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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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画卷-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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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中,人也在这黑暗中感官无限的换大。

仪华仍无睡意,即便疲乏已在全身叫。

不一会儿,枕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她讶然,朱棣竟这么快唾着向方扭头,睁着眼睛看了半晌,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看清了朱棣入睡的样子。

果真是睡着了,她心中暗道,遂重闭了眼睛,也打算转回头睡去。却不及动作,一只炙烫的手臂忽然伸进她的被子里.微微一用力,她全不然反应间,人已进了另一个被子下,入了他的怀中。

“别折腾了,睡了。”

带着淡淡倦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仪华再不好动了,屏气凝息地在朱棣怀里躺着,不觉困意慢慢袭来……

二百三十一章 求情(上)

一夜无梦,酣然次日。

卯时初刻,天地间一片混沌未明。朱红宫门前一辆等候多时的翠盖珠缨宝车内——仪华一身五彩翟衣,广袖博带,宝髻堆云,金玉凤钗横斜髻中,正是诸侯王妃的一品大妆。朱棣束发嵌宝金冠,身着玄锦罗袍,玉带珠履,俨然一派富贵威严。

时卯三刻,宫门訇然大开,徒步进入宫廷。

其时岁末二十七,停朝沐休的第一日。一路行至今上所住金宫,本以为今晨不早朝,一来便能得以晋见,不想到了后却让引去偏殿等候,被告之今上还未起身。

约坐小半个时辰,陆续又有晋、楚、湘三王夫妇引至偏殿等候。

楚王妃与仪华有几分交情,又嫌湘王夫妇一个是嗜读书之辈一个是闷葫芦,一进偏殿自然就与仪华热络攀谈。

仪华行事一贯谨慎小心,如今身处皇宫禁地,更是步步紧守原则,对楚王妃的话不肯多应一句,几乎只在倾听。而不用回应楚王妃,自只留了三分心思应对,七分心思到了旁处。她端起宫人刚换的第四盏热茶,揭开釉白瓷盖,清香怡人的茶香顺着袅袅白雾散开,她一双妙目隔着茶水迷雾淡淡的扫过众人。

对面一列椅凳上,依长幼依次坐着朱棣四兄弟,亦是这次今上传召上京的五王中的四位;他们四兄弟仿佛已约好了一般,皆选择了沉默。另一边妯娌也分长幼而坐,此刻除了与她交谈的楚王妃,晋王妃、湘王妃也选择了沉默。

不过晋王夫妇的沉默,不是湘王夫妇低眉顺眼的沉默,这对夫妇二人时不时有敌视的目光掠过她和朱棣。再听楚王妃话中隐约透露出的交好拉拢之意,并一反常态的未对晋王妃挤兑。看来所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果真不假,即使今上强硬压下太子病危的消息,也瞒不过他这几个成年的儿子。

正暗暗感慨之际,只听“吱呀”一声轻响,偏殿殿门由外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的有品阶宫监行礼秉道:“小的奉惠妃娘娘懿旨,请燕王妃过宫说话。”

仪华讶然放下茶盏,询问的看向朱棣。

朱棣沉凝片刻,旋即含笑点头,道:“父皇还未起身,你先去拜见惠妃娘娘吧。”

郭惠妃乃六宫之首,行皇后之权,本就要都往拜见。想象朱棣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方让她前去。

仪华依言而行,随宫监离开。

离开之时,殿内气氛陡然一变,仪华只感背后如芒在刺。

此时非常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便是草木皆兵。

仪华如此告诉自己,继而深吸一口气,跨过两寸高的朱红宫槛,纤细身影消失于众人视野中。

命王府侍人取出事先备与郭惠妃的年礼。仪华一路踏雪徐行,来至郭惠妃宫宇。

自鲁王死后,一直身居六宫之首的郭惠妃,已不可同往日而语,周身气派逼人,却又眉目慈和婉约,令人心起亲呢之感;不过眼锋里偶有那一两丝凌厉闪过,方才提醒仪华记起眼前之人,不可掉以轻心应对。

