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纪事- 第23部分

寿山伯听到消息后不由激动的脸色绯红。“好，好个贾举人。人人都笑他傻，殊不知他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皇帝在会试前颁布这令，一来是为民心，二来也是为了测试这期会试举子们的定力和能力。如今先下马了一大批举子们，可见这期会试的录取率会比往常容易高些。原想着贾举人能中进士顶多只敬陪末席，如今照这情形看来，还不一定。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就浮出几分笑意来：“快叫夫人来一趟。”他吩咐完旁人后，又在室内急步转圈，额间很快有了细细的汗。

寿山伯夫人由丫环扶着进来后看的一惊。“老爷！”

“把贾举人一家请来。”寿山伯背着手拈须想了一下道。“就说多谢他带叔宝上京的事。”

寿山伯夫人一听不由紧紧握住了丫环的手。“我也是这样想的。”她嘴上笑着说道，“只是前一阵子想着叔宝要管教弟弟，还不一定跟贾举人去上京呢。”

寿山伯想了想：“去！一定要去。”语气中的要求十分肯定。

虽十分难，但寿山伯夫人还是点点头。

初秋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晒在贾家的院子里，落在窗格间的光线让书房残留了几许夏末暖洋洋的气息。陈叔宝看着书本出神。外间传来贾保玉叮嘱洪祥的声音。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了房门响动，紧跟着就是有人进来的声音，他装作什么都不知情朗诵了书本起来。

“小气鬼，还装呢！”

“谁小气了。”陈叔宝合上书本气愤的看着进来的贾静静。说完后，眼睛又是一阵通红。“我回家再求求祖母，说不定我又能去了呢。”

“你还想去啊！”贾静静有些错愕。“父亲已经定好让祥哥哥去了。再说了又不是父亲不给你去，只是你的祖母和母亲都不答应罢了。”

“我知道。”陈叔宝沉默半晌后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的垂着眼，就这模样，哪里不知道他心里还是极不情愿。

后面进来的洪祥嘴角微翕，欲言又止。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拍拍陈叔宝的肩。“我把每天见的人，做事都记下来寄给你可好。”

陈叔宝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老师常说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你是有福气的，千万别辜负了。可恨我虽看着比你风光，但最是身不由己的人。”

他正失落间，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少爷，老爷和夫人要请贾举人一家呢。”跟他来的小厮前来禀道。

“老爷！”陈叔宝猛的站起来，他怎么没有想到呢？是啊，男人的事何必要通过女人之手。他马上来了精神走了出去。

贾保玉正在练字，门帘一动，陈叔宝竟径直闯了进去，许是心情大好，脸色红润了几分。“老师，我想到法子跟你去京城了。”

他说完后又殷勤地帮贾保玉磨墨。“老师到时让我和洪祥一块去好不好？”

见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贾保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后停了笔。“顺得哥情失嫂意，你到时候如何自处。”

陈叔宝突然就敛去了笑意。

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帘子很快被高高打起。有人进来行礼笑道。“贾老爷，我家老爷说多谢你带少爷去上京，在府里整治了酒席请你们一家都过去。”

陈叔宝听了喜悦非常。

话说到这份上，贾保玉也不想追问其中的拐弯抹角。待人一走，陈叔宝咧嘴一笑。“这下可好了。”

“我还不一定带你去呢。”贾保玉见他高兴的懵懂无知，只瞧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头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就算你这次是顺意了，可下次呢？”

陈叔宝脸上顿时涨得通红。正如老师所说，日后碰到这样的事情，又是如何是好。

贾保玉却没有教下去，再教下去人家能告他挑唆人忤逆。

一直沉默着的陈叔宝泪水忍不住簌簌掉了下来，他上前两步低低地问道：“老师，难道贾姐姐也都是时时听话吗？”

贾保玉沉默了片刻，道：“不会，如果她只是想对着干而故意的不讲理，我是饶不了她的，但如果她是对的，我也会听她的。毕竟天下父母大部分都是疼儿女的，像你的父亲对你严厉只是他一种疼爱你的方式，你母亲对你罗嗦也是担心你的缘故。”

这还是贾保玉第一次在陈叔宝面前这样坦诚地做评价。

陈叔宝知老师指的是什么意思。

在理智上，他知道自己的嫡子的身份，父亲的严厉和母亲这样的做法能理解。

可在情感上，这样的疼爱方法，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贾保玉不想和他多谈这样的问题。

“你还小呢，有些事儿等你大了后才能知道该如何处理。”

现在说什么都是为时尚早，人终有一个长大的过程。

转身贾保玉对林代玉自怨道。“我现在越来越难教叔宝了，但有些道理不教也是不行，只怕这样下去，我们师徒没有好下场。”话里露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灰意冷。

