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疯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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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疯临天下-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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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倩其实已订了亲,只是因家贫婚期一迟再迟,曹姽这么一说,又恰好言中了少年心事,令他越发羞惭,庾希见此景长叹口气道:“与成家无关,唯少年人欠缺历练罢了。某是来回禀公主,魏氏的田产经济均已查清,围湖田多在富中大塘,核实之后共有六百七十顷,佃客一千八百许人,另有三百余人旬日前才从侨州归复,尚未登记在册。魏氏有朝廷品阶者不出五人,即便都为第一品,实际田地佃客人数也已远超律法所定,某这便上书陛下,奏请决议。”

这一下,曹姽和庾希的计划大致都达成了,简直是顺利得不可思议,然庾希却隐隐觉得不安,即使拿下了一家,会稽富户何止几十上百。再者江左目前的大难并非这些,庾希真正担心的是眼前的旱情。

曹姽却没他想得那么复杂,她只知道自己达成了目的,只要将镜湖捏在手里,成功便及大半。

大虎这时将处理得热腾腾的熊蹯及鹿蹄端了上来,曹姽却已没有了吃的心情,随意赏赐了众人。

月夜下,一群灰头土脸的佃客还被拘在原地,魏氏被禁后,他们明日便将被州郡府衙接收,重新登记户籍,半年之内不服国家劳役,而是被安排在镜湖毁堤还田、兴修水利。

这些人都还没有吃饭,一个精瘦的半大小子响亮地咽了下口水,肚子叫得震天响。

曹姽看他饥饿如狼一样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大虎手上的陶碗,突然想起了那个鸡鸣山上差点把自己手指头啃去的胡人大汉,她厌恶地把这份记忆挥去,却挑起半个蹄子,对着那小子道:“想吃就过来。”

食物的诱惑是巨大的,那小子想也不想就上前来,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曹姽将蹄子扔过去,那小子接了就往嘴里塞,蹄子多是腻肉肥筋,但在这些穷人嘴里,却是从不曾尝过的美味。小子噎得直翻白眼,仍然囫囵将上头肉筋撕扯入口,一会儿便只剩一根白森森的骨头。

“说吧,为什么投奔魏氏?”曹姽隔着几步距离就闻到此人身上隐约一股不曾洗漱的酸臭,皱起了眉。

“不找个靠山活不下去了塞!”小子舔舔手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小的原是蜀地生人,李氏入蜀之后日子不好过,便出了巴郡谋生活。跑到南边之后,既没有田地也没有亲戚,入了军户就是贱籍,屯田所得只能占二成,只好投奔大户,好歹有一口饱饭。”

曹姽不解地问庾希、庾倩:“若是咱们分田地给这些侨民呢?”

庾希动了动眉毛,沉着脸道:“五十亩缴税四斛,田租外另缴户调,丁男作户主的,每年缴绢三匹、绵三斤。”

“他就孤身一人,哪里作得了五十亩,家中也无人纺纱织布。”曹姽还是不解。

庾希轻声道:“若无绢绵,可拿米粮去市集上换,市价一匹绢价一斛四斗,若是为了缴税,通常还要亏去一些,这样一来大致是五十亩缴税十斛。”他知曹姽不懂这些,余下的话几乎是附耳说的:“南方多火耕水褥,亩产不高,每亩米不到三斛,堪堪算是十五税一。”

曹姽是晓得王攸老儿教过自己汉景帝时与民休息,租税不过三十税一,如今东魏税重比之一倍不止,偏自己晓得今年旱明年涝,老天这是真不让人活下去了?

“小的有幸遇见公主娘娘,”那小子干脆利落跪倒在地,说话也爽快:“求公主赏份差事!”

大虎立即上前斥道:“你一个贱民,且是个男儿,也想上公主府邸?真是胆大包天,虎台,快让人把他拉出去!”

不待鲜卑众人动手,小子“砰砰”有声磕了几个响头:“公主明鉴,小人没有子孙根,正好给公主做个看门的小黄门塞!”

