们的几个孩子赶紧去收拾收拾,先别管外边,能住进人去就是了。
紫玉应了一声要走,非烟道,紫玉先别走,问问咱们主人可还有别人没有,省得多派个人去。
我还未应,妩君道,还是一张不饶人的嘴,少说一句吧。
紫玉出去,子云道,怕是再收拾,就该给我收拾一处,月华阁是内院正室,该让给皇子的。
我道,哪里话,陛下金口玉言都说了,他是嫁为平夫,你是正夫,该住哪里住哪里就是了。
子云道,话虽这么说,可是……
我道,别想那么多了,自古皇家规矩虽多,毕竟嫁过来还是他随着我姓肖,你们一般处着就是了。
妩君道,主人不在家里休息几天?
我道,今晚陛下设宴,明日出城迎范将军,我都是要去的,应该能歇上几天吧。
这时傲雪进来,回道,主子,二门上回说立夏姐姐回来了,是叫进来还是您出去?
我对妩君道,等会儿你们几个后边避避,让她进来说话吧。
傲雪便出去传人,不一会儿在院子里远远的通报,妩君他们一时走了个干净,只剩下我和子云,留了香雪侍候着。
傲雪领了立夏进来,磕头回话,并不敢抬头。
我问了他青古那提的事,说安顿好了,又问晨曦的墓穴可选好了,她道,已经破土修缮了,家庙偏院里停了灵,请姑子和尚念三天经,三日后便可下葬了。
我道,这三个月也辛苦你了,办事也利索,再忙过这几日来,也给你几天假。
立夏忙道,这是奴才的本分,谢大人夸奖。
我对子云道,在西疆多亏这奴才替你们照顾我,你们也不赏她?
子云不禁笑道,自然有赏,过晌着人给送出去。
我对立夏道,跟暮春说过下午接那位小爷进门的事了?人不必多,就你们两个,叫上轿子就是了。
立夏道,奴儿已跟暮春姐姐回过话了。
我道,那便下去歇着吧,中午让暮春代我请你,下午咱们再出门。
立夏磕了个头走了,子云道,这孩子没进来过,是个懂事的。
我道,等着你赏他个人呢。
子云道,过几日腾出空来吧,不过那位波依皇子来了,先拨谁去照应着?
我道,他过来必有不少不适应的,叫个妥当人吧,让蘋儿和听雪、飞雪过去,再随便找两三个地下使唤的孩子就是了。
子云道,这不妥当,妻主房里少的人太多了。钟儿、灵儿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不如让他们过去。
我道,他们就要出门的,反而麻烦。
妩君他们从后边出来,墨宇道,主人太心疼人了,才多大就都放出去,以前那是府上人太多使不完,如今可不一样了。
我道,以前多是家生子,知根知底的。钟儿他们正是最好的时候,耽误在咱们院子里,岂不可惜了?我平日不常在家里,用不着那么些人,便这样定了吧。
子云道,也罢,只不过还是缺人的。
我道,也不急,等着嘱咐暮春就是了。
子云道,妻主可乏了?要不奴儿们先去了。
我道,不妨事,昨儿就到了城外了,沐浴更衣方才入朝,不然今儿回来非得灰头土脸的不可。
妩君道,怎么还穿着朝服?快换了便装吧,咱们这么些人这点事儿都侍候不好。
我笑道,回来只想着多和你们呆一会儿,哪想着换衣裳了。不过走时才迎暑,回来真是盛夏了。
子云道,今年并不算热呢,老宅子阴凉些。妻主先去换衣裳?
我问道,什么时辰了?可是要用午膳了?
墨宇回道,就快午时了,换过衣裳也就差不多了。
我便道,你们回去收拾收拾,毕竟下午还要接人进门,我换身衣裳歇一会儿,咱们午时一刻在海棠厅一起用饭吧。
众人便都站起身来,无他话,退下去了。
我进到内室,落雪捧了衣裳过来,银灰色的蝉翼纱,我道,这件是谁才做的?
落雪道,二爷做了拿来的,个把月了。
墨宇道,主人下午有喜事,这件太素了。
我道,素点儿好,新人隔壁便是生死相隔的旧人,总要以死者为尊。
落雪放下衣服便出去了,墨宇便过来帮我换衣裳,道,也不知是位什么样的皇子,这样不计较。
我任他侍候我穿衣,并未答话,墨宇一面理衣裳,一面轻声道,主人还没收了落雪?
我道,还不是西樊人惹事给耽搁了。你不是从不问这些事儿吗?
这次换墨宇不说话了,衣裳换完,我在炕上做了,拉过蘋儿来,道,怎么一言不发的?说要让你去绿蚁院,觉得委屈了?