一时小心相陪三刻钟,见宫人请奏年节事宜的操办,仪华借机告辞道:“惠妃娘娘,年节祭祀乃国之大事,臣媳不敢担扰。后几日必再进宫给娘娘请安。”

郭惠妃知仪华是急于觐见圣颜,也不再留,笑着点头道:“好,只要还记得来听本宫唠叨,陪着说会儿话就是。”说着压下仪华自谦的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仪华一眼,道:

“令妹指婚给了我儿,现在你十三弟不但是你小叔更是你妹婿,你与本宫关系可是又近了一层。可不能向以前淑妃姐姐还在时一样腼腆,进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郭惠妃说得温声细语,仪华却听得心中一凛。

淑妃是晋王生母,当年大行皇后马氏过世,便是由淑妃行皇后之权。如今郭惠妃借徐盈华的婚事指明他们关系不同他人,更隐晦提及晋王,其欲支持朱棣之心已不言而喻。可这位身居高位又有儿子即将大婚的郭惠妃,究竟怎么想又有谁知?

想着不由暗气,太子尚未病逝,他们一个个却已蠢蠢欲动,还处处将燕王府牵连期内。

压下心中不快,仪华不卑不亢道:“淑妃与娘娘您都为臣媳庶婆母,臣媳恭敬之心不敢有偏失,自当与明年有幸嫁入天家的鄙妹恪守皇媳之则,孝顺娘娘。”

郭惠妃目光一冷,笑容淡了几分,道:“燕王妃不愧是仁孝知礼之人。”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罢,便命宫人送仪华离开。

告辞郭惠妃,仪华择原路返回,心绪微黯。

身后跟着的李进忠、盼夏,见仪华一路土一言不发,心中有了较量,路上也沉默不语。

走入今上宫殿附近,刚上了游廊欲往偏殿而去,就听拐角处一个尖细的嗓子低声催促道:“快将皇上的汤药换了茶盏奉上去,若耽搁了皇上服药的时辰,小心你们的脑袋!”

“…可是公公,皇上他这会儿正大发雷霆,奴婢怕……”

不等小宫女的话完,那公公已怒骂道:“皇上昨一宿没睡,今曾四更末才从东宫回来,这再不上了汤药去,你存心要——”调高尾音。

小宫女哽咽着连声答道:“公公莫恼,奴婢这就去。”

话落,只听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过后,这个离茶水间不远的小转角又恢复了原本的沉寂。

良久,驻足在拐角另一面的主仆三人慢慢踱步而出。

“王妃……”李进忠心思灵活,一下就察觉出那两宫人的话中有异,不由看向仪华。

仪华心中有数,直接打断了李进忠,另道:“皇上醒了,不可误了觐见的时辰。”说时已快步向偏殿赶去。

赶至偏殿时朱棣他们已不在,只有另三府的侍人留着,仪华随手唤了一人问道:“王爷他们呢?”

“回燕王妃,各位王爷和王妃已去正殿觐见见皇上。”宫人毕恭毕敬道。

闻言,仪华半口气不歇,留了李进忠和盼夏在此,匆匆忙忙向正殿行去。

临至正殿外,脚步骤然一停,正犹豫是否让通传进去,只听“哐啷”一声瓷器大碎声,随即便是纷杂的声音齐道:“父皇(皇上)息怒!”