曹姽正含水漱口,差点就喷出老远,她上上下下打量那个小子,嫌弃道:“看你一身又脏又臭,也没有几两肉,要长相没长相,要力气看着也没有,本公主要你何用!”

那小子膝行两步,涎着脸道:“小人叫蔡玖,蜀地巴郡人,身无二两肉,只好搏公主一笑了。公主不知蜀地裸眠成风,小人家中养猫,夜里猫窜上榻来共枕,那畜生以为小人尘根是鼠,齐根咬断吞食,小人家里就断子绝孙了塞。后才知老者有言:猫为男患不可养,是前人大道理塞!”

他这样一说,在场男性无不感同身受,裤下双腿都微微并紧。五个家妓更是惊呼连连,忙不迭看蔡玖□,只是这小男孩子能看出什么。

碧珠眸光一转又落在庾倩下腹,把这老实人又闹个大红脸,赶紧又躲开去。

曹姽听闻他叫蔡玖便动了心思,原来建业台城未来的黄门令现在落魄到此处。

又听他一如自己熟识那般伶牙俐齿、没脸没皮地拿残处逗趣,又觉得除大虎、小虎两个小姑子外,留这么个人在身边也方便行事,再见周围诸人脸上都不掩同情后怕,顿时就咧嘴笑了一下。

蔡玖就盯着曹姽看呢,一看之下便道:“公主笑了!小人谢恩了!”

这小子真会顺杆往上爬,曹姽故意绷着脸对小虎道:“把他交给虎台带下去,拿野猪鬃毛刷子好好刷洗三遍,再出来见人。”

部曲都住在州郡的兵营里,又不携家带口,不管上级校尉到下级士兵都不得随意揽妓,虎台带了个细皮嫩肉的小童回去,使了两个粗役士兵按着刷洗干净,其间捏捏摸摸也不消说,蔡玖身上被留下好几片青紫来。

好不容易人被弄干净了去见曹姽,这蔡玖倒是露出了原本眉清目秀的模样,曹姽见他年岁个头都比自己还小,顿时作弄心大起,也好杀杀这小子的滑头,便道:“本公主身边从不用黄门,如今也不便置备,可身边跟着个男子也不像话。这就让你大虎姐姐准备一身衣裙,你就先将就吧,蔡黄门!”

蔡玖苦着脸被带下去,一会儿回来的是个长眉细眼的小姑娘,只是皮肤微黄、手指粗糙,一看就是穷苦出生,如今得道升天,不过几日就连眉眼都滋润开来,成了个白净的面人娃娃。

曹姽也不客气,成日“阿玖!阿玖!”地使唤他,小子着了衣裙像只粉白蝴蝶到处飞,这才晓得公主糊弄不得,这惨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

庾希却不能像曹姽一般万事不放在心上,上书曹致历数魏氏罪状的回音还没有收到,谢重倒不出意料就找上门来。

外头太阳很大没错,时节又是盛夏,只是谢重这样敞着半个胸脯、光脚踩着木屐进来,太守府里的女眷还是纷纷躲避开来。

谢家的势力在会稽与永嘉最盛,谢重虽丢了官,然谢氏却并不缺这么个官儿。

只是谢重这不拘礼仪的所谓名士风度,在庾希这个一板一眼的人面前,反而更为他看不起。何况江左大镇,无非荆扬,各有王氏、周氏主导,谢氏又何必自矜身价?

且谢家在镜湖占田千余顷,收谷百万余斛,一座别墅跨镜湖两岸,周回近百余里,含带二山。有果园十余处,水田种水稻、旱地种麻、麦、粟、豆之类,河湖种植蒲、菰、菱、莲。

田中佃客还擅长酿酒、烧陶、冶炼、造纸、种药这些手工,可以说是百业俱兴,应有尽有,到头来却尤不知足。

谢重坐下便开口兴师问罪:“庾希,魏氏的事情你怎能容那曹家的公主胡闹?!说起来,虽有一二等姓之分,众人却都是邻里,今日三公主除了魏氏,焉有放过他人之理?”

