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金枝- 第139部分

“公主，西楚的人立马会追赶上来，奴婢护送你先离开吧。”打斗中，并不是绝对安静的，这样的话，洛歆已经听到那人说了几次，语气很焦急，可是看来仙雅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许是听得烦了，仙雅突然出声打断，“今日若是不把西楚皇帝拿下，今后恐怕就没机会了，你别担心，我们的人马也马上到了，只要再坚持片刻。”

“可是……公主你万金之躯，容不得半点闪失呀”那人话音未落，突然暴起一喝，“是谁？”

洛歆听到这声音，紧张得抠住了山壁上的凸起，想要伸头看得更清楚一些，奈何黑暗里只有几个模糊的影子。

接着……又响起了拳脚之身，不过片刻，便又听一个女子的尖声，“是谁？”

洛歆听到这声音大喜，难道青山已经得手了？

她的念头刚闪过，便听青山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别动，你们的公主在我手上。”

听到青山成功了，洛歆喜得差点跳起来，可是腿脚受伤，不过蹦跶了一下，别咧开嘴轻嘶了一声。

“放开我，你究竟是谁？”仙雅初时的惊慌消散，渐渐冷静下来。

青山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只是把刚刚说过的话重申了一遍。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楚昀，突然开口道：“青山，你来了，她呢？是否安全？”

楚昀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了往日的中气十足，好像疲累至极，心一瞬间被提了起来，他是否受了伤？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第一句话便是问她的安危，眼睛渐渐湿润，鼻子也不争气的抽了一下，同时出声说道：“我在这里，我没事”

听到洛歆的声音，楚昀微微一顿，很想把她抱入怀里，可是最后一丝力气也快散尽，他提不起气来飞到他身边。

前前后后不过片刻，仙雅等人察觉到洛歆的存在，立时大喝，“快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她话音未落，就被青山猛地劈在了后脑，顿时声音消散，人也昏迷了过去。

此时，除了青山动作还迅捷，其余人和楚昀交战了半天，都有所消耗，虽然没有楚昀以一敌十气力消散得快，但到底比不上青山的速度。

眨眼间，青山出现在洛歆身边，并把仙雅交给她看管。

洛歆看了他一眼，没有犹豫，“唰”地一声抽出匕首，用刀背抵在仙雅的脖子上，“别妄动，否则你们该知道，以我与你家公主之间的仇隙，完全可以一刀杀了她。”

没有人再乱动，青山反握着剑去对付余下的众人。

而此时，楚昀提着剑一步步地走了过来，洛歆看不见他的模样，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影子。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待他走到近前，她才哽咽着问道：“你，有没有事？”

楚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把仙雅像垃圾一般丢在一旁，然后把她轻轻一带，拉入自己的怀抱，然后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没事。”

明明声音气息都不问，他竟然还说没事，她伸手抱着他宽厚的胸膛，“你怎么这么傻，一个人去抵挡十几个人，万一出了事，让我和儿子怎么办？”

楚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说过……不会让人再欺负你，我害怕做不到，你会再次离开我。”不知道为什么，楚昀明明就在身边，可是他的声音有些不对，让她心中有些没有着落。

她挣扎着抬头，“你告诉我，你受伤了对不对？伤哪里了快告诉我？”

楚昀微微一笑，声音很轻，“嗯，是的，受了一点小伤，我没事，你别担心。”

听他这么说，她稍稍放心了一些，而那边青山利落地解决了几人，正往回走。

却在这一刹那，原本倒地的仙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前扑来，她的方向正是洛歆的后心，而她手中，还握着一把尖利的发簪。

洛歆看不到身后的动静，可楚昀自幼习武，身体反应比常人要敏感得多，若是没有受伤，没有以一敌十，消耗太多的气力，他完全能抱着洛歆逃离这一击，可眼下，他力不从心。

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从洛歆腰侧拔出匕首，同时抱着洛歆的身体一偏，那簪子插入了他的身体，而匕首剑却也插入了仙雅的心脏。

仙雅似没想到这个结果，愕然地睁大了眼，然片刻后，却像认命一般仰躺到身后的山壁上，嘴角流出鲜血，却笑得极为诡异。

青山眨眼间来到洛歆和楚昀面前，但到底还是晚了几分，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虽然光线暗淡，可却把山洞中众人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洛歆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感觉楚昀推了她一把，待光线洒到楚昀身上的时候，洛歆才明白怎么回事，眼中蕴着的眼泪快速地滑落在脸颊上，她颤抖着手指轻轻摩挲过楚昀的身体。

楚昀身上原本就遍布着许多疤痕，可现在却被大大小小的刀剑上遮盖住了，这就是他说的“小伤”，这些伤虽不致命，但若不及时止血，恐怕也会酿成大祸，而更让她心惊的是，那根簪子正扎在他后心下方一点。