二百三十二章 求情(中)

闻声知意,仪华屏息静立在一扇朱红门扉外,下意识地细辨殿内的动静。

殿内寂静无声,惟有一缕若有似无的药香幽幽浮动,飘散出来。

时间如沙漏缓慢地流逝,仪华在殿外已一动不动地站立着,陷入进退两难之地。她僵然转头,视线从守卫殿外的大内侍卫身上缓缓滑过,见他们每一个皆面色肃然,对这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只是尽自己的守卫职责。

目视之下,仪华心下已有决断,她往右横移一步,面向无门扉遮掩的大殿,恭敬跪下。

双手交叠平于地面,头低低垂在手背,高高的朱红门槛挡在前,几乎遮去她整个身形。

然那只是一般人的视角,高居龙椅之上的朱元璋,龙目一扫,自是一目了然。

“何人跪在外?”沉寂了许久的大殿内,响起了朱元璋威严的声音。

威严的声音隐含着不易察觉的森然冷意,仪华敛下心中萦绕多年的骇意,端然俯首跪地,四平八稳道:“臣媳徐氏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约片刻,朱元璋淡淡的“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老四媳妇,进来吧。”

仪华莫敢不从,盯着小鹿靴尖上金丝翟鸟,跨槛而入,待行至朱棣身旁欲重又跪下,就让朱元璋阻止道:“罢了,时近年节,朕也不想置气,都起来吧。”

谢礼,四对藩王夫妻束手侍立,朱元璋又道:“老四的兄弟都是夫妻同来,朕还在想老四怎么一人前来。”

仪华想起郭惠妃,心中一沉,广袖下双拳紧握,不偏不倚的平叙回道:“臣媳本与王爷同来,后受惠妃娘娘传召。”

“惠妃?”朱元璋不辨喜怒地重复一声。

“是的。”仪华强凝心神,字字斟酌道:“惠妃娘娘差人问皇上可起身了,听宫人报尚要些时辰,便让了臣媳先过去了一趟,交代臣媳给魏国公府上礼,并解释一下娘娘她近日身体不适,又要忙于年节诸事,无法以姻亲之礼在年节交往。”

一番话说完,仪华止不住心律骤快,暗思回答可有失误。

一不得提太子任何事;二不得让朱元璋认为郭惠妃罔顾太子之病,只关切亲生皇子大婚。

细细推敲发觉无误,却不及松一口气,一个疑问油然而生:郭惠妃在朱元璋起身之前传召她,虽于情在理,但于礼未免少欠妥当……这位郭惠妃究竟欲以何为?

疑念如电而闪,来不及思索间,朱元璋已然又短叹一声,道:“倒是难为惠妃劳累了。”

仪华沉默不语,这不需要她接话。但是,即便不再接话,殿内气氛已在这一问一答中渐渐缓和过来。

阶下众人有所感,又一次齐道:“请父皇保重龙体,勿伤神忧心。”

朱元璋听见八个儿子媳妇一致的声音,目中冷意一闪,语气却不变道:“你们如此关心你们大哥的病情,也不枉朕多年来的教导尔等要‘兄友弟恭’。”话一顿,续道:“朕也想去看看老大伤寒好转没。这样吧,一会同去东宫!”

不久之前,还因提及太子勃然大怒,此时却主动说一探东宫,众人心中诧异不已。

怀疑之间,楚、湘二王夫妻以及晋王妃忍不住微微抬头,见朱元璋正端着重换上的茶盏慢饮,并无什么异状,又满目疑色的低头侍立。

就在他们低头的下一瞬,朱元璋端着装有汤药的茶盏略往下移,目含薄怒的扫过抬头的二子三媳,若有所思的在另二子媳身上停留须臾。方喝下汤药,命宫人摆驾东宫。

一反避谈太子病情的态度,朱元璋大张旗鼓的到了东宫。

东宫官员见圣驾后面的四对藩王夫妇,心中俱是诧异,不过身为臣子只有领命一条。

其中一位官员急忙说道:“请皇上、诸位王爷王妃随小的这边来。”