庾希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还是那几句老话:“魏氏胆大包天拦了公主舫舟的事,全会稽都知道,你说她借题发挥也好、锱铢必较也罢,都是魏氏持身不正给了对方把柄。再者这清查出来的土地隐户,公主都同意交由本郡兴修水利,某无不可。”

谢重见他油盐不进,甩了袖子就要告辞:“庾太守莫忘了唇亡齿寒,魏氏已落败,指不定接下去就轮到你我!”

庾希淡淡作揖,一副好走不送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惊得跨出门的谢重没踩稳木屐,差点一个趔趄:“某正令族人清点田产账目及人头籍册,瞒着本太守侵占的两百顷田地及五百隐户,改日都将面呈公主、负荆请罪!”

谢重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吃里扒外、祸害邻里,一心想着要联合诸人上奏,参曹姽和谢重一个里应外合、侵占田产之罪,便踏着木屐优雅走远,不忘谢氏本身修仪。

见谢重一副皇帝能耐我何的模样,庾希冷冷“哼”了一声,但仍觉谢家势大,又与王氏坑瀣一气,不得不防,暗道还是应该与曹姽商议个对策,也免得谢氏突然发难,措手不及。

不想第二日见了曹姽,二人便吵了起来。

庾希想得好,如今田有了,人有了,镜湖合魏氏庾氏之田,可复六百顷大小,不说回复往日风采,但蓄水能力定是大增,将极大缓解敏月不雨的旱情。

且前朝马真是个能人,镜湖的设计是湖比农田高一丈多,农田比海高一丈多。水少的时候泄洪灌溉田地,水多的时候泄洪归海,旱涝皆不怕。

然到了曹姽这儿,这位公主却怎么都不肯松口下闸蓄水。

庾希把口水都说干了,自去年入冬以后,会稽共下了两场雨一场雪,六月小麦已欠收,民众已有旱灾的忧虑。

占田广阔、积蓄颇丰的豪族庄园尚可可熬过去,脆弱的自耕农就全然没法生活。

十五税一要交,妻儿老小要养活,没有别的出路,只有把自己的课田贱卖,然后拖儿挈女往那干早不甚严重的他乡逃荒去,或为雇农、或为流民,成为庄园的依附,受官府、雇主的双重赋役录削,芶延残喘,处境艰难。

这样一来,迫于生计,皇帝想要土断检阅人口的目的必不可达,若无庄园依附,这些平民就要活不下去。

然曹姽的回答就是摇头,庾希又苦口婆心劝道镜湖与五十年前相比,已少去三之其一,一旦确证干旱灾年,如蓄水不足,灌田自然就少,其损失又岂是豪族占去千顷田能比?

怕是整个会稽都要民不聊生,且大旱之后必发生饥谨,瘟疲亦随之而来。

好说歹说曹姽就是摇头,到了九月,东魏辖境完整的九个州有三个州遭遇干旱,分别是扬州、相州和江州。

扬州十郡连续六个月都没有像样下过雨,零星小雨下来,立刻就渗进土里不见痕迹。河水浅的不没人膝,蹚水就可过河。

朝廷上已有人担心这次干旱之兆如此凶猛,恐比东吴黄龙年间的大旱更为严重,曹致更是下令各州征民夫修水利蓄水,这厢庾希日日登门,曹姽令蔡玖日日守门避而不见。

渐渐庾希被逼急了,不顾斯文扫地,开始就在公主府邸外大吵大喊。

会稽诸姓都在看曹姽笑话,只觉得她放着大旱视而不见,咬死不让镜湖蓄水高于田地,简直就是愚蠢之极。

众人看着那一丈的蓄水余裕,都是望而兴叹,庾希、庾倩几乎要死磕在公主府的大门口。谢重反而大喜,在事先准备好的奏疏上奋笔挥洒,给曹姽的罪名再加一条。只是未等他和曹姽的矛盾明面化,谢氏满门就遭了秧。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男不养猫女不养狗,以下资料引自古籍,掉节操,大家随便看看。