楚昀脸色发白，撑着手臂趴在地上，却还强笑着安慰她，“这些伤只是看起来吓人，我没事。”

青山站在一旁，心里焦急的同时，也第一次亲眼见到了陛下对她的感情，即便伤得这么重，却还只顾着让她不要担心，他心里各种滋味交织，难以辨别清楚，但他也认识到了，即便自己再喜欢她，陛下只会比自己更喜欢。

而洛歆怔了半天，却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翻弄着裙摆，可是裙摆下面没有了那只葫芦。

在外面的时候她一直随身携带，总是没有安全感，可是入宫之后，那葫芦中的水也耗尽了，还未来得及灌，楚昀又嫌她身上带个葫芦碍事，她便放下了，哪想会遇上这样的事，没有葫芦，怎么办？怎么办？

仙雅看着她惨白焦急的脸色，心中爽快不已，心口传来的剧痛也暂时压了下去。

洛歆的双目如利刃一般射向她，可她很快便又收回了目光，楚昀此时闭着双目，好似在强忍伤痛，也是害怕洛歆从他眼睛里看到什么担心，所以一直没有睁开。

吸了口气，她抬头看向青山，“陛下伤势不轻，你赶紧带着他先出去。”

“你不走？”青山把楚昀扶起来后，发现洛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问了一句。

楚昀听到他的话，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没有了平时的清亮深邃，变得疲惫且暗淡，让她心中狠狠一抽。她知道楚昀想说什么，但是不想他再费力，于是抢着回答道：“你别担心我，我马上就出来。”

楚昀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最终才似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被青山扶着离开了。

待两人走后，只剩下洛歆和仙雅，两人一站一趟地对视着。

“真是痛快痛快我要死了，有西楚皇帝陪着我走一趟阴曹地府，这条命也值了。”仙雅嘴唇被鲜血染红，诡异得令人心惊，却强作无所谓地笑着，那模样已经快油尽灯枯了，偏偏耗着最后一口气力。

洛歆猛然回头，大喝一声，“闭嘴”洛歆心绪猛烈起伏，要不是她，楚昀怎么会伤成这样？

仙雅听后却笑了起来，声音如夜枭一般凄怆刺骨，鲜血一点点从她嘴里涌出，“你伤心难过的模样……实在，实在太令我痛快了”说着她剧烈地咳了两声，才又继续道：“我为什么不说？我的命就只有，只有这么一小会儿了，你还能威胁我什么？”

洛歆紧紧地盯着她，但是突然间就站了了身来。

她缓缓走到仙雅身边蹲下，俯视着她，“我是不能威胁你什么了，但是……我可以让你闭嘴”说罢，她握住匕首往外一抽，鲜血喷溅，仙雅猛地抽了一口气，怨毒的眼神看着洛歆，可是一个字也无法发出，在地上抽动了几下，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可是她不该把楚昀伤到这种地步，若是楚昀有何差错，甚至于鞭尸，她都敢做

她看着仙雅的尸体，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此刻，这些都不在重要，只有楚昀的伤势才是她最关心的。

她忍着伤痛，拿着青山留给她的火折子，快步顺着山洞走了出去。

走出山洞的一瞬间，刺眼的阳光令她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昶丰，青山，还有躺在御撵上的楚昀，都齐齐地看着她。

此时她眼中已经没有了别人，只有御撵上那个脸色灰白的男人，再次看到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的心又抽动了一下。

楚昀却靠在撵上，转头看她，脸上的笑容比那春水更温柔，可是这一切，在洛歆眼里，却好像回光返照一般令她心惊，她害怕……

一步步地走过去，楚昀身上已经被擦过金疮药，可是血液仍旧透体而出，她伸手去想把血捂回去，可终究是徒劳。

若是血止不住，楚昀顶多还能撑半刻钟，她该怎么办？

她脸上的血色也流尽，唯一的办法是动用异能，可是没有葫芦的水，她什么也不能做。

这时，楚昀伸出手来，轻轻抚上她的脸，“若是……你别伤心，好好照顾暄儿和弘儿，朕已经下旨立暄儿为太子将来承继大统，我相信你会好好教养他们的。”

“别说了……别说了，”洛歆摇着头，“你不会有事的。”

楚昀面上并没有太过衰弱的迹象，可是洛歆知道楚昀好强，露出这样的神色，说出这样的话语，恐怕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处境。

