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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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桥平-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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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后,借着剩余的星点篝火和微弱天光,勉强替他换好了伤药——一路颠簸,虽然昨晚在睡前已经替他换过一次药了,但到了早上,伤口也还只是好了一点点。不过杜玖说了没关系,也就这样勉强上路了。

一整个上午,日光都强烈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虽然小七尽量挑着有阴影的地方走,但到了中午,还是热得不得不将大衣的前襟解开。

到了下午的时候,天空却又突然阴了下来,迎面刮来的风打在裸露的肌肤上,更是冻得刺骨。杜玖勒住马,从包裹中取出了两件衣服,而我则依葫芦画瓢地学着他的步骤,将衣服裹住了脸和脖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外。

才没过多久,天上就开始扑簌簌地飘下细碎雪花——很快,雪粒变得越来越大,密度也越来越高。如此又勉强前进了大约半个时辰,前路已为厚厚的积雪所覆盖,又正好左手边出现了一条岔路,岔路下去正好能看见一个不大的村子,杜玖只拉了下缰绳,小七就很听话地转头朝那个村庄快步跑去了。

虽是大雪,村子上却还有一个身裹深青色大棉衣的男子在外走着,见我与杜玖过去,倒是很热心地与我们搭话,一两句话基本了解了情况之后,邀请我们暂时去他家歇息。

石头搭的房子,并不大,里边布置也很简单,但却很温暖。女主人很热情地上了热茶、饼,又回里屋继续忙碌去了。

男子向紧闭着的窗户望了一眼,劝说道,“此去西茶,还有最多半天的路程了,这雪虽然小了,可路上的积雪还厚着,要不道长和这位小师父在此歇息一夜,明早再走不迟?”

杜玖婉言拒绝了,待风雪声小了之后,留了些碎银做谢礼,但男主人坚决不收,也就作罢,稍作整顿,立即出发了。

一夜奔走,其间飘过小雪,直到晨光初露,路上的车马越来越多,不多时,路的尽头,终于出了一座城墙宽而高大的城池——城门正中,正刻着浓墨晕染的“西茶”二字。

将走近城门的时候,突然,杜玖勒住了缰绳,微眯了眼,冷冷地望向城门口盘踞着的一队车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车马上,有着鹰形的纹饰,和之前捡拾过的纹章,是几乎一样的纹路。

——平章王不是领军西南么,怎么会在此出现?

难道说,他已经得到了消息,或只是料定了,杜玖会在这里出现?

“先别进城。”

杜玖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怎么了?”

我抬起头,压低了声问他,杜玖却并未答话。

随后两人下了马,由杜玖牵着小七在前,往城外边的一家客栈走去。

虽然这家客栈的门口也有兵士在盘查过往行客,但也只是往每个经过的人脸上盯上几眼,确定不是嫌疑者之后,也就放行过去了。

店小二也不知是不是多嘴成了习惯,上来就问怎么二位不往城里住,杜玖只淡淡地答了一句城里的客栈太贵,店小二讪讪地笑着,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再说什么。

虽然之前在清溪镇,那个老乞丐说三日之后就会有人来,可在这客栈住了好几日,却不见有任何动静。我每日也就是早晚负责察看杜玖的伤势,替他换药,然后无聊地在客房内看书打发时间——我原本以为自己的宅属性应该还是蛮可以的,可这几日杜玖一直交代着不要一个人出去乱逛,宅得我都觉得自己快要发霉长蘑菇了。

时近年底,客栈开始供应饺子——由于每日无聊,一盘饺子上来,总是会被我先开膛破肚,然后将肉丝儿和菜丝儿一条条地分开来,再一点点地夹进嘴里,慢慢咀嚼,最后才是将剩下的白面皮吃掉。周围放爆竹的人也越来越多,不过在这尚有宵禁的古代还好,至少大晚上的不会突然爆竹声乍响惊人好梦,但每天闲着发呆的时候,突然的爆竹声响,难免惊吓,已经造成了我打碎了一个瓷碗的可怕后果了。

我和杜玖所住的房间,正好临着后巷。橙黄色土砖墙所围着的后巷,能看见每户人家都已挂上了红灯笼,巷口偶尔能见有三、五个小孩聚在一起玩爆竹,或只是单纯地在扮演打战游戏,奔跑叫嚷,笑声不断。临窗坐着的自己,有时也会看得出神,直到察觉杜玖正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我,才起身不再看了。

自己的鞋子已是走破了的,虽然常老伯有帮着备了一双鞋,但这几日也是闲着无事,也就拿了针线将旧鞋补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体谅我每日裹胸太过辛苦,在到西茶的前一天,杜玖已让我解除了化装状态,他亦脱去了道袍,卸了妆,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现如今的情况,杜玖又扮作了商人,在此等候与他约定了时间却还未出现的另一商人。

