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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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桥平-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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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账房先生又鞠了一躬,小心扶了那槐大娘往客栈主楼走了去。

原来老太会如此,是因了这一番太过坎坷的遭遇,可心下细一想,账房先生刚才所说,并未解释她为何要一直那样盯着我看。也可能是我多心了。或许,那老太除了这样的姿势还残存着,早已忘了其他。

回了屋内,将窗全数推开,任漫反射过的光线在房内恣肆游移。

单手支颐,倚靠在书案边,目光追了院内随风轻摇的花木轻晃,意识渐渐飘忽,昏蒙黑暗间,竟闻到了一丝焦臭腥味。



绿水桥平  第一卷 月茫茫逐华照君  第15章 于林(1)

焦臭腥味越来越浓,却没有相应的画面出现……难道最近已开始做这种只有嗅觉的梦了么?身上渐觉燥热,猛地一睁眼,眼前景象瞬间就将魂魄吓得几乎离体。

这四面的烈火浓烟,到底是怎么回事?

呛得厉害,几乎无法呼吸,眼睛也被浓烟刺激得泪水直流,模糊了一片跳动着的诡异腥红。

难道又回到了在船上那日?

难道在那日我根本没有逃出?

恐怖的念头紧攫住每一根神经。

火焰死死包围,已是烤得七窍生烟。

无数细小的哔哔啵啵声间,更夹了无数细小的吱呀声——房梁,即将倾塌!

喉间被浓烟卡得发慌——就连呼救也已办不到。

这里,也没有我的生路。

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连对死亡残留的最后一点恐惧也麻木了。

突然身后有东西撞了我一下。

还未反应过来,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舔了下我的脸,空白了的意识猛然恢复,定睛一看,出现在我身边的这匹马,竟是刚才在马厩看到的那匹七星枣红马。自它身上也传来了一股焦腥味——它是硬穿过火圈冲进了这里的。脚下,竟有湿凉之感,低头一看,竟是一块浸透了水的棉被,马儿低鸣了一声,用嘴撞了下——是它将这湿棉被叼进来的。

见我一时只愣愣地望着它,马儿俯下身子,又焦急地吐舌舔着我的脸,突然间醒悟过来,它是想驮了我出去!

可自己从未骑过马,而它背上并没有马鞍,更没有脚蹬,我该如何上去?

仿佛在同一瞬便读懂了我的想法,它竟一下子整个身子跪在了面前,抬眸示意我坐上去。

只略一愣,弯腰抱了那棉被,忙抬腿跨坐了上去,马儿立即起身,等了几秒,待我俯下前身,将湿棉被铺开盖在身上,双臂紧紧抱住它的脖颈,两腿也夹紧了,这才抬腿飞奔出去。

尽管隔着层棉被,热浪还是在瞬间将所有感官吞噬。下一秒,压倒般地侵袭而来的烧炙感瞬时消散,惊悸得厉害,又在马背上趴了几秒。待所有感觉渐次恢复,弓起身猛地将棉被一掀,视界骤然明亮,终于,又回到了蓝天之下。

深吸一口气,迎面刮过的清凉空气猛地灌入被浓烟熏透了的肺部,异常疼痛。这太过清晰的痛感,刺疼了神经的瞬间,也将我从刚才的那个无解噩梦中惊醒。

冲出大火之后,马儿却仍在狂奔,抬腿从后院围墙上姿势极潇洒地一跃而过之后,又闯进了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为了尽量避免撞到人,它只踩着路中间的污水道向前飞奔。

马儿越跑越快,我已只能俯身紧贴着它,双臂紧紧抱住它发烫的脖颈,颠簸得厉害,耳边只剩了呼呼风声,根本睁不开眼。

它是因刚才受了惊,所以才停不下了么?

也不对啊,它既然能冲进火中救我,还不忘了将湿棉被一同叼进,这般灵秀聪慧的马儿,又怎会……还是在出来之后,有别的什么惊到了它?

虽然刚才我已尽量将棉被铺展开,盖住了它的大部分身体,可头、尾、腿却是完全暴露在外的!刚才那样一进一出,就算它跑得再快,也应该被烧伤得有些严重了……这样狂奔不止,真的没问题么?