蘋儿道,奴儿没有委屈,只是刚刚没有奴儿说话的地儿,不敢多插嘴。
我道,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我也放心。没有什么话好说,待会儿不必跟到饭厅侍候了,下去收拾收拾,换身体面衣裳,过午随我去接你新爷吧。
蘋儿便行了个礼下去了,我叫墨璃过来,他仍是小心翼翼的往我这边挪。
我一把拉过来,道,越发没规矩了,刚才只是让你墨宇哥哥侍候,你站的远远地躲清闲,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墨璃委委屈屈的站着,还没怎么眼里就噙了泪。我只得道,罢了,我是奈何不了你。只是来府里住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和那日刚捡了你那一般瘦?
我手往他腰间一探,低声道,你也不怕硌着我?
墨璃小脸一红,眨眨一样红了的小脸,低声道,主人回来,大概奴儿就能胖起来了。
我又问了墨宇几句家事,便带了墨宇和墨璃去海棠厅用饭,瑞雪和香雪跟了出来。
众人都已经在候着了,子云和非烟都是素色的蝉翼纱,妩君却是一身软缎,大家坐定,我握住妩君的手问,还是畏寒?这可是暑天了。
妩君道,已经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多穿点儿就是了。
我道,冬病夏治,明儿叫个太医来,开两副驱寒的汤药,冬天里就好过些。
妩君点点头,我问子云道,这两三个月你们没生什么症候吧?
子云道,除了多多少少瘦了些,都没什么。
于是一边聊着家事一边用完了这顿比平时略微丰盛的午饭,我便立即回书房去写给金将军的信。
直写了一个多时辰,申时二刻我才领了暮春前往家庙,一问原来子云已命立夏送蘋儿带着该带的东西去照料青古那提了。
到了家庙,旁边的宅院也是肖家的,青古那提在这里委屈了一天了。
还没进屋子,门一开便飞出一个小家伙来,原来是小茶山。一路上她跟着我们折腾了一路,昨儿因为直接入朝了,便让倾城带着她,没直接带回府去。
她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我笑道,不过是一天不见而已,你倾城叔叔欺负你了?
她使劲摇摇头,虽是不说话,又紧紧的握住了我的衣角。
我无奈的看了立夏一眼,立夏忙蹲下身子,对茶山道,小小姐松开手,别赖着大人,奴才带你玩儿去。
茶山不吭声,我道,你别怕了,跟你立夏姐姐好好呆着,等会儿我带着你和你倾城叔叔一起回家,回了家你就再也不会走丢了,以后天天都看得见我,可好?再不松手,姑姑可就要生气了。
小茶山犹犹豫豫的松了手,乖乖的跟着立夏到后院去了。
进了青古那提的房间,蘋儿已在这里,给他换好了一身紫色软缎团花斜襟长衫,上半头发簪了一支七宝流云簪,从不施粉黛的他却也涂了红唇,映着眉间一点朱砂,虽仍是英气毕现,却多了几分柔和。
见我进来,蘋儿慌忙起身行礼,青古那提也站起身来,有些羞涩的道,你不许笑我,都是他给我画的。
第二卷 战· 第七十一章·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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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古那提难得在我面前有这样羞涩温柔的样子,蘋儿听他与我连个敬称也不用,不禁愣了一下。
我笑着走上前,拉过他手来仔细看了一圈,笑道,好看的很,我都没想到呢。
青古那提的脸更红了,问道,你今儿下午就接我过门?扔着人家不管一天多了。
我道,可不就是来接你的?咱们去家庙吧,什么规矩也没工夫讲了,更别说排场。
说完我拉着他的手便出了屋子,一顶把人灰布大轿停在外边,暮春打起轿帘,立夏在一旁时候着,蘋儿跟着青古那提一起上了轿,走了没有几步,便到了家庙。
他是不能进正厅的,蒲团摆在阶下。我怜爱的看着他的脸——他还没到墨宇那长个子的年纪,却也比妩君他们都高壮一些,与我差不多平视——我道,你可想好,今儿是真的要嫁了,嫁给大梁肖氏宏宇,也许比你想的要难太多。
他轻轻一笑,道,奴儿从未想过有什么难的。
听他突然改口,我都有点不适应,便道,既是如此,世上便再没有青古那提•;穆特尔这个人,从此你就是肖氏倾城了。
我引他在蒲团上跪了,进厅去祭拜过祖先,出来扶他起身,交给蘋儿,扶上轿去。
直接抬到二门,一开门,除了子云他们三个,几乎所有的内眷都守在门口等着。
墨宇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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