虽并没有人问我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在入住的当日,店小二称呼我为“夫人”,还是吓了我一跳。其实如果裹胸没有那么痛苦的话,还是之前那样扮作师徒比较好。

日子这么一天天地过着,没有任何先前那种玩命一般的危险事情发生——太过平静,以致每将入睡时,都会让我有一种错觉,就好像我现在真的只是在某个西北仿古小镇度假而已,而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切,都不过是做的一场太长的噩梦而已,只要一觉醒来,就会慢慢遗忘。

可每当我这么想时,戴在胸前的那一块温润璞玉,在少了烛火光线的昏暗房间内,总是泛过浅浅的微光,就像在那时,我失足跌下溶洞,它所发出的那驱走了那些未名的蛇虫的淡淡光芒。

石头若与人有所感应——也不知,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对两人同睡一床这一点,我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有别,虽然我很明确地知道杜玖对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后来见杜玖根本就不以为意,我也就放开了,不再因这个问题而感到窘迫。

除夕当日,我一如往常地坐在客栈大堂的角落,低头安静地喝着玉米粥,一面思索着今晚是否还有守岁熬年的必要。身边的杜玖突然站起身,向独自坐在另一角落的一个青色布衣打扮的人走去——现在都已是寒冬腊月了,这人的穿着却非常单薄,桌上,也只放了一碗酒和一叠并未动过的饺子。

杜玖在那人身侧站定,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太远了听不清,但看口型,很像是——“游侍郎?”

那人抬头看了杜玖一眼,没说什么,站了起来。

这人差不多和杜玖一样高,甚至他给人的感觉,也和第一次见到杜玖时有些相像——适才杜玖所说的如果真是“游侍郎”这三字的话,那么,也就是杜玖在朝中认识的人咯?

——这样上去打招呼,没关系么?还是说,秘密追捕杜玖的消息,并未在朝中为人所知?

又或者,这个人,就是杜玖说的、我必须见的那个人?

抬眼望向窗外,夕阳之下染了昏红的边塞景色,很美。

杜玖又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那人只轻轻点了点头。接着,两人并肩向客栈门外走去。

当那青色的单薄身影走到门边时,他蓦地回过头,对我笑了笑。

一时尴尬,只好赶紧低下头继续喝粥。

虽是男子,但面容却可用“端秀”二字来形容,鼻梁俊挺,眼窝微有些内凹,在端秀之中却又不乏凌厉,最特别的,还是那双眸子——那双轮廓纤长俊美的眸子,淡色的眼瞳,竟微微泛着一层琉璃蓝色的光。



向完结进发ing~~(紫堇乱入:这人物都还没上全呢,你急什么急!)

绿水桥平  第一卷 月茫茫逐华照君  第63章 西茶(2)

玉米粥喝了几口,才发觉这一碗已然见底,颇有些尴尬地自笑了笑,不知道这会儿是该回房间,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着杜玖回来。

就这样犹豫着坐了一会儿,四下打量,店小二上前来招呼问是否还须点些别的,正摇头的时候,杜玖和那个人又出现在了门口,很快就走回到了我所在的这一桌——唯一不同的是,此时杜玖手上多了一个布包裹。

“夫人好。”那个有着淡琉璃蓝色眼瞳的男子微笑着说道,抬手作了一揖,“在下游虞。”

——鱿鱼?

“是遨游的‘游’,虞姬的‘虞’,合着念,还是‘游虞’。”男子补充道,面上微笑依旧,因为名字谐音引起的误会,想来已是见惯了,并不以为意。

不过——虞姬?

会有男性这么介绍自己的么?

一旁的杜玖冷冷瞥了我一眼,我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失礼之处,忙起身回礼道,“……你、你好。”

“夫人果然可爱。”游虞轻笑了一声,轻点头说道。

“……额,游大人谬赞了。”不知该答些什么,只好把第一时间浮上脑海的古装剧常有词汇给用上了。

也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杜玖的目光在看向这游虞的时候,似微有些厌恶,又似是有些怀念,更多的,是一些我说不清的东西——有那么一点儿,像在看着调皮的弟弟一般的感觉——虽然游虞亦是美型男,但,他和杜玖长得并无相像之处,反不如杜林有时还会让我有那么一刹那将他错认为杜玖。

“对了,那个道德天尊,雕得很漂亮哦。”游虞笑着转向杜玖道,抬手作了一揖,“先此别过,京城再见了。”

“谢了。”杜玖轻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回应着作了一揖,“不送。”

游虞轻点点头,低下视线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纠结成一团的思绪才刚恢复了一些,一个疑问就冒了上来——适才游虞说了,“京城再见”?