勉强将眼睁了一条缝,余光所见,马儿已纵身一跃,出了平安城门,沿着南面大道飞奔出去。平安城正东,即是京沂大运河经过这一地区的施工地段。在车马道上擦身而过几辆押送木石的马车,到了一处岔道口,马儿却往西面拐到了一条田间小道。

仿佛全然不知疲累一般,马儿已不知狂奔了多久,拐进了七曲八折的田间小道之后,周围景致越来越荒僻,接着竟钻进了一片密林之中,还愣是往密林深处飞奔。虽是密林,它却只稍减了速度,在林间灵活地左右穿梭,避开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枝杈。

刮过身体的风越来越凉,看来它已载着我跑到了林子深处。

迷迷糊糊地靠在马背上,意识又陷进了那种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耳边隐约听得有哗哗水声,而且越来越响。突然间,马儿两腿一软、向前倾倒,只差一点就将我甩了出去,幸好后腿也及时跪下,整个身子猛地跪倒在地,下一瞬,已是再支持不住,直向一边倒去。

幸而它在这整个过程中仍拼命一般地坚持着,这才给了我时间,让我能够从它背上跳到一侧,不至于跟着它一起摔倒在地。

茫然站立起身,呆呆地望向突然倒地的马儿,哆嗦着,伸过手去探它的呼吸。幸好,它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热气,应只是太累了,支持不住,终于倒下。

见它暂时无事,抬头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它所倒下的地方,正是山凹内的一片石头滩。秋天水落,只剩了石滩不远处还有一条浅碧小溪。我刚才听到的水声,却是与这石滩相连的一处瀑布。瀑布约有七、八米高,五、六米宽,不过此时也只剩了约半米多的宽度还有水落下。除了这瀑布,其他三面都为坡上密林包绕。远处石滩的另一尽头,只剩了一个约莫两米多宽的缺口,想来也是一处瀑布,春天水涨时,自上边瀑布倾泻而下的水皆涌至那里,再一跤摔落到更低的地方。

马儿枣红色的皮毛映着天光,一闪一闪的。一路狂奔至此,身子早已被汗水浸透了。马头,面颊,还有四肢,已被烧得一块一块血红。马尾更惨,至少有三分之二已被烧得焦黑。

脱水晕倒,应该补充生理盐水。可在这里,一时是找不见人了。

眼角,突然碎石堆里一道银光闪过,走过去一看——躺在青灰石头间的,是一只小银哨。

应是刚才从马儿身上跳下的时候,动作过急,一下将原本藏在怀中的小银哨甩了出去。

在发生了新水镇被烧船、后来又被从屋顶而降的未名尸体吓得误闯进了贼窟这两件事之后,杜玖将这小银哨留给了我,还说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为防我再闯祸,尽量待在原地别动,吹这个哨子就好。

俯身将小银哨捡了起来,略犹豫了下,将哨嘴咬在唇间,鼓足了气,深吹一声。

哨音短而尖锐,像极了那日听到的哨音。

运气又吹了十几声。

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心中竟暗暗祈盼着杜玖会在某一瞬自密林之中走出。

等了一会儿,回头看马儿还躺在原地,喘息声与刚才相比已变得艰难了许多。

生理盐水……是了,这里几乎无风,汗水凝结在身体表面,含盐量是很高的!就算这些不够,这石滩在这里被晒了这么久,面上多少也是结了些盐的!

水的话,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只是,我拿什么来盛水?

目光急切地在碎石间搜寻,一下子定在了一个像极了粽子的石头上,视线竟再也挪不开——

——是了!瀑布边上正有一丛紫竹林,可以将两片竹叶叠成那样的形状,就可以盛水了。

立马拔腿向紫竹林跑去,摘了三大片竹叶,手忙脚乱地将其中两片折成了粽子那般的锥形,又奔到溪边,满满地盛了水。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一路小跑着回了马儿身边,水已洒了近一半,也顾不得许多了,拿了另一片竹叶就往马儿身上刮,再泡到水中,喂马儿喝下。

如此反复,反复,顾不得肺间烧灼般的刺痛,直到马儿重又睁了眼,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往返了几趟,也顺带着以这特别的盐水为它清洗了身上伤口。直到最后马儿终于能支起身子,这才一下子跪坐在地。

周身光线已昏暗了下来,抬头只见满天昏红如火烧一般的晚霞。此时正值秋冬之际,被困在了这荒芜山间……秋冬之际,万物凋敝,也正是林间饿狼最多的时候。

思及此,慌忙起身,拼命攒了一堆干燥树枝,渐凉的空气间浮动着的天光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密林间渐起了浓雾,再不敢靠近了,回身在马儿身边交叉堆起了十数根树枝。幸好先前我见杜林带着的打火石很好玩,向他要了过来,此时这打火石正挂在我腰间系着的锦袋内,忙取了出来,好容易点找了火,此时四周已全暗了下来。

也幸好刚才都是跑到密林边缘捡的树枝,篝火附近的石头间还散落了不少枯枝,若是不够了,还可以在四周搜集些,尽量撑到明天早晨再作打算。

虽然面前就是熊熊燃烧着的小火堆,可仍挡不住其他三面寒气浸体,只得往后挪了挪,背紧紧靠在了马儿身上,温热瞬间传过。马儿极轻的一声低鸣,侧过头去,见马儿正望着我,晶亮乌眸目光流转,似在温柔地笑着。