林代玉又因寿山伯府原先答应了让陈叔宝跟着丈夫一去上京，哪知费尽心力却不讨好，但人家一时想开了又想让贾保玉带陈叔宝走，真不知当他们是什么人？“既然都觉得以后不好，索性就称病不去赴席了。到时候他们也知道意思了。”

贾保玉听的心中一动，触动起一件陈年往事，不由用力把她的头往怀里一箍。“你是唆使我学你小气吗？”林代玉被他夹的像只煮红螃蟹呼哧呼哧的喘气。“我哪有？”

“怎么没有，高中毕业那一年，我答应带你去外国玩，你答应后又反悔，最后又发信息求着我带你去，天知道我那时候已经上了飞机，哪里能收得短信。谁知回来后，你还有理气我。”

林代玉啊了一声后倒在床上拿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咬牙切齿的道。“你自个带了美女过去逍遥，回来还不许我生气啊！”

贾保玉一听如此说，心中大异。

林代玉情知失言，把被子一把掀开没好气地道。“别婆婆妈妈的，你到底要不要带陈叔宝去？”

“带！”贾保玉隔着窗户，听到墙下里有些响动。不一会儿，贾静静就风风火火地赶进了书房，对泪水未干的陈叔宝悄声说：“叔宝，我爹答应带你去上京。不过你呆会得装作不知道才是。”

“真的！”陈叔宝一听，刚要笑，洪祥已经拍手嘲笑。“哦哦，又哭又笑，小狗撒尿。”陈叔宝一听立时扑了过去和他闹成一团。

贾静静捂着嘴笑完后悄悄地退了出去，才出了拐角，一只耳朵就被人揪起来了。“哎哎！！我错了。”

“错在哪里？”贾保玉威武。

“错在不该听墙角，而是光明正大的去问爹要不要带陈叔宝上京。但是爹你愿意正面回答女儿咩！？”贾静静的理由威武。

连做坏事都可以说得这么有理，林代玉的遗传基因果然伟大。

第三十二章

下午酉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寿山伯府的二门里早早地就有几个管事媳妇婆子等候着。

林代玉才下了车，一个眼尖的婆子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夫人早念着贾奶奶，贾奶奶怎么这么晚来。”

候着的几个媳妇婆子一听是林代玉来了，也都不敢怠慢，纷纷上前相迎。

这次寿山伯夫人不是在看贾保玉的面上，若贾保玉真的科举成功了，早一点先熟络又是不错的，何况只是给个面子情而己。林代玉想及此层，与往日来时的心情己是大有不同。

外面的大厅中，寿山伯请了几个近族过来相陪，又在亭台近处，结三间临水之轩内设了小宴。

前边的桂花在周围开得正好，满园子里都飘荡着夜来晚香。

除了林代玉，其它女客都是服饰华贵的太太奶奶们，寿山伯夫人的嫂子秦氏跟着小姑子多，跟那些女客也颇为要好，跟她们坐一丛凑一堆的一块吃茶说话。眼瞅着小姑子下了去张罗，转头对林代玉笑道：“夫人对贾奶奶真好，几次都为你们家做这做那的。”颇有是她小姑子太过抬举贾家之意。

谁知林代玉并无异色，反而笑着轻呼知己，“我也觉的是呢，就暗想夫人千万别为此冷落了正经亲人才是。”

秦氏听的讪讪凑了几句后落下了话。

众人一听林代玉打趣都大笑了起来，又因她刚才说话大方，并不像平常小户人家束手束脚，或唯唯诺诺，有些穿着锦气缎光的太太奶奶们也愿意凑过去和她说笑起来。

至饭时，寿山伯夫人命人收拾许多高几出来，一人一席，就着亭台边上搭的戏棚子，众来客听戏听的自在，吃的又写意，纷纷都赞寿山伯夫人好安排。

正是：园叶飘翩翩，香苑如画。

林代玉的位置挨着寿山伯夫人的桌，戏台上的戏情正高－潮时，寿山伯夫人笑眯眯的举杯敬她。“平日里多得贾举人用心教授宝儿，我无以为报，只得敬你一杯。”

林代玉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笑道。“哪里，哪里，外子说近日可教不得了，皆因这小子的心思比我们大人的还多，一不留神，还反被他教了。”

说的寿山伯夫人笑了起来，尔后问自己的嫂子。“玉忠玉环呢？”

秦氏停了筷子笑道。“玉忠说要在家里复习，他是个牛心的脾气，说不动他来，环儿倒来了，只是刚过来的时候，被叔宝拉去了老太太那里玩。”

“正好让他们玩在一块，没的在这里拘了他们。”寿山伯夫人乐道。

秦氏指林代玉笑道。“你家的妹妹干吗不来。”

林代玉淡淡地说道：“留她在家里看屋子呢。洪祥也跟着叔宝在老太太屋里玩。”

秦氏捂着嘴笑道“叔宝也成天在你们家，除了洪祥，妹妹和他玩得也好吧！”