洛歆没有嚎啕大哭，只默默抱着楚昀的腰流泪。

山洞外的所有侍卫，包括青山季荆，还有昶丰在内，脸色都沉重阴郁，在见到皇后与陛下如此情景的时候，他们纷纷地转开了头。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洛歆哭得眼泪似乎都要流干了，可是她束手无策，此时除了等传唤的御医，她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楚昀真的就这么去了，她该怎么办？

为什么他们在一起就这么难？明明都结婚生子了，为什么贼老天还要来这样一出？若是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要让他们经历那么多生生死死，离别与重逢，还有那么多令人回味的曾经。

她不要，不要他就这么离开自己，不能不能心中不停地叫嚣，可她的情绪却无从宣泄，楚昀似是明白她的感受，握着她的手轻轻颤动，想要安慰她，却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绝望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声声震彻天际

洛歆浑身一震，立时站起身来，楚昀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好像要把她生生刻在心上，下辈子才好找到。

洛歆因为激动，起身得太快，差点摔倒，但这么一下，那沉闷的雷又接着响了几声，那片片乌云瞬间遮蔽了天空，紧接着，倾盆的大雨倾泻而下。

众人的心情也随着这阵阵闷雷更加沉重，可是洛歆却如同久逢甘霖的人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那雨唰唰而来，打落在树叶上，然后落到所有人身上，洛歆在雨水沾身那一刻，身上原本受伤的地方都渐渐浮上一层淡淡的紫光，所有人的目光都惊异不　已，但洛歆已顾不得别人的目光，她匆匆走到楚昀身边，用受伤的手掌按在他身体之上，紫光瞬间弥漫开去，形成一个淡淡的紫色茧子把他笼罩在其中。

四周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凝滞，昶丰和青山，季荆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看着紫光下，楚昀遍布伤痕的身体正一点点收拢，恢复无暇。

这一刻，她再不敢怨恨老天，反生出无限感激来，若不是老天爷让她身带异能穿越到这里，并且在这关键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那后果她简直不能想象。

紫光下，血色渐渐消去，楚昀脸上也慢慢恢复了血色，那双眼睛也恢复了清亮，深邃的眼眸如同黑夜的星子一般闪耀，牢牢地锁定着她，嘴角含着浅浅笑意。

洛歆忙着帮他恢复，可是在他这样的目光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偏开头不去看他，只专心地看着他的伤口是否全部愈合了。

这一场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去时，楚昀已经如常一般没有半分窒碍，站起身来紧紧地把她搂入怀里，明知道她身有异能，自己已经无碍，可是仍是害怕这只是一个幻觉，下一瞬，自己就永远长眠，心爱的人再不复见。

等两人激动过后，洛歆方才发觉两人在无数人的围观中，忘情地拥抱，羞得往楚昀怀里挤了挤，且她还在众人面前暴露了异能，恐怕会被这些人视为妖邪。

楚昀似有所觉，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缓缓松开环住她肩膀的手，改为单手搂着，同时转过身去，面对着雨中个人，朗声说道：“朕获上天庇佑，降下天女　辅佐，是以遣散后宫，只诚心所待天女一人，尔等所见，皆乃天女赐福。从此后，我西楚有天女福佑，将会繁荣昌盛，统一诸国”

季荆和青山皆是一愣，接着季荆看了青山一眼，便带头喊了一声，“繁荣昌盛，统一诸国”

“繁荣昌盛，统一诸国”山头上一声一声地呼喊传遍开去。

山上，青山，季荆，昶丰等人皆带着侍卫退去。楚昀牵着洛歆的手在雨后的林间漫步，偶有泥土的清新气息扑鼻而来，洛歆心中格外宁静，身边有他最爱的人，还有两个可爱的儿子，她这一辈子，说什么都值了

“害你担心了”楚昀停下脚步，捋了捋她脸颊上湿漉漉的头发。

洛歆伸手抱住他的腰，“你也知道我会担心，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看我还救不救你”因着身旁之人的宠爱，她也使起了小性儿。

楚昀微微一笑，下颚抵着她的头顶，“以前我以为站在高处，便没有人敢反对你，可是现在才明白并非如此，经过这些事情，我也有些累了，你说我赶紧收服周边小国，然后让儿子继位，带着你去云游四海好不好？”

“真的？”洛歆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从来就不喜欢皇宫的生活，但是他喜欢，所以那就是她的家，但若是有选择，她真的想离开那里。

楚昀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就知道你会如此说，可是你舍得你儿子一个人在这里？”

洛歆嘟着嘴埋怨道：“谁让你是皇帝，你又没有其他儿子。我也不想让儿子受这份罪啊……”

“皇位到了你嘴里，怎么变成受罪了……”

林子里两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一人话语轻快，另一人饱含宠溺。

雨后的彩虹悬挂在天空中，洛歆抱着楚昀的手臂，偎在他怀里坐在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