或许,我和它真的认识。

就算不是在这里,也可能是在其他的某个地方。

腹中饿得有些抽痛,一手抱膝蜷起身子,另一手拿了细长树枝调整着篝火,呆呆地注视着“哔啵”跳动的火焰。

雾气,早已在整个石滩上弥漫开来,愈来愈浓,甚至于抬头都已看不清月,失了距离的深灰色间,只剩了一圈苍白模糊的轮廓。

每隔一会儿,我就吹几下怀中的小银哨。虽然并不抱多大希望。毕竟,杜玖就是将我丢下,不再管我,也是无可厚非……他于我,并没什么应该要负的责任。

换句话说,他没有义务过来救我。甚至,若我对他的任务而言是个阻碍,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除掉我。

头侧倚在马儿身上,再往火里添了一次枯枝,终于再扛不住,放任意识逐渐下沉……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实在是太累了……

迅速模糊了的视界中,一个人影晃过。

那人俯下身,抬了一手摸了下我的额头,所触,微烫。轮廓深明的丹凤漆色瞳,浅浅倒映着,熟悉而苍白的女子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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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桥平  第一卷 月茫茫逐华照君  第16章 于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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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又坠入了无垠的黏稠黑暗,身子,忽冷忽热,脑门如被烈火烧烫了的针猛扎般,一下一下的抽痛,浑身焦躁得厉害,不论再怎么挣扎却还是不醒,只莫名地,被死死困住了。

轻微的晃动,模糊话声,自极远之地飘过一般。

倏然间,一股极清之气流入,在体内缓缓游走,疼痛,渐次消退,心跳,亦渐归平静。

身子,仿佛被一片温暖的纯白雾霭包裹其间般,暖暖的。

意识突然醒来时,只觉得身子暖暖的,甚至微有些发热,先挣扎着动了下手脚,发觉被什么紧紧裹住了般,根本动不了多少。虽然意识仍是懒懒的——许久了,都没有睡过这般安稳,全身只觉极是舒畅,但还是立即睁了眼。

未料到才刚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深漆凤眸,眸深处,刹那轻泛过半点微光。

片刻,被这意外一惊,竟失了神。

“……大人?”

“……醒了?”

竟同时问出了声,又是一愣。

杜玖却先移开了目光,轻声道,“离天明还要一个多时辰,可再歇会儿。”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竟是半倚在他怀里的,不过身上倒是紧紧裹了层毛毯,难怪手脚几乎伸展不开。杜玖左手半搂着被毛毯裹成了一条毛毛虫一般的我,右手则随意搭在身侧——手边,正紧挨着一把搁在身后的三尺长剑——一路上虽从未见凌弋用过此剑,但若是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这样才便于最快反应吧。

篝火依旧,周围也仍是一片紫青湿寒的浓雾紧紧包绕,五步之外,根本再看不清。

凌弋左手边正紧靠着马儿,像是感应到我醒了一般,马儿也醒了,眨巴着大圆乌瞳,闪亮闪亮的。马因长久的进化、为了躲避各种猎食者而有了站着睡的习惯,而此时的马儿却仍是跪坐在地的,除了这样更方便取暖外,想来它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儿也还未好。

杜玖适才说可再歇会儿,事实也确实如此。就算我这时起来了,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待天亮了,雾稍散,精力也再恢复些了。

合了眼,些微的倦懒困意——可就这样倚在他的怀里,我根本睡不着。

虽然,莫名的安心。

“……大人?”

忍不住,轻声问道。

保持着原姿势,不敢抬头。

眼底跃动着的篝火倒影,瞬间扎得心脏一疼。

“怎么?”杜玖的声音,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淡。

“……怎么不见郭锦、杜林他们?”

“他们各自有事,入此林子前我已吩咐过。”

杜玖极淡地回答了一句,说完,眼角余光见,他已自轻合了眼小歇。

无奈,也只好再闭了眼,这样脑电波与睁眼醒着的时候相比,还较为接近休息状态。无论再怎样睡不着,只要闭眼静躺着,多少都能得到些休息。

可虽说是闭眼静躺,心下却根本平静不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回忆片段、恐惧的情绪,又开始在脑海中窜来窜去,大声嚷嚷着,纠结成一片。

从一开始数,总是未数到二十就自乱了。

索性不管了,任它们自相争斗,意识倒又渐次模糊,极轻缓地,重又浸入了黑暗之中。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篝火也已熄了,石滩上雾气已散去了七、八成,远眺间,只剩了山上还是青紫浓雾缭绕。

大小青灰碎石,其上凝结着的一层晶莹霜花,折射过淡金色的晨光,轻暖的错觉。

杜玖却已不在身边。

寻遍周围,也找不到有人出入过这里的痕迹——若有人踩过这些碎石,多少应该是能看出的。

难道,黎明之前发生的那一切,又不过是我的幻觉?

瞬间的失措。

下一瞬,才发觉自己竟傻得这般可笑。

——身上还裹着毯子呢。

手脚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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