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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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权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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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英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小姐果然是洛阳城有名的强辩家,正说反说,全都是她的道理。
  出门的动静大了点,刚值夜班回来的宫卫、二哥胡长粲立刻就不乐意了,隔着窗子嘲笑道:“又出门去玩了?是不是相亲啊?妹子,你这次是不是真的找到婆家了?”
  总算三哥胡长仁体贴妹妹:“二哥,你就省省心吧。咱家的妹子是万人迷呀,每天不上洛阳城的街上转一圈儿去,洛阳的天能亮么?妹子,听说东城那头的狗尾巴巷挤成一团,堵塞得车都动不了,街上百姓全都发脾气动了手,听说当场拍死了七八条有名的好汉。你去东城绕一下吧,有你那倾国倾城的芳姿,不管他哪地方的人,都得迷得灵魂出窍,当场呆住。”
  胡绿珠也不理会这两个爱讲闲言碎语的哥哥,二哥在宫里当着个巡夜的侍卫,三哥是看城门巡街的小头领,两人俸禄微薄,到现在盖不起独立的宅子,天天就琢磨着把赔钱货妹妹嫁出去,省出两个房间好养儿子。
  皇家围场在北邙山下,如果一早出门,不到中午就到了,可胡绿珠刚骑马走得没多远,就遇上了杨娇儿。
  胡绿珠记得,前两年杨娇儿过得可真叫憔悴。
  每次见到杨娇儿,她都腊黄着一张小脸儿,蓬松的发髻上散着几根乱毛,横七竖八插着两根金簪,一看就知道没心思打扮自己了。
  杨娇儿没出阁以前,不管去哪,都穿着能掐出细腰的小绣襦、青莲色百褶裙,看起来如风摆杨柳,十分婀娜。为了保持一尺七的腰,杨娇儿长期坚持每天只吃两颗樱桃。
  可等嫁了负心郎后,杨娇儿这薄命女,就永远穿着一件看不出腰身看不出颜色的大袍子,一年不到,她就长胖了十几斤,满脸透着那份过日子没心劲的晦气样儿。
  今天就有些奇怪了,胡绿珠在街角迎面看见杨娇儿,发现十六岁的杨娇儿又回来了:脸庞上有红有白,身段上有凸有凹,头发上有金有玉,裙袄上有花有绣,鼻子上有骄有傲,眼睛里有电有媚。
  “娇儿,有什么喜事?”她勒住马,问坐在一辆双马轺车里的杨娇儿。
  “我相公回来了。”杨娇儿正捏着一颗话梅往嘴里送去。
  “你相公什么时候出门的?”胡绿珠诧异起来。
  “我是说,我相公的心回来了。”杨娇儿很是得意。
  “哦,浪子回头啦。”胡绿珠想,哼,狗也能改得了吃屎,她见过徐修身,他看自己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喝口水生吞了她,她不是没见过好色的,却没见过一个男人能为女人馋得脸都不要了。
  杨娇儿打起珠帘,从车厢里探出头来,低声道:“我爹跟了尚书令高肇,马上就要提拔重用,他爹上个月被查出来贪污腐败,已经停职夺俸了。原来我和他家,两家人是御史大夫对御史大夫,我拿他没什么办法,现在,哼,我是侯门千金,他是罪官之子,还敢气我,我马上要他的好看,一纸休书,逐出门去。”
  “那你夫婿纳的十房姬妾怎么办?”