林代玉感觉到旁边的寿山伯夫人正拿目光看过来，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应道。“妹妹是女孩只喜欢和女孩玩，叔宝和洪祥玩的是很不错。洪祥是个男孩，不用太讲究，他和叔宝带来的小厮都玩得好。他们一群男孩子闹的无法无天，妹妹更不喜欢掺合。”

一听这话，寿山伯夫人自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别看寿山伯夫人招待的热情，但界限却分明，客人是客人，事情是事情。

她的心情都很好，自然殷勤好客，林代玉出便笑着向她抱怨道。“夫人既能对我家好，又是请吃酒又请看戏的又是摆了满桌好吃的物事，想必把亲人都放脑后头去了吧！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才是你的正经亲戚呢。别人还不把我家给骂死。”

秦氏鼻尖早已有汗珠沁出来。“真真贾奶奶的这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

寿山伯夫人一面笑，又说。“嫂子还不敬她酒，堵了嘴，你就不用在心里熬了。”秦氏一听，真敬了酒，席间众人看着台上台下两台戏，鼓兴非常，戏罢喝过茶天色已然不早，众人便纷纷请辞离开。

寿山伯夫人又留了林代玉。“贾奶奶再坐坐，帮我看看叔宝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林代玉听了回头转向秦氏道。“夫人要和我说话，你也留下来吧！省的又在心里嘀咕我。”说完笑着硬拉着她一起走。＇Ｚei8。Ｃom电子书下载：。　＇

秦氏听的红了脸，挣出手要走。寿山伯夫人笑道。“阿弥陀佛，你饶了她吧！”秦氏见小姑子说话，以为林代玉会放手，便立住脚不走，谁知林代玉死扯着她的手向前笑道。“罢哟，我就知道你们迟早是亲上加亲，这会子连成一气，我斗不过你们，还不能趁着这当头扯着人走吗？”

一番话说得秦氏倒不好意思起来，三人正在难分解中，老太太过来请她们过去吃茶。方下了走去，陈叔宝，张玉环，张玉忠，洪祥都在老太太处闹话，林代玉去了后拉着洪祥坐了一会后，就告辞回家。

从寿山伯府里出来后天色己是很晚，三人下了车，在家里待着的贾静静见洪祥大说大笑的忙迎了出去。“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洪祥便说。“张家妹妹会的东西真多，话又说的逗趣，我都舍不得离开呢。”

贾静静冷笑道。“我说呢，原来那里有了好朋友，怪不得你和叔宝都不记我了。”洪祥乐道。“说的还不差，叔宝和张家妹妹凑在一起又是说诗又是谈画的，连我走的时候，他都没有送我出来呢。”

贾静静啐道。“人家都好在一处了，你去凑什么趣，坏了人家的诗兴和画意看你如何自处。”说着，便赌气回身走了。

洪祥怪道。“妹妹今天的语气好别扭。”林代玉笑道。“别理她，过一会子自己便会好。”

正说着话，贾保玉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又插嘴道。“我倒觉得叔宝和张家女儿站在一处也是金童玉女般的好看。”贾静静一听气上加闷，独自回了房。

林代玉向贾保玉一努嘴，贾保玉会意，去了房里看自己的女儿。见父亲来了，贾静静的娇性子越发上头，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贾保玉还没有开口，贾静静先说道。“为什么不带我也一起去玩。害得洪祥和叔宝有了别的朋友就把我搁在脑后头了。”

贾保玉听了，上前笑道。“那你愿意喝茶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盯着你，又愿意在吃饭的时候不敢吃饱，只怕失了面子？！叔宝虽然在家里读书，但他从小在家也是惯了这样生活的，张家女儿也是，所以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下肯定也玩的来。至于洪祥，他的面皮比你的厚，别人说他，他只当听不见，什么时候你像他那样厚脸皮，那么你娘肯定天天带你去寿山伯府里玩。”

贾静静听了低头不语，半晌说道。“这样的喝茶吃饭确实难受，可是我从前也去过。”贾保玉叹道。“那时候你还小，自然不用担心别人说你，现如今你却是大了，比不得小时候，哪怕做错事，别人也会瞧在你年纪小的份上不理论。”

两人正说着，林代玉走来，笑道。“想舒服去玩，有何难，等你父亲上京赶考后，我带你去庄子里头去。管保自在又逍遥。就把洪祥一人留在家里看屋子。横竖他要跟着你父亲上京几天，回来后正好歇息。”

在窗外偷听的洪祥跳着脚进来急道。“我回来后也要去。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呢。”

“不！”林代玉肃了脸。“你要留在家里。和叔宝回来后跟他一起去寿山伯府读书。让你回来后好和妹妹炫耀你又在寿山伯府里玩了什么新花样。”

洪祥信以为真，急瞪了眼。“我才不要去叔宝的家里，但凡我大声笑，那些个丫环妈妈们都拿眼来瞅我。”

贾静静冷笑道。“你不是说张家姐