疑惑地抬头望向杜玖,杜玖只冷着脸低声说了一句,“先上去”,先自转身上了楼。

回了房间,杜玖立即打开了那个布包裹——里面,装着两件长袍,均为灰色,只是一件上的纹饰更多一些,应是女装。

“淡姑娘,你先梳洗了,再把这个穿上。”杜玖说着,将其中那件女式的长袍塞到了我手上,转身在山水屏风前的圆桌边坐下了。

接过了长袍,虽想问杜玖之后的安排,但一看到他这会儿的冷脸,想来是不会回答了,也就先进了里间,洗漱之后,将长袍披在了最外面——模糊地映在铜镜上的自己,俨然有了些这几日常看见的西信国人的模样。

杜玖是打算这样将我送到了西信国去么?可只是这样的话,守关之人应该会发现的吧?

转过屏风,已将长袍穿好了的杜玖也已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转身开了门,一同下楼,结了帐,牵过小七,向西茶城而去。

有着平章王的鹰形纹饰的车马,仍和刚到西茶的那一天一样,停留在城门口边,只不过数量已少了很多,只剩了三辆马车和十几个兵士。

也不知是不是过往行人太多,并未易容的杜玖就这么走了过去——又或者,适才游虞说了“京城再见”,也就是,对杜玖的秘密追捕已经取消了?

杜玖在前牵着小七,而我紧随其后,就这样么一步一步地,迅速穿城而过。

西茶城内巡逻的兵士依旧很多,想来这个军事重镇应是常年重兵把守的,但商贸却也是非常繁荣,沿街商铺、货摊,一路走过,简直目不暇接,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更是多得几乎摩肩接踵,只好听杜玖的话,抓住了他的袖脚,才不至于在人群中被冲散。

过了城中心,走过民居区,从西大门顺利出了城,左右是一片戈壁风景,尽处各有山脉包绕而过,形成一个豁口,远远地,能看见通往西信国的“守善关”就矗立在那里。

才走了几步,杜玖就停了下来,让我先上了马,策马徐行,直往“守善关”而去。

忽起一阵寒风直往兜帽内而灌,更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只好一手紧抓住杜玖的腰间,一手扶住兜帽。

待风过去了之后,不知小七突然看到了什么,竟一下子狂奔前去,脖颈上的棕红鬃毛迎着风猎猎飘扬——如果不算上我这么一手紧紧扶住兜帽的尴尬形象的话,杜玖、小七,一人一马,再加上徘徊渐散的夕时云霞,这画面看起来应该是非常棒的吧。

勉强睁了眼,向前方望去,只见前方的一条岔道上尘土滚滚。

澄澈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昏红天空,猎鹰展翅呼啸,绕着圆弧在低空飞行。

有一大队人马,正在向这里疾驰而来。

杜玖却策马走到了岔道中央,勒住了,静停在那里,等着。

“什么人?胆敢拦本公主?”

一个充满威严的女高音,自那队人马中传来。

接着,那一大队人马中走出了一个跨骑在白马上的女子,气势威严地注视向挡道的人。

那女子穿着一身靓丽的白色骑射装,披散在肩上编成无数股的乌黑长辩用长长的珍珠链子饰着,脖颈上更是戴了一条华丽无比的金狐皮草围脖。

“花杉公主,这可是在大尚境内。”杜玖薄唇拧起的弧度似笑非笑,语气亦是非常严肃。

“噢,是你。”

花杉公主脸色变得缓和了许多,微笑着,接着转过头喊道:“苏尔!”

那个叫苏尔的年轻猎人举起了手中的东西——是一只被箭贯穿了双目的大雕。

“寒冬腊月,却还有打猎的兴致,公主好箭法。”杜玖轻点头说道,语气依旧冰冷。

“承让了。”花杉公主笑答道。

杜玖轻哼了一声,视线重又移到了花杉公主这边。

“我们问了守善关的人,他们说可以进来拿。”花杉公主补充道,淡笑着的视线,却不时地移向我。

“如此,与在下无关。”杜玖只冷冷地答了一句。

“听说,杜侍郎这次南下又娶一妾?是这位了?”

“听说国主并没有参加你父王的寿宴?”花杉公主的问题,杜玖并没有理会,反而是冷冷地反问了一句。

“听说,上次有人参了宁将军一本,吏部已派了人下来调查。”

公主说道,微眯起的双眼,表情有些——嘲弄。

“在下已见过了。”

“你已见过游侍郎了?”公主略显惊讶地问道,又自摇了摇头,“也是,他过来之后,应是一直在等了。不过,那个捕头也来过这里,这,你还不知道吧?”

“……来过?”

杜玖的神情,这时候才出现了一些极细小的波动。

那个捕头——会是,之前所遇见的那个杜捕头么?

“是。”公主点头说道,策马回转,“接下来,就拜托杜侍郎了。”

对公主的这句话,杜玖并未有任何回答,但公主显然将这反应当成了默认,侧身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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