  “你瞧啊,”杨娇儿得意洋洋地往后面一指,双马轺车后,跟着一辆很大的马车,封得严严实实,里面隐约传来女人的低泣声,“她们从哪儿来,就给我滚回哪儿去。我这就把她们全部卖回猗红馆,哎,绿珠,说定了,明天你陪我去裁几十件衣服,我卖了个好大的价钱呢,哼,这些贱货,放在家里囤着,倒还升值了。”
  “怎么会呢?她们人老珠黄,还比青春年少的时候身价高?”胡绿珠十分纳闷。
  杨娇儿神秘地道:“哎,你不知道,这两年猗红馆得罪了于皇后,差不多快关门了,这不是于皇后快不行了吗,猗红馆打算重新开张,正缺红倌人,我一下子就送十个回去,猗红馆的米老鸨,不知道多感激涕零呢。”




第四章 误入猗红馆

       胡绿珠下马和她闲聊一会,两个人就分手了,临到出城门时,胡绿珠才猛然一勒缰绳:“绛英,我丢东西了!”
  “怎么了小姐,丢什么了?”绛英早被那匹突然野性大发的马颠得没脾气,擦着汗,赶上来问。
  “我把马球杆放在杨娇儿车轼上了!”
  绛英吓得腿一软:“求求你了小姐,你去追吧,我可没力气了。”
  胡绿珠“扑哧”一乐,说:“行,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回来,不见不散。”
  她虽然是洛阳人,但毕竟是个大家闺秀,不知道青楼楚馆到底在什么地方。只听说北城离宫墙不远的地方,是片莺莺燕燕的集中地。不一会儿,胡绿珠扬鞭来到北城,见人就问:“谁知道猗红馆在哪?”人家看,一个长得挺体面的大小姐,到处打听猗红馆,倒也可乐,一通乱指,指得胡绿珠找不着北。
  好不容易,一个在街角坐着打盹的汉子道:“你随我来,猗红馆就在羊拐巷后头。”
  胡绿珠拭一把头上的汗,道:“好,快些!”
  那汉子长得贼眉鼠眼、面目黯黄,双手笼在袖子里,不一会儿,把她带到一条暗森森的巷子里,指着后门道:“你若是找人,就从这里进去。”他往后门上重重敲了几下,里面探出一张脸来,跟着门打开了,门里是两个相貌狰狞的大汉。
  胡绿珠翻身下马,刚觉得有些不对头,就被那汉子从背后用力一推,直跌进去,那猥琐汉子笑道:“这妞儿虽然年龄大了点,相貌没话说吧?你们猗红馆不是一直要找个天仙般漂亮的女人做头牌吗?等你们生意好了,别忘了我柳三狗!”
  胡绿珠小时候跟哥哥们一起练过两年功夫,此刻虽然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挟持住了,却也不甘受辱,飞起一腿,猛踹左边的大汉。
  那大汉一退身躲过了,骂道:“快来人,柳三狗是怎么买姑娘的,买来个这么烈性的小蹄子!拿那个‘三日绵’来,给她喂下。”
  随着他的叫唤,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肥胖女人走了过来:“这年头,哪个女人不爱钱,还要什么‘三日绵’,等老娘好好劝她两句……哟,这妞儿长得可真俊,徐府送来的小老婆,没一个比得上你。你要是从了,我米若花马上升你做头牌红倌人……”
  她话还没说完,胡绿珠早一口唾沫唾在她脸上,怒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你竟然敢……”
  米老鸨用绸帕擦干净脸,冷笑道:“我管你是谁,这么大年龄的姑娘,还穿着闺女家的衣裳,孤身上路,看你也不像什么良家女子,来呀,把她的嘴巴给我撬开。”
  右边的大汉一把捏住胡绿珠的下颌,米老鸨从衣襟下解下荷包,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往她嘴里轻轻弹了一滴,得意道:“就这一滴,管你什么良家女子,公侯千金,都得着了我的道儿,我米若花的运气真不错啊,刚从徐府收回了十个姑娘,又白拣了个这么个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大美人。”
  她让大汉们放开胡绿珠,拍拍手,望着远处明黄色的宫墙,咬牙切齿道:“嘿嘿,于皇后啊于皇后,算我用人不慎,不小心得罪了你妹妹,又被你逼得关门大吉,可今天总算到了我翻身的日子。你心狠,有比你心更狠的高夫人对付你。我含悲忍恨了几年,也该重新在洛阳城扬眉吐气、再世为人啦!”