于是,重要的龙套角色蔡玖就是这么做了太监的,╭(╯^╰)╮

汉末,蜀汉裸眠成风。李郎喜猫,夜必共枕。入夜,李郎春梦,尘根起伏。猫惊为鼠,捕之,尘根断,吞食。有邻闻之,广为传。

故老者多嘱子孙:猫为男患,不可养之。

史记,蜀太监盛,亦猫为之。

汉末,东岳有郎,喜结连理。月余,夫欲差之鲁中,甚忧娇妻,遂购一雄犬,一伴妻之苦闷,二防贼之淫威。

三栽后,夫还,入门闻犬吠,抬首观冷颜。是夜,夫欲行周公之礼,惊见妻肤旧痕累累,惑,追其由。妻无奈:狗解人意,夜夜同眠。

翌日,夫杀犬,然妻念旧情,殉之山崖。

☆、第二十七章

九月末;从永嘉郡始;风暴剧烈、海水涌溢;海潮一路北上,披卷数州。永嘉水深八尺,毁城廓、溺万户,海水倒灌成灾;京师建业也涛水入石。

曹致急拨军士民夫筑堤防水,又知会稽数月前就在兴修水利、捍海防潮;不由大为欣慰。

不料数天后海潮未退;淫雨接续连绵,多地秧苗浸泡多时;根部尽皆烂去;米粮价钱飞涨。永嘉经此雪上加霜;近海四县多死者,禾稼尽没,民居飘荡,人多溺死,积尸逐波。民间米一升值绢一匹,溺死饿死不计其数。

会稽受旱最早,却反而并不严重,水患之后镜湖蓄水此时反高出农田两丈,若不是曹姽坚持原蓄水不得高于农田,会稽早已决堤。此时河堰近乎摇摇欲坠,庾希昼夜奔忙于水功河务,却没有颜面再去见曹姽。他自己也说不准那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这小小女郎颇为奇诡妖异,但是对她所言所行,却并不深究,也再无异议。

然不待受灾郡县缓过一口气,不出十日,有海贼于岛上以天师道名义私合义兵,得数千人,海贼头目孙平自封征东大将军,攻掠永嘉郡永宁、安固、横阳及松阳四县,县长、长吏皆被戮,世族官僚更绝无放过。

吴兴太守谢衡、永嘉太守谢运、嘉兴公顾印、南康公谢慧、黄门郎谢充、中书郎孔导及前朝降将司马清等人悉数被杀,连谢重久已下葬的老父亲,都被开坟焚尸,孙平拿他的头骨做了便溺的秽器。

远在会稽的谢重听闻,却只能龟缩不出,其时海贼所向,官军望风披靡,不久众贼北上相聚会稽。翌日便攻入句章,此为会稽东部都尉治所(今余姚),离曹姽所在咫尺之遥。

海贼声势壮大,势如破竹,曹姽与攻陷句章登陆的海贼之间仅隔着小小的上虞,然会稽驻兵尚有五千,庾希令参军刘玄领三千人于上虞迎敌,此番迎敌为贼入会稽的最后一道屏障,曹姽这才明白过来母亲何以夜不能寐,天灾也便罢了,逆贼打到家门前,哪家皇帝敢合眼。

以曹姽为首,会稽数得上的官员和大族齐聚庾希的太守府,焦急地等待战况,此时等待建业和扬州的救兵已不现实,海贼势大且进军奇快,即使老天帮忙,台城内的皇帝陛下也可能才听到消息而已。

外面日头正高,有一个白衣的小使女悄悄朝曹姽招手,众人也没有在意。曹姽见是自己派出打探消息的蔡玖,便端着脸状似毫无异样地出门,蔡玖连忙低声道:“前去打探消息的斥候才进城,奴婢只听说刘参军败了。”

曹姽觉得头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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