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心中的钝痛感，突然浮上，让我的手开始颤抖。
“朕说过，太后要报仇，朕随时等着，朕知道那天太后没有睡着。”龙亦轩笑着，“太后当时气息紊乱，朕怎么会不明白什么状况？”
“云姬，你可知道，朕说的都是真的，不含一句骗语？所以朕等到了，等到你来杀了朕。”
“是么？皇帝料事如神，肯定早已猜到我的计谋，这番是苦肉计也说不准。”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因为他的血已经顺着我的手往下流。
龙亦轩一怔，然后笑意再次浮上眼角，“是啊，你有权利不信我的话，坏事做多了的人，即使说出真话，又有几个人肯相信？”
他眼中的寥落，眼中的孤寂，眼中的哀愁刺得我的心痛，真的么？坐在高处的他，计谋多端，我该不该相信！
眼眶中的泪开始打转，心中像是有一块巨石，狠狠地打在我的心尖，突然龙亦轩的身子向前一倾斜，我的手上一沉，只见我的刀已经全部没入他的凶口，刀尖在他的后背熠熠闪光。
“这番你可相信了？相信朕的心？”眸中星星碎碎的光芒在闪烁，在期待，希望着什么，让我不想去看，不忍心去看，泪流下来。
“不，不……”我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此时我心中已经乱成一团浆糊，我的手想要抽回刀，却被龙亦轩丝丝的摁住。
“别，你听，我的心在为你跳，真的，为你跳，他说，他爱你。”龙亦轩的嘴角扬的更高，“这番话，我终于说出口，可是却负你良多。”
“真的，云姬，我爱你。”
我已经是泪眼模糊，却还要装作与他生死仇敌的样子，“是么？我也爱你。”
我一直注视着龙亦轩，此时他的眼中突然大放异彩，那种掩饰不住的激动，但是我却不能*。
我的心一狠，“我的仇已报，从此，我们恩断义绝。”然后使劲甩开龙亦轩。
龙亦轩一个踉跄坐会到位子上，然后赵无欢瞬间来到我的面前，将我抱住。
我手上有血，是他的，我再也看不见他的神色。
侍卫一紧再一次举起手中的兵器，有剑，有矛，通通指着我，还有赵无欢。
赵无欢轻轻一勾嘴角，“你们觉得，就凭你们，能拦得住孤？”然后内里提起，往前一拍，瞬间一群侍卫被他强大的内里给弹出去，压倒后面的。
“独孤沄奕！你看你的好儿子！”今天晚上最激动的好像就是顾家的父女。
“叫孤的名字？你似乎还不配。”独孤沄奕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孤说过，孤会尽一切可能完成我儿子想要的，孤还没出手帮他，看在皇帝的面子上，要不然你觉得你还能在这说这些话？”
所有人都没看到独孤沄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还有什么时候出的手，只听见“啊”的一声，顾长山就飞了出去，打在柱子上。
“爹！”那边顾灵芸也跑过去。
“来人，快来人拦住这两个人，他们伤了皇上！”顾灵芸一只手扶着还在吐血的顾长山，一边喊道。
刚才没有人指示的侍卫，这下子接到了命令，拿着自己手中的长枪就向前。
“停下，放他们走！”那边，好久没有出声的龙亦轩突然大喊道。
“皇上，不可！”又有群臣反抗。
我此时指示趴在赵无欢的怀中，汲取着那一点的温暖，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发呆，这下子，是真的没有未来了吧。
我此生的仇恨是报了，同时将一段还没有开始的东西压在自己的心里，再也不打算启封。
以后我会忘记那段耻辱，孤灯佛塔，也许会是我最好的归宿。
窗外的腊梅悄悄然的开放，星星点点的雪花无声无息的飘落，点缀着万家灯火团圆时，大殿之内明明那么的噪乱，我却什么都听不见，明明那么的温暖，为什么我的心底有寒风吹过，那么寒凉？
“违抗朕的旨意，谁不想活了？”龙亦轩的声音很是微弱，韶云在他的身侧急的双眸通红。
☆、【158】离前之战
“放他们走！”龙亦轩再次喊道。
毕竟龙亦轩确实是受伤了，声音有些虚弱，但是侍卫们不敢那么轻易的放过伤人的我，一个个的手里拿着长矛直直地冲着我们。
“怎么样？”赵无欢仿若无人的低下头，贴在我耳边问道，喃喃耳语，沁入心田。
我摇了摇头，感觉很不好，腿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抱住我脖子。”赵无欢说着将我打横抱起。
我的裙摆很长，在赵无欢的怀中，裙摆依旧拖在地上，他带着我向前走，忽视旁边的众人。