  胡绿珠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大地似乎软软地往下陷去,天地似乎急速地往高处退去,她似乎被人抽去了筋骨,又似乎被人扭成了麻花,她觉得自己好象已经站立不住,却又有什么东西象云朵一样把她托起,轻轻地往天空飘送而去。
  “把这丫头送到芍药厅去,一会儿两位王爷就过来,嗐,可惜了我那位原来的头牌李小雅,在尼姑院里呆了几年,又被于皇后毁了容貌,也不知道三王爷还会不会再喜欢她,不行就让这丫头填空吧。”米若花拭了拭肥脸旁的两滴泪,吩咐大汉们。
  芍药厅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院落,一院一厅一室,外院里种满了奇花异草,藤蔓直侵上阶,映帘成碧,十分宁静。
  入得厅来,只见左壁上悬挂着四幅仕女秋千的条幅图画,右壁之上,是一张绣满五色翔毛花草的绣幛,壁下并放着两张胡床,床上搭着紫羔皮的褥子和靠垫,床中是大理石面子的小方案,案上放着八碟时鲜瓜果。
  厅堂中间,摆放着一张紫檀木方桌,桌上放着孔雀掸瓶,桌边有一个紫金薰香炉,散发出龙涎香的奇特香味。桌后一扇镶螺钿玳瑁的八扇黑漆木屏风,屏风上画的是貂婵拜月、吕布戏貂婵的画面。
  屏风之后是内间,放着一张很大的雕花木床,床上大红软纱的帐子低垂,床边一榻一案,花梨木书案上满满磊磊地摞着书和笔砚,看起来简直像一个大家千金的闺房,哪里有半点风尘气。
  大汉将胡绿珠提起来放美人榻上一放,笑道:“算你运气好,今天来的,可是两个怜香惜玉的公子哥儿,在这等着,好好服侍,有你的好处。”
  胡绿珠已经连抬一个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半闭着眼睛,心下懊恼不已,从柳三狗到米老鸨,挨个恶狠狠诅咒了一遍,甚至连杨娇儿也骂了几句。
  门外的走廊下,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脚步轻捷有力,一声一声直撞入胡绿珠的耳朵里,也不知道是谁家前来猎艳的登徒子,胡绿珠既希望他们认得自己,又希望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自己。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终于被推开了。




第五章 京兆王与歌女

       没想到,自己完好保留了二十一年的清白女儿身,竟然要在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被糟蹋,胡绿珠欲哭无泪,她甚至想到要咬牙自尽,可她此刻连咬紧牙关的力量也没有。
  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将门推开,胡绿珠看见门外走进来两个高大的青年男人,年纪和她相仿。
  一个穿着白色花绣的紫金兽纹袍,另一个穿着绣满星河山川的蓝色缎袍,衣着华丽不说,两个青年男子长得也很好看。
  穿蓝袍的十分白净清秀,长眉细目,唇若涂朱,面若傅粉;穿白袍的更胜一筹,轩眉星目,鼻直口方,面目俊美,除了脸庞好看,他的身材也近乎完美,宽肩扎腰,看起来腰背笔直、挺拔有力,走起路衣袂飘飘,远望如玉树临风,有种出尘脱俗的感觉。
  敢情这样的大帅哥,也得到青楼歌馆来找乐子,难道平常没有美女主动向他们投怀送抱吗?洛阳城的姑娘们,什么时候变这么矜持了?
  胡绿珠迷迷糊糊中,还来得及胡思乱想一下。
  从他们两人的服饰上,胡绿珠已经可以判断出他们是皇室成员,肯定姓元,但她并没见过这两个年轻人。她倒是远远见过皇上几眼,当今皇上虽然长得有些黧黑,年近三十,也算得上个帅哥,长得孔武有力、高大英俊,难道这元家的皇子皇孙,都有什么美男子的遗传不成?