仪华一直冷眼旁观,自将东宫一众官员神色尽收眼底,心绪越发不宁,只觉后面定有事情发生,又不知将会发生何事,只好亦步亦趋跟在朱棣身侧。

不一时行至东宫正殿,听说圣驾到来,寝殿里的人全迎了出来。

朱元璋脚步不停,径直穿过跪倒一片的人群,大步走进寝殿。

仪华低着头小心跟上,余光在跪地众人身上看过,见这些人中除了宫人就是太医,并无一个外臣在,唯一一个靠得上不是臣子的,就是周王。

留心注意时,一个正处在变声期的你少年声音道:“孙儿允文叩见皇祖父。”

仪华凝目往过一瞟,微微讶然,眼前头束宝冠、穿青锦罗袍的十三四五岁少年,竟然是朱允炆。她不过短短两三年不见,小允炆已长成如斯少年郎,端是面如冠玉,气质尔雅,与其尚武的祖父叔伯兄弟截然不同,翩然一位初具风华的佳公子。

显然朱元璋也喜欢这个气质出众的皇孙,俯身亲自扶起跪首的朱允炆,目光慈爱道:“你还小,皇祖父说过你父王身边有多人照顾,你不用一直侍奉床前,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朱允炆听到皇祖父拳拳关切之话,眼眶一红,自然地扶住朱元璋,道:“侍奉患病父母,是为人子之责,皇祖父勿要为孙儿担心。倒是皇祖父面色不如前些日子好,还请皇祖父保重龙体,方是百姓之福,孙儿之幸。”

祖孙两关系亲呢,看得有心人一阵眼热,只听晋王妃微咳一声。

朱允炆循声看去,注意到随行而来的叔叔婶母,忙要过去行礼拜见,朱元璋却手上一挥,话中暖意淡了几分道:“先去看你的父王吧。”说完示意朱允炆搀扶他入内,众人纷纷跟随而行。

甫一入内,憋闷的热气夹杂着浓浓的中药味扑鼻而来,仪华皱了皱眉头,继续往里走。

寝殿内铺着软厚的大红毡,走在上面可消脚步声,却消不完一行二十几人导致的声响。

侍奉汤药在榻下的太子侧室陈侧妃听到响动,立马说了一句:“殿下,皇上来看您了。”声音饱含哽咽。

“扶本宫起来,本宫要给父皇请安。”太子有气无力的声音里透着坚持。

“殿下,不行呀……”陈侧妃“咚”的一声跪在地止,匍匐在脚踏上痛哭不止。

“不许起来!”朱元璋急忙阻止一声,由朱允炆扶着,脚步慌乱的疾行到太子的床前,带着掩不下的浓浓关切,轻斥道:“糊涂!是虚礼重要,还是你病情重要?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置来看你的老父于何处?”

两句话问得太子面红耳赤,刚由着陈侧妃扶着躺下的他,又要起身告不孝之罪。

“好生躺着,养好你的身体,才是对老父的孝心。”朱元璋让朱允炆扶着坐下,亲自阻止了太子起身,又连番询问了一些话;许多回话因太子体虚无法答,皆有跪在脚踏上的朱允炆一一答道。

一时间,倘大的寝殿内静悄悄地,只有祖、子、孙三人旁若无人的交谈。

仪华垂首侍立众人之中,听着眼前不时传来的话语,有些恍惚的想到:原来天家在皇权之下,不是没有亲情可言,只是对象不同而己。曾以为极受皇恩的晋王,拿来眼前一

比,也不过是那微乎其微的眷顾。

想到这些,仪华有些好奇晋王此刻的反应,她目光略往右一看,晋王果真已乍然变色,看向床榻的目光越发冷冽。一眼毕,她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却不经意瞥见低头看不清神色的朱棣,莫名地她心中一搐,只觉朱棣在无形中竖起了一道厚墙,阻隔了与所有人的联系,也包括她。。。。。。

专注朱棣之时,不觉那边三人已续完话,朱元璋目含隐痛的看了太子一眼,转回头,已然不显情绪道:“给你们兄长请安吧。”

太子虽不是九五之尊却也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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