众人瞩目之下，安全的走出了承庆殿，估计我们两个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双人，刺杀皇帝，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就这样轻易的离开，估计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出承庆殿之后，我听到殿内有人颤抖的声音，“快，宣太医！宣席大人！”然后乱成一团，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出来。
这消息，一定会很快的封锁。
头顶上，是长久的沉默，于烟月容容中沉默出难言的孤请，四周空旷，听远处花树被风吹过，落花纷纷。
走下台阶，烟火正好在头顶上悄然绽放，我抬头，看着那绚烂多彩的火花，在空中秀出最美的姿态，然后陨落，无人问津。
烟花易冷，昙花一现般稍纵即逝，在万里的高空中浮尘飘荡，我紧紧的抱住赵无欢的脖子，“师兄，我的最后一步迈出去了，没有回头路了。”
我第一次在大明宫见了龙亦轩，回去之后，我跟赵无欢说，师兄，我的第一步迈出去了，以后就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我交出清河水患治理图之后，我对赵无欢说，我的第二步迈出去了，我的成功在一步又一步的逼近。
……
龙亦轩寿宴的那天，我说，我的最后一步就要迈出去，可是直到今天才真正的走完报仇这条路。
龙亦轩，我们恩断义绝，从此，若再相见，我不会恨你。
“没有回头路就不要回头，我带你走。”赵无欢把我抱得很紧，我缩在他的怀里，汲取着温暖。
“好。”我趴在他的怀里，不再动弹。
“站住！”前面突然杀出来一群侍卫，林立在我跟赵无欢的面前，我转头去看，心底又是一寒。
龙亦轩不是说放我们走么？那么这些侍卫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我竟然还存有一分念想。
“上！”领头人一声令下，身后的人就拿着武器对着我和赵无欢冲过来。
“抱紧我的脖子。”赵无欢说。
我自然是很放心他，但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苦楚。
赵无欢右手抱着我，左手还有双脚作战，凡是近身的，都被赵无欢踢出去，动作让人眼花缭乱。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摆阵列式，层层包围，举着自己手中的长矛，冲着我们两个人严阵以待。
要是被戳中了，估计就要成了马蜂窝了，好狠。
众人发力，就在逼近的瞬间，赵无欢一扭身躯，矛矛相交叠，交叉到动不开，赵无欢轻功一用，四周的人像是莲花一样向周围爆开，正好中了身后同伴的武器上，一批人，亡，而赵无欢只是飘下一根青丝。
赵无欢像火红的闪电，跳出包围，双脚落地无声，后面还有人再次冲过来，他左手向后一勾，抓住当首的人的矛尖，将他从头顶扔过，然后左手握兵器，瞬间转身。
一如风雷之烈，九万里长空霹雳之震，一如夜风之疾，三千仞绝巅按荡之威，空旷的平地上回荡着那劲烈的回声，一层层漾开，惊破雾霭，烟云深处。
气流涌动，行动间飞云流雾，身子若隐若现，那些无声无息无踪无迹的真气暗流，可以出现在各个刁钻的角度，各个不可能的方向，然后将那般翻腾变幻万千的攻击全部挡下。
招无虚设，功无虚发，命中，人亡，不多久，眼前的那一大批人就死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躺在地上不停的*。
鲜血染红了地面，融化了刚刚飘下来的雪花。
赵无欢扔下自己手中的长矛，向前走，来到宫门口。
城墙之上，弓箭手早已准备，宫门锁死，只有我和赵无欢站在下面，抬头望着。
“不自量力。”赵无欢很轻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接着就听到城楼之上，已有人下令，“射！”
万箭齐发，弄不好就会被射成马蜂窝，但是在赵无欢这里，有一种没有来由的信任。
这座城楼，是那次下雪时龙亦轩带我来过的，他站在上面跟我说，我的孩子，他要，他要与我共享着江山。
可是，现在，却要将对方逼上死路。
赵无欢内力一动，将我身上长长的裙摆横横截下，“借用。”
挥起，用内力将那刷刷而来的箭通通折断，空中满是霹雳之音，然后那长长的裙摆变成了挡箭牌。
最后，裙摆上也射满了流箭，断箭，趁着城楼上人员换波的功夫，赵无欢突然把我放到地上，内里提起，真气上升，原本裙摆上的断箭全部反冲到城楼上，只听得见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上面已经是乱了套，赵无欢将我抱起，飞上城楼，红色的衣袂翻飞，仿如九天之上踏着浓云而来，见人就杀，毫不留情。
直到最后，城楼上的弓箭手被通通杀光，一个不留。
红色的裙裾被遗留在城楼下，那凰鸟的羽翼被齐齐的截断，割断了我与龙亦轩最后的一点相连。
赵无欢一个人杀了几百人，可是身上却没有贱上一滴血，只是丢了一根长发，红色的衣服，像是没血染过，然他的眸中已经平静如汪洋。