  可这两人的神情却没有年轻人的活泼欢快,第一眼看上去是忧郁,第二眼看上去还是忧郁。白袍人剑眉深锁,似乎有解不开的心事,蓝袍人的眼眸里忧色如水,让人看了就觉可怜。
  两个年轻人刚刚坐下,小丫头沏上两杯碧青的南梁毛峰,米老鸨又媚又腻的笑声就从门外传来了:“哟,难怪昨晚上,我的蜡烛上烛花结了两三个呢,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三王爷和四王爷一起吹过来啦,尤其是四王爷啊,贵人不肯踏贱地,想当年,我们猗红馆开张大吉时,发了多少张请帖,请您老人家来关照一下,那时节我们猗红馆美女如云,盼望四王爷如久旱之望甘霖,有好几个姑娘,都盼成斗鸡眼啦……”
  米老鸨也的确是这一行的精英人物,她嘴上只管叽哩呱啦地说,手里已经把酒壶烫了,两杯温酒倒好,将茶酒点心一一布好,又把香笼盖子轻轻揭开一条缝,芍药厅顿时陷入一片香烟馥郁之中,令人一下子就落入温柔乡中,沉醉不知归处。
  她这才一屁股在蓝袍男子身边坐下,笑道:“三王爷真是个多情公子,唉,可惜啊,我那女儿没福……”
  她一句话没说完,已经掏出腋下的手绢儿,在眼角擦了又擦,一半是装的,一半也是真伤心。
  米老鸨的猗红馆没关门前,生意在洛阳城里可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每天不知道多少王公大臣来捧场。楼上楼下、院里院外,到处都是腰金穿蟒的一品大臣。什么南北贸易、漕运外交、军国大事,权臣要人们都得在她的猗红馆的酒桌边坐着,由姑娘们相帮着出些主意,那才能安心磋商洽淡,完成大业。
  如此说起来,她米老鸨也是很精忠报国的呀!
  谁想到李小雅这笨丫头,一个烟花女子,居然跟男人动起真情来,得罪的还不是一般女人,是于皇后的妹妹、京兆王元愉的妃子于氏!
  于家四世三公,于妃的爹爹于烈是当朝太尉、领军将军,于妃的堂姐是当朝皇后,她的老公你也敢碰?要当小三,你也得挑人啊!最后是人没嫁出去,脸蛋倒被打得个稀烂,彻底毁了容,虽然说,当年李小雅并不是靠脸蛋才在猗红馆出名,可这脸蛋儿,是女人们吃饭的家当啊,女人没了漂亮的脸,就好象关公丢了大刀、张飞缺了蛇矛、刘备失了诸葛亮,你这后半生还拿什么舞弄、拿什么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啊?
  “米妈妈,你别哭啦,小雅在哪儿?”蓝袍少年是北魏的三王爷、京兆王元愉,他听到这里,眼睛忍不住红了。
  他和李小雅虽然只分别了七个月,却好象分别了几十年,他再也难遏心底的思念。听说她被宫中侍卫押到洛华寺出家那天,他一口气骑着马来到北邙山下,远远看着红叶树丛中洛华寺粗陋的绿色屋顶,直到暮色来临,直到晨露打湿了他的衣袍,让他身染重病。
  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女人,自从那个月夜里他听到了她忧郁的歌声,他就知道,这个茫茫的世界上,只有她能懂他。
  卑微如李小雅,却有一颗空灵而诗意的灵魂,如月夜舞草之萤,如雨后附叶之珠,而他,也同样脆弱感性,和她无比相象。
  “小雅她……她人虽然在这里,可她不想见你。”米老鸨为难地说。
  “难道她不知道,为了她,我可以什么也不在乎?”三王爷元愉既失望又冲动,有些生气地说道,“当年,为了把小雅娶进王府,我冒着被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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