血腥味环绕着我的鼻尖，而我已经麻木。雪花在飘，落到地上随即融化，变成红色。
赵无欢将我放到地上，手却一直环着我，“看天上，今天除夕，我们看烟花。”
是啊，看烟花，今天是除夕呢，怎么搞得这么多的杀戮，这么的残暴。
在高处，感觉与烟花更是贴近，烟花一次又一次地在头顶绽放，家家灯火通明，根本没有因为着小小的雨雪而影响到他们庆祝除夕的步伐。
宫内的混乱别人看不到。
“之前，我也会陪你放烟花，今天吗，时间还来得及，走，我带你去。”赵无欢笑了，抱着我从城楼上跳下去。
雷霆万钧冰月一片，两重黑影离开高墙宫闱，好似终于自由了，心也自由了。
之前，这样高度的城楼我也可以轻易的跳来跳去，可是现在，我没有了那个本事，心之神往，往事历历在目却不堪回首。
回眸一笑，苦涩布满双眸，就算是着半年来荒唐的最后总结，再相见，我们便是故人。
赵无欢就是一个令人惊喜的锦囊，总是可一变出一些令我意想不到的东西。
独孤家在帝京的别院，赵无欢拉着我进门的时候就正巧吓了门卫一跳，“少盟主，这是……您不是在宫中会宴么？”
“那里太闷，孤就回来了。”赵无欢说完就拉着我往里面走，丝毫不理会自己身后的众人的眼神。
赵无欢将我带到后院中，还让丫鬟很贴心的给我找了一件狐裘裹在身上，很是暖和。
“等着，我去给你找烟花。”赵无欢临走之前给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眸中似水般的温柔。
我点了点头，就看着他向远处走去。
他的院落中腊梅也开的正好，幽幽暗香来，寂寞开放不争不抢，经历过风雪的洗礼，此番显得更加坚毅，不忍摧残。
站在独孤府的后花园中，雪好像下的越来越大了，纷纷扬扬的，雪落无声，心中的悲伤之感更盛，雪飘落在肩头，却像是堆在心底。
来自昆仑上常年冻雪般寒冷，寒彻心扉，我总相信，着世界上，肯定有我的容身之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赵无欢不知何时回来，怀中抱的是一个一个的小棍子，烟花。
“啊，竟然还真有。”我有些惊喜的抬头，独孤家主要住在明月湾，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竟然有烟花。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这是那次买东西的时候，看到了，然后就顺便买下。”赵无欢说着，将一个烟花的下半节埋在地下。
“你去那边坐着，我去给你放。”
☆、【159】离开帝京
赵无欢将我带到房檐下，这里正好可以挡住飞雪，他脱下身上的貂裘，放到地上，“坐好。”
我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火红的袍子在白雪中就像是一朵正盛开的梅，穿梭在其中，所到之处，片刻之后就会升起灿烂的烟花。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当年也是他放烟花，我看着，然后两个人笑成一团。
那年的烟花多美啊，长大之后，觉得不新鲜了，也就慢慢地淡忘，再也提不起那么大的兴趣。
冥冥众生，万物苍穹，一切都在悄然无声的改变，但是最初的美好，却是永远抹不掉的。
我看痴了，头顶上的烟火绚烂，一个接一个地不停歇。 赵无欢来到我身边，但是烟花还在继续，我转头去看，有侍卫接替了他的工作。
赵无欢伸出长长的手臂，将我圈在他的包围圈当中，让我动弹不得。
“乖，听话。”还是那种冲溺的语气，我很安稳，很自然的靠在他的肩头，看着远处的烟花，灿烂。
升空，绽放，败落，就像是我在帝京这半年的生活。
卯足了力气，冲进朝堂，成就一番伟业，然后灿然的当上首辅，列三公之首，最后，陨落，沦为现在这幅模样。
不知道何时，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浸湿了赵无欢红色的袍子；明艳的火红变成深红，我却看不见。
直到嘴中有苦涩的味道，咸的，刺痛我的神经，却无法让我麻痹。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看不真切，但是依旧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光点，那是烟花，就如同我最初的心。
“累了？我们回房睡吧。”赵无欢轻轻的声音从头顶上拂下，像是一片片羽毛，骚动我的心。
我在他身上蹭了蹭，像是在摇头“不。”
赵无欢不再说话，陪着我在着冰凉的夜里看着漫天的烟火，自顾哀伤。
我不知何时睡着，脑子里最后的印象就是漫天的飘雪，满院子里的梅花，还有天上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